我侧过头蹙眉想了想,答她:“如果是你的宝宝,我肯定把玩具城搬空!”

尘尘转头打量了一会儿面前琳琅满目的玩具城,叹了口气说:“那事先能不能把钱借给我,让我自己开座玩具城?我一定会很快还你的!货不愁销!”

我一怔,呵呵地笑了起来,尘尘也笑。她走过来,细心地挑玩具,还训我:“宝宝刚出生哪用得着遥控汽车,要彩色的,有好听的声音的……”

心里很感动,我喜欢她这样,像个母亲。

看完慧安,回到她住的地方。尘尘今天很开心,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我吃了很多。在我的记忆中,前妻都没下过厨房,除了去母亲那里,我这些年回家吃的也是保姆做的饭菜。惊奇之余,想娶她、想成家的欲望膨胀起来。吃过饭,我主动去洗碗,她就站在门口看着我,我脱口而出,“这感觉不错,是吗?”

“嗯,挺自豪的,大老板给我洗碗。”

“想一辈子这样吗?我不介意一辈子洗碗!”

尘尘脸红了。她低下头,不吭声。我放下手里的碗,顺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走过去,很慢很慢地对她说:“嫁给我好吗?我带你走,一辈子都护着你。”

她蓦然抬起头,眼里有种疑惑,“我离过婚的……”

我看看自己,围着围裙求婚?当初向前妻求婚,我包下了整座酒店。我明白她的意思,以我的外表、我的财富,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或者,她是因为自己在我面前说过太多对萧阳的专情而变得迟疑。然而,她是三年来独一无二的、与我心灵沟通不带丝毫现实因素的尘尘。

“想想,为什么我的网名叫春生君,尘尘,我们是成年人了。我是不是真心的,你应该明白。你好好想想,我等你。就算你不同意,我还是春生君,嗯?”

她低下了头。

我回转身,把碗洗干净,解下围裙放好,温柔地告辞。

换了是二十出头,我会强悍霸道地让她非同意不可。但现在的秦暄能给她的不只是强悍霸道,还有笃定的安全感,而她最需要的就是安全感。

我回去了,心里不安,不知道她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我很好地隐藏了情绪,在网上聊天,我还是春生君,她还是零落的尘。我开始肆无忌惮地说甜言蜜语,除了提求婚的事情。

我想我有点迷恋她了,一如她依赖着与我聊天。我们每天晚上都在网上聊。很早以前我就设了QQ传音,她只要上网,手机里都会有短信提示。最初的时候是制造惊喜,现在则成了不愿放弃与她见面的每一个时间,哪怕只是对着电脑屏幕的见面。

我的助手已经习惯了,一般在我上网的时候,都不会来打扰我。有什么大事自己先行处理分类,整理好了再交给我,好在最近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尘尘每次好奇地问我:“你怎么这么闲,怎么我随时来你都在。”

“我的工作就是待在办公室听报告,就把QQ一直挂着了。”我始终还是没告诉她上线有短信提示的事。

她就这样依赖着我,习惯了什么时候上线都能看到我。

有次,我知道她上网了,耐心地隐身等她。半小时后,终于看到我要的信息:“你怎么不在呢,好烦呢。”

我大笑起来,两分钟后上线,一如既往的温柔询问:“怎么了?心情不好?”

于是她又开始把我当成她的小土洞。现在我感觉已经不是小土洞了,而是垃圾回收站。当然,是有自动检索处理功能的那种,把信息一一分类,没营养的保存,有问题的回答处理。

我相信,一座城市如果环卫局不办公,只需一天,城市就会垃圾如山。尘尘离开我,她也会受不了。

春节过了,我接到她的信息。我微笑着看向外面,杨树正翻开了嫩绿的手掌,春天的气息是生机勃勃的。我请礼仪公司把我的别墅布置得像童话里的宫殿,为了保证布置完成,接到尘尘后,盘旋到天黑才带她回去。

她奇怪地看我一眼,“搞什么啊?”

“进去就知道了。”

我牵她的手,这是我第一次牵她的手,却像是我牵了千百次,感觉顺理成章,理所当然。

推门进去,客厅布置成了森林,开满了蝴蝶兰、西洋杜鹃、樱花、玫瑰、金雀花、仙客来、石斛、风信子、郁金香……从客厅顶部还吊下了一个藤萝秋千,灯光柔和地点缀着。说实话,我自己看了都觉得漂亮。

“你要当野人?”尘尘呆了片刻,喃喃地问我。

我“扑哧”一声笑了,拦腰抱起她,放在秋千上,“房子大了,还能荡秋千!”

尘尘的笑声像森林里潺潺流动的小溪,清澈明快。我适时地拿出戒指,“我重新求婚,嫁给我可好?”在这梦境般的世界里,我极有把握让她迷糊地点头。

她坐在秋千上撇撇嘴:“你居心不良!”

“居心不良这词我明白是褒义,表扬我追求你的决心,无所不用其极,耗费了时间和精力……”

我还没说完,她就打断了我的话,“我想现在就看你的聊天记录,你没删吧?”529

“我们的聊天记录长达三千多页,一页未删!”我哪会删掉呢,我还打算集结成册做成书送她呢。

她跳下秋千,歪着头看我。我只好收起戒指带她去看聊天记录。

尘尘对着聊天记录,沉默了会儿,说:“你还敢说你不是居心不良,你这QQ上就我一个好友,别的人呢?怕我来看到,删去了吧?”

“本来就是只为你开的QQ,当然只有你一个。”

“你早就不安好心!瞧你取的网名!”

“对,这肯定是有用意的,思君如百草,缭乱逐春生,我隐姓埋名三年,这草都快长满撒哈拉沙漠了!“

“你为什么不叫龙阳君?!”

我一愣,瞬间反应过来。龙阳君?断袖癖?我沉沉地看着她,是男人就决不当龙阳君!我抓住她,狠狠地吻了下去!趁她迷糊的时候把戒指戴在她手指上,她微睁了睁眼,又紧紧地闭上了,那层睫毛扫过来,我心里涌起一种幸福。

“尘尘,我爱上你了,在很久以前……”

“我来之前见过阿阳了,不一样了。”

我狂喜,我当然知道会不一样,她心底的阿阳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有老婆孩子的阿阳了。“一样的也无妨,我一样爱你。”

天知道要是一样,我会不会受不了。不过,既然来了我这里,一样与不一样,结果都是一样。她一定会爱上我,只爱我。

番外二老婆儿子热炕头

“慧安!儿子叫爸爸了!”张林山兴奋地大喊起来。

慧安急急地从厨房跑出来,看到张林山正把儿子举起来扔,吓得尖叫一声:“你小心点!别摔着了!”

张林山嘿嘿笑着,抱着儿子走到慧安面前,“叫妈妈!儿子!”

儿子奶声奶气地小嘴一张,发出一声类似于“啪”的声音。

“呵呵,还是只会叫爸爸!我的乖儿子!”

慧安叹了口气,微笑不语。张林山把儿子换到左手,右手一揽慧安,“惨了,儿子,妈妈不高兴喽!”

“我哪有啊!这坏小子!不稀罕,哼!”

儿子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小手粉嘟嘟地朝慧安伸了过去。慧安莞儿一笑,伸出手指让儿子拽住,“宝宝乖,妈妈要去做饭,晚一点来抱,嗯?”说着抽出手,侧过脸在儿子脸上亲了一口,转身要去厨房。

“我呢?”张林山下意识地问出口。

慧安一怔,笑笑也在他脸上亲了下。转过身时,眼里已有了水光。

有了儿子,张林山一个星期只应酬两三天,也早早地回家,这种情形让慧安想起从前就越发的心酸。

男人不是没空,是他想有没有空。

她不可避免地为自己难过。如果没有儿子,他恐怕早就不要她了吧。

如今慧安做菜的手艺已经非常好了。张林山吃得高兴,时不时地还感叹一句:“还是老婆做的饭菜香。”就为这句话和看他吃饭时狼吞虎咽的表情,慧安心甘情愿地每天都下厨。张林山和儿子的天伦之乐让她觉得幸福,虽然她心里有个空缺还在隐痛。

晚上哄儿子睡着了之后,张林山睁开了眼睛。半年了,心里的痛如潮水退却,沙滩上平滑无痕。追溯而去,海太深,月明凝结的珠泪滑落于海之深处,无迹可寻。

杜蕾是真的消失了。

消失得如此干净,仿佛从未出现在他生命里,仿佛他们从没有过激情碰撞,从没有爱过。

张林山侧过身看着慧安。生下儿子后,慧安的打扮变得普通起来,面目却越发的温婉。如果说杜蕾是飓风过境,摧毁了他心里所有的防线,热情泛滥而出,与她舞于浪尖。那么慧安就是水底的草,温柔地摇曳,缠住他,拖向更温柔的水里。

激情过后,张林山发现自己越来越依恋家。慧安仿佛一夜间成熟了,做好饭菜,指挥他为儿子前后奔忙。他很乐意听她安排,张林山看了眼慧安,心想,女人当了母亲才叫真正的女人。

看慧安喂儿子吃奶,抱着儿子轻声地哄着,他有些嫉妒。偶尔听他说说心烦的事情,慧安眼中会露出安慰的神色,这让张林山觉得惊喜,他想,男人有时也会像孩子,希望能从老婆那里得到呵护。

从前依赖着他,在他怀里撒娇的女骇把宠爱给了儿子。随时回到家里,空气里都飘散着奶香、饭菜香,满耳都是慧安和儿子逗玩的笑声。他每次站在门口,就忍不住地深深呼吸,把这些美好的味道存进心里,瞬间他又不可避免地想起杜蕾。

张林山苦笑着想,换了是杜蕾,也是一样会拥有这些的,但是她永远也不可能拥有慧安独有的温柔。

“哇!”儿子突然哭叫起来。

张林山在第一时间拉开灯,慧安也惊醒了。两人坐起身都想去抱儿子,张林山按住了慧安的肩,“你睡,我来。”

慧安半躺着,看张林山拿着奶瓶喂儿子,他嘴里嘀咕着:“儿子,你又吵醒你妈了,你真不懂事……:

儿子喝着奶,眼睛还闭着,压根儿听不见他老爸的嘀咕。慧安轻笑起来,“林山,你小时候也这样吗?”

张林山侧过头浓眉一展,“我小时候淘得很。”

“知道,你小时候一天要吃八顿饭,儿子可比你好伺候。”慧安不自觉地说起张林山小时候的趣事。

“你怎么知道?”

“翊中说的啊,我听得可乐!他说小时候叫你张司令来着,说白了就是一帮坏小子的头,最坏的一个。”

张林山嘿嘿笑了,放下儿子,上了床。“我小时候啊……”

他眉飞色舞地说起小时侯的趣事,不知不觉中,慧安已窝进了他身体里,沉沉地睡过去,嘴角还带着一抹盈盈笑意。张林山轻吻了下慧安的额,搂得更紧。

慧安温暖柔软的身体蜷在他怀里。借着窗外的光,张林山心里的保护欲油然而生,这一大一小是他血脉的一部分了。他爱他们,胜过自己的生命。从前的种种烦恼一扫而空,慧安和儿子给了他一种动力,张林山觉得浑身充满了劲儿,披荆斩棘再不是件痛苦难受的事情。只要能让家里的空气永远甜蜜,他再累都愿意。

这时,在张林山的心里,杜蕾的影子已深深地退到了心底再不开放的角落。他笑了笑,男人做了父亲,才真正地成熟。

他唯一遗憾的事情,是他明白,再也不可能拥有如火的爱情了。

爱过已足够。

番外三蝴蝶飞走了

长长的黑色奔驰组成的队伍缓缓地从我面前开过,车身上鲜艳的花束与粉红色气球,深深刺痛了我的心。阳光初升,不过才上午九点,已带着夏季炫目的光炙热了我的眼睛。

我宁可相信这是夏天最火辣的阳光而不是盈满眼眶的泪水让我视线模糊。

头车经过时,远远地我只看到车门夹住了一角白纱,衬着黑色的车身像只蝴蝶在风里飞。忍不住喊了一声:“尘尘——”这是我的声音吗?沙哑得像是在沙漠里行走了很多天的人,干涸得不带一丝水分,低沉得像闷声的滚雷。刚喊出口,还来不及传到两米开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竟然连再大声喊她一声的力气都没有。那是我的女人啊,我为什么要成全!我为什么不去争取!脚步已激动地早于思想跨出了大大的一步。我像钉子一样立在街的转角,再也迈不出第二步。

她的苦,我怎么不明白!她的为难,我怎么不明白!我的出现改变不了任何事实,只会让她暂时平静的心再掀起惊涛骇浪。

眼前闪过她优雅美丽的家,她斯文有礼的父亲,她冷淡精明的母亲,想起了家里年迈的父母、下岗的舅舅、窄小的房间……

我可以不打牌,可以上进,可是我拿什么消除这种深若壕沟的差距?用钱,能填得平么?

脑子里反复地响起她母亲冰冷的话语,她这样就能幸福?真的能吗?如果能,我绝不后悔放弃,可是萧阳,我一再问自己,她不幸福,你拿什么去赔?

阳光沐浴了全身,我一身黑衣像什么呢?一个无法争取心爱女人的幽灵?闭上眼,关住眼里奔腾的湿意。再睁开,刚好来得及看到那只白蝴蝶飞离了视线,带着我的心,飞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我静静地站在街角,站在千尘去婚宴酒店必经的路上,任迎亲的车队从我面前开过,车轮声,喇叭声从我心口碾压过去,一片血肉模糊。

“再见千尘。”喃喃的说出这句话时,我感觉冰凉的湿意顺着脸颊滑下。

转身离开,把那篇热闹、喜庆还有我的千尘一步步远远的抛在脑后。阳光这样明媚,为何心却如同走在无垠的荒原上,眼前只有灰蒙蒙的影子?我感觉不到丝毫的热度,冬天的风在心里盘旋呼啸,那里永远都是冰山,阳光融化不了的冰雪世界。

走进公司,师兄静静地瞧着我,我冲他笑了笑。千尘不会请我,也不会请他。

“阿阳,有些东西不是永远,没有绝对和唯一……”

我知道他是想安慰我,我都明白,道理都是明白的,只不过……我尽可能地平静表达,“我想结婚,迟早是要结的,只要人好就行了,上次我们喝酒遇到的那女孩儿不错,如果她愿意的话,我就和她结婚。”

“阿阳,不要意气!”师兄的眉皱着,最近他瘦了很多。

我低下头,其实他也不好过吧。“不是一起也就那么回事了,老婆,人对了就成,没什么区别了。”

我不敢看师兄的脸,不用看也知道会是心痛、难过、怜悯。

他应该明白,是谁都不重要,她们都不是我的千尘,我的千尘,已变成那只白蝴蝶飞走了。

结婚的时候,我也没有请千尘、尧雨她们。热闹而又孤独的婚礼。我站在台上正对宴会厅门口,心里情不自禁地想起田园和小麦举行的那场婚礼,越过黑压压的人群,寻找着千尘,思量着地毯的那一端走来的是她。

掌声欢呼声中,我面带微笑地牵过我的新娘。

婚后几个月我才发现,结婚并不是我想的那样简单,虽然无论是哪个女人都可以娶,但是,我居然很快有了孩子。生活拉着我一步步走上普通人的轨道,我还是忘不了千尘。

再见着千尘是在朋友的聚会上。我不看她,任她盯着我,死忍住不去看她,我唱了首歌《回头太难》,我想,回头,太难太难……

从她结婚到离婚,然后再认识别的男人,再离开。

每一次见她,我都有种感觉,她渐行渐远。

似乎从那只蝴蝶飞离身边的时候起,她就不再是我记忆中的千尘。或者,记忆里的千尘只属于我,而现在的千尘已不再是我的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