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亦舒不肯放了她。”

“正房和小妾?”宋初斜着眼睛看他。

男鬼闭了闭眼睛:“我们温家是书香世家,温家的女儿绝不会给人做妾,更何况那时已经是民国,不是清朝。”

宋初正脑补着一场争夫大戏,楼半夏打来了电话,问她身在何处。宋初三言两语交代了当下的处境,挂了电话,注意力重新回到绣图上。

“井亦舒的牌位就在吕天佑的牌位旁边,冠上了吕姓,写着妻字,地位摆在那儿。吕天佑是温柔的丈夫,你又说温柔不是他的小妾,难不成温柔是吕天佑的填房?这也不对啊,要是填房的话,那时候井亦舒应该已经死了,但是看牌位,井亦舒是在吕天佑之后死的。”

在宋初的再三逼问之下,男鬼,也就是温和,终于说出了当初发生的事情。

彼时,革命运动兴起,出现所谓的“新派思想”,年轻的人们喊着要破除封建,追求自由。新政策让女孩子能够去学校读书,出生书香世家的温柔自然也在学校接受知识与“新思想”的熏陶。一开始,家人乐见其成,觉得女儿活泼一些、开朗一些也没有关系。

然而,当温柔开始跟着其他的学生进行游行,对着军阀的车队不屑一顾,温家却已经阻止不了她的步伐。祠堂跪了一次又一次,母亲哭了一夜又一夜,温柔却铁了心地要做一个“自由人”,终于逃了出去。

温家老太爷一怒之下将温柔从族谱上除了名,不再承认温柔是温家的子女。然而,即便如此,血缘岂是说断就能断的?温柔与温和的母亲每日以泪洗面,求着丈夫和公婆大厅温柔的消息。二人的父亲也终于心软了,暗地里请人注意温柔的动静,每隔几天就会有信传过来。

温柔是在娇惯之下长大的,逃出去没多久身上就没了钱,却仍然倔强地不肯回到“封建”的家中。此时,她遇到了吕天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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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思想诞生,总会有一些激进派啊

第一七八章:绣像(2)

吕天佑同温柔一样,都是被新派思想感染的青年,两人一拍即合,相见恨晚;吕天佑又和温柔不一样,他是家中的独子,逐渐掌握了家里的财权,有足够的财力支持自己。于是,温柔成了吕天佑的红颜知己,住进了吕天佑的私人别苑。

初得消息,温柔的父母几乎被气晕过去,老太太气得浑身哆嗦,唯有老太爷一身淡定,称温柔已经不再是温家的人,他们也不必要再为她操心。老太爷死咬着不松口,很多事情就不能在明面上做。但是暗地里,温柔的母亲还是偷偷去找了她,想要劝她早日回头。

然而,温夫人万万没有想到,开门时言笑晏晏的女儿,却在看到自己的一瞬间变了脸色,把门砸得叮当响,给她了一个大大的闭门羹。

“母亲回去以后就病了,派人给温柔送过几次信都没有回音。后来,我们还是从报纸上知道,温柔和吕天佑结婚了。没有媒人,也没有拜堂,只是在报纸的一个小角落公布了消息。我们藏着掖着不让母亲知道,然而,母亲却还是知道了,当夜就差点没了。”

温家人查清了吕天佑的底细,发现他家中已经有了一个妻子,还生下了一儿一女。且不论婚礼的问题,就算成了亲,温柔这也是巴巴地送上去给人做妾了,更何况当时那个情况,温柔只能算得上是个见不得人的外室。

明明是无媒苟合,却被他们自己美名为“打破封建婚姻”,这样的事情当时对男方并无多大的影响,对女方却是给外人看了笑话,也给家门蒙羞。

吕天佑那边当然瞒不住,井亦舒很快就知道了温柔的存在,找上门来。温柔自幼被娇生惯养,自然也不会退步,两个女人一时之间掐得风生水起,成为邻里街坊茶余饭后的一桩笑话。

“但是没过多久,温柔就不见了,吕家以妾室的名分办了丧礼,我娘…没挺过去。临死前,她死死抓着我的手,要我一定找到温柔的下落,把她带回温家。可惜的是,我很快染上了肺痨,也没能活多久。我死的时候,一直想着我这辈子唯一没有完成的诺言,就是帮我娘找到温柔了,所以…我没去投胎。”

“我找了很久,才发现温柔的下落。她也没去投胎,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温柔是被毒死的,身上被井亦舒下了血咒,只要井亦舒不松手,温柔就永远没有办法脱离她的掌控。”

宋初轻轻拂过绣像中女人的面庞,唇边带着莫名的笑意:“真是狠心的女人,一次血咒,短寿十年,还不一定能成功。也不知道,井亦舒是几次下咒才成功的。”

温和神色不明地看了宋初一眼:“温柔不得解脱,井亦舒也不能去投胎,生死纠缠。你救了温柔,就解脱了两个人。”

宋初伸出右手食指摇了摇:“不是两个人,是三个人。还得加上你,不是吗?”

温和愣了一下,突然摇头扶额,唇角几不可见地上扬了些。说到底,他在阳间徘徊这么久,就是为自己求一个解脱而已。什么温柔,什么井亦舒,其实他都不关心。他只关心自己的诺言有没有实现,如此而已。真的走到这一步,他却竟然把自己给忘了,真是…可笑。

“绣像我要带回去,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不了,我相信你。”

宋初有些莫名,好像从一开始,温和就对她有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信任。对上温和的眼睛,宋初蹙眉:“为什么?”

温和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帮我的那个人说,你值得信任。”然而,当宋初追问帮他的究竟是什么人,温和却怎么也不肯开口了。即便对他的记忆进行搜寻,也只看得到模糊的影子,别说长相了,连衣着都看不清,宋初只能暂时作罢。

离开鬼宅没多远,宋初的车胎突然漏了气。宋初忍不住爆了粗口,将车停在路边。再抬头一看,宋初气笑了,前方不远就有修车店。撑着伞下车一看,路面上撒了不少钉子,下作又熟悉的手段。

打了个电话,宋初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离开现场,看得维修店里正在偷笑的员工目瞪口呆。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应该都会选择就近找个维修店,换个轮胎不就完了吗?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宋初这种人还真是少见。

没过多久,宋初联系的维修人员到达现场给宋初的车换轮胎,顺手把路面上扎轮胎的钉子和玻璃渣给扫了。维修店里的人见状,等他离开又偷偷过去撒玻璃渣,却被突然围上来的交警吓破了胆。

宋初接到交警大队的回馈,笑得一脸奸诈。一般人遇到被扎胎的事情也就自认倒霉,但是很明显宋初不是这样的人。跟着梁京墨混了大半年,她学得最精的就是有仇必报。

“你在笑什么?”正研究绣像的章邯一抬头看到宋初阴测测的笑容,头皮一麻。

宋初收敛了笑容:“没什么,怎么样?”

“绣像保存得很好,绣工精致,历经百年,绝对具有收藏价值。”章邯对这副绣像估出了不错的价格,让宋初很满意。

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摆在他们面前,要救出温柔,就得破了井亦舒的血咒。破除诅咒这件事以往都是千慧寺来做的,他们文物修复处处理一些简单的诅咒还可以,血咒这种以命下咒的却没有过。宋初空有力量,却只能以蛮力破咒,那样的话温柔和井亦舒一定会受到波及,七成可能会当场灰飞烟灭。现在最好的选择,应该是让井亦舒放下仇恨,放过温柔,但这又谈何容易?

二人的纠葛在场众人也都知道了,自古以来,争夫的戏码从来就没有断过,每每令人无语。温柔这种情况,打着“新思想”的旗帜,叫嚣着打破封建,做出的事情却未免过于激进。就如同如今兴起的女权主义,在追求男女平等的道路上,却有不少激进女权主义把所谓的女权认作为将男权践踏在脚下。本是一件好事,却被他们搞得令人生厌。

“先让她们俩出来,别毁了这副绣像。”宋初用钢笔敲敲桌子,她们俩一直在绣像中对峙,相看两厌,也说不清楚事情,必然是要先让她们俩出来的。

一根红绳牵两端,铜钱引路血为媒。昏暗的审讯室中,两个影子在红绳的牵引之下,浮出绣像。然而,两人却像是长在了一起一般,半点缝隙也无。盘着发髻的女人双臂缠在前面年轻一些女人的脖子上,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若是不知道两人之间的纠葛,单看这副亲密姿态,说不定会以为两人是一对儿呢。

“你们俩抱着过了百年了,有没有抱出一点感情来?”宋初一开口,就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侧目。

井亦舒挂在温柔背后,讽刺一笑:“感情?和这样的女人有感情,你是在侮辱我吗?”

温柔也毫不留情地回嘴:“像她这样的被封建思想荼毒的女人,就是被抛弃的命。”

眼见着两个人要吵起来,李双咳嗽一声把她们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温和这些年为你们做的事情你们多少也都知道一些,我们也不拐弯抹角,井亦舒,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温柔?”

“放过她?不可能!”井亦舒想也不想地回答。

“所以你就准备永远跟她这么耗下去了?”钢笔在宋初的指尖转动,“井亦舒,这些年来,你过得好吗?看到温柔被你耗费寿命的血咒锁在你的身边任你折腾,你快乐吗?”

井亦舒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摇头,却仍然不觉得自己做得不对:“夺夫之恨,失子之仇,我绝不会放过她。”

章邯微微皱眉:“失子之仇,她杀了你儿子?”

温柔冷嗤一声:“我根本没见过她儿子。”

“但是我儿子因你而死!”井亦舒目呲欲裂,手臂缩得更紧了些,温柔的脑袋止不住地后仰,若不是她已经死了,恐怕脖子就要断了。

温和所知道的事情,终究不是全部的事实,这两个女人之间的纠葛,缠绕的心结,最清楚的只有她们自己。

井亦舒所言,她的儿子因温柔而死,当时是井亦舒的儿子看到井亦舒和吕天佑因为温柔的事情吵了一场,七岁的孩子瞒着家里人,去找了他爹在外面养的小妖精。然而,温柔却没有露面,直接让人把他赶了出去。

“当时的天气就和今天一样,下着雨。肖儿就那么被这个狠心的女人赶了出来,在雨中领了大半个时辰,我找到他的时候,肖儿已经发起了烧。”

温柔困难地张开嘴反驳:“我当时刚刚发现自己怀了身孕,怎么可能让那个臭小子靠近我,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我又没有让他一直站在雨里,是他自己作死!”

井亦舒紧抿双唇,下巴都在颤抖,眼眶也泛起了红色。不管怎么样,她都无法原谅温柔。如果不是她突然闯入他们一家的生活,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她也可以安稳地度过一生。

总之,一切都是温柔的错,她根本就不应该出现!

“喂,”宋初的食指点上井亦舒的额头,井亦舒如同被点了穴般刹那僵住了身体,“其实你对你儿子一直很愧疚吧,只是你不肯承认儿子的死是因为自己的过失,所以把一切都往温柔身上推。”

“我没有错,我那里做错了!明明都是这个贱人的错!”

面对激动的井亦舒,宋初心里没有一丝波动:“其实你知道,如果不是你不管不顾地和吕天佑争吵,如果不是你在儿子面前故意说温柔的坏话,如果不是你去得太晚,你儿子也许不至于生病。”

温柔听到宋初的话,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却在对上宋初冰冷刺骨的眼神的时候,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当然你也说得没错,温柔的确是个贱人,她做了很多令人不齿的事情,活该受到惩罚,连她的家人都不愿意承认她。”宋初一点都没有给温柔留面子,“但是你儿子的死,她固然有责任,你和你的丈夫更是难辞其咎。”宋初的语气很平缓,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井亦舒眨了眨眼睛,将泪水憋了回去:“我知道…所以我选择了给这个贱人下血咒,这也是我对自己的惩罚。”

李双摇了摇头:“愚蠢的女人,你错了,整件事情里,最该受到惩罚的,不是你,也不是温柔,而是吕天佑。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不是温柔,也会有其他的女人。你的儿子为了让你开心,却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你,却为了报复这个女人,让自己沦落到这般的境地。你觉得,你对得起你儿子的一番心意吗?”

井亦舒被李双的一番话说得乱了心,钳制着温柔的手臂放松了些。宋初看准机会闪身到她们之间,将她们分开。回过神来的井亦舒身上黑雾升腾,不顾一切地往温柔身上扑过去,却被宋初掐着脖子拦住了。

“井亦舒,说你愚蠢,你是真的无可救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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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的窗台已经养不下我的肉肉了…最近的肉肉都开始出状态,美美哒!

第一七九章:报社幽灵(1)

井亦舒悬在空中,瞪着眼睛看着宋初:“你被温和收买了,你跟他们是一伙儿的!我早该想到的!”

宋初将井亦舒甩了出去,井亦舒重重地撞在墙上,被章邯一张镇魂符镇住了。温柔躲在李双身后偷笑,满眼嘲讽。

李双身子未动,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看着温柔:“你以为你逃过一劫了?”

温柔惊愕:“你们不是来救我的吗?不是要送我去投胎吗?”

章邯蹲在井亦舒身边,侧头看温柔:“救你是不错,投胎哪有这么容易?”

“在世时挑唆夫妻不和,介入他人婚姻,死后将入铁树地狱。”宋初眼神温柔地挑起温柔的脸,“铁树上都是锋利的刀刃,将会挑进你后背的皮肉,把你吊在树上。”一边轻声说话,宋初的另一只手从温柔的背后划过,沿着脊柱骨往上滑,温柔被吓得不敢动弹,似乎宋初的手就是刀一样。

看到她这般情状,李双微微一笑,补充道:“你以为你这样就完了吗?不尊敬他人,不孝敬父母,血池地狱等着你。”

章邯拍拍井亦舒的肩膀:“听到没,即使没有你,她也不会好过。她想要投胎,也得先受尽苦楚赎罪,即便到了投胎的时候,也投不了什么好胎。”

井亦舒看着惊慌失措的温柔,咧开嘴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却无端令人心酸。温柔似乎是被井亦舒的笑声给吓到了,返身就要逃,然而宋初却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三两下将她捆好贴上镇魂符,楼半夏将她们俩送往冥界。

井亦舒生平无大过,唯独在温柔的事情上犯了蠢,自然也免不了惩罚。只是与温柔对比,她的痛苦也算不得什么。

苏木一边整理案件报告一边唏嘘感概:“做什么事情都得考虑三番啊,一旦失了那个度,那就悲剧了。”

“这已经不是度的问题了,这是三观的问题。”李双一边点着香烛一边吐槽,“温柔明显就是三观不正,拿所谓的新思想当幌子。她妈被她气死也不委屈,毕竟也是她教育出来的,当然要她自己承担后果,结果还祸害了别人家,啧啧。这里面最无辜的,大概就是温和了,就为了他娘临死前的托付,生生做了孤魂野鬼这么多年。”

宋初闭着眼靠在座椅上,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手中将钢笔拆了又组、组了又拆。阴雨无雷的天气,总是让人犯懒犯困,即便有些许的声响,伴随着雨声,也会让人觉出几分寂静来,闭上眼睛,很快就能进入半梦半醒的境界。

细雨不断,到了饭点儿也没有人愿意跑出去觅食,苏木干脆叫了外卖。宋初从柜子里取出碗筷的时候,一不小心碰倒了一边梁京墨的碗,竟不曾回过神来,眼睁睁看着它滚落、碎裂。

碎裂声让众人安静了下来,不约而同地看向地上的碎瓷片,宋初急促地喘息了两声,心跳止不住地加快,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李双最先反应过来,扯出一抹笑:“碎碎平安,梁老大的碗用了很久了,也该换一换了,应该是梁老大要回来了吧。”

宋初扶着橱柜喘气,像是没有听到李双的话。知道李双拿着笤帚和簸箕过来,才让开了去,静静地看着李双将碎瓷收拾干净。她勉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心跳却越来越快。

楼半夏回来的时候,众人正在收拾一片狼藉的桌子。推开李双送过来还热腾腾的饭盒,楼半夏的脸上似乎结了一层乌云,眼神闪烁地看着宋初。

宋初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斩魂剑,依旧是废铁的模样,没有一点变化:“说吧,出什么事情了?”明明刚刚灌下一杯水,宋初的声音却有些干涩的沙哑。

门外天色愈发阴暗,沉沉的乌云似乎只要伸出手就能摸到。宋初话音刚落,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文物修复处的院落,院中的老槐树被劈断枝桠,在惊雷声中落入花草丛,幸而未曾压坏多少花草。

雨倏地就大了起来,原本令人沉静的雨声此时却使人烦躁,点点滴滴如同砸在人的脑神经上。

楼半夏蹲下身,握住宋初放在膝盖上又开始拆分钢笔的手:“我把梁老大带回来了。”

宋初浑身一震,其他人也没有表现得多激动,看楼半夏的表情,不像是有什么好消息的样子。

果然,楼半夏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们的猜想。

“他现在就在外面的车里,判官把他交给我的时候就昏迷着,一直没有要醒来的样子。”

宋初挣开楼半夏的手,扶着桌子站起身,眼睛不由自主地往斩魂剑上瞄。烧火棍一般的斩魂剑没有一点主人归来的样子,它依旧是一把失了灵气的剑。这便代表着,梁京墨…

看着宋初要往外走,苏木和章邯率先跑了出去。

“外面下雨呢,宋初你身体弱就别出去了,免得再生病了。”

李双和楼半夏也拦着她,只拖着她往休息室去。

昏迷的梁京墨不可避免地被雨淋湿了一些,苏木手脚麻利地帮他除掉了外衣,把人塞进被子里。宋初坐在床边,紧紧握着他的手。梁京墨手心的温热,让她稍稍放了心。

“让卢倩媛过来一趟。”宋初的大脑还是清醒的,转向楼半夏,“判官还有说什么吗?”

楼半夏抿唇摇头,宋初的眼神更黯淡了些。

卢倩媛很快赶来,办公室的电话响起,原本堆在休息室的众人都散了,只有宋初守在休息室里守着卢倩媛给梁京墨检查。

“他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有些虚弱,需要好好调养一阵子。不过…”卢倩媛犹豫了一下,才接了下去,“他体内灵力空匮,多年修行一点都没有剩下,现在恐怕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了。他自己应该也知道这个状况,很抗拒这个结果,所以昏迷不醒。”

宋初的手指划过梁京墨苍白的脸颊:“有没有办法让他醒过来?”让他囿于自己的世界他自己永远没有办法走出来,必须强制地将他拉扯出来,才有办法让他想通。

苏木敲门进来:“宋初,有案子了。”

宋初蹙眉看着梁京墨,明显是不想离开的样子:“让半夏带你们处理吧,其实你们谁都比我有经验。”

“可是上面指定要负责人到场…”苏木也知道宋初担心梁京墨,只是他也很为难。

卢倩媛拍拍宋初的肩:“梁京墨你就放心交给我吧,保证你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睁眼了。”

宋初无奈,只能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休息室。

要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也没有出人命,只是出事的是市内发行量最大的官方报社,更是连累到了某位官员的侄子,所以上面才一定要负责人到场。

“又没有古董字画,也没有金玉古瓷,干嘛找我们?我们很闲吗?”李双扒拉着自己的化妆包,十分愤慨。

章邯把滚到自己面前的口红推回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我们也不能说别的部门就没有接到任务。”

报社那边不仅提供了字面描述,甚至还有出现了“鬼影”的照片。一张照片上,正在撰写报道文章的记者身边,隐隐约约地站着一个人,微微弯腰,似乎正在看记者写出的文章;另一张照片,一眼看过去并不能发现什么不妥,而仔细寻找,就能看到放满材料的桌面下,悄悄地探出了一只扭曲的手。

“看上去是很普通的灵异现象,但是造成的影响很奇怪”楼半夏抽出样报,报道搭配的照片上印着一个黑色的手掌,挡住了照片,“它似乎不想让别人看到这些照片,而且还不是针对某一个人的照片,只要出现照片的地方,都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宋初“嗯”了一声:“按照这个情况推断,作祟的鬼魂应该是曾经在这家报社的报纸上登出过照片的人,他的死亡,也可能与此有关。先去报社,他们自己发行的报纸,只有他们最了解。章邯,麻烦你根据照片上的鬼影估测一下那人的身体数据发给报社,让他们整理出所有有可能的报道。”

从报社工作人员的描述来看,这只鬼虽然一直在做一些小动作,但是胆子却非常小。有一次,它想要偷走一位记者的相机,那位记者只是喊了一声,那鬼便放弃了。这样胆小的鬼,若是他们去了,恐怕会直接缩起来不现身吧。

宋初、李双和章邯往报社去的同时,苏木也将宋初的要求传达给了报社。信息化时代,报社所有使用过的文档和照片都会以电子的方式保存一份,调用并不困难,困难的是要找出符合文物修复处所给出的信息的图片和报道。

好在报社的人也是有些本事的,当宋初的车停在报社楼下的停车场的时候,兵荒马乱的报社里也终于恢复了秩序,在打印机的轰鸣声中,一份份符合要求的报道被打印出来。

宋初前脚刚刚踏入报社的大门,却又后退一步,看着挂在门外的写着报社名称的金属牌。带着他们宋初等人前来的职员疑惑地看着她:“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报社与人积怨不少啊。”宋初嘲讽地开口,双手插兜走进报社。跟在她身后的李双也盯着金属牌看,半晌终于发现在牌子的右上角,有一块污渍被擦去的痕迹。牌子是金属的,一般的污迹应该不难清除,能留下痕迹说明有人不想让污迹被擦去而做了些手脚。

刚刚在会客室坐下,还带着温度的资料就送到了他们手中,报社副主编亲自给他们端来茶水:“诸位辛苦。”

李双接过托盘:“有劳副主编。请问,最近报社是不是有人来闹事啊?”

副主编摘下眼镜擦了擦:“也不是什么闹事,就是泄愤。你们也知道,我们做报社的,揭露很多阴暗丑陋的事情,难免会得罪一些人。有些人咽不下那口气,就会上门来吵闹几句,也掀不起多大水花。”

宋初和章邯翻看着整理好的资料,眉头都微微皱起。这些报道都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或是社会案件,或是奇闻异事,和平时看到的报纸上的报道没有什么两样。

副主编重新戴上眼镜:“宋处长,你说说,我们的这些报道有什么问题?惩恶扬善一直是我们信奉的理念,我们的报纸登出的文章绝对的公平公正客观,真是搞不懂,怎么会惹上这种事情?”

瞧着他还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宋初冷冷的眼神扫了过去,副主编登时失了声,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尴尬。

宋初继续翻看资料,不冷不淡地回道:“事情的原因我们正在查,请不要打扰给我们增添麻烦,还有,我不是处长,处长生病了,我只是暂时的负责人而已。”

“宋初,你看。”章邯将自己翻看的资料摊到宋初面前,照片的位置被盖上了一个清晰的血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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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被实验搞得心浮气躁,吃个柚子还把手给切了,让我来一局贪吃蛇冷静一下。

第一八零章:报社幽灵(2)

副主编探着脑袋过来:“这…这不可能啊,这些资料是我亲自打印出来的,刚才还好好的。”

宋初按照页码找到自己手中对应的报道,和章邯的那份一样,照片被血手印挡住了。

“报道是半年前的,”李双在日期下做上记号,“这么长时间,如果怨气够重的话,应该已经变成厉鬼了。”

“名字那块儿怎么糊了?”章邯侧头去看李双的,却发现李双的资料上名字的部分也模糊成一片,仿佛是故意不想让他们看到。

“看来就是他了。”

宋初快速地扫了一遍报道,报道内容是某位男子被一个施姓同性性侵。报道中说,姓施的男人被关进了监狱,并且大幅报道了关于他的生平不幸,对被性侵的那位却只有寥寥数语,言其“清秀”,看得宋初很是不爽,看着副主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猴子。

副主编被看得头皮发麻,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宋…宋小姐,报道有什么问题吗?”

思及某人刚才义愤填膺、信誓旦旦地说着惩恶扬善、公平公正,宋初翻了个白眼儿扔下手中的纸册:“知道我看了这篇报道有什么感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