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弥被他吻得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才低下头换个气, 微喘着问他:“温徒,对你来说,我是不是很重要很重要?”

“这是什么傻问题,”温徒咬她一口,“还需要问吗?”

“我就是确认一下, 那我就放心了。”钟弥高兴地闭上眼。

她只是有点恐慌,因为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要把自己限制在这幢别墅里足不出户。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她难以想象,也需要一点勇气才能接受。

早晨钟弥醒过来,手臂上的伤已经不那么痛,她跟温徒下楼吃早餐,心情也很好,就仿佛这是他们共同度过的那些平凡早晨中的其中一个一样。

温徒看着她喝完牛奶,帮她擦了嘴,最后盖章似的印上一吻:“我去公司了,今天会早点回来陪你。”

“你忙你的,该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钟弥送他到车门前,伸出双手,替他整理了领带。

他顺势搂住了她的腰,又恋恋不舍地蹭了蹭她的鼻子。

钟弥搭着他的肩膀笑,除了她没了自由,不能随便离开温宅之外,这一切都还是那么美好。此刻,她只有让自己相信,温徒承诺的“暂时”很快就会来。

温徒上了车,没去自己的公司,直接去找了阮黎安。

“我昨晚等了你很久。”阮黎安从办公桌后起了身,走过来,让他一起到沙发前坐下。

他们原本约在昨晚见面,温徒说有话跟他谈。

要谈的正是阮徐两家的联姻,然而临出发前,一个车祸打乱了所有的节奏。温徒本来还打算用个人原因来推脱这段婚事,现在倒好,有了借题发挥的由头。

秘书端来咖啡的时候,看到的是脸上结了一层冰霜的温徒,他没回答阮黎安的话。她暗暗吃惊,放下咖啡后就很有眼色地退出办公室,带上了门。

“车祸的事情我知道了。”阮黎安也看到温徒脸色不对,便先一步提起。

温徒见他明白,也就开门见山,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我跟徐小姐的事还是算了。”

这让阮黎安一愣,在他看来,温徒和徐空青明明相处得好好的,双方谁都没有抵触的意思,这比先前阮宥的情况好了太多。

原本以为已经促成了一桩美事,不过是牵连到了那钟小姐,温徒这就要为此翻脸,那个女人有那么重要?

阮黎安心平气和地对温徒说:“温徒,你不要冲动,车祸的事情不是我安排的,对方也不是冲着钟小姐去的。”

倒真的不是他,另有其人。

那个肇事司机疑似醉驾,人在拘留所里,那边问不出任何头绪,据说可能还是个有精神问题的病人,一切无从查起。阮黎安自己做不到这样毫无痕迹。

听阮黎安这么一说,温徒心里的猜测便应证了七八分。

他确实没有理由对钟弥轻举妄动,钟弥是被牵连的。

是徐家要对小孟下手,即使知道钟弥也在车上,也不用顾忌,只是顺手一块解决而已。幸运的是车祸不严重,没撞出问题。

阮黎安见温徒似乎是信服了自己的话,便向他娓娓道来:“钟小姐的那个司机,你可能不知道他的底细,他是徐小姐的大学同学,这几年一直在纠缠人家,徐家不堪其扰,才想找人处理一下。他们应该没想到,车上还有钟小姐。听说那司机没出什么事,不过你还是换个可靠的人吧。”

他话音刚落,温徒轻哂:“比如说,继续用您这边的人对吗?”

阮黎安惊了惊,他这周末以后确实一直没联系上孟司机,果然应了最坏的可能,那就是他安插在温徒身边的人,已经被发现。

“温徒,事情不是你想的那…”

“今天不说这些事。”温徒打断他的话,这笔账要再翻起来,怕是没完没了,“我来只是告诉您一句话,请代我回绝徐家。”

“就为了一个钟小姐?”阮黎安脸色也沉下去,“值吗?况且他们不是有意的,那个女孩也没出什么大事。温徒,你应该是个深思熟虑的人,怎么现在这么拎不清?”

阮黎安的秘书此刻正站在办公室门外,她刚才接到了一个找阮总的电话,那边的情况似乎很紧急,她考虑该不该敲门进去通知一下。

正踌躇着,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清脆的碎裂声,伴随轰隆一声闷响。

秘书小姐大吃一惊,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傻了半天敲敲门:“阮总,需要帮忙吗?”

里面没反应。

她着急地走来走去,正准备硬着头皮开门进去看看情况,门把手这时从另一边被转动了两下,温徒开门出来,跟她对视一眼,扬长而去。那凌厉的眼神吓得她在原地呆立了一会儿,才恍恍惚惚地跑进办公室。

“阮总,您没事吧?”秘书小姐看着颓然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人,头发白如雪,背影分外落寞。

茶几被掀翻在地,四脚朝天,满地都是白瓷碎片,棕色的咖啡渍染透了一大片地毯。

是温先生掀的?他平时那么斯文的一个人,怎么会发这么大的火?秘书小姐匆匆去把茶几扶起来,拿了扫帚,清理现场。

而阮黎安一直没说话,坐在那里发呆。

他发现自己可能一直都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儿子。

只是提及钟弥而已,能让温徒当场发飙,应该不仅仅是因为钟弥。

是因为他的母亲,温曼。

阮黎安教给温徒对钟弥的态度,就是他当年对温曼的态度。

钟弥这一天连连打喷嚏,不知道是谁一直在背后骂她。

她闲得无聊,总玩相机也不是办法,能拍的地方也就温宅附近这么大块地方。下午实在没事干,她顶着太阳去后院把葡萄架下的杂草给锄了,松了一遍土,搞得自己浑身脏兮兮,出了不少汗。温徒不在,她只能自己洗澡,慢吞吞地捣鼓了半天,才把自己弄干净,正在浴室里穿衣服的时候,听到楼下的动静,像是温徒回来了。

回来得这么早?钟弥还以为他说会早回来只是说说,眼下这还不到四点。

她套了件碎花浴衣,边系着带子边下楼,温徒刚问了身旁的佣人一句:“钟小姐呢?”

刚问完就抬起了头,看见趴在栏杆上的女孩朝下招手:“钟小姐在这里。”

温徒随即上了楼,见她头发还滴着水,搂过她问:“干嘛了?要大白天洗澡。”

“我劳动了。”钟弥跟他汇报了一下成果,他有些无奈,这哪像个昨天才经历了车祸,在医院里抓着她哭喊的伤员?

“不是叫你在家好好休息?那些事不能让别人做吗?”

“这种活就不好还麻烦她们了呀,都是小姐姐,我舍不得使唤。”钟弥挨着他,讨好地问了一句,“刚洗完澡,我是不是香香的?”

她不说,他还没意识到:“你自己洗的,没弄湿伤口?”

“我很小心的。”钟弥可是洗了将近一个小时,手指都泡皱了。

温徒将信将疑地拉起她的手,把袖子掀上去,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总觉得红药水的颜色浅了很多,拉着她回房间补涂。

钟弥特别讨厌那种药水的红色,手臂上很多小伤口看上去本来就已经很可怕,涂了一片一片的水红色后,显得更吓人。现在温徒又给她加深了一层,她不太高兴地扭过头。

“涂个药怎么还生气了?”温徒点着她的鼻头道,“你几岁了?”

“五岁了。”钟弥想打他点着自己的手指,他反应很快地抽回去,背到身后,让她扑了个空,趁她不注意,又点了一下。

钟弥急了:“你欺负人。”

她扑到他身上,然而无论是反应速度还是力气都不是他的对手,温徒担心她动作没轻重会碰着伤,闹了她一会儿,乖乖地把手递到她面前摊平:“给你打。”

钟弥抓过桌上的棉签,飞快地蘸了红药水就在他的手心里画了两个圈。

温徒眨了眨眼,但是没动,她看了看他的反应,又试探性地继续在他手里画了两笔。

温徒用眼神鼓励她继续往下画。

直到钟弥画完了一个完整的猪头。

她自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而温徒就像在看一个傻孩子,怜爱地摸摸她的脑袋,那意思是,你高兴就好。

大概是真的只有五岁吧。

40、第 40 章 ...

温徒一连几天都回来得很早, 直到钟弥手臂上的痂都好得差不多, 她才说服他专心在公司处理自己的事。

钟弥在温宅里不能出门的日子,过得像坐牢, 只能找点事干,在后院弄了块地种上了菜, 还架了个相机,不分昼夜地对着菜苗摄影,好完整记录下植物生长全过程的镜头。

温徒回家后发现后院变成了菜园, 心情有点复杂, 他先前听说在国内,独栋别墅的院子最后都会沦为菜地,看来这传说是真的。不过,当晚餐的时候,钟弥兴冲冲地告诉他,这菜汤里的鸡毛菜是她亲手种的时候, 他还是鼓励地摸摸她的头:“真棒。”

钟弥体验了一把隐居生活, 当她在侍弄菜园的时候,偶尔想起了跟温徒在大阪的民宿里住在一起的那些时光,感觉很熟悉, 却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明明觉得很美好,现在却怪不是滋味。

主编在这期间发来了关切的信息:“最近在忙什么?”

钟弥如实说在种菜,主编还当她是开玩笑,闲扯了一会儿才问了真正关心的八卦话题:“看新闻了没有, 温徒退出了光恒的所有股份,这是不是真的?”

“有这回事吗?”钟弥活得像个山顶洞人,算起来,这几天都没上过网。

“真的假的,你不知道?”主编想起上回在晚宴上看到温徒跟别的女孩在一块,不免就多了心,“你跟温徒,还好吗?”

“挺好的。”钟弥此刻却淡定不了,“何总,什么退出股份,您说明白一点?”

想不到,这件事居然是由别人来告诉她的,钟弥这日子过得越发越糊涂。

简单来说,温徒原本已经持有了相当一部分阮氏股份,差不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接班人,偏偏这个时候悄然退出了阮氏的股东会,可巧不巧,近日又有传闻说阮宥已经回了阮家。

网上已经兴致勃勃讨论起了阮氏的继承人之争,原本大家都看好温徒,可现在出了个一百八十度大反转,所有人的八卦之魂都沸腾了。

等温徒从公司回来,钟弥就在饭桌上问了两句。

温徒盛了一小碟青豆,细心地从里面挑出切得细碎的姜丝和红椒。

“还记得我跟你说,要回绝徐小姐的事吗?”

他把挑干净的青豆碟子放在她碗边:“我回绝了,然后就把股份还给了阮黎安。”

阮黎安给他的,他还回去,仅此而已。

不接受他的赠予,就不需要服从他的命令。阮黎安一开始还不信温徒能真的还回来,当他面不改色地签了字盖了章,阮黎安又以为他总有一天会后悔,还会再回来找自己。

他满心以为温徒没了阮家的支持,在沪市会混不下去。

加上阮宥已经回了家,就更加有恃无恐。阮黎安现在是信心满满,在等着温徒回头的一天。

“你这个回绝…代价好大啊。”钟弥说。

尽管这么说,她心里的快乐却压不住,没想到他真的会愿意为了自己做出这样的选择。

温徒顺着她的话点点头:“是挺大的。”代价再大,也比不过她。

钟弥瞠目:“那你后悔了吗?”

“后悔也晚了,只能让你赔给我,”温徒柔声道,“你说你,不会让我人财两空的吧。”

她呆呆地听,呆呆地心跳加速,最后害羞地别过脸:“人都被你锁在家里了,我就算有那个心也跑不掉。”

其实钟弥没想表达多余的意思,温徒还是听出了她话里的落寞,握住她的手问:“在家是不是太闷了?”

没等她回答,他就替她打算着:“那我们去旅行吧,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想去的地方…

三天后,钟弥坐在候机室里,听到广播里传来登机提醒,牵着温徒上了摆渡车。

前脚才刚刚签了股份转让的合同,这紧接着,温徒就带上钟弥悠哉悠哉地出国度假,丝毫没受什么影响,实在是打阮黎安的脸。

钟弥选的还是大阪,比起一个人天天在别墅里等温徒回家,她更喜欢跟他一起在大阪的小房子里消磨时光。

这次出来她几乎什么也没有操心,温徒问了她是不是还想住在跟上一次同样的那栋民宿里,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便去联系了,由他来跟日本人交流就方便得多,幸运的是时间虽然仓促,还是顺利订到了房子。只是钟弥还以为他说去旅行是随口说说,当昨天晚上温徒通知说今早出发后,她也直觉他是在逗自己玩。

直到飞机起飞的时候,钟弥才相信他们是真的要出发去日本,这就是传说中的“说走就走的旅行”?真是够任性的。

以至于她什么都没准备,半是抱怨地跟温徒说:“我还没给你家人买礼物呢。”

“我都替你买过了。”这点小事怎么会难得倒温徒,提前准备好一切,向来是他的习惯。

他又补了一句:“再说,也不急着去看他们,我们先自己玩几天。”

“嗯?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我是带你去旅行,不是特意去看他们的。”温徒搂她倚在自己身上,“这次出来玩就只有我们两个。”

“这样…多不好啊。”钟弥嘴上还是这么说,心里却甜丝丝的。

下了飞机,他们去提了行李,出机场打车到了民宿。时隔不久再次来大阪,房东太太还记得他们,比上次接待钟弥时还要亲切,甚至送了他们两张音乐会的门票。温徒送走了老太太,回来仔细看了门票的时间,就是今晚。

“你要去听吗?”

“要去。”还好送的不是电影票,钟弥听不懂日语,音乐会还是可以强行听一听。

温徒伸手看表,却沉思了半晌。

“怎么了?”钟弥看他表情不太对。

温徒道:“我可能要出去一趟,有点事要去忙。”

钟弥虽然疑惑,但是没有问:“那你快去吧。”

他走到玄关换鞋,想了想,回头道:“我会尽量赶回来带你去听音乐会。”

“不听也没事。”她脾气太好,朝他笑了笑就让他走了。

关上门才觉得有些失落,在飞机上不是才说过这次是来旅行的吗?

他还说——“只有我们两个。”结果转眼间就为别的事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钟弥反思最近温徒的糖衣炮弹是不是有点多了,把她哄得团团转,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温徒走得匆忙,她把行李箱摊开,把里面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挂在衣柜里。然后去烧了壶开水,翻了翻冰箱,又拿着钱包去便利店买了牛奶和啤酒。

钟弥喝着牛奶的时候,去院子里看,玫瑰花盛开着,比上次来时还开得灿烂,一簇一簇的火红色,不知道是不是温徒给它们松过土的关系。她心情变得好了点,回到房里继续等温徒回来。

等啊等,天色渐渐转黑,她已经把屋子里打扫了一遍,实在是无聊,又上了二楼,从柜子里抱出了被褥,在榻榻米上铺好了床。

钟弥打开灯,趴在地板上发了会儿呆,想着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温徒什么时候回来。

这时楼下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她立刻抬起了头,竖起耳朵仔细听。

“温徒?”她试着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

难道是进了贼?

但据说这一带治安都很好,应该也不至于。

钟弥心里毛毛的,壮着胆子走到门前,考虑要不要下楼看看。

“啪!”

随着一声微弱的响动,头顶上的灯突然断了电,整栋房子陷入了黑暗。

钟弥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叫出声,急忙退到房间里,这时,有脚步声顺着楼梯,一阶一阶走上来。

她跪在地板上到处找手机,房间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正当她心急如焚的时候,一个声音叫了她:“钟弥。”

听到那个声音她就松了口气:“是你吗,温徒?”

温徒已经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扶起了她。

“你吓死我了,我刚才喊你你怎么不回答我?”钟弥被吓得不轻,不高兴地捶了他一下。

“我没听到,对不起。”温徒没躲,抱着她亲了亲。

钟弥这才要问:“怎么断电啦?”

“不知道是跳闸还是停电。”温徒牵了她的手,“我们下去看看。”

他摸索着走在前面,黑暗中,钟弥的手被握着,感觉安心了许多。

下了楼梯后温徒想了起来:“我记得电闸在玄关那里,我去找一下。”

手陡然松开,温徒从她身边走远了,钟弥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安全感。

她无措地喊道:“温徒——”

“啪!”那是电闸被推上去的声音。

头顶的灯管迅速通了电,亮起来,光线瞬间铺满了整个房间。钟弥揉了揉眼,看着面前满屋子的玫瑰花束,恍惚以为自己在做梦。

茶几上,沙发上,餐桌上,窗台上…到处都是。

一只展开的盒子静静地躺在花束中央,天鹅绒的内衬托着一枚钻戒,钻石的切面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一双臂膀从身后轻轻拥住了她,柔软的声音在耳畔盘旋。

“嫁给我,钟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