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病,我都懒得睬你。”

“之前你们学校还有家长说,你检查出怀孕了,是不是真的?啊?郁柚你是不是瞒着我去打胎?”

“你真的不要太过分了,这种话你怎么也说的出口?呵呵,你自己这把年纪还去做宫缩手术就不嫌恶心?!”

尽管隔着一段距离,但还是让人听清了。

奚温宁秀眉紧蹙:“这是谁啊?”

“郁柚的妈妈。”徐远桐看这情形也不太能瞒,就多说了一句:“是养母。”

以前,郁柚逃课旷课,老师把她喊去办公室,还会好心地劝说:“你不怕家里人知道啊…”

可家里人谁管啊。

起初也觉得泄气,还有烦躁和痛苦。

但后来连这些情绪也不见了。

徐远桐知道她家里的情况,她的养母是奇葩中的奇行种。

据说,是因为年轻时有一次走亲戚,觉得婴儿可爱,又不想破坏自己的身材养一个,就去领养了郁柚。

没过几年怀孕生下一个儿子,就彻底不管她了。

养母平时也不给她零花钱,家里开着大奔,每天中午给她带去学校的饭菜却只有白饭和豆腐。

那个女人把自己的亲爹送去养老院,亲妈住在乡下房子里的地下室。

逢年过节只去看什么“干爹”,连亲爹亲妈也不管。

有时候学校要交杂物费了,郁柚只能去养母的皮夹子里偷。

偷钱的事东窗事发,她被养母追着一路打到大街上面,撞见同一所初中的他。

那时候徐远桐也才十四、五岁,眼眸里的光却是苍白又凛冽。

现在,他们一家人已经入籍澳大利亚,打算将她一个人留在中国。

花园里有些唏嘘的凉风,把郁柚发烫的脸颊吹散了一些温度。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索然无趣,想来不止一次遇到过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了。

她朝他们的方向走过来,双方在没有准备的情形下碰了面。

奚温宁还在琢磨要不要打招呼,还是装作不认识,别让郁柚觉得难堪…

那跟着过来的女人竟然站到他们面前,对着徐远桐说:“你是徐先生的儿子徐远桐吧?智商很高的那个是不啦?我们以前见过,你一直和我女儿在一个学校的…”

她脸上紧绷,像刚拉过皮,从头到尾与郁柚没有一丝相似之处。

“你好,我是澳籍华人,我叫盛曼妮,谐音和money很像对不对?”盛曼妮自说自话地看向奚温宁,说:“因为阿姨我很会赚钱的。”

奚温宁:…

很久没遇见过戏这么足的大妈了。

徐远桐脸上也稍有情绪起伏。

他浅浅地皱眉,用一种看智障般的眼神盯着那女人。

盛曼妮搔首弄姿,完全没有一点作为母亲的自觉。

“偶哟,徐少爷你别觉得我凶哦,我刚做过整形,医生说我不能做脸部表情的!”

徐远桐视线低下来,清清冷冷睨着她:“我根本不记得你。”

“我和你爸是在一个商会见过的,那时候…”

她叨叨叨地说个没完。

郁柚脸色惨白,死死地抿唇。

也不和他们打招呼,也不掉头离开,就像是彻底僵在了原地,被逼死到绝境,不知如何应对。

才刚告白被拒,还被这种母亲“公开处刑”。

美人怎么这么惨啊。

奚温宁实在看不过去,她心里打着小算盘,这种时候不飙戏不行。

她悄悄扭开大衣扣子,拉低胸口领子,再拨开胸前的头发,眼神有点挑逗,眼尾向上一勾,神情娇俏又开朗。

“阿姨~~~你们家郁柚太没劲了,我们叫了好几次让她一起出去,她就是不肯,老是一个人学习学习,你也把她教的太乖了吧。”

盛曼妮想说我这女儿可一点也不检点,可看到一旁徐远桐始终冷着脸,就不敢出声了。

她在商会上面也想和徐先生套近乎,结果端着酒过去,“大哥”两个字刚喊出口,人家就直接撤了。

徐家这父子恐怕眼界高,不太好糊弄。

奚温宁斜了一眼身旁的学神,手还搭住对方的胳膊,语气挑逗:“你看呀,我们年段第一的徐天才都经常一起和我们玩的,郁柚也该和您一样,性格再热情一点,阿姨你说是吧,嗯?”

徐远桐抬眼,看着她搭在自己皮肤上的手腕,白白的一截像藕,心念微微地浮动,手指蜷起了一下,只能任由她挂着。

嘴上难得应和地说:“嗯,郁柚要多和我们一起玩玩。”

盛曼妮愣了愣,又看了一眼郁柚,那眉目生的真是好,有点清冷绮丽的味道。

她心里打了如意算盘,差点就忘了医嘱笑出声。

“好的好的,那再好不过了,徐少爷你以后要带…”

奚温宁内心冷笑,脸上还是娇媚地眯着眼,装不良少女,抢过对方的话头就说:“哎呦~~~阿姨你对女儿可真好啊!”

“那可不,要知道我们家可是很有钱的,在北京、澳大利亚几处地方都有置业…”

“阿姨你这拉皮的技术真好啊,我跟你说,本仙女以前也听过一家诊所不错的,你是不是去的那里啊?哎那个医生叫什么来着,他给很对大明星做过的…”

奚温宁的戏比盛曼妮还浮夸,硬生生把老阿姨给比了下去。

郁柚对他们颔首,就连眼底藏着的讽刺也很安静。

“温宁,下次吧,我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等盛曼妮什么反应,自己走了。

盛曼妮还留着想和徐远桐套近乎,对方鸟也不鸟他,一把扯着小仙女奚温宁就往反方向走。

等到离开很长一段路,盛曼妮说话的声音已经远去,周围车轮碾压道路的动静和路人的说笑也一并淡去。

奚温宁觉得一股气积到胸口,根本让人没法轻易释然。

就像你只是站在无忧无虑的乐园。

永远不知道他人是生活在怎样的地狱。

越想越有点难受,她知道原生家庭的桎梏有时会影响一生,难以磨灭。

徐远桐的声音在黑暗中,像带着一道熠熠星辉。

“外套扣好,晚上冷了。”

她才愣了一下,抬头见他手插兜里,还是散漫清冷的模样。

“走吧,再不回去要赶不上奥斯卡颁奖典礼了。”

“…你又嘲笑我啊。”

“不是,我觉得你很厉害。”徐远桐看着她,很笃定的语气:“奚温宁你特别棒。”

突然被学神这么认真的夸奖,她真的要害羞到爆炸了。

“你比我认识的大部分人都要勇敢,也比他们更温柔。你始终感知着世间的善意,开朗乐观,但又不盲目快乐,你还懂得把这种善意给予他人。”

她听得愣怔,鼻尖也有一抹酸涩。

“别夸我,都说了我会膨胀的…”

奚温宁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特别真诚,“而且,你才棒吧,你是我只见过最聪明的人,也是最了不起的。”

“你戏又过了。”

“我没瞎说。”

她不是嘴甜,而是在说心窝里的话,“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学神,没有之一!”

冬日的星夜,徐远桐的黑眸像是被漫天星光笼罩着。

他沉默几秒,脸上平静,但内心有潮水在翻覆。

只好佯装玩笑地说:“嗯,老哥稳。”

——

回到家,奚温宁还带着身上乌糟糟的气味。

自从上了高中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晚回来。

周幼走近以后,当然也闻到了这股味道。

“等等等,不是和你同桌出去看电影吗?你闻闻,身上怎么有酒味和烟味啊?”

“我忘记说了。后来我们和徐远桐他们一起去给学长过生日了,不信你去问阿姨。”

“我又没说不信。”周幼点了点女儿的小鼻尖,“徐远桐送你回来的?”

“对啊,很负责的送到门口。”

“不错嘛,我女儿和天才也能玩的这么好啊。”

奚温宁听出母上大人的嫌弃,做了个鬼脸:“略略略。”

周幼:“打你哦!快去洗澡!”

奚温宁的拖鞋在地板上哒哒哒,她快步跑回闺房,打开窗户,看着斜对楼的底楼,在天井深处的房间,灯光泛着温黄的神韵。

那是徐远桐家的客厅吧。

回想今晚郁柚对他表白的举动,还有那个盛曼妮做作虚伪的嘴脸,内心根本没法安静下来。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信息量超大。

奚温宁蹲在凳子上,低下来将额头抵住膝盖。

身上除了难闻的气味,其实仔细分辨,还盈满好闻的淡淡的薄荷味。

就像是他在保护她的时候留下的。

甜蜜又诱人。

她抬头,看见徐家楼上的天空,暗漆漆的,每一晚都有黑夜如常关照。

可也总能看到破晓的那一刻吧。

奚温宁拿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心情莫名地down。

无精打采地丧气。

…不行不行,要振作!

抱着膝盖坐在窗前,又发了一会儿呆,她拿起手机,悄悄把自己微信名给改了——

名字:我就叫学习。

第18章 啾咪

周一又是课程全满的地狱模式。

奚温宁趁着下课休息,拿了诗添夏的卷子,在抄数学后面的大题,想带回家再想想解题思路。

这两次月考她的成绩不好不坏,十一月的期中考试进步也不多,所以稍微要花费点力气好好学了。

磨磨蹭蹭写完以后,奚温宁的视线飘散,突然想起徐远桐背上的伤不知怎么样了。

她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消息。

奚温宁:你背伤好点没有?

等了很久,直到一节课上完,手机振动,徐远桐才回了一条语音。

奚温宁把头都快埋到课桌里,悄悄地听着略带起伏的声线,有点勾人。

“刚才有事没看到,我疼的话,你来给我上药吗?”

明知道他在故意调侃,但她还是有点脸烧。

真的是,两面派了不起啊。

奚温宁:上药就算了,给你一个啾咪吧!

徐远桐:…啾咪是什么意思?

“温宁,放学能不能聊聊?”

陡然听见郁柚说话的声音,奚温宁一只手还拿着手机,另一只手的笔迹一滑,直接在卷子上面划出了一道黑色的长线。

她抬眸,看着女神站在自己课桌旁边,稍显疲倦的脸色,点点头。

“好啊,要不要去哪里坐坐?”

“随便你决定。”

奚温宁用水笔的尾端压着脸颊,想了想:“那就去实验楼的天台吧。”

郁柚挑了挑眉:“你怎么连这种地方都知道?”

那里是经常逃学的不良少年们才会去的地方吧。

奚温宁:“…呵呵。”

实验楼的天台是能上的,但楼梯很高,直上直下还要扶着墙,一般人也不太知道。

奚温宁快速收拾好文具盒,等下课铃一打,就准备拿着书包走人。

作为文艺少女,大概去一趟学校的天台必不可少。

至少奚温宁觉得,郁柚非常适合这种地方。

她长长的双腿屈起来,找着墙根坐下。

还从书包里拿出一罐可乐,扔给奚温宁。

“我养母真名根本不叫盛曼妮,我看过户口本,她本来叫盛玲玲。”

因为嫌弃名字太土,才去改成了一个假洋鬼子。

郁柚从小到大,与同学的关系都是冷冰冰,而被奚温宁知道了家中的情况,倒让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

“盛曼妮和她老公开建材厂,私底下还做传销。”

她的口吻淡淡,就像在说别人家的闲话。

“她极品的事我都说不过来,你也太逗了,还在她面前演戏,她会相信我每天晚上不回家是去学习的?”

奚温宁:“我是觉得她戏太足了,忍不住想比她更浮夸,杀一杀她的锐气。”

郁柚倚在墙边,裹了一下校服外的大衣。

“有件事我想和你道歉,之前听说你和徐远桐走得很近,我很想了解你是怎样的女生,所以才让你别管诗添夏,想试探你的反应。”

奚温宁也不嫌脏,在她旁边坐下来。

“你和徐学长在初中的时候就很熟吧?我还蛮好奇的。”

“那时候徐远桐在学校里,比现在还要闷,还要冷。”

郁柚抿唇,思考的时候气质相较于平时,更多了一些温柔。

“我初一刚入校的时候,他和现在不太一样。”

“是无敌小霸王?”

“不,还不如说是小闷包。”

奚温宁把两条腿放平,满脸错愕:“讲真?!”

“是啊,难道你觉得我喜欢他,就因为他长得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