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狱里出来,我没办法往最好的地方想。”

陆应钦的表情逐渐变得冷峻,“那你就做到最好!做到我不会腻!”

“我做不到。”他是那样的狠,对谁都一样,她没有办法全心的依靠。这世界上他到底在意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程端五觉得无助,对他的感情复杂到自己都无法理清,只能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臂,沉沉开口:“你走吧。”

三个字,如同逐客令,把陆应钦这段时间做的一切全部推翻。她又一次选择了锁住自己的心来自我保护。

“不可理喻!”

陆应钦气极了,甩下四个字就绝尘的拂袖而去,背影决绝。

程端五站在窗边,看着载着陆应钦的轿车驶出院子,最后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觉得悲哀,人是善变的,更何况是没有任何保障的情感。陆应钦对她又能有多久,陷进去的后果,真的是她可以承受的么?仔细想想,过去的俞佳佳,是不是也是站在这个位置,目送着他离开?

可是如今呢?她在哪里?

他原本就是个喜怒无常的人,过去他对自己的冷漠,体会的还不够深刻吗?即使现在他对自己好了几分,但是谁又知道,几年后,一切又是什么样子?想想过去,俞佳佳何尝不是他手心的宝贝,可是如今呢?属于她的地方,一样被程端五踏入了。

有谁能保证,不会有下一个程端五?下下一个程端五出现呢?陆应钦的心,原本就是难以捉摸的,何谈控制?

*****

陆应钦第一次感觉到棘手。程端五变了,她不再是过去天真单纯的小女孩,让她心动不难,但是真正的动心,却不是一件易事。程端五比一般的女人都难以讨好,她不爱华服不爱珠宝,她要的是承诺,爱情,还有陆应钦的心。

陆应钦想着她最后说的话,觉得心里有些添堵,扭头看向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像电影里的平移镜头,只是让他更加烦闷。

拿出手机,调出最近通话的号码,拨通。

不一会儿,电话就接通了,电话那端传来一阵慵懒的声音。

“原来你也会主动打电话给我呀?”还是听惯的软侬语气,明明带了几分埋怨,却不会让人生厌。

“你早上到底说了什么?”陆应钦开门见山的问。

那端的俞佳佳鄙夷的哧了一声,尖细的声音渐生刻薄:“原来是为了别的女人。陆应钦,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陆应钦的眼眸逐渐转深,音色平常,也平常的冷漠:“很久以前我就对你说过,我喜欢你听话,可是你现在变得很不听话,把我的耐心磨得没有了。”

“喜欢?”俞佳佳不屑的笑着:“你喜欢我?真是可笑的笑话!我不过是傀儡!你陆应钦需要这样的女伴!所以你把我变成这个样子?可是现在呢?一脚踢开?陆应钦,你做的太绝了!”俞佳佳的声音不复最初的平静。没有陆应钦未婚妻的身份做依傍,她什么都没有了。不是她想做高高在上的壁上花,可是如果不是高高在上的壁上花,那么,她什么都不是。她要的不仅仅是这些,可是陆应钦不会再给她更多,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陆应钦的冷情。

电话那端的女人情绪激动,而陆应钦听着,只觉阴阴的冷。曾几何时,俞佳佳也不过是个单纯又胆小的小女孩。现在她这副歇斯底里的样子,不像她。

“佳佳,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俞佳佳冷叱:“我想要什么!你自己清楚!”

陆应钦轻笑,仿佛讽刺:“陆应钦的妻子,现在是程端五。”

“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

俞佳佳的口气决然,没有转圜的余地。陆应钦的脸色渐渐沉下去,他没有更多的耐性和她兜圈子。

“佳佳,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你确定能承受所产生的后果么?”

俞佳佳冷冷一笑:“我不能,那程端五呢?她能么?”她笑的极其凄厉,明明是在威胁陆应钦,却是自嘲道悲哀的语气。

“我警告你,不要逼我不念旧情。”

“旧情陆应钦,你的情,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啊”

第三十三章

身边到底围绕着陆应钦的人,在陆应钦几天不来别墅以后,照顾程端五母子起居饮食的阿姨也开始旁敲侧击的劝慰:“何必呢?把他推向更远的地方。”

程端五听了以后,也不过是笑笑,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对待感情,她必须比旁人更小心翼翼,她早已没了粉身碎骨的资本。

陆应钦对待她,起初也许有几分耐心,他是个迎难而上雄才抱负的男人,对于任何事情都运筹帷幄,又怎么可能让程端五除外呢?可是他对待她的耐心,是建立在他还有兴趣的前提下。如果他的兴趣逐渐消失了呢?那么结果,不言而喻。

程端五突然就觉得有些倦。妥协?示好?她不想再做让自己的自尊被践踏在脚底的行为。

*******

清早把冬天送去学校。因为离家里近,所以程端五也没有让保姆跟着,看着孩子进了校门,端五才准备离开。

她刚一转身,就看见离她不远的俞东一脸笑意的向她打招呼。

“嗨。”他双手环胸,姿态清越淡然。煦暖的阳光为他镀上一层温暖的光圈。

他们在冬天学校附近找了一间休闲蛋糕坊小聚。满室奶油的香气和清晨暖融融的阳光让程端五阴郁了几天的心情得到缓解。

俞东为自己点了一杯苦苦的黑咖啡,为程端五点了一杯巧克力。还是把她当孩子一般呵护的模样。他几乎习惯的行为让程端五心里酸酸的。敛眉低垂着头,不想看着他,不想让自己的抱歉表现的更加明显。双手握着微烫的杯子,轻轻的摩挲。

程端五纤细白皙的手指附在光滑润泽的瓷杯上,无名指上熠熠生辉的戒指在阳光的折射下赫然进入俞东的眼睛。他沉默的盯着那枚戒指,最终转过头去。

他的声音有些哑然,笑容逐渐生涩:“他对你好吗?”没有说名字,但是他们彼此都知道这个“他”是谁。

程端五怔然了一下,随即回答:“挺好的。”

俞东眼中闪过一丝而过的心疼,他竭力遏制自己想要握住她双手的冲动,只是沉声说:“不必骗我。你现在连自由都没有了。难道你都不好奇,为什么今天司机保姆都没有要求跟着你么?”

程端五眼眸一沉,闪过一丝复杂,最后思绪清明,了然的抬眸看着俞东:“是你?”

“是我。”俞东抿了一口黑咖啡,明明是极苦的,他却仿佛失却了味觉,“因为我想见你。”他的目光毫不闪躲,一瞬不瞬的盯着程端五,最后又扫到她手指上的戒指。

程端五注意到他的目光,意识到他是在看戒指,瞬时感到万分尴尬,表情也变得很不自然。想起当初他送给她的戒指,再想起那日分别,他转身离开时,她决然的把他送的戒指塞到他手心。他的动作僵了一下,却还是收起了戒指离开。他不给她找任何麻烦,因为陆应钦在不远处的车里等她。

程端五不着痕迹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欲盖弥彰的拿右手覆在左手之上。

“俞东,别再做危险的事了。”程端五将面前的巧克力一饮而尽,随即将被子放在桌上,瓷质的咖啡杯和桌面触碰,发出“噌、”的一声响。像是一道警铃,提示着彼此一切该结束了,“没别的事,我回去了,以后,别再冒险来见我。”她不能再给俞东带来更多的危险,即便俞东花了心思来见他,也难保以后不被陆应钦发现。

她起身就要离开,却不想俞东扣住了她的手腕。他的力气不大,手心的炙热熨帖在她的脉搏之上,她一时愣住,不知该如何反应。

“你”她话还没开口,就感觉到俞东的手往下一滑,将一个小纸条塞进了她的手心,随即,他轻而缓的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的弯曲,扣住了那张小纸条。

“我不能帮你什么,但是这个人可以,如果你真的想要离开了,我想,他有能力帮你。”

程端五手心微微用力,就感觉到纸张独特的质感,她手心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半晌,她又回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她打开了纸条,快速的阅览完上面言简意赅的讯息,在扫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后,她紧紧的将纸条捏成团,“他不会帮我。”语气笃定。

“不试你怎么会知道?”偌大的蛋糕房里只有店员和他们二人。俞东的眼眸黑亮灿然,声音却沉静无比,“佳佳要回国了,大概就这几天了。”他顿了顿声,小心着措辞道:“我想,没有陆应钦的允许,她被流放在外这么久,也不能回来吧?”他知道自己的妹妹是怎样的人,也知道程端五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佳佳特意打电话告知他回国一事,不过是想借他的口传达给程端五,陆应钦给她“解禁”了。不管陆应钦对待程端五是什么态度,三个人里,她注定是会受到伤害的那一个。他不想程端五身陷囹圄。

他话音一落,仿佛万物寂然,程端五只觉得自己在那一刻似乎突发性失聪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听着“俞佳佳”“陆应钦”这两个名字,程端五只觉得深重的疲惫。她心内无助的叹息,却又无法真正做到无动于衷。

握紧了纸条,紧咬着嘴唇,半晌才低低的说:“我知道了。俞东,谢谢你。”

“端五,”俞东轻轻的唤着她的名字,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温柔、情深,他的眼眸深处,一点一点复苏的温柔流光:“如果可以,也为自己活一次。”

*****

程端五独自在外逛了许久,记下了纸条上的地址和电话,将纸条撕得粉碎,最后投入湖中看着所有纸条的碎片全部沉入湖底她才回去。

不想刚一到家,陆应钦已经脸色阴沉的坐在沙发上等她。

几日不得见,今天她见完俞东,他倒是及时出现了,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什么。程端五冷冷的一笑,最后垂下眼睫,连与他对视的欲望都没有。

“去哪了?”陆应钦的质问中气十足,冷漠异常。

“送冬天上学。”

“然后呢?”

“闲逛。”

“呵、”陆应钦眼风冷冷一扫,“那么,‘碰到’谁了呢?”

“俞东,顺便一起喝了一杯。”程端五什么都没有隐瞒,他既然等在这里,也就代表俞东根本没有搞定全部的人,还是有人在程端五没有发现的地方跟着她。

“承认倒挺快。”陆应钦作势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冷嗤一声:“这一杯倒是喝的久。”

程端五原本还想再回答,但是她一想,再说下去又有什么意义?他不过是想像控制木偶一般控制她,他的那些温柔、妥协,不过是在她听话乖顺成为木偶的前提之下!她顿了顿声,最后把想说的话全部咽下。

“审完了么?审完我上楼了。”面对陆应钦,有千万种态度,都好过她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是程端五就是程端五,她装不出纤纤弱质、我见犹怜的模样,却也做不到冷漠淡然,毫不在意。所以她只能寻求最自我保护的方式,那就是把自己的心,藏在离陆应钦最远的角落。

她不冷不热的态度终是惹恼了陆应钦。他恨恨的瞪着她,死死的捉住了她的手腕,“我等你这么久?!你连一句解释也没有?!”

程端五感觉手腕传来一阵一阵的刺痛,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音调也拔高了一些:“你想听什么?我说的,你确定你相信?”她唇边勾起一个冰冷有讽刺的弧度,毫不避讳的望着他:“既然你已经有了决定,就别再我这里找钉子碰了,俞佳佳回来,自然有温柔乡让你去。”

陆应钦本就深邃的眸子瞬间暗下去几分,眼中有压抑而决然的情绪一闪而过,“这就是俞东告诉你的?!他就是来告诉你!我要想享齐人之福?”他冷冷一笑:“程端五,你选男人的眼光,也不过如此,他要是真有本事,早把你带走了,你又何必在我身边挣扎?”

程端五觉得浑身冰冷,她握紧了拳头,“是,我选男人的眼光是差!所以我当初选上了你!不然我怎么会有今天?我现在过得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全是我咎由自取!俞东有什么错?!他最大的错就是他爱上了我!可是我没有办法给他一丁点回应!这一切全是因为你!因为你这个魔鬼!”

陆应钦几乎难以置信的盯着程端五,空气中越来越低的气压让程端五觉得几乎快要窒息。他冷冷的看她,幽幽的重复:“生不如死?”他冷冷的一笑:“原来,在我身边,你过得这样痛苦?”

“是!”程端五死死的盯着陆应钦,就是这个男人,是他让自己活得这样痛苦,没有自由,没有选择,没有尊严。他将俞佳佳送走,娶了她,可是转眼,却又不甚在意的把俞佳佳招回。在他眼里,女人到底是什么?仅供他玩乐的傀儡么?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如果没有冬天!我早就自我了结了!”她的回答利落果决,没有半分犹豫,正是她的毫不犹豫,才让陆应钦的怒气冲到了顶点!

“好样的!程端五!你好样的!”他的食指指着程端五的鼻尖,他的表情是那样阴鸷寒冷,甚至让程端五觉得,他气极了也许又会扇她一巴掌也说不定。她自嘲的一笑,心底一抹荒凉。她还怕什么呢?骂过打过折磨过,还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他的手段,也不过就是那些罢了。

陆应钦气极,猛的甩开桎梏着程端五的手,程端五被他甩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她的腰撞到身后的茶几,贵重的茶几被她撞得“吱吱”两声闷响,移了位置。腰间的剧痛让她几乎叫出声来,但她还是死死的咬住了嘴唇,右手下意识的扶住了茶几,让自己不致摔倒。还没等她站稳,只见陆应钦飞快的拿出手机,快速的拨了几个键。

扬声器里带着点兹兹的电波杂音,不一会儿,电话便接通。

“喂。”电话那端,俞佳佳的声音遥远又临近。

“佳佳,回国。明天就回国!”陆应钦的声音冰凉如铁,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还不等俞佳佳回话,他已然挂断。他猛一转身,用厌烦到了极致,耐心耗尽的眼神看着她,他的声音像上古魔魇,幽幽传来:“你想要的,全都如愿!我就是魔鬼!我坐享齐人之福!但是我告诉你程端五!趁我现在还看得上你,有的得瑟你就赶紧!等我腻了!连魔鬼都不会再要你!”

一字一顿,抑扬顿挫,像冰雹一样一个一个击打这程端五,程端五已经不觉得疼,只是,心,已经蓦地,一点一点,沉到谷底,直至,完全看不见

第三十四章

陆应钦离开后,程端五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瘫坐在地上。因为陆应钦要和她说话,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大家都识相的离开。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个屋子,才冰冷的像一个牢笼。一个程端五永远无法离开的牢笼。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样蚀骨的孤独,可是当她所有的脆弱暴露出来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竟是疯了一般的想念着程天达,想念着程洛鸣,甚至,想念着俞东。

这么些年来,她的所谓坚强,不过是在他们的照拂和支撑下步步为之,可是如今,她什么都失去了,她还必须苟且活着,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她,再也没有谁能给她的孩子支撑了。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他会帮她么?

程端五心里一丝底气也没有。事实上,不到最后一步,她不想行最坏的打算,毕竟,这是一个玉石俱焚的选择

***

陆应钦一连几天都没有去程端五那里。他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几天来都在反思他们的关系。也不知为什么,程端五对他来说就像一把火,每次都能把他引成燎原之势,最后两败俱伤。

有时候陆应钦也会懊恼的想,也许,把她放了,是对他们两个人最好的救赎吧,这样强行的绑在一起,不过是画地为牢,谁也不快乐。可是他转念想想,又似乎无法忍受程端五嫁与他人。对待程端五,陆应钦矛盾到自己都无法解释。

她不温柔,对待他就像仇人一般,她对人的宽容从来都是无底线的,却偏偏对他不是。有时候他倦了乏了也想从她那里得到丝丝的慰藉,但她给他的,永远只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决绝。她总爱惹恼他,她明知后果却偏要为之,他们之间似乎只有剑拔弩张她才觉得快意。

爱吗?这个话题在他们之间显得十足可笑。陆应钦自己都不想去想。

晚上俞佳佳再次打来电话,陆应钦应酬过后脑袋有些昏沉沉的,却还是强撑着清醒。

“喝多了?”俞佳佳的声音通过电波从大洋彼岸的另一头传来,不知道为什么,陆应钦竟觉得有一丝丝的暖心,也许是这么久在程端五那里吃的瘪太多了吧。俞佳佳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永远知道陆应钦的逆鳞所在,这么些年,她在他身边,一切都做得很好很好,过去他明明喜欢这样聪明的女人不是吗?可是为什么现在,他却厌恶了呢?

还不等他回答,电话那端的俞佳佳已经转了话题,声音也恢复了疏离冷淡:“算了,你的事已经和我无关了,我就是告诉你,我回国,请你到机场来接我。”几乎是命令的语气,这一点让陆应钦皱起了眉头。方才心中的一点后悔和歉疚瞬间消失。

“凭什么?”陆应钦脑袋有些沉,却还是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机场有记者,我需要一点新闻,需要你的几个镜头而已。”

陆应钦冷笑:“佳佳,你该知道,我最讨厌自作聪明的女人。”

俞佳佳却是早有防备,一点也没有乱了阵脚,有条不紊的说:“离开你我也要活,我签了国内的经纪公司,公司已经答应捧我,我需要你帮我一把。”隔着电话,陆应钦看不见俞佳佳的表情,只听见俞佳佳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冷冰而决绝的说:“陆应钦,这是你欠我的。”

俞佳佳在两天以后回国,陆应钦也准时的到场去接,俞佳佳变了许多,一身低调的休闲装,一头披散的长发,黑超墨镜几乎遮住了她巴掌大的脸。明明戴着墨镜,却还是化着精致的妆容,连唇角都晶莹闪亮。

机场守候已久的记者动作并不算太隐蔽,但她却是毫无察觉的样子,有意无意的让镜头拍下她最美的仪态。

她没有靠陆应钦太近,也没有挽着陆应钦,只是偶尔和陆应钦说话,露出自然又美丽的微笑。这样的假象,让陆应钦都觉得怔然。曾几何时,他身边那个依附于他存在的女人,竟变成了这般的模样。

上车以后,俞佳佳关上了车窗,这才收敛了方才的笑意。表情冷冷的。

一路他们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快到目的地时,俞佳佳突然将手附上了陆应钦的,她的手白腻凝净,指甲修剪的整齐,涂着漆红的指甲油,潋滟流红,更衬得纤手白皙动人。

她笑脸盈盈态度十分狎慢,“陆应钦,感谢你的配合。”

陆应钦的表情没有什么波澜,只是默默的收回自己的手,“记住,没有下一次。”

俞佳佳还是笑着,语气却充满了埋怨:“真是狠心啊!”却没有一点怨怼,仿佛只是小儿女姿态的抱怨。

陆应钦沉默的盯着她,希冀着从她笑容和煦的脸上看出一切端倪,却什么也看不出,“俞佳佳,你到底要什么呢?”

俞佳佳轻笑着,反问:“你猜。”

俞佳佳下车以后,陆应钦的车没有多停留便离开了,她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陆应钦的车离开她的视线。

他问她:俞佳佳,你到底要什么呢?

俞佳佳冷笑,过去,她想要他的心;现在,她只想要他痛苦。

他总是说,讨厌聪明的女人,可惜她偏偏不笨。那人的地址和电话她已经借俞东的手给了程端五,现在她什么都不用做,只消等着他们玉石俱焚。

俞佳佳迎着风,眼中的湿润和喉间的酸涩都被她生生咽下。她心中一片空洞,陆应钦,如果这个男人的心有一丁点的血肉,她俞佳佳也不必走到今天。

要知道,有多少爱,才会有多少恨

****

舆论的力量是无可睥睨的,只消十几个小时,纸媒,网络便铺天盖地的披露了这则消息。陆应钦和俞佳佳一派亲昵的照片赫然纸上,虽然陆应钦的脸被打上了马赛克,但程端五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财经版都鲜少提及的隐形富豪,却因为一个女人被刊登在娱乐版。这一点都不符合陆应钦的性格。

要知道,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谨慎异常。从来不参与富豪和明星们那些令人津津乐道的艳史。如若不是真心的爱人,又怎会牺牲自己的名声,为她铺路呢?

一轮成功的炒作,让俞佳佳一下子成了炙手可热的话题人物,只参加过几次国外大牌活动的模特一夜成名。令人好奇的背景,美艳的外形,以及不俗的“演技”,程端五冷笑着看着报纸,可以预见,一枚新星已经冉冉升起。

而她程端五,仿佛被从天而降的陨石砸中,心中丘壑不平的一个天坑,再也填不平

陆应钦在看到新闻的时候显得还算平静。只是关义有些担忧,陆应钦为人一贯低调,这次被媒体这番炒作,对他们来说,百害而无一利。但陆应钦却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问他:“报纸送到程端五手上了么?”

关义愣了一愣:“送到了。”

“她什么反应?”

“很平静,看完就放在桌上了。”

“嗯。”陆应钦也没什么表情,“你出去吧。”

晚上陆应钦让司机把他送回了别墅。程端五却仿佛早就等候在那里,惬意的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那云淡风轻又放空一切的眼神让他想起了七年前的程端五,高高在上,目空一切。

“回来了?”程端五的表情很轻松,没有看他,却主动开口与他说话,平静之下让陆应钦觉得透露着一丝丝阴森。

“怎么还在这里?”

“等你啊。”程端五咯咯的笑,随即关掉电视,放下遥控器,一步一步向陆应钦走来,像一只高贵的白天鹅,高高的仰着头,脖颈优雅而纤长。

她顺手将搁在不远处古董桌上的报纸拿起来,然后一页一页的展开,最后走到陆应钦身边,“这记者拍的真不错,金童玉女似地。”她冷冷一笑:“陆应钦,请问,你这样做,到底要把我置于何地呢?”

“不过是一般的新闻。”陆应钦眉头凝得紧紧的,没有看她。

程端五却不依不饶:“这叫一般的新闻?陆应钦,怎么多大的事从你嘴里说出来都这么轻描淡写呢?”

程端五讽刺的眼神像一枚毒针,陆应钦觉得刺得疼,他面色冷峻:“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嗯?”

“是。”程端五对眼前的男人已经失望透顶。对他最后一丁点的情分,也随着这一切一切彻底消磨殆尽,“我就是你花钱买的一卖货。”她冷冷一嗤,仿佛自嘲,也仿佛是讽刺。

陆应钦觉得她的表情十分不对劲,她明明笑着,可是笑容的背后,却是嗜血的仇恨,和毫无生气的,绝望。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烦闷又暴躁,一把夺过程端五手中的报纸。并不算太坚强的新闻纸被他一下一下撕得粉碎,“嘶——嘶——”报纸被撕碎的声音像毒蛇一下一下对着程端五吐着舌信,程端五觉得这一幕可悲又可笑。

“程端五!我告诉你!不管你怎么想!你都给我老实一点,有些事还轮不上你来质问!这是我和她的事!!”陆应钦不知该如何反应。她会质问,代表着她至少不是毫无感觉,可是此刻她的质问背后,陆应钦隐隐有种十分不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