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用了两次?”邵靖声音也提了半个调,“我什么时候用了两次?”

“不就是上次你去滨海之前来找我的吗?我给你扶了两乩啊!”

“怎么会是两乩?等等,这个回头再说,我现在有个朋友撞了灾星,双目失明,我想让你给他扶一乩,卜一卜在哪儿能再找到灾星?”

“撞了灾星?”电话那边的声音严肃了起来,“这可不是小事,你还想再找到灾星?为什么?”

“解铃还需系铃人,只有找到灾星才能要回他的眼睛!”

“…我说靖存,你这个朋友…我听周琦说,你觉得他是乩里说的人?”

“对。”邵靖的声音有点暴躁了,“你也别管他是不是了,总之我必须把他的眼睛找回来,你想想办法,无论如何再给我扶一乩,先别说今年我用了一乩还是两乩,不行我把后年的份也用上!”

这次电话那边的声音凝重了起来:“靖存,这事不是我不帮忙。这次,老爷子特别叫我上山闭关,什么意思,你也知道。偏偏我这个体质,一年最多就是六次,恐怕以后这六次怎么分,都由不得我。今年…确实是不行了。”

邵靖声音微微提高了点:“那我去找你家老爷子?这几天我打电话到你家去过,但找不到老爷子。你知道他在哪儿?我跟他老人家讲。我可以拿东西换!”

电话那边苦笑:“靖存,你怎么还是这么个脾气…不过你现在真找不到老爷子,他也上山闭关了,现在谁也不能打扰。你先别发火,其实我听周琦也说了,你这个朋友是有阴阳眼的,是吗?”

“对。”

“那就是说,他也是有点能力的人。这样,让他自己扶一乩吧。”

“他自己扶?”

“对。我来帮他,他自己扶一乩。事一关己,则心动即机动,有时候这样反而更有效。”

“那就试试吧,什么时候比较合适?”

“今天是…初一,朔望之日,现在就行。”

“那我现在就准备。”

小麦听见了两人的每一句对话,但还是没弄明白:“我自己扶乩?那个不是--”在他的印象里,扶乩那东西,跟跳大神差不太多。总算他闭嘴比较快,没有把后头的话说出来。

邵靖也没在意他想说什么,忙活了一通,过来把一支笔塞进他手里:“拿好了,到桌子前头来。”

小麦被他拉着往前走,忍不住问:“这是什么东西?”他摸着那东西像支钢笔,但有股奇怪的味儿,有点腥,还有点别的味儿,他说不清楚。

“笔。”邵靖简单地说,看出他的疑惑,又补了一句,“里头是朱砂和黑狗血。”

“做什么用?驱邪?”

“哼--”邵靖把他按在椅子上,“总算你还知道点东西。”

邵靖的手机一直没有挂断,东方良在那边听着他们对话,忍不住笑着说:“靖存,你怎么对他说话还这样?”

邵靖不耐烦地说:“又怎么了?东西都准备好了,你说,怎么办?”

“真拿你没办法,这脾气我看你是改不了了。算了,这个回头咱们再谈,东西准备好了?把电话给他。”

小麦伸手去接,邵靖却把他的手按下来,拿着手机贴到他耳边:“你听就行。”

小麦有点不自在地轻轻闪了一下。手机上还带着邵靖的体温,贴在耳朵上有点痒的感觉:“您是--东方良先生?”

“是的,叫我良子就行。咱们先不多说,扶乩这种事,心定而后与天地合,你要先把心静下来,按我说的,放缓呼吸,一出一入,只在鼻间,目虽不见,心有所视…心定,而后聚神,你只要想着你想找的人或物…放松,放松…”

小麦半通不通地跟着东方良的话声做。东方良的声音略微有些中气不足,但柔和温润,带着种令人安宁的力量。小麦听着他的声音,呼吸渐渐和缓下来,东方良仔细听着他的呼吸声,声音也放得更柔和:“现在,想着你要找的人,把手放在纸上…”

小麦觉得略微有些恍惚。一时间,他忽然想到了邵靖要找的沈墨白。虽然他对天师行里的事一窍不通,但听刚才东方良的话,他一年只能扶六次乩,这六次乩好像还是人人都想要的,邵靖能分到一两次,大概也是因为两人的交情,或者是张家的势力,都不容易。现在邵靖为了给他治眼睛竟然要用一次,如果最后他不能帮邵靖找到沈墨白,那怎么办?

沈墨白,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邵靖从前世一直惦记到今生?邵靖基本上没怎么描述过这个人的外貌,只是说他长得很平常,但却像玉雕的像一样,时时的会泛出点光彩来…

小麦觉得眼前的黑暗里渐渐的浮出个人影来,一个模糊的轮廓,眉眼平凡,却泛着点玉一般的光泽。小麦努力想看清楚那人的模样,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两步,却看见黑暗中影影绰绰还有个人,正是那个“假老符”。小麦微微一分心的时候,两个人影都消失了,他往前扑了一下,手心被东西一硌,清醒过来,原来是自己扑到了桌子上,手下压的是那支灌了朱砂和黑狗血的钢笔。

“我写了什么?”小麦根本没觉得自己写过字,他觉得手就没动过,只是一直在看黑暗中那个模糊的人影。

邵靖从他手下抽走了纸,端详一会,对电话里说:“是个钟字,钟馗的钟字。”

“钟字…”东方良沉吟着,“钟字左金右中,西方庚辛金,你们要找的人,在西。”

“在西?”邵靖的声音明显地暴躁了,“还看出什么来了?就算在西,也得告诉我在哪个西吧?”

“…看不出来。”东方良无奈地说,“钟字右边是中,说明这个西字已经说中了,你们只能从这个西字上来想办法了。”

邵靖压抑着怒气:“会不会是他扶乩能力不够?”

“未必。刚才我已经听了他的呼吸,虽然还达不到里外澄明的程度,但也是神清魂聚,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靖存,你这个朋友,灵力深浅我说不上,但论聚精会神,一般人比不上他。这一乩我是真不能扶,你换个别人来扶,急切间也未必找得到比他强的。”

邵靖用力在桌子上砸了一拳:“别的我不管,你这一解等于是说我们根本找不到人了!”

东方良叹了口气:“靖存,其实我知道你上次已经找过老爷子了,老爷子还问过我,你这个朋友是什么人,怎么让你把他给的测字符纸都用了。其实那次老爷子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要想找到想找的人,还得把那一笔补上。”

“算了,别说了,我再想办法,回头再联系。”邵靖挂断电话,回过头来拍拍小麦,“很晚了,你先去睡吧。走,我送你回屋。”

小麦站起来,走了几步,忽然说:“你别再费心了。”

“什么意思?”邵靖听起来马上就要咆哮了,“我说了会好!”

“你别这么大声,我听见了。”小麦倒很平静,“我知道你费了很多心思,谢谢你。不过,我想这事肯定是很难吧?那天我听那位东方老先生说,只要有人能在那符纸上描一笔就行,可是到现在都没做到,我就想,肯定是不行了。”

邵靖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半天才低声说:“东方家的测字符与众不同,你写完了一个字,心意一断,就再也补不上。不瞒你说,我试着补过,但是换了各种笔,试过很多法子,都不行。不过你也别绝望,东方老爷子不是说了?只要有人能补上这一笔就行!他说这话,绝对不是为了安慰你,而是一定有这么个人。”

小麦觉得要找到这个人,恐怕跟找到灾星差不多一样难,不过邵靖已经这么费心,他也不愿意再逆着他说话,想了想,迟疑着问:“我,我能不能求你件事?”

邵靖不耐烦地说:“求什么求!有什么事说吧。”

“…能借我一笔钱吗?”

“要多少?”

小麦惊讶:“你都不问我干什么用?”

邵靖嗤笑:“还想盘个店面,对吧?”

“你怎么知道?你不会懂什么读心术之类的吧?”

“那是他心通!不过我不会。不过,猜你的心思还用他心通?看你把店让出去那心疼劲!其实我前几天就跟周琦说了,让他帮忙找个合适的地方。最好就离原来的地方不远,方便老顾客回头。”

小麦心里一阵暖意。就算是为了找人,邵靖为他做的也够多了。

“那,谢谢你。本来我应该去找亲戚借一下,但是我怕奶奶知道我现在这样会担心--”

“知道了。”邵靖不耐烦道,“老人家身体不好,当然别去麻烦她。过几天店面找好你就去看看,不过还要招人吧?”

“我想,还是找籽儿。也不知道她搬迁的事怎么样了?”

邵靖嗤笑:“放心吧。那个小灰在报上发了篇《寻找滨海散落民间的古木》的报道,她怎么也是棵百来年的桂花树,已经在园林局挂了号了,现在有人照顾,等居民都迁走了,会把她迁到植物园去。这会她用不着攒钱了,用她正好,成本低。”

小麦哭笑不得:“你说的好像我要剥削她一样…”

“都一样。”邵靖利索地把小麦按到床上,“睡觉,我去给周琦打个电话,明天你们去看房子。”

小麦倒在枕头上,酒精微微有点上头,困意就涌了上来,迷糊之中他忽然想起来,现在几点了,这时候给周琦打电话把人家叫起来…周琦怎么那么倒霉啊…

“这店面怎么样?”周琦一手把着门边摆了个POSE,神气地说,“地方宽敞,摆个五六张桌子没问题,而且离你原来那个店面就隔两条街,不错吧?”

归籽儿拉着小麦的衣服说:“真的不错啊,比咱们原来的地方大多了,麦子,你以前不是说准备搞个现场制作什么的吗?那边有个窗口,我觉得圈出来当展示台很好的。”

小麦当然是看不见的,但听归籽儿这么说,店面应该是不错的:“租金要多少?”

周琦挠挠头:“啊,一次租三年的话,九万块钱吧。其实在这个地脚,不算贵的。我可是托人找的,要不然还拿不到呢。”

小麦心里算账。租金一年三万,加上置办桌椅装修一下,还有流动资金什么的,没有十五万拿不下来。那他就得跟邵靖借十二万。不过如果能把原来的客源拉回来,加上跟春城筑的合作,盈利还是可期的。

归籽儿忙着去琢磨桌椅摆在哪里好了。周琦干咳了一声,凑到小麦旁边:“我说,嗯…叫你麦子行吗?”

“行啊。”

“啊,那,我说麦子,你跟张大少,咳,是,是那个吧?”

“哪个?”

“当然是…是那个,那个一对吧?以前张大少说他是GAY,我还不相信,也没见他找过啥男人。当然了,他们张家对未成年的孩子管得特别严也是真的。不过--”

“我和他不是什么一对。”小麦打断周琦的话,引来周琦惊讶的一声:“啊?”

“我们就是普通朋友,邵靖他帮我的忙,借我钱,还麻烦你帮我找房子,我很感谢他。”

“得了吧!”周琦根本不相信,“普通朋友他会这么热心?张大少这人,我知道,冷情着呢。你要是求他帮忙,他也伸手,要是不求他,他才不会主动往上凑呢。”

“真是普通朋友。不过,我能帮他找个人,所以…”

“找人?找什么人?”

“你,要是不知道的话…算了,还是当我没说吧。”小麦迟疑着,万一邵靖不愿意别人知道怎么办?而且听他说的,他前世是对不起人家,想必也不愿意别人知道吧?

“哦--”周琦恍然大悟,“你说张大少要找的那个人啊!你能帮他?难道你就是他命里的那个贵人?”

“你也知道那个乩?”

周琦噗哧笑了:“那怎么不知道呢?张大少为这事直接去找过东方家老爷子算卦。那时候他才二十三,在天师行里还是小毛孩子呢,就敢直接找到东方家老爷子那儿去,谁不知道啊?不过他求的是什么,知道的人就不多了。我怎么也算他发小,知道也不稀奇吧?啧啧,搞了半天你就是他命里的贵人啊?”

“我也不知道贵在哪儿,不过邵靖说,我就是‘独占鳌头’,我也没听明白。”

“独占鳌头?你是独占鳌头?”周琦的声音突然古怪起来,“难道你不是‘命有贵人’?”

“对啊,因为我是‘独占鳌头’,所以我是他的贵人啊,邵靖是这么说的。”

“怎么可能!”周琦大叫,“那明明是两乩,怎么能搅到一起去?”

小麦茫然:“什么两乩?”说完这话,他忽然想起来,昨天晚上东方良好像也说过什么两乩的话。

周琦绕着他一个劲转圈:“搞错了吧?如果你是独占鳌头,你就是大少要找的那个人啊!良子明明是给他扶了两乩,第一乩算的是大少来滨海的气运,第二乩算的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那就是你啊!”

“可是邵靖说…”

“他搞错事了吧!”周琦简直要笑死了,“啊哈哈哈,原来张大少也会搞这种乌龙,自己要找的人就在身边,居然还不知道,说出去会被人笑死吧?啊哈哈--”

小麦听着周琦的大笑像被什么突然切断了一样,正在诧异,就听他干咳一声:“咳--大少?你啥时候进来的?”

第27章 珠还

小麦用水果刀仔细地削着一只梨,汁水顺着刀刃淌到手指上,有点粘,这梨肯定很甜。旁边的玻璃盘里堆了七八个梨和苹果,这就是他一早上的成绩,准备用来做苹果派的。

店面已经布置完毕。周琦给找的这个地方本来就是简装修好的,只要贴上壁纸,把临街一面窗的位置隔出来做展示间,然后摆上四张桌椅和成品玻璃柜收银台,就OK了。小麦也不想大折腾,这已经花不少钱了。

没正式开张,人还不多,归籽儿正在展示间里做蛋挞,周琦被抓了来,西装革履地站着收银,在屋里都能听见他跟几个小姑娘嘻嘻哈哈的开着玩笑,说着不搭边的笑话,找个钱都能算错了。

门轻轻响了一下,蛋挞的甜香味涌进来,小麦忍不住深吸了口气,刚出炉的点心,真是香。

门响过那么一声就没动静了,推门进来的人似乎犹豫不定,又像在等着小麦先说话,过了好一会才不太自然地清清嗓子:“小麦。”

小麦手里的水果刀有点打滑,竭力保持着声音的平静:“啊?”

“…牌子做回来了。”

自从那天周琦无意中捅出了这么一个偌大的乌龙,小麦和邵靖的关系就突然别扭了起来。说实在的,小麦怎么也没想到绕了半天自己才是那个前世债主,听听邵靖的讲述,敢情自己上辈子还真是被他坑得不轻呢!本来说起来邵靖救过自己的命,又借钱给自己开店,应该算是自己的大恩人,怎么现在这么一摇身一变,居然成了个前世渣!现在想起来,还跟讲故事似的…

“那…挂上吧。要放挂鞭么?”

“你不先看看做得怎么样?”邵靖也是尴尬得没话找话说,偏偏还说不到点子上。他想过千遍万遍,要是找到了沈墨白,要怎么体贴怎么道歉,才能弥补前世的愧疚,可就是没想到,小麦居然就是沈墨白!现在想想,他那软和的脾气,泛滥的善心,甚至暗地里藏着的倔强劲儿,分明就是沈墨白的翻版,只是他眼瞎了看不出来而已!如果说有什么变化,就是这人对生活有更多的热情,不再像前世那么总是淡淡的有种冷眼旁观的感觉。大概也就是因为这一点,他没能及时把他认出来。在他的记忆里,沈墨白始终还是那个温润却又带点淡漠,像座有温度的玉像似的人,而不是眼前这个干什么都卯足了劲儿的小麦。最糟糕的是,虽然他想过无数次要用温柔体贴来挽回沈墨白,可是他对小麦…好像用得最多的就是咆哮。

“不用了吧,照着图做的,还会有错吗?再说,我也看不见…”小麦现在已经能很坦然地说出看不见三个字,但心里也不由得有点嘀咕,为什么邵靖总是这么不会说话啊!而且这语气,还那么欠抽!当初听邵靖讲前生的时候他就觉得,前世的邵靖之所以失去沈墨白,有一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这人根本不会说话,更不会表达感情,想不到转世重投了胎,还是这么个德性,半点长进都没有啊!

邵靖似乎是懊恼地捶了一下门框,随即低低倒吸了口气。小麦现在耳朵出奇地灵敏,邵靖的声音虽然低,他却听得一清二楚:“怎么了?”

“没事。”邵靖随口答了一句,又没话说了。气氛一时尴尬得要命,幸好这时候周琦送走了客人凑了过来:“麦子,牌子现在挂上去么--哟!大少你怎么了?”

小麦心里一紧:“他怎么了?”

周琦顾不上回答小麦,只顾着拉着邵靖:“大少,你手腕怎么回事?玩割腕了?”

邵靖不耐烦地回答:“说了没事。”

周琦怪叫:“没事?你这纱布都红了,去医院了没?”

小麦看不见,只听见周琦喳喳叫什么纱布红了,心里就紧张,越问,还越没人回答,他就更紧张,终于忍不住大吼了一声:“到底怎么回事!”

这一声实在太大,震得周琦不敢吭声了,过了半分钟,邵靖才淡淡地说:“没什么,就是划了条口子,周琦大惊小怪。”

小麦觉得肯定不是这么简单,真要就是条小口子,周琦也不至于这样。不过邵靖明摆着不想告诉他,他自己眼睛又看不见,不相信他能怎么着?不过心里有点不舒服,总觉得--好像跟邵靖生分了的那种感觉…

“我把苹果给籽儿送过去。”小麦摸索着端起水果盘往外走,走了两步,邵靖的手就搭到他手肘上了:“小心,这边是门框。”

邵靖的手心有点粗糙,但干燥温暖,掌心里的热气能透过薄薄的衬衣传到皮肤上来。小麦觉得自己的脸大概是有点红了,因为耳根子都有点热辣辣的。他猛然就想起来那天早晨邵靖蜷在他怀里的情景,就觉得耳朵更烫得厉害。

邵靖大概没发觉他的异样,一心一意地扶着他出了工作间的门。小麦在展示间外面摸索着敲了敲玻璃门,归籽儿伸出手来,把苹果接进去。邵靖还站在一边扶着他胳膊,小麦就听见玻璃窗外面传来一阵小声的议论:“呀,两个帅哥!”

“哎,你说他们是不是一对?”

“肯定的啦!为什么有一个是失明的?太可惜了。”

“你懂啥,这样小攻才好照顾他嘛!”

小麦有以头抢地的冲动--现在的小姑娘,都在想些神马!

“我们去把牌子挂上吧?”小麦怕自己再听就要吐血了。

“行。”邵靖扶着他往门外走。牌子是小麦提出想法,归籽儿画的草图。奶白色的底子,右边画了一枝桂花和一根麦穗并在一起,一金一银,很是醒目,左边一排巧克力色的字:中西小点,那个点字下面的四个点,是四个模样各异的小点心。而且牌子是不规则的形状,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块奶油蛋糕,很有视觉诱惑。

挂牌子费不了什么力气,小麦的想法,不用挂得太高,让来往的人不用抬头就能看见这块蛋糕一样的牌子,更有诱惑力。定做牌子的店派来送货的两个人,几下就给安了上去,然后拿钱走人,剩下小麦和邵靖站在门口。

邵靖挑剔地看了两眼:“还行,看起来挺好吃的样子。”

小麦笑了起来,正想回店里去,忽然听见有人低沉地说:“有什么好点心?”

小麦猛地一僵,这声音--分明就是那个假老符,灾星!

胳膊上忽然一紧,邵靖在耳边低声问:“这人,是不是--”

小麦有些僵硬地点点头。邵靖的手抓得更紧:“回答他,让他进店,卖给他点心。”

小麦觉得嗓子都干住了,清了清才能回答出来:“我们有各式中西点心,有甜有咸,您进来看看?”

大概过了十几秒钟的样子,但在小麦觉得简直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灾星才淡淡回答了一个字:“嗯。”

小麦摸索着伸手推开店门,他觉得脚下有点发软,要不是邵靖的手扶着他,他觉得自己第一步就会绊蒜了:“我们有刚出炉的蛋挞,还有特制的梅子酒蛋糕,如果您喜欢咸点心,我们有马上要出炉的双色烧卖。”他说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毕竟不知道灾星来,究竟是什么用意。

有几分钟没听到灾星的回答,小麦屏住呼吸,直到要憋不住了,才听灾星说:“我听说你们有什么鸳鸯瓦?”

鸳鸯瓦的材料倒是都准备好了,但还没开始做,因为那东西吃起来比较饱肚,是准备中午做的。小麦立刻转头喊归籽儿,但归籽儿还没回答,灾星已经淡淡说:“你不会做么?”

小麦不是不会做,但是他现在什么也看不见。鸳鸯瓦里的琉璃瓦是用蒸的,还好些,黄金瓦是要炸的,眼睛看不见,怎么炸?

小麦觉得后背冒出了一层细汗。这一瞬间,无数想法涌入他的脑海:东方良的乩果然准啊,金为西,中,就是中,这不就是他的店名“中西小点”吗?大概他不会再有机会遇见灾星了吧?也就是说,这是他要回眼睛的唯一机会。哦,难怪那个贪字下半边拆开来不成一个见字,灾星虽然在他眼前,可是他看不见。但是看不见,他怎么做点心?做不出来,灾星会怎么样?

胳膊上微微吃痛,小麦猛地从纷乱的思绪里挣扎出来,是邵靖紧紧捏了他一把,然后在他耳边低声说:“你做,我帮你看着。”

小麦定了定神,点了点头:“您稍等,我马上去做。你带我去洗手。”最后这句是对邵靖说的,邵靖应了一声,轻轻把他往旁边带一下:“洗手处在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