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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试过怎么会觉得不行?”对于伍卿卿的拒绝,柏时涛仿佛有所预料,并不以为意。

“柏总怎么就觉得我行,我自己都不知道呢。”伍卿卿一本正经地问道,她不相信柏时涛是临时起意。

“伍小姐,你很聪明,很认真,有想法,做事知道分寸,又懂得揣摩人心,知道投其所好,很适合做商业,你什么时候想好了都可以来找我。”柏时涛言语很笃定。

“我没做过商业,不懂经营,虽然慈善不以盈利来评价,但是也不能把大家的一片好心浪费糟蹋了,所以虽然柏总好意,但我还是有自知之明。”伍卿卿实在不知道是笑是生气,虽然柏时涛句句是在夸她,但听起来还真是不怎么顺耳。

柏时涛挑眉看了伍卿卿几秒,突然一笑,道:“不急,你可以考虑考虑,我的话,随时作数。”

伍卿卿有些气恼但又有些无奈地看着柏时涛离开的身影,他为什么挑中了自己,仅仅是因为这个慈善念头始于自己吗?好像这样感性的理由不属于柏时涛这样的人,或者真是因为他罗列出来的那些自己的优点?

晚上回家伍卿卿跟陆森聊起来柏时涛的提议,陆森皱眉,据他所知,一个慈善项目的运营也是不简单的,尽管是个与美术有关的项目,但是伍卿卿最多当个顾问团成员,她来做负责人,失败了怎么办?

“你真想去吗?”

伍卿卿拿本书靠在床上,咬唇想了好一会儿,说:“说实话如果不是那个柏时涛那么阴阳怪气,我还真想试试,我并不是对商业运营有想法,主要是想着很多因为钱的原因与艺术绝缘的孩子们能有机会拿起画笔,甚至还会出来一两个天才,我就会很兴奋。呵呵,如果那位柏总坚持请我,不怕我经营不善,我就去试着挑挑大梁。”

“这种人还是离他远点儿,一个做风投的人,喜欢冒着风险抓概率只有百分之一的大鱼,其他那些百分之九十九的失败,可不是出于善心,谁说他开始不是有所图的?不过是运气不好罢了。”

伍卿卿点点头,开玩笑说:“你说的好对,不过我倒不担心自己有什么被图的,他不是被人称为金手指吗?或许他真是觉得我有成为商界奇才的潜质。”

脑袋上被轻轻拍了一掌,陆森道:“别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就好。”

“再有半个月就要开展了,那天你要不要来现场?”

“如果没有手术安排,我会尽量过去。”

“其实也没什么,不来也没事,反正我也顾不上你,你就在电视上看直播吧,文化频道会播出的。”

“画展结束后什么时候准备休假?你不是说我们要好好休息一下,而且爸爸妈妈不是想要你去美国看看吗?如果定下来,我可以算计一下假期。”陆森看了看伍卿卿,想了想问道。

“啊?休假?”伍卿卿回头看陆森,玩笑道,“我还没想呢,我不是还想当商界奇才吗,没准儿再接再厉呢。”

陆森却没有因为玩笑而轻松,脸色变了变,缓了下,说:“卿卿,按计划我们该要孩子了。”

伍卿卿合上书本,眨了眨眼睛,想了想,低声叹道:“阿森,最近一直想和你说这件事,可以暂时等等吗,我…等这件事情结束后我想和你好好聊一次。”

“不可以现在说吗?”陆森心沉了一下,敏感地问道。

“阿森,我答应你,我们会有一个可爱漂亮的孩子,但得再等一段时间,很快的,你能等等吗?”

陆森在伍卿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无法言说的情绪,好像是痛苦,好像又不是,缓慢地点点头,说,好,我等你。

两个人躺到床上,一盏灯亮一盏灯灭,陆森翻书,情绪低沉,伍卿卿闭目,神思清明,戚风终于要过去了。

底线

画展开展当日,松涛雅舍宾客云集,本市达官贵人几乎全部到场,媒体区域更是千金难求一位,伍卿卿在后台跟孩子们待在一起,她当然知道这么多人来不是为了看一家小小福利院这些无父无母孩子们的拙稚的画作,更多是冲柏时涛的名头,看着那些平日里只是媒体上才能见到的各色人杰,的确有些咋舌柏时涛的人脉,不过,柏时涛那样精明的人做慈善项目怎么会不搞得声势浩大呢?又赚名声又赚吆喝,以后也好行事。

孩子们的画作不是抽象派,也不是后现代,也不是先锋主义,都是周围所见所看,日日所思所想,小一点儿的孩子的作品充满童趣梦幻,成年一点儿的大孩子则力图进一步向自己的梦想前进,宾客们看得有趣,也有人拍照。

伍卿卿待在一角围出来的空间,她正带着孩子们做准备,再过半个小时他们会上演惊心编排的剧目。孩子们有些紧张,一个女孩子蹭过来,小声说话。

“伍老师,我已经记得很熟了,可是万一待会儿忘记了怎么办?”

伍卿卿摸摸她的头说:“忘记了也不要紧,你就微笑好了,微笑可以放松,如果还是想不起来,老师会上去带你下来,所以,你不要怕。”

小姑娘点点头,退后几步,又开始念念有词。

先是十来个孩子一个接一个上来讲故事、讲理想,虽然有的人话说的磕磕绊绊,不甚流利,但是却的确如伍卿卿所想的,反而更真实,她看见那些女人们有的低头擦擦眼角,想来是动了感情,那些质朴的画配上故事,的确引人沉思。

一个年纪几乎是最小的女孩子慢慢走到台上,她身后换了幅稚嫩的彩笔画,名字是《小蝌蚪找妈妈》。小女孩在台上站定,回头向伍卿卿在的方向看过去,伍卿卿用一个微笑安抚她,笑女孩看到伍卿卿的笑容后心里稍定,转过身来看向眼前那些成人,努力维持一个笑容。

“我叫田甜,今年五岁了,我的画叫做《小蝌蚪找妈妈》,是一只小蝌蚪努力在池塘里长大,找自己的妈妈,交了好多好多小朋友,大家一起帮他找妈妈,最后小蝌蚪变成小青蛙,乌龟爷爷告诉他妈妈去远方了,但是妈妈说小青蛙一定会像妈妈一样消灭害虫保护池塘。”

主持人举着话筒半蹲下来问,那你替小青蛙高兴吗?

小女孩点点头,又摇摇头。

主持人愣了下,这不是之前设计的环节,原本小女孩点头后就该下去,可是现在她又摇头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问。

“为什么你点头又摇头?”

小女孩大大的眼睛四下转了转,突然瘪着嘴,轻声道:“他们在骗小青蛙。”

“为什么?”

“我看见饭馆里有人吃青蛙,小青蛙的妈妈一定被吃了,他们才骗他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

伍卿卿暗叫一声糟糕,昨天她带着孩子们吃饭,有人在旁边的桌点麻辣田鸡,还大声说青蛙好吃。

小女孩在台上开始哭,主持人奓着手不知怎么哄孩子,伍卿卿等了下回头对一个稍大的男孩子说一句,取出皮包里的便签纸写了几个字,果断冲到台上把小姑娘抱起来,同时把便签纸偷偷塞给主持人。伍卿卿的声音很轻柔,哄着小姑娘把昨天的事情讲了一下,小姑娘在伍卿卿的怀里安静下来,噙着眼泪对着话筒说,小青蛙的妈妈是好人,我们不该吃他的妈妈,我们要爱护小青蛙。主持人这下反应过来,就着话题说了几句环保,然后下一个男孩儿出来,他举了一幅《动物园联欢会》,自然爱护动物,爱护环境的环保话题就被带出来。

小插曲算是被机敏地处理,虽然大家都知道是个失误,却没人认为有什么不妥,尤其是后台上突然跑出来一个漂亮女孩子温柔地抱着可爱的小女孩哄她破涕为笑,真是要化了人的心。

伍卿卿见前面进行得顺利,终于拍拍胸口放下心来,亏她对柏时涛当时说的振振有词,好在没演砸了,想到这里,从后台向外面看了一眼,柏时涛也在人群中,身边是几个商界大佬。柏时涛双手抱臂,一手摸着下巴,似乎在说什么,面容笑着,很客套,很商业。柏时涛似乎感受到后台的目光,眸光向这边看过来,就在伍卿卿思虑柏时涛到底能不能看到她时,柏时涛突然嘴边的笑纹变深,有些与他年龄不匹配的调皮,甚至眨了眨下眼睛。这下伍卿卿愣了一下,有些难为情起来,退到后面。

之后又上来十几个孩子,有一个小小的合唱,是一首很早以前的儿歌《我有一支小蜡笔》,难为一首儿歌被伍卿卿找了个音乐系的学生拍成了几个声部的合唱,也算是之前质朴表演之后的一个升华。

整个演出伍卿卿未露面,如果不包括刚才的突发事故,之前柏时涛的意思是让她带着孩子们上台,伍卿卿知道柏时涛的意思,一是顺理成章推出她当“彩虹之源”的负责人,二是为显示大度,这想法源于伍卿卿,所以给她一个露面的机会,不过伍卿卿还是却拒绝了,她去不去“彩虹之源”还尚未定下来,自然不去沾这个便宜,至于其他,无论柏时涛出于什么考虑,但最终的结果是孩子们受益,这已经很好,她一个普通人要那些虚名做什么。

当合唱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后,嘉宾鼓掌,有人在下面喊,画卖吗,如果卖,我现在就买。便有人跟着喊,拍卖,拍卖。

伍卿卿抿着嘴笑,他们的确是设计了这个环节,“彩虹之源”基金宣布成立后就现场气氛做一场拍卖,作为第一场慈善,不过当时伍卿卿觉得有些冒险,这些画并没有多少收藏价值,万一没人买呢,柏时涛却说这个不用操心。现在看来,柏时涛果然算得准,既使没有刚才小女孩纯真话语的推动,他也一定能办的成。

柏时涛很轻松地走到麦克风前,顿了顿,开口讲话,他讲了成立的初衷,讲了孩子们作画的认真,也讲了以后想要的目标,他说自己有个未圆的画家梦,曾经遗憾过,总试图再捡起画笔,但是现在,他觉得他的遗憾已经渐渐消弭缓释。伍卿卿在下面听着,她觉得柏时涛真的是个非常有口才的演说家,非常会鼓动人心,恐怕接下来的画作都会拍卖出去吧,怪不得他那么有自信。

“今天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彩虹之源项目的负责人,伍卿卿女士。”柏时涛说完便把目光投向人群中的伍卿卿。

伍卿卿有些狼狈,她还没答应柏时涛呢,他怎么可以现场就如此不负责任地宣布,这简直是在开玩笑,柏时涛应该是个沉稳的商人,怎么会做出这样不靠谱的事情。但是无论伍卿卿如何腹诽,众人已经在柏时涛目光的引导下转到伍卿卿的方向,众目睽睽之下她甚至没有任何机会否定她不是。

“伍卿卿女士本人是一位美术从业者,大学读书期间就开始在季县福利院义务教孩子们画画,并自筹资金为孩子们举办画展,这次彩虹之源慈善项目也是缘起画展名字——彩虹升起的地方。伍卿卿女士数年如一日的努力和坚持,打动了我,古人说,达则兼济天下,时涛不才,愿意以一己之力行善为善。”

伍卿卿今天穿的并不正式,因为她没觉得自己会有机会上台,好在衬衫西裤平底鞋还不算失礼,在众人瞩目里尴尬地走上前。柏时涛微笑着把讲台话筒前的位置让给伍卿卿,站在她身后。

“柏总过誉了,我…只是些小念头而已,是柏总乐善好施,我也替孩子们对柏总表示感谢…”

伍卿卿这样一说就表示接受了柏时涛的提议,随后柏时涛带着伍卿卿认识了一些嘉宾,伍卿卿简直是赶鸭子上架,柏时涛的提议太突然也太霸道,伍卿卿一边和人寒暄,一边掩饰心里的不舒服。但是她也知道柏时涛是在做善事,无论他怎样,毕竟这次画展的顺利举办如果仅仅靠自己绝对达不到今天的效果,而且刚才拍卖筹到的善款,有一部分是用来改善福利院孩子们的情况,就算为了这些,她也不能将柏时涛放在对立面,从一个商人的本性来说,柏时涛做得不错了。

“柏总,虽然您今天点了我的将,但是我现在还有公司的工作,公司领导对我也很好,我没有理由立刻辞职,我对慈善基金运作也不懂,您既使让我负责,我还是不敢应下来,您还得找一个人。”

“这个你可以放心,你尽管提要求,我看中你这个人,就信任你,至于再找一个人,你大可以放心,这段时间你先解决自己的事情,项目的事情不用考虑,我很希望你加入我们的团队。近期我们还运作在各大媒体投放广告,为我们的慈善呐喊助威,你也可以参与。”

“这个算了,我现在有点儿顾不上这边,柏总您还是先按计划进行。”

“那好。”

伍卿卿又陪着孩子们在市里玩了两天,这才把孩子们送回季县。要说柏时涛真是周到,这两天配备专车,所有的门票吃住都由柏氏负责,伍卿卿为孩子们高兴,却把自己那份算得清楚,她不想还没进柏氏便被诟病。

陆森没有时间看电视台的直播,他是看了回放才看到伍卿卿上台救场的一幕,当伍卿卿纤瘦的身体抱着一个五六岁大小的孩子,温柔地安慰时,心里涌上喜悦。

“彩虹之源”的广告终于在电视台播出,那日伍卿卿接到许海的一个电话,说,卿卿,谢谢你还记得戚风,我知道你办了画展,你终于做到了当初和戚风一起立下的诺言,为福利院的孩子们办画展,戚风一定会高兴的。那个“彩虹之源”的广告是你策划的吧,也算是为戚风立了座碑。

伍卿卿在网上搜到“彩虹之源”的广告视频,看着一帧帧的画面,脸色越来越白,这就是柏时涛所说的广告?这就是许海说的戚风的丰碑?这就是让“彩虹之源”赚取多少人眼泪的催泪大片?伍卿卿握着鼠标的手不停地抖动,戚风,恐怕并不喜欢这样,他骄傲,从不愿将自己的私事示人,也不愿以己之处境寻求可怜,他又怎么愿意自己的这些事情被公之于众,剖开在众人面前被观瞻。自从戚风离开,五年来,福利院掩口不提,可是这些柏时涛又是怎么知道的,他怎么会知道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他调查她?因而引出戚风?

伍卿卿拨通柏时涛的电话,半天被接起来。

“伍小姐,做好决定了?”电话那边传来柏时涛带笑的声音。

“柏总,彩虹之源的广告能不能停播?”伍卿卿的牙齿几乎咬合不住。

“为什么?不好吗?”柏时涛的声音仍然随意轻松。

“我不知道您从哪里得知戚风的故事,作为戚风的朋友,我希望您能暂停播出广告,这样不合适。”伍卿卿心里一个劲儿对自己说不要着急,冷静,冷静。

“怎么会不合适?很好的故事,一个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在接受人们的善心的同时,知道反哺社会,这不是很好吗,对于他个人,也从一个默默无闻的人成为一个英雄。”柏时涛声音冷静。

“不是那样的!”伍卿卿忍不住低低吼道,“不是那样,柏总,他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他不喜欢被人同情怜悯。”

“这广告可是找一个获奥斯卡提名的导演拍的,成本不小。”柏时涛有些不耐烦。

“这就是您之前说的无底线?慈善不就是让人有爱安慰人心的吗,为什么你们要拿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做广告?戚风他不欠任何人,你们无权这样处置一个人的身后事情!柏总,恕我跟贵公司的文化理念不合,彩虹之源,我不会加入,谢谢您的赏识!”伍卿卿到最后再也忍不住大声喊起来。

柏时涛恼怒地看着手里已经被挂断的手机,居然挂他手机,这个伍卿卿,他不过是觉得戚风的故事是个不错的引子,找人打听来,做成这样一个堪比电影的片子,也的确起到了应有的效应。伍卿卿,只是因为戚风曾经是你的男友,这就便激动了?柏时涛不屑一笑,无底线?这就是无底线?那她还年轻,真正的无底线不是这样的。

深处

陆森下了手术,看看表,今天和伍卿卿约好的,晚上早点儿回去,这画展总算是结束了,虽然陆森支持伍卿卿,但是也有私念啊,你每天回家见不到老婆你高兴啊?陆森琢磨着回去路上再买一个水果乳酪蛋糕,伍卿卿早晨说想吃芒果乳酪蛋糕,待会儿绕道去买一个。女人真是奇怪,每次她都把蛋糕里的水果吃了,剩下其他的让他吃掉,难道直接买水果吃不好吗?可是伍卿卿总是眨着眼睛,说藏着的东西被挖出来才好吃,就像掘宝一样。陆森想起这些就不由得嘴角露出笑意,摇摇头,看着她办了那么厉害的事情,可是有时候还像个小孩子。

施晴进来的时候陆森刚跟伍卿卿发完信息,说去买水果蛋糕回家,提醒她别忘记昨晚说的话,他要水果味道的吻,伍卿卿很快回了一个“你揍开”的害羞表情。

“怎么,亟不可待要回家了?”施晴走紧陆森半开的办公室,见陆森嘴角的笑容,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男人有时候真是傻的。

“是,今天时间还早。”陆森心情好,话多了几个字。

“那我这话还是明天跟你说吧。”施晴话是这么说人却没动。

陆森觉得施晴阴阳怪气的,看了她一眼说:“你想说就说。”

“看一段视频?”施晴把手机递过去。

陆森看了眼,问:“什么?”

“彩虹之源的广告,拍得不错,特别感人,你看了吗?”

陆森迟疑了一下,接过手机,有些与有荣焉地说:“你怎么对这个也感兴趣了?”

广告的画面很美,都是电影镜头的审美和构图,故事的前半部分是讲述一个孤独的男孩子,在福利院拮据地成长,江南烟雨中孤独的小男孩,从比赛领奖台上走下来默默揣起奖状的小男孩,在空无一人的树林里粗制篮筐下几乎百投百中的男孩子。故事的后半部分里男孩子渐渐长大,看着身边同样的小男孩和小女孩孤独地,他带着他们一起玩儿,给他们读故事,带他们画画儿,打工买画具颜料,孩子们在草地上摆满各种纸张画的画儿,简陋却充满快乐,下巴已经长了毛茸茸胡须的男孩子郑重地存下第一笔画展基金、第二笔基金…本该是温馨的结局,画面最后的镜头却是面带笑容的阳光男孩在寒风中骑着自行车送快递,不远的对面开过来一辆七扭八扭的汽车,画面就此定格,屏幕上出现几列字:戚风,海城人,长于季县福利院,大学毕业前夕,因车祸离世,终年23岁,身后,打工收入全部捐给福利院的孩子们,自身亦做医学捐献…彩虹之源将继续完成戚风同学的愿望…

视频结束,陆森面无表情地拿着手机,这个广告很感人,可是冲击到陆森的却不是故事本身,海城,这个特殊的地方,他似乎意识到什么,可是却抓不住,片刻后沉默地将手机还给施晴。

施晴接过手机,说:“你知道他后来做的医学捐献是什么吗?他的身体当时外面几乎完好无损,内脏破裂,他很早以前就签了遗体捐献,除了将身体作为医学科学研究外,还签署了器官捐赠,包括眼角膜。”

陆森的头猛地抬起来,使劲盯着施晴。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五年前给你捐赠眼角膜的人吗?就是他。”施晴淡淡地说道。

“当时是主任做的手术,我们只知道是一个车祸去世的年轻的大学生,生前正好签过捐赠同意书,又是个孤儿,所以捐赠事情进展很顺利,也是你没怎么耽误治疗就很快得到眼角膜的原因。本来这事是保密的,捐赠者和受助者都没有互相透露,但是后来基金会一个工作人员找到我,说一个自称是那个大学生的女朋友想见一下眼角膜的受赠者,当时主任拒绝了,后来那人找到我,说那个女孩子并不是要干什么,只是想看一眼拆纱布受赠者重见光明,其他的都不会参与。这确实是不符合当初的保密协议的,但是那人说女孩子太可怜,只有这么个要求,就在受赠者拆纱布门外看一眼确定成功后就走。后来我就心软了,那天你拆纱布时,有人把女孩子带到门口,眼睛红肿,倒并没什么动作,果然等你拆纱布以后不等我说话就离开了,再未出现。一晃都五年过去了,本来这事也就那么过去了,可是看到彩虹之源这个广告,我突然想到了你的事情。”

“你确定是这个人?”陆森的话音有些滞涩。

“其实还有一件事情,记不记得我曾经见到伍卿卿第一面时说,你很眼熟,因为这个广告,我终于想起来了,她就是那个女孩子,你的那只眼角膜捐赠者的女朋友,当年就是她求我在病房窗户看了你一眼,虽然变化了不少。”

施晴说完就那么双手抱臂看着陆森的脸一点一点僵硬一点一点变冷一点一点灰白,是的,她是在看笑话,陆森,你以为你爱得要命的妻子是什么,你不过是个替身,女孩子处心积虑地找到你把你当成人家男朋友的替身,骄傲的陆森,你受得了吗?

陆森的脑子很乱,伍卿卿怎么会是别人的女朋友,她不是他的妻子吗?可是她成为他的妻子才一年,她是别人的女朋友是五年前的事情,哦,时间上他还是晚了。

“你出去吧,我还有事。”陆森在自己失态之前把施晴请出自己的办公室,施晴施施然离开,再未说什么。

海城,陆森对海城这个地方太敏感,那次伍卿卿说谎加班就是去了海城,是那个戚风的墓地在那里吗?她是去偷偷纪念他吗?他一直想找角膜捐赠的家人表示感谢,但基金会的人说那个人是个孤儿没有家人,他便给这个关爱双眼的慈善基金捐了一笔钱,希望能将自己接受到的好意传递给其他人。

陆森又想起他和伍卿卿的初次见面,她看着自己,目光定定的,半天摇摇头后伸手拿来桌子上的红酒,然后她在许海的婚礼上喝酒喝醉跟着他回家,他以为自己拯救了一个落难的公主,得到公主的青睐。他经常感慨命运的奇妙,他和她能在茫茫人海相遇、相识、相守,他最喜欢伍卿卿的一双眼,望着人的时候深情专注,像温暖深沉的海洋将人吸引,让你以为你是她心里的唯一,原来她是透过他的眼角膜去看另一个人。

陆森使劲地搓脸,他的心如此乱如此难受,他不想承认施晴带来的事实,虽然这个事实已经够清楚,可是他还是怕误会了什么,他需要佐证,需要把施晴刚才说的推翻,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和伍卿卿之间是真的,伍卿卿爱的就是他,没有其他人。许海,对,还有许海,陆森突然想到许海,许海应该知道些什么,他说起过伍卿卿的一个老乡,季县的老乡,一瞬间陆森想起在许海家做客看到的相册,那个“蓝血四杰”,里面定有一个人是戚风,伍卿卿上大学的时候和许海走的近,这些事情许海应该知道的。陆森觉得自己不能信施晴那些,他还可以问许海。

陆森很心平气和地拨通了许海的电话,和他先聊了聊近况,问他舅爷自那次手术后身体怎样,话题扯到伍卿卿最近的工作,提到彩虹之源,然后很自然地向许海询问戚风这个人。许海只是愣了一下,便恢复正常,戚风成为彩虹之源的广告人物,想必是伍卿卿竭力推出来的,那他说了,也不算是多嘴吧。

戚风这个名字已经消失很多年,除了许海宿舍几个同学偶尔喝酒回忆起来,大概也就伍卿卿记得了。许海不知道陆森知道多少,小心翼翼地说了一些戚风的事情,比如虽然是孤儿却有志气,虽然生活窘迫,却有傲骨,虽然打工收入少,却帮助福利院的小孩子,陆森只是听着,偶尔问几句。许海说你别多想,卿卿把他做成广告也是为了完成他的心愿,陆森说我知道,这些都是善良积德的好事情,我自愧不如,只能支持卿卿做她喜欢的事情。最后陆森还笑了,说听说你生了个女儿,小棉袄啊,许海说起女儿就喜不自禁,后来说你年纪也不小了,不会丁克吧,陆森笑着说,哪能呢。最后两个人说了句哪天一起喝酒就挂了。

挂断电话,许海有些不安,他想他还是给伍卿卿打个电话说一声吧,。嗨,谁还没有几个前男友前女友呢,就算是陆森有点儿吃醋,但也没多大事儿吧。

施晴进酒吧看到陆森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拿只酒杯,桌子上摆了几个空酒瓶,面色不红,反而在灯光的照射下白得有点儿瘆人。

施晴一把抢过陆森手里的酒杯,立眉,说:“你不是不能喝酒吗?原来平时都是装的?”

“你说医院里什么事?现在你看到了吧,有事我也去不了。”

陆森看施晴一眼,又伸手取酒瓶,被施晴拦住,陆森也不动作,他发现喝酒没有用的,他脑子里特别清醒地记起许海的话。

许海讲了戚风的故事,他说戚风和伍卿卿关系很好,因为伍卿卿在季县待过几年,他们就称老乡,戚风待伍卿卿像妹妹一样,戚风的死对伍卿卿打击很大,后来我们慢慢失去联系,因为她恰好是如意的中学同学,我们才又联系上,她来参加我的婚礼,然后遇到你,陆森,这是你们的缘份。陆森记得自己问了一句,戚风喜欢卿卿吧,许海沉默了一会儿斟酌地说,我问过戚风,戚风说不是,不过阿森,无论怎样,逝者已逝,珍惜眼前人,卿卿不会分不清这些的。

陆森想伍卿卿对戚风也有感情吧,否则那么漂亮的伍卿卿,怎么就在四年后跟他结婚了,怎么就他抱了美人归,不就是因为那一只眼角膜吗?否则施晴怎么会说伍卿卿以戚风女朋友的身份要求看他拆开纱布?是少男少女的情愫还来不及掀开便成惘然吧。他一直以为她的目光专注深情,原来是透过他的眼睛望着另一个人,哈哈,真是讽刺,他真是可怜,不过因为成为一只眼角膜的宿主而被人当成替身。他向来自负,上学时老师说他天生是当医生的材料,工作后自然成为业务骨干,就算是长相,在人群里也不算差,毕竟即使冷着脸,也成天有人传递女医生女护士女患者的爱慕之心,他不算最优秀的,也是算出色吧,怎么就成了别人的替身?

施晴看着陆森脸上阴一阵晴一阵,心里涩涩,他和她交往的那几年,他就从来没有露出过淡然以外的神色,更别说是痛苦了,不,根本就没什么情绪,他对自己的情绪控制得那么好,让她以为他就是这样,而且永远会是这样。这难道就是对待适合结婚的人和心爱的人之间的差别?

陆森的电话响,他拿起来看一眼,伍卿卿发来的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到家。陆森烦躁地扔到一边,又把目光投向台上浅唱低吟的歌手,这是首什么歌,唱的人真难受,难受得想哭。陆森将手蒙在眼睛上,一年的婚姻,过得真的很甜蜜,虽然有争吵,但是他觉得她们正在向更好的方向进行着,如果他选择忽略戚风的事情,也许他们还会好好的,可是正因为他真真实实地付出了感情,便难以忽略,他那么爱她,她是他的小狐妖,他珍视他们之间的缘分。昨天他还憧憬跟她有个漂亮的宝宝,不论男女,他都会爱她(她),他一定不像父亲待自己那样严肃,他希望孩子在宽松的环境里长大,他们有着和谐的亲子关系,如果可以,他想要两个孩子。这样的梦几乎就唾手可得,可是伍卿卿就这么欺骗了他,这样的梦越甜眼前的欺骗就越可恶,他越爱她就越受不了她把他当替身,哪怕是她不爱他,他都有信心让她爱是他,可是现在,他怎么和一个死去的人竞争?

施晴放到陆森面前一杯蜂蜜水,说:“喝点儿这个吧,解酒。”

陆森看她一眼,他知道他不该恨她,不该迁怒她,可是如果伍卿卿织了一个梦境骗他,那施晴就是戳破肥皂泡的人,她有什么资格替别人做主?

“你不用管我,如果想看笑话的话,你看到了,就可以走了。”陆森冷冰冰地对施晴说。

施晴悲哀地望着陆森,咬唇,想走,又落座。

“你以为我只是想看你的笑话?陆森,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就算你不喜欢我,也该相信我绝不会那么做!”

“你在我心里要算什么呢,我们没什么关系啊。”陆森推开水,拿起酒杯。

“你是故意让我难受的吧,就因为我撕破了你的真爱的假脸孔?”

“你目的达到了,走吧。”陆森突然心灰意冷,他不喜欢和施晴这样针锋相对剑拔弩张,除了伍卿卿,他受不了任何一个女人跟他吵架。

“你不是说我看笑话吗,那我不走,我还要看一会儿笑话,我可是没见过骄傲的陆医生会被打击到,真是让人意外。”施晴嘶嘶冷笑。

“那你坐着吧,我走。”陆森想站起来,却发现腿有点儿软,人歪倒在座位上。

施晴叫了一声过去扶他,却被陆森推开,施晴也不管,坐到他旁边。

陆森的手机又响起来,这次是电话,陆森看了眼没接,施晴看过去,电话上闪着“小狐妖”三个字。施晴只觉得嗓子眼又酸又堵,原来,原来他们的相处是这样的。她的手机上规规正正地存着“陆森”两个字,陆森的也是规规正正地存着“施晴”,恋爱那么长时间,她居然不知道陆森也有这样一面,不过施晴心里某个声音跳出来,或许是那女孩子主动给存成这样的,这样想又舒服了些,但又难过了,为什么陆森居然也这样同意了。

等手机不响了,陆森突然站起来要走,施晴慌忙扶他,陆森甩开她往外面走,施晴跟在后面。陆森开不了车,看着站在旁边的施晴说帮我叫一个代驾吧,我开不了。施晴接过他的车钥匙说,我来看吧。陆森也没反对。

车开到陆森公寓楼下时,陆森突然说,我不回去了,施晴回头看了陆森半天,问,那你去哪儿?陆森托着头想了半天,酒劲儿已经上来,他有些糊涂了,但是直觉里不想回去见伍卿卿,他不知道以什么态度见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知道会毁掉什么。

“酒店。”陆森喃喃说完这两个字就陷入昏昏沉沉中。

施晴将方向盘打弯,又汇入车流。陆森的手机又响了,陆森在昏睡中皱眉,施晴看一眼陆森抛在座位上的手机,冷笑,拿到手里,刚想按掉红色的键,最后却鬼使神差按通绿色的键,里面传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软糯的,担忧的。

“陆森?走哪儿了,怎么还没回来?”

施晴也没回答,把手机放在一边,开了免提,推了推陆森。

“酒店到了?”陆森皱眉问。

“真不回家了?”

“酒店到了?”陆森又问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