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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旻满脑子都在算着一本烂账:“什么闲可之事?谁不知道郁老师的课多难约到?她不缺钱,所以你不要告诉我你用钱把她砸晕了。全中国,无数人排着队想用钱砸她呢,连门都摸不到。”

“你放心,我绝对没有去程门立雪。”

“林越诤,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我之所以拒绝你,是还没想到跟你的好处,所以你一早上就带我看看你给铺的那条金光大道——做郁清华的学生,上她在中央音乐学院的老公的研。我不管接受不接受,反正就已经先欠了你。”意识到这一路只有自己在说话,舒旻忽然住口,“林越诤,你说话。”

林越诤慢条斯理地说:“你都想对了。”

舒旻气得往车背后一靠,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车一路开出北京,停停走走,开到涿城时已近中午。

舒旻也不问林越诤为什么带她回涿城,很多东西都是尽在不言中的,从早上接到他电话,她乖乖下楼那一刻起,她和他之间,很多东西都变了。

她既然没有像上次那样拒绝他,就意味着他们之间竖起了架天平,一端放着她的心,另一端放着林越诤要来打动她的筹码——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看看林越诤会放什么上去。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必须顺着他的要求。直到他放完最后一个筹码,然后她再决定,要还是不要。

这是一场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博弈,更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拉锯战。

到了涿城后,林越诤带舒旻匆匆吃过午饭后,就开车直奔涿城最大的商城。下车后,见舒旻还有些迟疑,他不容分说地牵起她的手直奔二楼女装部。

到了二楼,他便放缓了脚步,带着她转了一圈,选定一个意大利的牌子,示意她进去选衣服。舒旻透过镜子看自己的T恤休闲裤,微带点讽刺的意味说:“我怎么记得以前有人说我这样穿挺好的啊?”

林越诤表情淡淡的:“还可以更好点。”

面前这个人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好像是一本正经的样子,有时候明明让人恨得牙痒痒,却总觉得拿不到他一点错处,只能暗地磨牙。舒旻在那间店里绕了一圈,选了三件衣服去试衣间,然而三个明显非常优雅得体的方案都被林越诤否决了。

舒旻耐着性子又随他转了几家店子,他叫她一件件试衣服,等她试完了,他又摇头。六月酷暑,饶是商场里开着空调,来来回回试了近十件风格迥异的衣服,舒旻也累了。她胸口闷着一簇火,黑着脸继续跟着他转。

等到林越诤把她带到艾格门店前时,舒旻终于又好气又好笑地爆发了:“林越诤,你什么眼光?你难道看不出这家店的衣服全是卖给女高中生的?”

林越诤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牵着她的手悠然走进店里。

这样不合时宜一对男女果然引得导购小姐和前来买衣服的学生纷纷侧目,舒旻尴尬得几乎低下头去,抽了抽被他握在手里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林越诤从容不迫地转着,样子认真得像在视察工作。不久后,他从架子上取下几条洋溢着浓烈青春气息的裙子递给舒旻:“去试试。”

舒旻不想在大庭广众下和他起争执,抱着那堆东西进了试衣间,火冒三丈地把一件花花绿绿的雪纺裙子套在身上,连后面的带子也不系就冷着脸出门。

林越诤见她出来,神情莫测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忽然笑了。舒旻按捺住火气,又进门把另外那几身田园风、卡哇伊风的衣服都试了个遍——如果他林越诤不嫌一把年纪站在艾格店里丢脸,她怕什么?她好歹比他年轻多了,阿依莲都敢去。

等到舒旻试完,他无一例外还是否决了。

把女装部该逛的店子都逛完,已经下午四点多了,站在商场过道里,舒旻无比好脾气地说:“楼上还有男装部,要带我去试试吗?”

林越诤知道她已经到情绪爆发的临界点了,见好就收地带她绕去第一次试衣服的那家店,指着她最初选的那三件衣服说:“都包起来。”

他眼睛一扫,又指着鞋架上的一双香槟色高跟鞋说:“拿一双36码的。”

这一下,舒旻完全可以确定,这人不是没有审美观,他只是在满足带着她逛街,看她变成不同样子的恶趣味。

在宾馆里冲走一天的暑气和怨气,舒旻重重地投进宾馆的大床里。她拧着眉心看着周遭陌生的环境,心神恍恍惚惚的,总觉得哪里不真实。

今天的林越诤,好像和她之前认识了林越诤大不一样,她眯着眼睛看天花板,那里,仿佛正有一张脸渐渐凸显出来,越来越清晰。她不自禁地伸手去摸那张脸,从眉骨到眼睛,到高挺的鼻梁,再到唇。想到他上午的暴行和下午的那番邪恶行径,她的脸颊不自觉的似火烧一般烫起来,她恨恨地对那张幻想出来的脸狠狠揉搓一番,这才解气地一笑,沉沉睡去。

第21章 永恒之痛(2)

等到林越诤在外面敲门时,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她懒懒地翻下床,打开门。门外,林越诤换了一身正装,显得格外神清气爽,黄昏暖暖的光线下,周遭一切仿佛都是虚的、模糊的,只有他一个人像被锐化过,越见醒目。他见舒旻怔怔地看着他,一双透亮的眼睛里漾出点笑意:“晚上有一个重要饭局,务必打扮好看。”

舒旻从袋子里翻出下午买的那三条裙子,在镜子前比了比,选定了一件丝绸质感的白色礼服裙,径自去卫生间换了。换好后,她颇为自得地走出来,站在穿衣镜前看了看,问在沙发上翻杂志的林越诤:“这件可以吗?”

林越诤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放下杂志,走到她背后。

明亮的灯光衬得她的皮肤莹白幼滑,如婴儿一般,他喉头一动,默默将目光瞥向别的地方,好一会儿才收回眼神,伸手将裙子的两边肩带轻轻往上一提,顿时将她胸前的风光收敛了大半。然而这样一提,明显坏了衣服的整个设计,他不无遗憾地摇头:“还是换一件吧。”

舒旻不解其意:“干吗?”

“你不觉得露太多了吗?”

“…”

晚上的饭局是林越诤做东,舒旻本来以为他宴请的都是他生意上的伙伴,可是到场一看,发现他请的都是搞文化传媒的,为首的一位客人是涿州电视台的台长,还有几位电视台的负责人,以及几个音乐人。落座后,林越诤低声向舒旻一一介绍起来人,尤为着重地介绍了那几个音乐人,他们都是市内鼎鼎有名的作词、作曲家,业界的泰山北斗。

舒旻获悉阵容后,有些怀疑地看向林越诤:看上去,这晚宴倒像是他专门为推介她办的?

几番觥筹交错后,果见端倪。原来鸿宇竟然做了“青歌赛”省级电视台选拔赛的赞助商,那姓楚的台长和林越诤喝了几杯酒后,一双眼睛直往舒旻脸上逡巡,醉醺醺地说:“漂亮,真漂亮,不愧是林公子心尖上的人!涿城就是出人才啊…”

他越说越起劲,伸长脖子笑眯眯地对舒旻说:“你放心,冠军非你莫属!能有你这样的专业歌手加盟,我们地方台代表队,那是如虎添翼啊。你看看——”

说着,他抖着手指了指对面正在寒暄的两位:“李老师、杨老师,他们都是获过国家五个一工程奖的词曲作家,每年春晚、大型晚会上的曲目都有他们的大作。他们亲自操刀给你写歌,帮你保驾,不是我说大话,真的上了中央台,也一定拿得了好名次。”

对面那两位前辈,听闻此言,连忙摆手自谦,顺便朝舒旻露出和蔼的笑容。

舒旻虽然知道今天的尊重与体面全是林越诤给的,但是还是对在座的人存了一份感激之情,忙端了酒杯一一敬酒。

一顿饭吃完,回到宾馆时,舒旻已经有些醺醺然了。

她在床上躺了很久,头固然是晕的,但身体里像有什么在灼烧,喝了好些水也压不下那狂躁,遂起身出门,往宾馆的花台步去。结果人刚走到花台,就看见林越诤站在栏杆边看外面的夜景。

这个人时刻都是一副板正的样子,即便是看夜色,也不像旁人那样或倚或靠,只那样萧萧落落地站着。

听见舒旻的脚步声,他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你这人,怎么时刻都这么心事重重的?”舒旻走到他身边,同他并肩站着。

林越诤好奇地“哦”了一声,侧脸看住她:“我现在心事重重吗?”

舒旻重重点头:“你现在看着特纠结。”

“纠结?”

“就是说,你现在有什么东西理不清,解不开。你这个人,从外表看,没有欲望,没有喜好,没有七情六欲,也没有死穴,特别金刚不坏,不为所动。按道理说,你不应该会有这么纠结的时候啊。”舒旻靠着栏杆,带着醉意问,“你在想什么?”

林越诤深深望了她一眼,见她已经有七八分醉了,估摸着她也听不懂、记不住自己的话,便毫不忌讳地把埋在心里的纠结坦白了:“有些感情,明知道不能动,因为动时只有瞬息之喜,动后却会有永恒之痛,我却蠢到甘愿拿瞬息之喜换永恒之痛…我怎么想,怎么算,都觉得这不像是我的作风。”

舒旻果然被他绕得晕头转向,撇了撇嘴说:“我觉得你想多了,不痛怎么知道还有心?如果心都没了,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林越诤将她的话想了又想,哂道:“我就是那种没有心的人。”

舒旻推开窗户,迎着夜风搓了搓自己被酒蒸得发烫的脸:“怎么可能?一个没心的人画不出那么好看的画,写不出那么好看的字。”

回头见林越诤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舒旻脑子里忽然有些充血,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一把拉过他的手说:“不信,你跟我去试试。”

舒旻靸着拖鞋,拉着他“噔噔噔”地跑下楼梯,穿过酒店大堂,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直接冲进对面的一个大超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