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修瞪着眼睛道:“谁让你拜师了?老夫可没你这样不争气的徒弟!老夫就兴致来了指点你几句,你还当老夫有多想教你?”

那您别硬扯着我非要我学啊!

赵以澜说了范修又不肯听,投向奚迟他们的求救眼神只能得到爱莫能助的回应,还能怎么办?再转念一想,学些外家功夫防身也是好的,既然躲不过,那就只好咬牙学了。

“…那就麻烦前辈了。”赵以澜叹了口气,认命道。

范修这才满意了,正色道:“来,你先蹲个马步让老夫瞅瞅。”

赵以澜按照他说的蹲了,而看范修的表情,似乎还算满意。好歹她先前在许都空的时候也跟着奚迟练过一段时间的,虽然中间出任务也没时间练习,倒也没那么容易忘掉基本把式。

让赵以澜蹲马步蹲了快半个时辰之后,范修就直接教给她他的那套自创拳法。范修的霹雳拳法十分阳刚,大开大合,气势汹涌,在内力的配合之下,威力非凡,看得一旁说好不偷学的奚迟和黎乌都暗暗露出惊叹之色。

赵以澜的身体素质自穿越以来一向很好,在女性里面算是顶尖的那一批,再加上她好歹也是感受使用过一甲子内力的人,看下来范修的那一套拳法倒是没什么问题。范修的拳法,那些套路练起来容易,难的是怎么利用内力配合套路运行,发挥最大威力。赵以澜现在没有内力,也就只能学个套路,跟着拿出十二分耐心的范修打了两套,动作勉勉强强都记住了,反正就是当中学生广播体操一样学。但这,距离她真正学会霹雳拳法还隔着十万八千里。

范修当着奚迟和黎乌的面教赵以澜拳法套路,正是因为不配合内力,这套拳法就是套普通的拳法,等要教授该如何配合内力时,他才将赵以澜拉到角落,鬼鬼祟祟地将口诀和经验教给赵以澜。

赵以澜听得头昏脑涨,勉强记住了也没什么用。在范修问起她内力的问题后,她将《般若心经》拿了出来,范修看了骂道:“歪门邪道的功夫!”

赵以澜:“…”她一个大龄少女,这会儿学内力也来不及了,当然只好学点歪门邪道了啊!

范修骂完也想明白了内中关节,要真让赵以澜踏踏实实从头开始学内功,先不说他的内功适不适合她这个女娃娃练,单是她这岁数就太大了,哪比得过旁人几岁稚龄便开始学?这内功心法,如今确实最适合她,也难为她居然能找得到这种心法。

“行吧行吧,你就赶紧开始练,你虽不够格成为老夫的徒弟,好歹是老夫指教过的,可不能给老夫丢人!”范修摆摆手一脸嫌弃。

赵以澜想起当初还在露华山庄时范修要收她当徒弟的事,那时候她拒绝了,他也没再多纠缠。果然啊,人跟人之间是不能太熟的,容易出事…

赵以澜跟着范修才练了两日,第三日她就又收到了系统的任务。听到任务到来时惯常的滴滴滴三声,赵以澜无疑是有些紧张的,这里可是许都,她很怕一打开就发现是哪个人想当皇帝了…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系统面板,看到任务描述时长长地舒了口气。

宿主:赵以澜(成就点:13;好感度:5)

任务目标:卢羊(青石巷卢家包子铺老板,距离:1231米。)

目标愿望:打败田氏包子铺,让卢家包子铺成为青石巷唯一的包子铺。

系统商城

赵以澜觉得,她是不是遇上那个道士之后运气就变好了?道士那个任务还是看起来艰难,实际执行起来的时候容易,而这个任务,则是一看就很容易的那种,似乎用钱就能解决了。

不过…“打败田氏包子铺”中的“打败”又是个什么概念?她要是直接买下田氏包子铺让它关门走人,算不算卢家包子铺打败了田氏包子铺?

赵以澜无法确认这点,她决定先去探探情况。

青石巷距离这里不远,跟赵以澜之前购置的产业商铺所在的十里街就隔着两条街道,赵以澜以“我要去书肆看看”为名,独自上了街。她的模样渐渐长开,路上回头率高了起来,再加上还有不能看到她容貌的人,因此出门前她换上带着轻纱的帷帽,好歹将她的容貌遮掩。

轻松地来到青石巷,她看到了卢家包子铺和田氏包子铺。这两个包子铺都在青石巷中部,相对而立,互相之间的直线距离不超过十五米,也难怪卢家包子铺的老板恨成那样。

赵以澜先走到田氏包子铺,此刻早已经过了早晨最繁忙的时候,包子铺门口买包子的人很少,赵以澜走过去买了用两文钱买了一个肉包子,便站在一旁小口品尝,吃过皮,再吃一口馅儿,感觉面皮松软,肉汁鲜美,味道还不错。

而卖包子的就更有意思了,田氏包子铺的老板是一对年轻夫妻,这对夫妻细皮嫩肉,男俊女靓,还挺养眼。方才赵以澜买包子是老板娘经手的,那老板娘人长得好看,说起话来也细声细气的,很温柔,让人沉醉。

赵以澜是吃过早饭来的,尝过一口后就将包子收起,径直走到卢家包子铺这儿,依样画葫芦也买了个肉包。

她边品尝边打量着这边的老板。任务目标叫卢羊,应当就是店铺的老板,跟田氏包子铺一样,这家店铺的老板也是一对夫妻,然而跟田氏夫妻比起来,这对就没有那么养眼了。卢羊如今四十来岁,长得五大三粗,他妻子也是皮肤粗糙,从不打理的模样。而赵以澜尝过包子味道,觉得两家差不多,在味道相似的情况下,任谁都想去买看着养眼的那家吧?估计还在光顾卢家包子铺的,都是些老主顾。

不过,就算模样再好看,也架不住价格实惠啊。

赵以澜眼珠子一转,就有了主意。感谢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反不正当竞争法,再加上包子铺卖的东西便宜,才给了她操作的空间。

既然卢羊的心愿是要打败田氏包子铺,她当然要正正经经地满足他了,正好她约了何枫晚见面的时间还早,还有足够的时间让她陪着卢羊玩一玩。

赵以澜站在卢家包子铺边上,双眼盯着田氏包子铺,突然将手中的包子丢到地上,用力踩踏起来。

卢羊夫妻二人正清闲着,突然看到赵以澜的举动,都有点懵,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赵以澜踩完包子,又低声恨恨地说:“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这对狗男女还能过得这么好!”

赵以澜头上戴着帷帽,旁人看不清她的容貌,却可以看到她正对着的正是田氏包子铺的方向。

卢羊夫妻对视一眼,心知这其中有八卦可挖,卢羊便给自己妻子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小心翼翼地问赵以澜道:“这位小姐,不知道田家那两口子做什么事了,你怎么说他们是狗男女啊?”

赵以澜回头看着卢羊妻子,虽隔着一层纱,却还是看得卢羊妻子心里直打鼓。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走近看着卢羊妻子道:“你们想不想成为青石巷唯一的包子铺?”

赵以澜不玩虚的,问出的就是直击心灵的问题,卢羊听得脸色一变,心里又激动又震惊,也顾不得旁的,忙凑过来问答:“这位小姐,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以澜恨声道:“这对狗男女与我有仇,我见不得他们过得好!若你们肯帮我,我愿意帮你们成为这里唯一的包子铺,事成之后还有银两相赠!”

几乎就在赵以澜话音刚落的时候,像是怕她会反悔,卢羊立即道:“我们愿意帮小姐!”

赵以澜道:“很好,那么你们先告诉我,这些包子每做一个的成本是多少?”

卢羊也不怕泄露了什么,忙说:“一个肉包一文三左右,三个白面馒头大概一文钱,葱花卷也差不多。豆沙包一个一文钱,萝卜丝包三个两文钱。”

赵以澜点点头,这两个店铺的包子种类都差不多,想来成本也差不了多少。

“你们每日能卖多少包子?”她又问。

卢羊想了想回道:“肉包大概一百个,馒头葱花卷三百个,豆沙包和萝卜丝包都做得少,每样五十个左右。”

赵以澜心里算了一下,按照他们这出货量,每日的营业额在五百文的样子,而除去原材料本身的成本,一日净收入还不到两百文。

她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掏出一锭五两的银子递过去:“从明日起,肉包一文一个,馒头一文四个,其余比照着这个来,全部亏本卖。”

卢羊原本听到赵以澜的话都有些震惊,但看到她给的银子就明白了,她这是要拿银子补贴亏本的部分,用低廉的价格打压田氏包子铺啊!他很清楚,他们两家的包子味道都差不多,若他这边价格便宜个一半,顾客肯定都会往他卢家包子铺来的!

他激动地双手接过银子,连连点头道:“好的,小姐,从明日起,我便这么亏本卖!”他就不信了,这么卖上十几日,不愁那边入不敷出!

赵以澜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还有几点要告诫你。其一,若田氏包子铺沉不住气也降价卖,你不必恐慌,他们卖多低你就跟着卖得比他低那么点,他们没有人补贴,撑不了多久的。第二,你明日降价最好说个由头,比如有什么喜事之类的,否则将来不方便恢复原价。第三,卖的时候注意些,看有没有人大量买走又不停来买的,可能是田氏包子铺派来的。”

赵以澜交代完了,最后又说:“过几日我会再来,希望你们好好表现,莫让我失望。”

卢羊连连点头:“小姐放心,我们一定会办好这件事的!”

目送那位神秘的小姐离开,他只觉得掌心里捏着的五两银子烫得吓人,原本日日看着田氏包子铺生意红火,而他这边日渐门庭冷落,他日日唉声叹气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今日可真是老天显灵啊,出现了这样一位活菩萨,帮他将那田氏包子铺挤兑得开不下去,搬出青石巷…

想到美妙处,卢羊忍不住嘿嘿笑起来,又转头对妻子说:“咱们这会可算是要扬眉吐气了!”

办妥之后赵以澜便转悠了一圈回到家中。正因为她有银子,卢羊的心愿并不难办,不过现在看来,需要的时间可能有点久,主要是看田氏夫妻能撑多久。想来田氏夫妻也够倒霉的,生生受了这无妄之灾。好在就算被挤出青石巷也只是小问题而已,等她完成了任务,她会好好补偿他们的。

暂时处理好卢羊这边的事,接下来让赵以澜烦恼的,就是何枫晚的问题。她觉得何枫晚应当会赴约,石柱山距距离许都要两日车程,她得提早过去,免得迟到错过就不好了。

接下来的五六天时间,赵以澜一边被范修硬按着脑袋学他的霹雳拳法,一边抽时间去青石巷看情况。卢家包子铺降价的事果真造成了相当大的影响,这便宜了一半的价格,直接将田氏包子铺原先的主顾都抢走了,一些跟田氏包子铺相熟的,毕竟再相熟,也比不过银子的魅力啊。

田氏包子铺撑了三日,每日包子都卖不出去,等到了第四日,他们也只能降价。而卢羊早得了赵以澜的吩咐,见田氏包子铺降价,他也降,又比田氏包子铺便宜。田氏夫妻什么时候见过这种不要命的拼法,一时间束手无策,一两日后竟然也豁出去,来了个免费送。而卢羊得了赵以澜的银子,自然不怕,也跟着免费送。这一日就是五百文,他这边可还有那神秘小姐的银子打底,自然撑得住,可田氏夫妻就是实打实往外拿银子,自然率先要撑不住了。

两个包子铺斗法,便宜的自然就是周边的百姓,因此他们乐于见这两家包子铺继续斗下去,整日地占便宜,俨然一场狂欢。

赵以澜没能完整观察到后续,眼看着跟何枫晚见面的时间临近,她便准备出发了。

对于赵以澜时不时地出门,奚迟和素衣自然早已经习惯了,黎乌和孙倩是第一次知道,但见奚迟和素衣见怪不怪的模样,自然也不会多问。

倒是范修一副“小女娃你是不是为了躲开练功所以想跑”的表情让赵以澜颇有些哭笑不得。她是那么幼稚的人吗?她可都是为了要命的大事啊!

——虽说能躲过练功其实还是蛮开心的…

赵以澜给别人的印象就是背景神秘,这点范修自然也明白,因此他最终也没有多说什么,大大方方地放赵以澜走了。

赵以澜长舒了口气。

虽说有范修这样的高手在,整个安全系数都提高了不少,然而问题也是伴随而来的,他武功是他们之中最高的,辈分又高,他要是想要出手管着她,她还真的很难办。

临走之前,赵以澜又去了一趟卢家包子铺,留给对方十两银子,要卢羊继续干下去,便骑马离开了许都。

出了许都,在前后都望不到人的官道上,赵以澜用千面将自己变成了王小草的模样,将发型换成了妇人模样,这才继续前进。

石柱山距离许都是两日车程,骑马还要更快一些,赵以澜花了一日半时间,到了石柱山附近的石柱县,找了家客栈存放自己的马匹,又租了一辆马车,找到当地的一个楚馆,相看过后找了个相对年纪大些的小倌,要他扮作自己那“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丈夫。

赵以澜知道何枫晚演技出众,也更容易能看穿他人的伪装,但这青楼楚馆之人每日陪伴不同的客人,也练就了一身好演技,倒也能指望指望。而且,她给她这位丈夫的人设是弱不禁风,待在马车内不下来,全身还要裹得严实,露在外的肢体语言都相应减少,就更不容易被发现破绽了。况且,何枫晚不一定非要看她嫁了个什么人,她弄的这个“丈夫”主要就是以防万一何枫晚问起的。

装丈夫的事就只有赵以澜和她租借的这位名叫清流的小倌知道。她将他带出来时花了不少银子,管事妈妈的表情那叫一个暧昧,毕竟来他们那边消费的可都是男人,何时见过女的?但赵以澜气势与普通规格女子不同,再加上出手豪爽,管事妈妈可不管客人是男是女,爽快地将人让赵以澜带走了——赵以澜押的银子,比清流本身的价值高,因此管事妈妈可不怕赵以澜直接把人带走了,反正就算带走了也不亏。

在将清流租借来之后,赵以澜便跟他说了要他扮她丈夫的事,又让他说几句台词,摆表情,而她则纠正他不合适的地方。清流从前都是伺候男人的,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女客,但他一向逆来顺受,听话惯了,虽很好奇她究竟要做什么,却不敢问,只尽自己最大努力去迎合她,满足她的所有要求。

随后赵以澜便发现自己的眼光很不错,清流模样俊秀,本身气质偏柔弱,正好跟她给自己丈夫的人设相符,更难得的是他演技还很好,她给他讲过的东西,第二回 他便能表现个七八,在模拟对答之中也能顺利通过。她相信,即便何枫晚真的来问,也看不出什么破绽来。

而赵以澜并不知道的是,自从她踏入石柱县,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某人的眼中。

第96章 马甲捂不住了

赵以澜到石柱山的时候, 比约定的时间提早了两日,因此这段时间足够她安排布置好这一切。赵以澜边跟清流演练的过程中便完善着说辞,防范着何枫晚可能有的任何刁难,推演了数次之后才觉得满意, 认为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十五日约这一天, 赵以澜早早就带着清流等到了石柱山下。

石柱山是个还算出名的景点,不过不像后世,如今的人们基本上只能混个温饱,于他们来说,出外旅游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大多数人会在生养他的土地上过完一生, 长途迁徙很多时候意味着饥荒瘟疫和兵灾人祸。因此,即便出名, 石柱山下来此游玩的人也不多, 且绝大多数都是权贵。

赵以澜将马车停下山脚的一棵高大枫树底下, 枫叶已落了一地。石柱山出名的正是枫树,秋天那一大片一大片火红色的枫叶连成了一片赤色海洋,令人观之心潮澎湃。正所谓“停车坐爱枫林晚, 霜叶红于二月花”, 何枫晚的名字来自于这句诗, 而赵以澜选择在石柱山这个以枫树出名的地方相见,也不是随便瞎选的。

只不过,如今已经进入十一月,枫树上的叶子早已掉了个精光, 光秃秃的看上去煞是凄凉。因此,今日来此观景的人更是寥寥无几,山下的茶驿中,小二空闲得很,正趴在桌子上打盹。

赵以澜将马车停在树下,时不时掀开帘子向外看看。

清流稍有些紧张,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床笫之外的地方要求他做一些事,他生怕辜负了她的信任,仔细地回忆着过去两天记下的信息和应当有的应对方法。他偷偷看了眼马车中他的这位雇主,她模样貌不惊人,可偏生有种独特的气质,令人不敢小觑,他不知道她来自何方,要他扮演她的丈夫又是为了什么,也不敢多问。他如今只知道她自称王小草,父母双亡,而他这个丈夫,是在人贩子手中将她救下的,自那天起便将她带在身边,又不顾她的身份地位,与爹娘抗争后娶了她为妻,如今夫妻俩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看了会儿之后,赵以澜掀开帘子,准备下车等。

她转头看着清流,扯了扯嘴角,面上便换了一副柔弱的模样,低声道:“夫君,妾身下车去等恩人过来吧。”

清流愣了愣,立即柔声回道:“娘子去吧,我在这儿等着娘子。”

赵以澜娇怯地笑了笑,走下马车,在距离它十步远外停下,站直了身体,双目低垂,犹如一尊雕像。

站了会儿,赵以澜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看着自己,不禁抬头,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不远处就是山脚下的茶驿,此刻里头除了小二之外半个人都没有,而周围都是高矮错落的树,静悄悄的,并无人烟。何枫晚来了么?正在暗处悄悄观察她?

赵以澜很镇定,继续低了头仿佛并未察觉到什么。

这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缓缓走来。

赵以澜抬头望去,面上渐渐露出激动又克制的笑容。

何枫晚一身白色长袍,风度翩翩地向她走来,他嘴角似是微微勾着,从他的神情不大看得出他此刻的情绪。

“何姑…公子!”赵以澜面露激动之色,开心地唤道。

何枫晚上下打量着赵以澜,见她如今穿得尚算不错,那发髻已变成了妇人发髻,面色便稍稍一变。

“小草,你如今过得不错。”说出这句话的何枫晚,到底是有些不渝的。

他如今将司空府已几乎完全抓在手中,倒也歇了继续出游的心思,只是前些日子收到的百晓生那儿得来的答案让他不得不再次动身,来到了石柱山下。

百晓生说,王小草已经嫁为人妇,这说明她过得还好,如今见了真人,看她气色红润,他便明白他完全不用担心了。但到底心中有些意难平。当初在春风苑,他故意引得她对自己心生倾慕,又带着她一起离开春风苑,本是打算今后二人一起上路,今后会发生什么,当时还是未知,但他并不抗拒,可谁知,她竟就那么消失了,他无论如何都找不见她。如今再见,已经物是人非,这个他花过心思的女孩如今竟已成了别人的妻子,让他有种自己种的花他自己还没来得及欣赏就被别人摘走了的憋屈感。

只是见她无事,他倒也安了心,其实想想,不过就是个丫鬟罢了,何必花那么多心思呢?

“是,多谢公子记挂,小草如今确实过得很好。”赵以澜说着低下头一脸娇羞的模样。

何枫晚觉得有点刺眼,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问道:“当日是怎么回事?你去送祝晓曼,怎么就不见了?”

赵以澜叹道:“回公子,当时我送走祝姑娘之后,便往回走,谁知路上竟被人套了麻袋,等我重见天日时,我才晓得我是被人贩子绑了,要将我卖到南方最下等的妓馆里去…在我绝望放弃之前,是我的夫君救了我。当时我夫君带着我回到青沧县,只是我却找不到公子,也不知该上哪儿去找公子…因此从那日起我便跟在我夫君身边照顾他,后来…”她的面颊染上一抹娇羞,“后来夫君为了我们的事与他的爹娘抗争,我虽与他门不当户不对,却还是成了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公子,如今你可好?”

何枫晚的目光冷飕飕地落在不远处的马车上,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那自然是很好的,何须你担心?”

赵以澜面色微白:“公子可是怪小草擅作主张便嫁了人?”她语声哽咽,“小草本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公子了,才会…若非有人寻到了我告知今日在此能见到公子,我真以为我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公子了。”

何枫晚轻轻吐出口浊气,事到如今,他还能如何?

“小草,无需如此,被人绑走不是你的错,是我未照看好你。”何枫晚柔声道,“如今你能嫁得良人,我也为你高兴。”

“真的吗?多谢公子!”赵以澜激动地说,就好像她真的为自己的自作主张内疚,唯有得到何枫晚的一句祝福才能安心似的。

何枫晚抬眸看向等在一旁的马车:“小草,你的夫君,在里面?”

赵以澜道:“是的公子…公子可要见一见他?我夫君很感激公子从前的相助,想要当面谢谢公子。只是他体弱,吹不得风,因此并未随我一道在外头等着公子。”

何枫晚站了会儿,才开口:“那我便去见见她,也为你把把关,毕竟从前你是我的丫头,我总要确认将你托付给了个良人。”

“多谢公子费心…”赵以澜垂下视线羞涩地说,便转身带着何枫晚来到马车旁边,隔着帘子轻声唤道,“夫君,何公子来了。”

马车里头咳嗽了两声,车帘掀开,露出清流那张清隽的面庞。

“何公子,我身子不好,未能同我家娘子一道等候何公子,失礼了。”清流拿手帕捂着嘴,轻轻咳嗽了一声,表情充满歉意。

何枫晚笑道:“无妨,那些不过是虚礼,无需介怀。之前是我未能照看好小草,今后小草便交给你了,可不要让她受委屈。”

“何公子安心,我对娘子的心日月可鉴,我绝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清流深情款款地看向赵以澜。

赵以澜给清流的表现点了个赞,娇羞地低了头。

何枫晚的神色实在称不上愉快,他道:“如此我便放心了。小草,今后有缘再见。”

他甚至没问赵以澜这丈夫的姓名家业,显然准备将王小草其人从他的记忆中完全抛开了。

“多谢公子,也祝愿公子今后能事事如愿。”赵以澜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真诚,这次结束之后,王小草这个人设便可以彻底抛弃了。

何枫晚笑了笑,转身便走。

就在清流即将放下帘子回到马车内之时,有个咋咋呼呼的声音道:“清流,你怎么在这儿?”

来人是个眼底青黑的青衣公子哥,笑嘻嘻地便快步走了过来,眼睛扫在打扮得很是正派的清流身上,贱兮兮地说:“哟,几日不见,你这是从良了?”

清流的面色有些难看,求救似的扫了赵以澜一眼,慌忙说:“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我并非你口中的清流。”

“什么,你不是清流?”青衣公子哥吃惊道,“可你怎么跟清流长得一模一样?就是那个松竹馆的过气头牌,我还包过几次的,怎么可能认错?”

赵以澜觉得先前认为自己运气变好了就是她的错觉,要是运气真变好了,怎么可能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遇到正好认识清流的人?而且出现的时间还恰恰好,刚好看到掀开帘子的清流,若早一点或者晚一点,只能看到马车而已,里头的人连个影子都看不到。这种巧合的概率基本可以说是忽略不计了吧?可却偏偏让她碰到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运气还真是“好”极了啊!

“这位公子,你真的认错人了,他是我的夫君,我们不是本地人,也不认得叫什么清流的。公子,麻烦你放尊重点。”赵以澜拦到了清流面前,后者见状立即退后,将车帘放下。

“里面的人真不是松竹馆的清流?”青衣公子哥依然有些不敢置信,毕竟样貌是一模一样的,可如今他的打扮又完全不同,再加上还有个女子自称是清流之妻,倒让他心底生出了迟疑。

赵以澜的注意力其实更多的还是在何枫晚身上,听到这边的认亲,何枫晚已经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了过来,眼底满是狐疑。

赵以澜感觉自己快郁闷死了,本来都已经完美落幕的事,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生生将即将平安驶过的马车又推到了悬崖边。

她只当没看到何枫晚那怀疑的眼神,义正辞严地对那青衣公子哥否认道:“当然不是!我的夫君可是正经人,怎么可能是所谓松竹馆的头牌?你不要血口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