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步骤,马虎不得。

以前大学期间看言情小说中了毒,认为素面朝天,接着剪个清汤挂面头型就一定能成为灰姑娘,等着被多金英俊的王子从一堆浓妆艳抹的坏心女配中给拯救出来,穿上水晶鞋。

于是,我拒绝任何化妆品,连润唇膏都不用。

但后来终于醒悟,小说中那种皮肤好得不化妆也会在阳光下呈现完美无暇晶莹剔透状态,睫毛天生又浓又翘,唇不点而红的女主,人家那是百年才出一个的啊。

再看看自己,嘴唇皴裂干燥,皮肤暗沉有油光,双眼无神,这样子素面朝天只能等着升天。

而且身边那些坏心女配类型的大美女们也不傻,谁会没事在脸上抹浆糊,在嘴唇上涂血水啊。人家个个画裸妆,皮肤晶莹了,眼睛有神了,却还是一副清水芙蓉摸样。

在东想西想之间,头发整理完毕,衣服也换好,我拿起提包,出了门。

当我从市某医科大学毕业后,老爹将自己胸口一拍,道,女儿,我一定托人让你轻轻松松地进入三级甲等医院。我那个高兴啊,还认为自己以前是瞎了眼,居然认为老爹就一不学无术的主,简直是不孝。

果然,老爹实现了诺言,走了下关系,将我轻轻松松地塞进三级甲等医院--不过,却是一间男科医院。

也就是说,我每天都必须要和男人的那些事打交道。

实在是让人无语凝咽。

不过好处就是,自从我接受了这份每天检查男性同胞的性*器官的工作后,我娘手上愿意跟我相亲的名单便大幅度缩水,让我乐得轻松。

最开始工作时,还非常有激情,毕竟三不五时的,还能有一两个帅哥出现。

这是最快乐的日子,因为我可以外表严肃内心淫*荡地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对帅哥上下其手吃尽豆腐,最后还要帅哥掏钱付费。

连武则天武姐姐也没这个本事啊,我自豪。

但日子久了,神经渐渐麻木,男人那话看多了,就腻烦了,每天就觉得一大堆鸡腿菇在眼前晃悠。并且,就算是超级大美男,可他展现给我的略带恶心的患病部位,却毫无美感可言。

所以现在,我每天就面无表情地坐在诊室中,等着病人进来,脱裤子,检查,开药,交钱,走人,接着再唤一声:“下一位。”

柴柴有天若有所思地说道:“食色,我觉得你的工作和那些性工作者没什么两样啊。”

童遥赞成:“并且你还是穿白大褂,简直是制服诱惑。”

我无言以对,默然接受。

工作的男科医院就在我公寓的对面街上,每天上下班还是很方便的,只需要走过一个地下通道就成。

地下通道两旁,一般都有几个卖小物品的摊贩,比如说盗版碟啊,纽扣头绳之类的,但最近一个月,这里多出了一个乞丐。

那乞丐看上去年龄挺小的,十七八岁的样子吧,总是拿着一把小提琴,在不停地拉奏着。说实话,这孩子身上确实有那么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贵气。

因为我没什么音乐细胞,不仅同意刘亦菲美女的“弹钢琴的和弹棉花的没有多大差别”,还比她更进了一步,认为拉小提琴的和锯木头的没多大差别,所以实在不清楚这孩子拉的是好是坏。

再说句实话,他虽然脸上黑黑的,但从轮廓看得出,模样绝对不差。并且那双眼睛很漂亮,灿若星辰,水盈盈的,估计是--饿出来的。

这是有事实根据的,我节食减肥那两天,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时候,眼睛就会发光,看见人闪绿光,看见食物闪红光,差点被交通局聘去当人工智能型红绿灯了。

看着这孩子,我顿时心生同情,便掏出一块钱,放入他面前的小纸盒中,接着--从里面再拿出了两张五毛的。

最近食用油涨价,那天杀的牛肉面从六块涨成了六块五,害得我不得不从小乞丐这换零钱。

拿完之后,看也不看小乞丐一眼,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淡定往前走。但走着走着,忽然觉得有股愤怒的灼热的光在灼烧背部,怪事。

医院门口这间面馆卖的牛肉面特别合我的胃口,但一想到涨了五毛,我就肉痛,所以舀了三大勺辣椒油放在面里,这才心理平衡了些,但下手下重了,太辣,不得不再掏腰包买碗银耳粥,三大三块,我又亏了撒。

虽然医院里有食堂,但大家还是不约而同地选择到外面这些小吃店来吃饭。

不能怪我们,主要是医院食堂做的饭菜实在是高端得太有技术含量了。

以前我们那所大学的食堂,做得最过分的事就是平均三粒饭里加一粒砂,或者是辣椒炒肉中的肉只能借物理系同学的显微镜来寻找。

总的说来,还是正常的,只是偷斤少两,骗点钱。

但咱们医院这所食堂,那不仅是骗钱,还骗命啊。

亲身经历,我第一天上班时,人生地不熟地,弄不清情况,傻乎乎地跑去食堂吃中饭。里面那叫一个门可罗雀啊,我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安。接着那打饭的大婶看见我,像看见自己失散多年的亲闺女似的,眼中闪着泪光,拼命往我饭盒里塞饭,还喃喃道,盼了这么久,终于有新人来吃饭了。

打完饭,我抱着饭盒,猛吃到一半,却忽然发现里面居然有只还在慢慢爬动的活生生的蜗牛!

肉融融的脖子,壳与身体之间的黏液,还有那左右摆动的触角,简直是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我跑进洗手间,吐了个昏天黑地。

后来,我从同事口中,认识到了关于这所食堂的可怕之处。

给我一根里面卖的油条,我可以用它翘起整个地球。

给我一个里面卖的麻团,我能做油条的支点。

给我一个里面卖的烧饼,我就能砸断那根油条。

据说,自从食堂的吃饭率下降后,医院的死亡率同时也大大下降了。

所以我说,这食堂的凶残度简直快赶上日本731部队了。

牛肉面吃完了,我起身,边走进医院电梯,边回思着早上的那个梦。

弗洛伊德大叔说,梦,并不是空穴来风,不是毫无意义的,不是荒谬的。

可我做的梦,却从来都是荒谬的。

比如今早的六个病患脱裤子,比如天上掉下的金元宝砸在我头上时却变成了黄灿灿的屎,再比如说温抚寞突然从美国回来敲我家的门,说寒食色我一直没有忘记你……

打住打住!

怎么又想起他了?

我闭上眼,疯狂地摇头,忘记忘记忘记,快点把他给我忘记!

一直摇了半分多钟,我才停下来。

睁眼,竟发现电梯中的人全用见鬼的眼神看着我。

我深深吸口气,轻声解释道:“没错,我在嗨药。”

说完,打开电梯,留下倒地不起的众人,快速走了出去。

来到诊室中,换上白大褂,整理好桌子,开始翻阅新一期的《知音》。

刚看完一篇文章,今天第一位病人来了。

是一位大叔,四十岁左右,头顶中央的一圈已经成为了地中海,只能采取地方支持中央的原则,用旁边的头发小心翼翼地盖住那鲜红色的头皮。

而陪伴着他的那位“一脸关切”的中年妇女,估计就是大叔的老婆。

我问:“哪里不舒服?”

这大叔估计是见过世面的,对我女性的身份毫不在意,大喇喇地一指,道:“下面不舒服。”

这不废话嘛,来这里的男的哪个不是下面不舒服,难不成你牙疼还来找我了?我汗,只得继续深入:“具体有哪些症状啊?”

大叔想了想,道:“痒,还长了些小东西。”

我指指旁边的屏风:“到里面去,我检查一下。”

他依言照做,跟着我来到屏风后,褪下了裤子。

我看了一眼,顿时明白了,张口,说出了那四个字的病名。

医院年度大戏

话一出口,才知道自己鲁莽了:这大叔铁定是背着老婆出去乱搞才会染上的病。我这么诚实地一说,大婶听见了,还不立马引起家庭矛盾啊。

果然,那大婶先是双眼睁大,呈现惊愕状态,接着脸上闪过茫然,疑惑,恍悟,回忆,确信,愤恨,伤心,痛苦,绝望等等一系列杂七杂八的表情,接着,她猛地扑到大叔跟前,抓住他的衣领,嚎啕大哭起来:“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接着便是把大叔的衣服当卫生纸,眼泪鼻涕口水之类地全往上面抹,我不得不竖起大拇指赞一句,大婶,你果然是环保的好榜样。

倒不是我淡定,主要是这种事情还挺常发生的,妻子陪丈夫来看病,结果发现丈夫因为不忠得了不该得的病。一般都是大哭大闹,要杀要剐,当场离婚的也有。

对此,我早习以为常,也就不再惊诧。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我开好药单,正准备将他们送走,却忽然听见大婶哭喊出一句:“你说,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姐夫!你怎么可以背着我出去找别的女人!”

“哐当”一声,我倒在了地上,手脚抽搐半响。

姐夫?

原来是小姨子和姐夫偷情,但姐夫胃口太大,还继续在外面和别的女人来往。

我奋力地抓住椅子角,站了起来,拿起笔纸,准备将这个故事卖给《知音》杂志。

一个字一块钱啊,我随随便便写个六千字,也够吃三年的牛肉面了。

人家小学三年级还在读《格林童话》,我寒食色那时就开始读老妈从单位图书馆借回来的《知音》了。

这么多年来,本人对《知音》的感情那可叫一个深沉啊。里面的那些离奇曲折的故事,那些雷死人不偿命的人物,次次都能成功地将我击打得卷发变直,直发变卷,直接省掉了去理发店挨宰,多省钱。

而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是,在描写杀人案件时,作者们不仅能将杀人犯的心理揣摩地一清二楚,就像自己在案发现场一样,而且还奇迹般地知晓了已经死去的被害者生命最后一刻的心理活动,简直是通灵。

废话少说,赶紧构思题目。

人家《知音》文章的标题一向是无比的优雅加冷艳,那是绝对的先声夺人,所以我一定不能马虎。

《姐夫变情人,情人找情人--一对亲生姐妹与男子的爱恨纠葛》

终于想出了一个题目,正在继续思考,那对大叔大婶开始对话了。

大婶说:“你还骗我,那个女人最近也查出了这种病,你们肯定是上过床了!”

大叔说:“我没有!”

大婶说:“我不信,那次你们明明在一个旅馆中待了一晚!”

大叔说:“那次我在房间里只是和她看电视剧打劲舞,从金融危机谈到小面涨价!”

大婶说:“你都没有跟我看电视剧打劲舞,从金融危机谈到小面涨价,为什么你要跟她看电视剧打劲舞,从金融危机谈到小面涨价!”

大叔说:“都是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该和她看电视剧打劲舞,从金融危机谈到小面涨价,我答应你今后只和你一起看电视剧打劲舞,从金融危机谈到小面涨价!”

忍住忍住,千万不能吐,肚里的牛肉面值六块五毛呢。我深深吸口气,将想到的第二个题目写下。

《悲惨的轮回--我品尝到了姐姐吃过的苦果》

那边厢,大叔大婶还在争执着。

大婶说:“为什么?!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到现在还要骗我!你真的好残忍好残忍!”

大叔(尔康上身,鼻孔扩张,收缩,再扩张,再收缩):“我没想到,一向温柔可人的你,居然如此无情,如此残酷,如此无理取闹!”

大婶(咆哮马叔叔上身):“那你就不无情?!不残酷?!不无理取闹?!”

大叔(尔康上身,鼻孔扩张,收缩,再扩张,再收缩):“我哪里无情?!哪里残酷?!哪里无理取闹?!”

大婶(咆哮马叔叔上身):“你哪里不无情?!哪里不残酷?!哪里不无理取闹?!”

大叔(尔康上身,鼻孔扩张,收缩,再扩张,再收缩):“我就算再怎么无情,再怎么残酷,再怎么无理取闹,也不会比你更无情,更残酷,更无理取闹!”

大婶(咆哮马叔叔上身):“我会比你无情?!比你残酷?!比你无理取闹?!你才是我见过最无情,最残酷,最无理取闹的人!”

大叔(尔康上身,鼻孔扩张,收缩,再扩张,再收缩):“哼!我绝对没你无情,没你残酷,没你无理取闹!”

大婶(咆哮马叔叔上身):“好,既然你说我无情,我残酷,我无理取闹,我就无情给你看,残酷给你看,无理取闹给你看!”

接着“啪”的一声,大叔脸上出现了一个鲜红的五指印。

大叔(尔康上身,鼻孔扩张,收缩,再扩张,再收缩):“看吧,还说你不无情,不残酷,不无理取闹。现在完全展现你无情,残酷,无理取闹的一面了吧。”

我手指颤抖着,将想到的第三个题目写下。

《我那抛弃妻儿的姐夫啊,为何你要背着小姨子我偷情》

正当我窃以为局势趋于白热化时,老天又不要命地加了一把热火。

一个中年妇女忽然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二话没说,一把抓起大叔的衣领,高高抬起手,左右开弓,“劈里啪啦”一口气打了十多下,将大叔本来就龌龊的脸扇得跟猪头一样肿。

大婶先是一怔,接着连忙“咚”的一声跪下,拉住中年妇女的衣服,求饶道:“姐姐,不要打姐夫了!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姐姐,对不起,我知道你爱他爱得好痛苦好痛苦,但我也爱他爱得好痛苦好痛苦啊!”

oh ̄ ̄ ̄ ̄ ̄ ̄ ̄my ̄ ̄ ̄ ̄ ̄ ̄ ̄ ̄ ̄ ̄god ̄ ̄ ̄ ̄ ̄ ̄ ̄ ̄ ̄ ̄ ̄ ̄!

我心中顿时浮现出friends里面janice的经典台词。

我们的姐姐终于在千呼万唤之下出现了。

大婶的姐姐一脚将妹妹踹开,怒道:“老娘十年前就知道你们搞在一起了,今天的事跟你没关系,滚一边去!”

柔弱的第三者大婶顿时化为一颗球,咕噜咕噜地被踹到角落中去躺着。

接着,我们如女屠夫般厉害的大婶姐姐再接再厉,将袖子抡起,狠命向自己丈夫的脸颊不停地揍去。

她的拳法,结合了《唐伯虎点秋香》中周星星使用的“还我漂漂拳”,以及《圣斗士星矢》中永远打不死的小强星矢的“天马流星拳”,因此威力十足,大叔被彻底地打成了猪头,就连大叔的妈妈都认不出他了。

这时,一个人影忽然“嗖”的一声从我眼前飘过,再“咚”的一声跪在大婶的姐姐脚下,又“扑”的一声抱住了其大腿。

定睛一看,发现是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大男孩。

我这才抹去一头冷汗,这孩子,真是的,大白天装鬼,吓得姐姐我尿意膨胀。

刚收缩了下膀胱,这孩子接下来的话,让我真的洒了两三滴出来。

他说:“妈,我和爸之间,是你情我愿的!”

我头开始发晕,并且也出现尔康上身的状况,开始不停煽鼻孔。

我晕了,我开心得晕了,陶醉得晕了,享受得晕了,所以,我就华丽丽地晕了。看见那对偷情的小姨子和姐夫,我晕。看见这对“情投意合”的父子,我晕。看见大叔那猪头般的却可以吸引这么多人前仆后继的脸,我更晕。

父子啊!BL啊!重口味啊!

我的鼻血开始在乱飙,耳朵也开始嗡嗡地鸣叫,不行了,不行了,看来等这一出戏完结时,必须要去照个脑部CT。

大婶的姐姐怒发冲冠,掐着大叔的脖子,嘶声道:“你还是不是人啊,他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怎么下得去手!而且你都得病了,还要跟儿子做,你知不知道,他现在被你感染得菊花残了!”

一阵焦雷打下,我仿佛看见杨子哥哥拿剑指着天,大喊道:“善恶终有报,天道往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菊花残?菊花残?菊花残?!!

实在是太有画面感了!

哦呜哦呜嗷嗷!!我在心中一声狼嚎。

《菊花残--一段亲生父子之间的旷世畸恋》

《爱小姨子还是爱儿子?一个地中海大叔的艰难选择》

《我那猥琐花心的爹爹啊,儿子的菊花为您打开》

《知音》啊,你不用我的稿子,全国的腐女都不会原谅你的!

情节更加丰富,添添加加之下,我绝对可以凑到两万字,稿费够吃十年的牛肉面拉!!!

说做就做,我开始低头写起了稿子,也就不再管那一家子了。

三条母狼爪下的小正太

但为了让大家清楚,还是简单介绍下后来的情况吧:大婶的姐姐拿起我的手术刀,开始追杀大叔,说是要把他的罪恶之根给剁下来。大叔被吓得在医院走廊上飞奔,那地方支援中央的头发如魔似幻,风中凌乱。

这一刻的大叔,速度堪比光速,按照安因斯坦的相对论,马上就要穿越时空和汉武帝一起到断背山上去放羊了。

我们院长站在办公室前,扶扶鼻梁上的眼镜,若有所思地说道:“我的妈诶,勒个娃儿,跑得楞个快,勒要是参加了去年的奥运会,绝对能跑赢博尔特那个黑不溜秋的崽儿撒。”

接着,我们医院的人全都伸长了脖子,看着那四个人逐渐缩小,缩小,成为颤抖的一小点,及至消失。

我,心中,无限,惘然。

多难得的好戏啊,就这么落幕了,哎。

完毕之后,开始继续工作,一个妈妈陪着自己十四五岁的儿子走了进来,说儿子要割包*皮。

我懒懒地抬眼,当看见那儿子时,眼睛顿时“嗖嗖”地发出精光,那亮度,和奥特曼发出的眼光线有得一拼。

多水嫩的正太啊,眼睛是水嫩的,皮肤是水嫩的,嘴唇是水嫩的,而且还微微垂头,躲在妈妈身后,一副娇羞摸样。

我顿时口水直下三千尺,疑是淫魔落九天。

“医生?你没事吧?”那位妈妈疑惑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