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渺渺从车上下来，习惯性的往门口看了一眼，想看看地上有没有外卖快递什么的，好帮里面那几个非人类带进去，然后果然看见一个快递盒，她走过去搬了起来。
“还挺重。”巫渺渺掂了下手里的重量，忍不住看了一眼快递单，“围棋套装？这肯定是沅白买的。”
这时季朗走了过来，把手里的衣服盒子和巫渺渺手里的围棋对调了一下：“你去开门。”
“嗯嗯。”巫渺渺快步走过去打开大厅的门，门一开就看到了站在门里一脸微笑的娃娃。
“大爷，来玩呀。”娃娃一见巫渺渺就喊道。
“是啊，来玩了。”娃娃这台词说的次数多了，巫渺渺已经免疫，而且基本能猜到里面的意思。这句大爷来玩了，翻译过来，相当于就是“你来了，娃娃很开心”的意思。
“啊哈哈哈……”娃娃大笑着扑了过去，巫渺渺一弯腰，顺势就把娃娃抱了起来。同时季朗走了进来，娃娃就又是眉眼一笑，重复了一遍台词。
“大爷，来玩呀。”
“嗯。”季朗这时候也已经淡定多了，没办法，就算再嫌弃，也是自家孩子。
两人抱着娃娃走到地下室，地下室内的两鬼一猫都看了过来，不过黑猫只是看了一眼就又睡觉去了，另外两只鬼就要礼貌的多了。见礼后，鬼公子看见季朗手里抱着的快递盒，又是一阵道谢：“多谢先生，帮沅白取了快递。”
他订购的围棋盘是实木制作的，重量不轻，以他如今的身体是根本抬不动的，他是故意算准了周五这天巫师和季朗会来，才刻意订购的。
季朗睨了他一眼，并未计较，因为鬼公子在别墅买的东西越多，就表示他越没有反心。毕竟一个随时准备离开的厉鬼，不会给自己买围棋这种消遣的东西。
“你……”巫渺渺从进门开始，望着鬼公子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她感觉鬼公子有些不一样了，“你成鬼将了？”
她这话一出，旁边懒散着趴着的黑猫猛的跳了起来，一双金色的猫瞳，警惕的瞪向鬼公子。
“鬼……鬼将？！”柳媚儿也吓了一跳。
场中唯一还算淡定的只有季朗了，他进门的时候也察觉到鬼公子身上的气息强大了不少，但是这种强大并没有威胁到他。而且，之前巫渺渺就说过，鬼公子在化身厉鬼的时候，很可能实力就已经接近鬼将了。所以此时的鬼公子变成鬼将，对于他来说，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是，还得多谢巫师相助。”鬼公子没有打算瞒着巫渺渺，且就算现在瞒住了，回头启用巫族秘术的时候，巫师还是能够察觉道。
“你的尸骨里，居然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巫渺渺已经想到了原因。
周一的时候，东永元给她打电话，说鬼公子为了制约和反噬刁永年，魂体受损。她便顺手改了阵法，把血祭大反置了一下，可以让鬼公子从自己的尸骨和刁永年的血脉里得到一些增益和反哺。但这种反哺，她怎么也没想到，可以强到让鬼公子直接升级到鬼将的程度。
“我当初被刁家祖先血祭炼化的时候，心中不甘和怨念极重，都化在尸骨中了。而这五百年来，刁家人利用我的力量，做下的每一件事情，积攒的每一笔财富，都浓缩在他们的骨血里。人类的贪婪，也是怨灵最好的养分。”鬼公子淡笑道，“这才……一不小心补过头了，其实我也不想成为鬼将的。”
同为鬼魂的柳媚儿露出满眼的不信：这年头还有厉鬼不想成为鬼将的，骗谁呢。要知道，一旦成为鬼将，不但可以拥有强大的实力，同时还能凝聚鬼符，号令万鬼。
巫渺渺神色凝重，沉吟片刻后道：“我们制定的条件，需要修改一下。当然，这是补充条款，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不答应。”
这话一听就不对，既然要签补充条款，却又允许对方可以不答应，岂不是前后矛盾。
季朗奇怪的看向巫渺渺，而鬼公子却像是早就猜到了什么般，淡声道：“请说。”
“你以前虽然修为厉害，但也只是只普通的厉鬼，如今你成了鬼将，那么就不能滞留在人间了。”玄门百家，并不是每一家都以驱除厉鬼为己任的，起码巫师这一族并不是。但是玄门百家又有一个共识，那就是鬼将级别以上的鬼物，必须清除。
鬼将可以凝聚鬼符，召集鬼兵，他所在的地方，普通的厉鬼都会在极短的时间内修为提升，甚至只要鬼将愿意，并不是厉鬼的普通灵魂，鬼将也能将他们变化。这对于人间是极大的危害，所以玄门百家才有了这个共识。
鬼公子的这个状况和季朗的梦魇之体有些相似，如果说有什么不同，那大概就是此时的季朗还没有完全觉醒，他的梦魇之力并不会影响周遭的人。而鬼公子，是已经觉醒了的状态。
“你想让我入鬼门关？”鬼公子问道。
“明晚，我会过来帮你找到你妹妹，之后再把你身上属于你妹妹的残魂还给她。如果分裂残魂后，你没有从鬼将的层级掉落下来，我希望你入鬼门关。”巫渺渺道，“地府有特殊规定，无论鬼将级别以上的厉鬼，生前做过什么，只要愿意入鬼门关接受考核，考核通过后，都可以在地府做鬼差。我想你入鬼门关，去参加这个考核。”
这其实是地府的招安政策，厉鬼一旦达到鬼将级别以上，就算是地府要对付他们都不容易，所以才定制了这么一条规矩。简单来说，就是对于强者的妥协。
“如果我不同意呢？”鬼公子问道。
“如果你不同意，我依然会帮你把残魂还给你妹妹，但是那之后，我会杀你。”巫渺渺毫不客气的说道。
玄门被天道选中，享有特殊的能力，所以在一定程度上，他们也必须为天道做一些事情。人间多一个鬼将，就会多无数厉鬼，所以他们必须限制。
这也是为什么东永元会对鬼公子说，如果他变成鬼将，协会会八百里追杀的原因。
更何况，这个鬼将，几乎是巫渺渺一手缔造出来的。
“好，支付完你的报酬，如果我还是鬼将，我就入鬼门关。”鬼公子似乎提前就想好了答案，并没有多纠结便答应了。
“好。”巫渺渺表情微缓，说道，“我今天先带娃娃回去梳理能量，明晚再过来。”
娃娃这五天都不在她身边，魂体虚弱，必须先在她身边休整一天才行。
“等一下。”鬼公子喊住她。
巫渺渺疑惑的看过去，就见鬼公子指了指自己身后一个精致的手办，说道：“能不能麻烦巫师，帮我换一具身体。”
换一具身体并不费事，巫渺渺没一会儿就帮鬼公子换好了，随后她和季朗一起抱着娃娃离开了别墅。
路上，季朗一直很安静，或者说，从听到巫渺渺和鬼公子讨论鬼将的处置问题时，他就变的安静了。
巫渺渺虽然没有直接说出鬼将的具体危害，但是从巫渺渺的表达里，季朗大概能猜的出来，一定是鬼公子鬼将的身份会带来巨大的危害，所以她才会如此强制的要求鬼公子。甚至说出，如果对方不同意，就杀了对方的话。
“相公，相公？！”
“嗯？”季朗茫然回神。
“你开错路了。”巫渺渺奇怪的看向季朗。
“这是哪？”季朗也愣了一下，左右看了看，发现周围的景物果然有些陌生。他刚才走神了，开错了路口，但好在他的视线一直是注视着马路前方的，所以并没有发生交通事故。
“我也不知道。”巫渺渺之前正低头和室友们聊天，等发现的时候，地方已经不对了，“相公，你刚才在想什么呢？”
“没事，就是走了下神。”季朗道。
“骗人，你身上的梦魇之力刚才特别乱，像一捆解不开的麻绳一样，这表示你的心也很乱，才不是走神。”巫渺渺回神，正是因为感觉到了这杂乱的梦魇之力。
季朗抿了抿唇，目光望向不远处的摩天轮，指了指前面，说道：“我们去看摩天轮吧。”
巫渺渺也看了一眼前方的摩天轮，而后嗯了一声。
车子又行驶了二十分钟，到达了一处夜市，夜市边上有一条小河，小河的对面是一个游乐场，游乐场里有一个巨大的摩天轮。海城的人们，如果想要去坐摩天轮，那么还要走一段路，过桥，进入游乐场。但若只是来参观摩天轮的，那么这处夜市才是最完美的地点。
巫渺渺还是第一次来逛夜市，一进去就很是兴奋，琳琅满目的小吃，直接解决了他们的晚饭，最后巫渺渺顶着两个发光的恶魔角，和季朗坐在了河边的长椅上。
“吃的太饱了，都要走不动了。”巫渺渺靠在季朗身上，满足的说道。
“刚才让你不要吃那么多了。”季朗无奈的道。
“可是买都买了，不吃多浪费。”巫渺渺噘着嘴。
季朗笑了笑，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盖在了巫渺渺的肚子上。刚刚吃的东西那么多，那么杂，吹了风该拉肚子了。
“相公，你现在可以说了吗？”巫渺渺转头看向季朗。
季朗捏着衣角的手一僵，抬眸对上巫渺渺的眼睛，知道自己是避不开这个话题了。而且，他心里，其实也很想知道答案。
“你刚才那么要求沅白，是鬼将的身份有危害吗？”季朗问道。
“是，鬼将和普通的厉鬼不同……”巫渺渺当下便详细的和季朗讲了一下鬼将的能力和危害。
果然和自己想象的差不多呢。
“那你不觉得，他和我很像吗？”季朗道。
巫渺渺怔了怔，忽然就明白过来，问题出在哪里了：“不一样的，相公的梦魇之力只要不失控，就没有危害。”
“那万一失控了呢？”季朗执着的问道，“你会怎么对我？”
“我……”
季朗双目炯炯的注视着巫渺渺，等着她接下来的答案。
他从前只以为巫渺渺会无条件的站在自己这一边，直到刚才，他才意识到，巫渺渺并不是无条件的。她站在自己身边是有前提的，那个前提是，自己不能失控。可万一自己失控了呢，她望着自己目光，对待自己的态度，是不是就和协会那些人一样了。她也会用娃娃，对付自己吗？
所以最终，自己还是一个人吗？
季朗的心，仿佛被裹上了一层冰，冰寒的如同死去。
“我应该什么都不能对你做的。”巫渺渺忽然道，“因为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如果你失控了，杀的第一个人，一定是我。”
心猛的一颤。
“我会……杀你？”季朗颤声道。
巫渺渺忽然起身，从前面抱住季朗的脖子，轻轻的哄着：“相公，别怕，我会一直守护你的。”
明明是我要杀你，你却让我别怕吗？
季朗颤抖着闭上了眼睛，冰寒的心，重新跳动起来。
伴随着，冰层碎裂的声音。
第104章
虽然巫族的秘术可以在双方约定的情况下完成任何契约，但是剥离魂魄，需要极大的能量支撑。巫渺渺也是第一次做这么大的一笔生意，所以周五回来之后，她晚上暂停了自己的第二梦想，老老实实的温养娃娃。第二天，更是没有和季朗出去约会，在家中冥想了一天，这才在晚饭后，和季朗一起去了别墅。
晚上八点，巫渺渺和季朗抱着娃娃，带着一猫两鬼，站在了别墅的顶楼。一轮弯月悬在半空，冷白色的月光洒下来，为众人多添了一份神秘。
“娃娃，拜托了。”鬼公子是个讲究鬼，哪怕知道今晚的阵法是巫师主导，但是娃娃同样也是要出力的啊，所以他在娃娃落地的时候，便长袖一摆，朝娃娃做了一个揖。
鬼公子的这个动作很是漂亮，也很是眼熟，娃娃见到过的。在柳媚儿的记忆中有过这样的场景，白衣飘飘，手持折扇的公子，彬彬有礼的朝她行礼。
但是柳媚儿怎么回答的来着？
因为这个记忆并不是很深刻，所以娃娃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而后就大声的念出了新台词：“一会儿上了床，公子也这样有礼吗？”
“……”场中所有人，鬼，猫，统一寂静了，只有娃娃依旧一脸的兴奋。
“咳，我的错。”鬼公子见气氛尴尬，自觉承担错误。
是他的错，他就不该找娃娃说话的。
“啊哈哈哈~~”娃娃开心的转了个圈。
“我还是弄死她吧。”季朗却没这么就算了，冰冷的目光如刀射向柳媚儿。
柳媚儿顿时就哭了：“不要杀我啊，娃娃已经很久没有从我这里吸收情念了，这是她以前吸收的。”
“那你就更没有用了。”季朗想收拾她很久了。
“季先生，饶命啊。杀了我一点用都没有，留着我还能当个丫鬟使啊。”柳媚儿哭喊着求饶。
“啊？”忽然，娃娃身子一转，哒哒的跑到柳媚儿的身边，拎起柳媚儿巴掌大的布偶身体，又哒哒的往顶楼边缘跑去，然后手一松，把柳媚儿丢了下去。
丢完，娃娃还转身朝着季朗的方向摊了摊手，仿佛在说，人不见了啊。
“……”季朗又是一阵无语。
“我只是听说情念吸收的多了，情商会变高，原来是真的啊。”巫渺渺看着娃娃这一顿操作，忍不住开心的笑了。
娃娃这是以自己还不健全的小脑袋，想出来的勉强算两全其美的办法。既惩罚了柳媚儿，保住了季朗的面子，又救了她呢。虽然，季朗也未必真的会杀柳媚儿就是了。
黑猫这时候也踱步到天台边缘，往楼下看了一眼，正好看见柳媚儿从草坪里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回了别墅内。见给自己梳毛的鬼仆还在，黑猫低头舔了舔爪子，就地趴下，继续看热闹。
季朗郁闷的心情，也因为发现娃娃智商见长，稍微舒展了一下。
“行了，我们开始吧。”巫渺渺看了看时间，转头对鬼公子道，“你先从手办中出来。”
鬼公子一晃身，离开了手办，一魂一手办并排站着，若不是鬼公子魂体穿的是一袭青衫，这乍一眼看去，还真以为那手办真是鬼公子的本体呢。
“娃娃，开阵了。”巫渺渺示意娃娃启动阵法。
鬼公子如今的实力是鬼将，他不能以魂体的姿态在外界待的时间过长，不然四周的阴戾之气会自然汇聚而来，形成鬼眼，招来其他厉鬼。
娃娃连忙从天台边缘跑了过来，原地转了两圈之后，张口吐出一个黑色的阵法。阵法旋转扩大，最终悬浮在巫渺渺和鬼公子的身前。
巫渺渺凝神聚力，一掌拍下，随即两条黑色的契约之线，从阵法左右两侧的眼睛中分离出来，其中一条契约之线毫不犹豫的钻进了鬼公子的魂体，鬼公子闷哼一声，却并没有抵抗。而另一条契约之线，却在半空中不住的飘荡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却又找不到，最终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因为你是鬼魂，不能用血做媒介，那就只能用你妹妹的残魂来做媒介。所以我必须先从你的灵魂里剥离出你妹妹的残魂，然后才能以残魂为契机来寻找你妹妹。如果找不到，残魂会重新回到你的灵魂里，如果这样，这一次魂魄剥离就算是浪费了。”巫渺渺提醒道。
鬼公子的妹妹转世了几百年，如今这个时间点，她是活着还是正在地府排队等着投胎这都是一个未知数。如果是前者，那就好办，只要对方活在这个世界上，无论年纪如何，只要还活着，契约之线就能找到她。可若是她恰巧在地府等着投胎，那契约之线就找不到了。
而一旦找不到载体，契约之阵失效，鬼公子这被生剥魂魄的痛苦，就算是白白受了。
“我知道了。”鬼公子神情坚定，他等这一天等了五百年，不会因为巫渺渺一句话就打消主意。而且就算找不到又如何，自己已经等了五百年了，难道不能再等几年？大不了，再卖身十年，再被剥离一次魂魄就是。
“行，那我可就下手了。”巫渺渺说着，覆盖在阵法上的手掌，巫力涌动。
“请千万不要手下留情。”鬼公子轻笑着，但是他这抹笑容还没有完全展露出来，一股剧烈的难以形容的痛苦猛的从他灵魂深处爆开。像是有一千把刀，想要把他片成无数片，又像是被扔进了绞肉机里，灵魂被绞成了泥。
鬼公子努力的不让自己惨叫出声，但是他能控制住自己的惨叫，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形体。一股无比强悍的鬼气既然从鬼公子身上散发出来，冲天而起，然后在升到空中三米高度的时候被一股无形的结界挡住了。
这股无形的结界，是巫渺渺设置在别墅周围，防止鬼气外泄的。因为结界的存在，像柳媚儿和鬼公子这样的鬼魂平常都不能出入结界，只有黑猫可以自由出入。之前黑猫和项宁半夜偷溜出去抓柳媚儿，也是因为黑猫的缘故，项宁才能离开结界。当然，以鬼公子如今的实力，想要强行闯出这个结界并不难，但是结界被触动的瞬间，巫渺渺立刻就会知道。
无形的结界之下，浓黑的鬼气越来越重，此时的鬼公子就像是一颗正在爆炸的炸药，被巫渺渺点燃后，轰然炸开，转眼间鬼气便布满了整个空间，形成了一个以别墅为中心，半径三米的半圆形黑色的球体。
“喵！”黑猫浑身毛发竖起，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球体中心，鬼公子青色的魂体彻底爆开，碎成了千千万万片的映像。
这是真的，被撕碎了啊。
就是现在！
一直关注着场中变化的巫渺渺眼睛猛的一亮，手指结印，朝旋转的契约之阵中一点，随即有金光亮起。像是黑夜中亮起的寥寥星光，不多，但是很耀眼。
“娃娃。”巫渺渺朝娃娃喊了一声，而娃娃也在同时跳起，冲进鬼公子碎裂的灵魂中，双手飞快的抓着，取出了那闪着金光的部分魂魄碎片。这部分，是他妹妹的残魂。
娃娃收集完残魂，转手就拍在了契约之阵上，随即阵法闪过一抹金芒，那根漂浮在空中不知道该去向何处的契约之线，陡然间颤了一下，然后便像是寻到了什么般，一头扎进了虚空中。
“找到了。”契约之线连接的感应传来，巫渺渺惊喜的看向鬼公子的方向。此时的鬼公子，正在重组自己被撕裂的魂魄，此时已经显出了半个身子。
他神情虚弱，魂体更是透明的几乎要融在夜色中，但听到巫渺渺的话语后，还是下意识的笑了出来：“找到我妹妹了？”
“嗯，契约之线连接上了。我现在试着沟通你妹妹，你快点重组身体。”契约完成的前提是，契约双方的主体，都自愿且同意的情况下才能签订成功。鬼公子这边毋庸置疑了，但是他妹妹那边也需要同意。
巫渺渺闭目，循着契约之线的牵引，感应到了虚空那一头，另一个人的存在。
契约之线一旦连接成功，巫渺渺便可以通过契约之线，和被契约之线连上的人对话，通过意念，询问对方是否愿意，如果对方愿意，那么契约启动，如果不愿意，契约之线便会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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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离海城很遥远的一座城市里，一个皮肤白皙，长相秀美的长发女子，正抱着一把大提琴端坐在椅子上，她的面前是一部手机，手机里正开着一个直播间。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在旁边认真的校对着手机的拍摄角度，然后很认真的和女孩说着直播间里网友的留言。
“姐，我直播间里的网友都夸你长的好看呢。”少年开心道，“还说我们不愧是姐弟，长的特别像。”
少年是个喜欢唱歌的小网红，一周总要直播两三次，偶尔也会让姐姐出镜做一下嘉宾。
“我们长的很像吗？”姐姐茫然的转头，疑惑的问着。
少女有一双极为好看的眼睛，但可惜的是，漆黑的瞳孔深处，没有一丝亮光。这是天生的，她从出生的时候就看不见。父母带她寻遍了名医，但奇怪的是，所有的医生都说她的眼睛没有问题，可她就是看不见，这一瞎就是二十年。
“像。”弟弟肯定的道。
“那我相信网友的话了。”姐姐开心道。
“哪句？”弟弟问。
“说我好看啊，我摸过你的脸，我知道我弟弟长的很帅的。”姐姐微微弯唇，眉目舒展，笑的一脸温柔。
弟弟脸上的笑意却忽然顿住，他望着姐姐美丽却没有神采的眼睛，忽然难过起来。今天上午，姐姐才刚从帝都求诊回来，而这一次求诊，依然没有找到姐姐失明的原因。
“小言，你怎么不说话了？”姐姐看不见，但是对四周极为敏感，她伸出手去抚摸弟弟的脸。
弟弟没有躲开，只是强颜欢笑道：“我吉他忘在客厅了，我去拿一下，姐你先和我直播间的网友们聊一下。”
说完，少年跑出了房间。
姐姐不是第一次帮弟弟直播了，所以应对镜头很是熟练，她侧了侧头，通过直播间的提示音，找到了手机的方位，然后笑着挥了挥手：“直播间的朋友们你们好，我是小言的姐姐。”
顿时一阵阵礼物飞过的声效响起，弹幕和礼物刷满了屏幕。这些女孩都看不见，只能安静的对着镜头微笑，但是她只是这么笑着，就已经很美好了。
【多好看的小姐姐啊，怎么眼睛就看不见了呢。】
【三个月前，小姐姐也直播过一次，她大提琴拉的可好了。】
【肯定是上天觉得她太优秀了，为了让她来到这个世界，才剥夺了她的眼睛。】
【我记得小言在直播的时候说过一次，说她姐姐的眼睛没有问题，有一个专家还说，也许小言姐姐的眼睛，保不准哪天忽然自己就好了，就能看见了。】
【这种话你也信，眼睛没问题还能瞎这么多年。】
【楼上的，能不能不要用瞎这个词啊。】
【我就用，就用，怎么了？本来就是瞎子啊，再好看也是瞎子。】
【喷子，滚。】
……
就在直播间里的网友们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一直安静坐着的女孩忽然惊疑不定的站了起来：“你是谁？！”
【怎么回事？家里进外人了？】
【没有啊，房间里就姐姐一个人啊。】
【姐姐，没有外人，房间里就你一个人。】
直播间里的提醒，女孩自然是看不见的，她伸出手在房间内摸索着，但是什么也没有摸索到。
四周没有人，难道是自己幻听了？就在女孩这么以为的时候，那个声音忽然又在她耳边响起。
“你想要治好眼睛吗？”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女孩大声的质问着，她这是第二次听见了，绝对不是幻听。
“姐，姐，你怎么了？”这时候弟弟听到声音跑了进来，丢了手里的吉他，一把扶住姐姐。
“小言，屋子里有人，有外人。”女孩惊恐的道。
“没有啊，房间里没有外人，就我们俩，姐你怎么了？”
“别怕，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会离开。你想要治好眼睛吗？”那个声音悠远空灵，像是漂浮在她耳边，又像是在她脑海里，执着的询问着她同一个问题。
“你想要治好眼睛吗？”那个声音还在继续。
“我想，我当然想。”几乎是本能的，女孩低声的回答道。
“契约，成。”
而就在这个声音落下的瞬间，一阵炙热猛的从女孩的双目传来，痛的她猛的捂住眼睛，蹲下身去，痛呼出声。
“好痛，我的眼睛好痛。”女孩惨叫着。
“姐，姐，你怎么了？爸，妈，你们快来呀。”弟弟害怕的呼喊着。
而随着外面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女孩眼部的疼痛缓解了一下，她缓缓的放下遮盖住眼睛的手掌，尝试着张开眼睛，然后又猛的闭上了。
“好亮。”
强烈的灯光刺激了女孩的泪腺，眼眶瞬间就湿润了，睫毛盈着泪珠，微微颤抖。
“姐？！”弟弟惊慌的神情一怔，然后不可置信的问道，“姐，你刚才说什么了？”
“疼。”女孩闭着眼睛，“眼睛好疼。”
“姐，你刚才是不是说亮了？你刚才说亮对不对？”虽然刚才姐姐的眼睛只是睁开了一瞬间，但是他明明，明明在姐姐的眼睛里，看见光了。
“姐，你放开手，你再睁开眼睛看看。”弟弟激动道。
女孩这时候也回过神来，她刚才似乎，真的感觉到光了。半信半疑的，女孩再次移开手掌，再次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同样的只是一眨眼，就又被强光刺激的闭上了。
这一次，弟弟无比的肯定，他姐姐的眼睛能看见东西了。那是被光刺痛了眼睛，才会有的反应。
“怎么了？小言，你姐姐怎么了？”这时，一对中年夫妻跑了进来，紧张的问着。
“爸妈，姐姐的眼睛，好像能看见了。”弟弟大声的喊着。
此时，谁也没有想起房间里还在直播的手机，一家人连夜把女孩送去了医院，任凭直播间里的弹幕铺天盖地，也再无人理会。
第105章
别墅楼顶。
鬼公子在感觉到契约完成的那一刻，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成功了，他终于把眼睛还给了妹妹。
“多谢主人，也多谢娃娃。”灵魂被撕碎后爆开的鬼气正在慢慢回归，但鬼公子的脸色看起来依旧不大好。虽然那一抹残魂并不属于鬼公子本身，但却在他灵魂内滞留了七百多年，更是他实力的一部分，如今被强行剥离，他损耗也不小。
“不用叫我主人，我们是雇佣关系。”巫渺渺道。
她和鬼公子签订的是十年服务契约，可不是古时候的卖身契。
“那……”鬼公子看了看巫渺渺，又看了看和她站在一处的季朗，嘴角微勾，笑道，“多谢老板娘。”
这一次巫渺渺没有反驳，乐呵呵的笑了，就连季朗看他的眼神也温和了一些。
鬼公子顿时觉得，自己活着的时候要是科举入仕了，在朝堂定然也能混的不错。
“娃娃，你干嘛呢？”忽然，巫渺渺见娃娃站在鬼公子身边，正张着大嘴，大口大口的吸着鬼公子正在回归的鬼气。
闻言，鬼公子低头看去，忍不住也是一愣。
“那什么……以往每一次契约完成，娃娃都能从客户身上吸收到一些情感，用来补充自身的情感。但这一次交易的主体是你，契约之阵就没有从你妹妹身上吸收反馈而来的情感，所以它可能以为，这些鬼气，是……给它的报酬。”巫渺渺连忙阻止娃娃，一边和鬼公子解释着。
娃娃通过直接吞噬，可以吸收厉鬼的情感，但是活人的情感，只能通过契约之阵吸收。且活人的情感因为是鲜活的，对于娃娃的滋补效果更好也更大，再者，契约之阵吸收来的情感大多是正面的。这也是巫渺渺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启动契约之阵的原因，毕竟厉鬼的身上很少有正面的情感残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