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继续装作无情,但是她一个垮下肩膀的背影,动摇了他。

带她去吧,就当给她一个彻底死心的机会。

S城,高级五星级酒店。

他领着她进入包厢的时候,父亲和黄伯伯早已经侯在座位上,两位老人见多了一位同行女伴,显然都愣了一下。

“黄伯伯,很抱歉,高速堵车。”他礼貌解释完迟到的原因,然后为他们三人做简单介绍:“这是我朋友,蓝芹,这是黄伯伯我爸。”

朋友?但是,“老高,看来有人很听话,准备定下性子安家立业了。”黄伯伯朝旁边的老友挤眉弄眼。

真羡慕,看来,老友终于有媳妇茶喝了!

眼前的女孩,面目清秀,气质端庄,丝毫无妖治感,长发绾成一个髻,看起来恬静又温柔。

怎么看,和当年的高以贤的母亲一样,气质舒坦到令人很满意。

“黄伯伯,高伯伯。”看吧,和长辈招呼,态度恭谦,语气柔和、有礼!

旁边的高以贤怕她被两位长辈盯得太过拘束,领她入座,替她拿出筷套,放在她面前的精致碟盘里。

但是那么细小的一个动作,已经观察进高父的眼里。

打自娘胎认识儿子二十七年,清楚极了他的生活太多有多漫不经心,不曾见过他对谁那么细心照顾过。

高父不怒而威,沉着稳重、炯炯有神的双目,慢慢升起欣悦。

看来,老黄所言甚是。

他对未来媳妇要求不高,只要儿子喜欢,对方乖巧,身家清白就可。

看来,这沉静似水的女孩,非常符合要求。

四个人一坐定,服务员开始上菜。

“喜欢吃哪个?”他低头询问她。

在对面长辈两道盯迫的目光关注下,她的双颊有点尴尬的微红。

但是,她感激高以贤的“重视”,因为至少她觉得在这样当下的局面,自己能有的难堪。已经被他降到最低。

“都可以。”

高以贤故意无视黄伯伯调侃的目光,父亲侧目的神情,盛了一碗鲍鱼汤在她碗里。

她低头,秀气的用餐。

她不善应酬,不知道该怎么找准时机恳求高伯伯帮自己父亲一把,只能先等,等大家都用完餐,情绪比较愉快时。

席间,高以贤恭敬的一一回黄伯伯的话,看似三人交谈愉快。

但是,仔细一注意。

“投资公司收贷的利息是几分?放贷呢?”高父一脸严肃的问。

但是,话题饶啊绕,就是没人回答他,直到黄伯伯也饶有兴趣的问出相同的问题。

“收贷是一分五,放贷是三分。”他微笑着回答,并不介意说出这么半公开的商业机密。

“那不是和高利贷没什么区别?!惹上官非怎么办?不要做了!”高父不悦,严谨的态度怕儿子出事。

“老高,你落伍了!你儿子黑白两道都有门路,吃得很开!”显然,黄伯伯很放心。

他淡笑,没有插嘴。

“那也不行!”高父板脸。

不是不知道儿子朋友面广,其中一位关系比较铁的朋友是极有势力的黑社会,刚才儿子也提及到这位朋友也有参与投资公司事宜,但是做父亲的怎么能放心儿子参与复杂、混乱的行业?

“收贷和放贷不是我在处理,是另一位朋友在负责。我只要关注管理资金,合理投资项目就可以。”轻描淡写,这句解释,他不是对着高父,而是和黄伯伯说明。

高父闻言,稍显宽心。

但是。

“管两个公司会不会太累?没什么比身体更重要!”眉头又紧接着深蹙。

黄伯伯笑盈盈点头称是,高以贤懒得回答。

“多请几名专业人员帮自己!该花的钱不能省!”高父并不在乎儿子赚多赚少。

人家在教训儿子,黄伯伯不好开口。

这次,自然也没人接腔。

“要不要我帮你?地块工程这方面,爸还有点实权!”

他的神情很淡很淡,淡到没有情绪,也仿佛听不到父亲的任何话。

埋首,他只是专心用餐。

气氛,一度僵化。

“我去一下洗手间!”所有问话得不到尊重对待,高父尴尬起身。

黄伯伯急忙点头。

“小贤啊,是不是好事快近?”见老高走出包厢,黄伯伯转移话题,缓和气氛,乐呵呵的神情,眼角扫着一直沉默不语,安静坐在他旁边的女孩。

今晚和长辈吃饭,小贤带了一个女人上来,如果不是考虑到结婚,肯定不会带人亮相。

这点,想必老高也清楚。

果然,他淡淡一笑,没有点头也没有反驳,倒是旁边的女孩,一张秀气的脸涨的通红。

眼观鼻、鼻观心,黄伯伯越看这女孩越喜欢,虽然不是美女,不过这女孩大家闺秀般端庄的样子,能越看越得长辈欢心,要是他家不争气的儿子也能安下心来,替他找个这样类型的儿媳妇就欢喜了。

“来来来,黄伯伯给你夹菜。”黄伯伯笑容满面,和蔼的夹了一只蟹脚给她。

“谢谢,黄伯伯”

没想到,气氛正愉快着,老高黑着一张脸进来。

这一次,高父神情有异,紧盯着她净秀的脸,居然目光如刃。

高以贤觉得有点不对劲,蓝芹也感到有股不祥的预兆升起。

果然。

高父转向儿子,重重拍桌,力气大到好像恨不得将桌子锤碎:

“带个结过婚的女人介绍给我们,你是不是故意想气死我?”高父觉得脸面无存。

黄伯伯也吓了一跳,一双筷子停在她的碗碟上方,不上不下。

刷的一下,她的脸色有点苍白。

明明来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见长辈,但是被特纳指着鼻子责难,难言的难堪感,排山倒海而来。

“离过婚,不是她的错!”马上明白情况的高以贤,口气依然很淡,但是将筷子重重拍下的动作,代表,他也生气了。

两父子就这样杠上了。

儿子和他有多久没说过话了?快有十年了吧!只有他这做父亲的清楚,儿子的个性一旦犯倔,就像一团烈火一样无法扑灭。但是,没想到,今日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破功。

高父觉得自己血压瞬间飙升。

“凭我儿子的家世,凭我儿子的样貌,凭我儿子的能力,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偏偏选中残花败柳?”高父对着她的话,开始一点也不客气。

残花败柳?

她的脸色更加失常了,一双小手揪得很紧。

从小到大,她从没遇见过这样的局面。

离婚是她爱过、通过后最坦荡的选择,但是,没想到在世俗的眼里,会那么不堪。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起身,拾起自己最后的尊严,决然离开。

但是,不行!

因为,她此行的目的。

“自己的儿子也没多干净,睡过的女人没有成千也有上百,凭什么封建到要求对方一定要够清白?!”高以贤冷然嘲讥,他没想到一个上洗手间的功夫,父亲已经调查到蓝芹的底细。

那怎么同?!

高父瞪眼,但是偏偏被儿子这一堵,又什么话也反驳不出来。

“我”她张口结舌,不知道在这剑拔弩张的当下,她自己该如何说明,她和高以贤并没有他们以为的那种关系。

而且,此时提出父亲那事,好像更不适宜。

但是,没想到,高父反而主动提起来:“听说她爸爸现在还在‘双规’中,脑袋清醒一点的人,都知道该离她远一点!”高父大吼。

她一震。

这段日子,她太焦急,没有深思过小姨为什么吞吞吐吐告诉她,这段时间尽量少找姨夫。更没有往深层想过,妈妈为什么忍了一辈子,会在此时对原本就形同虚设的婚姻提出解除的要求。

大家都在明哲保身,避忌着什么。

也许,她懂,只是无法接受而已,才逼迫自己不懂。

见惯世面的黄伯伯,几句话,就明白了这对父子争执的原因。

“小贤,别怪你爸故意针对这位小姐,实在是大家条件的落差太大,你爸对你讨老婆从来没什么要求,一直反复和我重复过,只要你喜欢就好,但是,对长辈而言,至少也得对方身家清白。这位小姐结过婚,父亲政治面貌也不清白,这样,对你父亲来说要接受,也太困难。”黄伯伯给与她的目光也冷淡了下来。

黄伯伯的话,看似劝说,但是摆明站在高父的统一战线上。

她的双脚好像被人捆住了一般,各种各样的难堪,迎面毫不客气的泼来。

不仅没人会帮她,而且,只会落井下石。

高以贤在心里冷笑。

这样的局面,他已经早就知晓,但是,真实遇到的时候,原来,袖手旁观,真的是有点难度。

突然,他好看的五官放松了,唇角有一弯让人无法琢磨的笑容。

“但是,怎么办?就算她条件不得长辈的意,就算她父亲政治面貌不清不楚,我只清楚、肯定一点,她是我未来儿子的妈妈。”他刻意将自己的掌拂向她平坦的小腹,引导长辈们做出错误遐想。

两个长辈都冷抽一大口气,连她也无声的抽了一口气。

“你们有了?”木已成舟,米已成炊?

高父刚才大吼大叫的声音,已然有点犯颤。

她僵住,僵到已经觉得自己成了被当场定桩的木头人。

高以贤,他?这是在帮她?!

“谁也别想动我儿子的坏主意,不然,你们会看到哦啊一个男人即使翅膀没有你们强壮,但是不惜流血也要保护自己妻儿的模样!”他的唇角还在笑,说出的话阴寒到,能直接了断两位长辈其他任何想法。

高父被儿子冷声威胁到一句话也吭不出来。

黄伯伯更使马上决定不摊这淌混水。

“本来今天来找你,是想找找办法让我老婆怎么样才能不担忧到日夜流眼泪,严重影响胎教,阻碍我儿子身心健康发育,但是,显然,我天真了,除了欺负她,你根本无意帮忙!”他的声音很冷。

儿子就这么毫无感情的用冷冷的目光扫向他,高父已经觉得沐目惊心,那眼神绝绝到,仿佛这会是人生最后一次能见到儿子。

红颜祸水啊!

人生第二次,为了儿子的执意决裂,高父深深感慨。

“走!”高以贤拉起她的手,不想让她在这,继续被人侮辱。

震惊过度的她,根本无法反应,呆呆的被他扯着离开这场不欢而散的宴席。

不仅是高父,连黄伯伯也整个人被震得一愣一愣。

许久,人去楼空,黄伯伯才回过神来,尴尬的安慰着僵得无法动弹的老友,“看来,你得找黄历挑个好日子,喝这杯媳妇茶了!”

高速上,两个小时里,和来时一群,气氛低迷,高以贤不知道在生谁的气,紧抿着唇,完美的脸部线条绷得很紧。

“刚才… … 谢谢”她打破一路来的沉默。

高以贤一边开车,一边侧过脸,睨她一眼。

“没怪我破坏你的清誉?”淡淡的声音,有点悻然。

“没,怎么会?! ”她摇摇头。

她没这么不积好歹。

“别生气了。”她拉拉他的衣角,轻声安慰他。

很奇怪的感觉,因为他方才的维护,两个人的关系好象一下子靠近了。

他再次别过脸,墨黑的瞳眸逐渐深邃,一字一顿,对着她缓慢的宣布:“我是狮子座的男人,对自己的领地,有很强烈的保护欲!”所以,不许任何人欺负她。

她冷抽一声。

自已的领土?

他是指,自己是属于他的?

本能的,她退开,将自己的后背牢牢贴在椅背上,用沉静掩饰心慌。

但是,他不许她退!他腾出一只大掌来,牢固的锁住了她的一只手。

大掌有很灼热的温度,源源不断,传达着一个男人无比坚定的信心。()

她想推开他,但是此时,他的另一只手还搭在方向盘上,车子依然维持着一百多时速的速度,一贯以安全考虑为前提的她,被他握得死死,也吃得死死。

“你放弃了唯一的一次机会。”他的唇角一弯,至今奔腾的心绪,很想骂她是笨蛋,“刚才那样的局面,你应该跳起来和他们对扛,你应该威胁那老头,不帮你父亲的话,你就死也不离开他儿子!”最有利的谈判筹码,居然被她放弃了!

他用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万马奔腾的心绪,明白自己也属矛盾。

明明很气她不会保护自己,却又欢喜着她没有动脑筋运用他这个“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