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你们的太子马上死在你们面前,你们就给我放下武器,不然——”

七夜咬着牙,忍着肩头的剧痛,突然压紧楚圣天喉咙处的匕首,楚圣天那喉咙处顿时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血丝。

“大胆狂徒!快放开我们的太子殿下,我们可以饶你不死!”

蒋乐等人急忙迎了上去,脸色大变。

“看来,你们是不想他活命了?你们放不放下武器?真以为我不敢动手吗?”

七夜目光凌厉阴冷无比,素手又是加了一分力气,楚圣天那白净的勃颈处顿时留下一道血痕。

“楚圣天,我也不想与你为敌,今日只能用你的命护我们周全了。这笔帐欢迎你随时算在我的头上!”

低下头,扫了神色暗淡的楚圣天一眼,七夜压低声音道。

楚圣天眼中倒是没有半点慌张害怕的神色,有的,只是无尽的黯然。他淡淡的望着七夜,眼中居然还有那颇为复杂的情愫,看得七夜心中也有些莫名的不好受,但是…

“我要你放我们走…我知道你也想他死,但是,你想要他的命,就要先杀死我!”

清冷的声音里不带任何的一丝感情,冰冷的跟初化的雪水一般。

“七夜,你明知道,于你,我下不去手!”

楚圣天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

“所以,你就让你的人放下手中的武器,而你,就陪我们走一趟吧!”

七夜押着楚圣天缓缓的往前,西楚的将士则是一脸恐慌的慢慢跟上。

“不要再让我说一次,不想他死,就赶紧放下你们手中的武器!”

七夜忽然感觉自己有些头昏眼花起来,肩头那道尖锐的疼痛加剧,让她额头上立刻冒出豆大的汗珠,脚步也有些发软。

“放开太子殿下!”

七夜忽然一阵踉跄,眩晕感袭来,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感觉自己肩头一重,楚圣天当下一惊,连忙转过身一手扶住她,这才发现她身后的右肩处正插着一支利箭,殷红的鲜血不停的往下蔓延。然而手中的匕首却仍是倔强的停在楚圣天的喉咙处。

“不要动!让…让你的人…退下!”

“你受伤了,七夜!”

楚圣天失落的眼底顿时拂过一抹疼惜,眼中尽是挣扎的意味,此刻,他完全可以逃脱,但是——

“放下武器!”

楚圣天忽然转过头,一边朝身后的楚军吩咐道,一手穿过七夜那宽大的斗篷,紧紧的扶住她,众人看到的,仍是七夜挟持楚圣天的样子。

“难道你们想抬着本太子的尸体回去跟父皇交差吗?”

楚圣天大怒。

第四十章 我放你们走

随着楚圣天一声大喝声落下,楚军这才慌忙扔下手中的武器,面如土色的看着七夜挟持着楚圣天一步一步的往马边走去。

“不许跟上来!后退!”

七夜几乎全部的重量都压在楚圣天的身上,然而手中的匕首却仍是准确无误的停在楚圣天的喉咙前,浓郁的血腥味袭来,楚圣天扶在腰间的大手已经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湿意,抬头看她,才发现她脸色苍白,额头上尽是汗珠。

陛下冷目里的幽光瞬间沉寂了下来,目光变了数变,神色颇为的复杂,握在手中的破日顿时被他默默的收紧。

“大家快撤!”

日影这才反应过来,看到七夜一手点住楚圣天的穴道,揪着他上了马,连忙大呼道。

声音落下,一行人顿时利落的上了马,由连云十八骑断后。

滚滚烟尘冲天而起,马蹄声踏破林间的沉寂,往前方疾驰而过。

七夜的伤无疑是令人担忧的,整个队伍这么往前冲着,紧紧跟在她身后的陛下很明显的看到她几乎坐不稳,若不是扶着楚圣天,她指定早已经摔下马。

整个队伍冲出大约二十里路,七夜终于勒住了缰绳,一手点开楚圣天的穴道,随后整个人也一软,便要从马上摔下来,幸亏楚圣天眼明手快的转身一伸手,将她拥在怀里,七夜下意识的挣扎,抢步冲到旁边的一颗大树下,扶着树干又是一阵狂吐,然而却是什么也没有吐出来。

“楚圣天,你回去吧。”

七夜什么也不想解释,深深吸了口气,抬头看了他脖颈间沾染的鲜血,星眸稍有暗淡,声音很是虚弱。

楚圣天眼神微沉,眼中浮现的那么一丝关切突然变得有些苍凉,伸出去想扶住七夜的双手也在一瞬间僵硬,圣洁而完美的脸上却是勾出一抹轻笑来,那笑容里分明有些寂寥而落寞。

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一手扶住七夜,“你的箭伤需要尽快处理,你的伤口一直流血不止,还是先止血吧。我…我放你们走…”

楚圣天这话落下,七夜顿时一怔,蓦然抬头望着楚圣天,盯着他看了许久,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清淡的视线湮没在楚圣天深幽的眼眸之中。

良久,七夜才摇了摇头,忽然收回目光,悠然垂下眼帘,语气很是清淡,“不用,你走吧。”

她七夜再冷漠无情,但是刚刚楚圣天的所做的事情,她又岂是不明白?总不能再将他拖入不义之地,至于西楚跟大夏的矛盾,那就由他亲自去跟北璃赤交手吧。

“今天的事情,谢谢你。”

想了想,七夜又补充了一句。

“我也从来没想过要你对我说什么谢,我只有一句话要问你。”

楚圣天忽然低下头看她,扣着她手臂的大手也在收紧,“你知道,我对你下不了手。北璃赤同样也不愿意让你卷在这场战争之中。而本太子跟赤帝陛下之间迟早会有一战,我希望到那时候,你能退出,置身事外,让我们两人亲自对决,你能答应我吗?七夜?”

楚圣天那低沉的声音传来,黑眸里尽是那复杂的幽光,“如果北璃赤败了,我会放你们离开,如果我败了,你可以让北璃赤一刀杀了我,或者你亲自动手。如此,你能答应我吗?”

七夜一阵恍惚,星瞳里浮现出一抹难以察觉的溢彩,脸色却仍是淡淡的,只见她似乎很是认真的思量了一番,然后才淡然回道,“不能。”

简短的语气铿锵有力,带着不容置疑肯定。

楚圣天忽然苍白了脸色,默默的注视着七夜。

七夜沉默了一下,这才抬起眼帘,扫了他一眼,淡然吸了口气,“因为我是大夏的皇贵妃。”

看着前方相携而立的两人,目光也微变,月影等人瞧着陛下颜色不对,这才连忙上前,想扶住七夜,然而陛下却是拦了下来。

“让大家就地休息一下。”

声音落下,而目光却是一直落在跟前的两人的身上。

楚圣天望着七夜笑了笑,然后才放开她,默不作声的转过头,望了陛下一眼,终于也不再说什么,突然便转身离开,落下一个苍凉的背影。

“日影,送楚太子回去。”

这时候,陛下才突然开口,深沉的目光停落在楚圣天衣角边微微染着的那滩鲜血上,眼神一移,看向一身虚弱的扶着树干的七夜,那眼神顿时又凌厉而阴沉起来,沉吟了一下,才继续道,“楚太子,这次的事情,朕不会就这么算了!”

陛下这话落下,楚圣天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挺拔的身子似乎微微有些绷紧,沉寂了许久,他才不屑的冷笑道,“那往后我们就好好算吧,北璃赤,如果你不能护好她,那就不妨让本太子来保护好了!她本来就不应该卷入这场战争之中!”

不屑的冷笑声瞬间变得铿镪无比,语气甚是凌厉。

靠着树干站着的七夜听到这话,霎那间眼神却是有些复杂,淡淡的望着难道淡金色的身影,淡漠绯红的唇线微微一启,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最后,眼神一转,却是落在陛下的身上。

陛下的眼色微变,脸色也不太好看,然而,他却也不愿意辩解什么,只是微微闭上眼睛,浅淡的吸了口气,转瞬间,整个人便平静了下来。

“但愿你能不辜负她。不然,我大楚的太子妃之位也不会比你的大夏皇贵妃差。”

冰雪一般的声音飘散在凉风之中,淡淡的暖阳下,那道淡金色的身影终于利落的上了马,绝尘而去,日影也带着几个护卫,紧紧的跟在后面,几道身影渐行渐远。

七夜稍稍一怔,忍不住抬头望着那道渐渐远去的背影,苍白的脸色却是拂过一道怅然来,眼色也有些暗淡而复杂。

然而,站在已经飞身下马的陛下,却是定定的站在原地,默默的看着她。

良久之后,七夜才收回了眼神,尖锐的疼痛再次袭来,她双脚微微一软,更是吃力的扶住那树干,陛下见状,才缓缓提着步子走了过去,也不扶她,阴沉的目光里分明染着一道隐忍的愤怒,一瞬不瞬的盯着七夜。

七夜踉跄了一下,脸色越发的苍白,身后的寒箭早已经被她一手给拔掉了,此刻正在流着血。

看到陛下这般眼神,心底却是莫名的一慌,抬着头默默望着他,这才解释道,“这与你无关…是我自己抗旨返回的,并不是你没护好我。”

七夜此话一出,陛下的目光瞬间就凌厉阴冷如极地的冰雪寒光一般,瞪着跟前一身倔强的七夜,“你还知道你抗旨?东方七夜,你胆子太大了!别以为朕不敢治你的罪!朕若不治你,过些天你还能反了朕!”

愤怒的斥责声传来,震得七夜耳膜都要破了,这般严厉的斥责,七夜还不曾遇到,所以,当下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她是为了谁才弄得如此的?还不是因为担心他!他凭什么这么说她?

七夜咬了咬牙,藏在衣袖下的素手握得紧紧,正在拼命的忍着几乎要冲出来的怒气,呼呼的喘着气,胸口不住的起伏着,一双美眸也冷了下来,丝毫不认输的瞪了回去。

“怎么?还不服气是吗?就凭你这抗旨违抗军令,朕就能砍你的脑袋!你三番五次违抗朕的旨意,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还以为朕不会治你的罪是不是!你这是一个皇妃该有的举止吗?”

见她依然不服软,陛下心中更是大怒,重重的语气又落了下来。

这下,七夜可不干了,愤愤的瞪着陛下,突然间就出声大喝道,“那你就砍好了!我就是抗旨,我就违反军令,有本事你现在就让他们将我拖下去砍了!你以为稀罕这什么破皇贵妃之位吗?你以为我愿意拿自己的性命杀回去是为了什么!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滚开,你靠近我!”

七夜当下眼眶就有些发红了起来,拼劲了力气对着陛下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然而,陛下却好像一堵墙似的,稳稳的站着,任由她发泄。

直到她浑身一阵虚软,忍不住吐了一口鲜血,眼前一黑,便要倒下的时候,陛下才连忙伸手瞬间将她揽入怀中,飞快的出手点了她伤口处的几处大穴。

这时候,一道清淡略带着担忧的声音终于从身后传了过来,雪白的袍服飘扬在凉风之中,看着却是觉得有些虚幻而不真实。

“有点麻烦,肩上虽然没有毒,但是却是急火攻心。吐出来就没事了。”

陛下一张清俊的脸上如今也是充满了掩饰不住的疲惫,低沉的声音很是无奈怅然。

“她的性子跟娘一样,倔强不肯服输,娘也总是把爹折腾得没有办法。你,往后怕是还有很多的苦头吃,你要心里有个准备。”

圣子的目光很是温柔的望着陛下怀中的七夜,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脸上的笑容看着有些遥远而落寞。

陛下顿时微微一怔,随即便是苦涩的笑了笑,低头看着被他横抱在怀中一脸苍白的七夜,沉声一笑,“都如此了,朕还能如何?”

对不住大家,今天家里停电,雷雨天气。七夕也快到了,最近可能也比较忙,更新可能会不太稳定,还望大家谅解,明后天还得大扫除,事儿多…

第四十 哄她?陛下下厨!

陛下忽然微微叹息了一声,漆黑不见底的眼眸到底有些一抹掩饰不住的怅然,双臂忽然使力抱着七夜往前走了去,走过圣子身旁的时候,脚步倒是踉跄了一下,一股更为浓郁的血腥味袭来,让圣子禁不住皱起了眉头,心中乍然生出一道警惕来,淡淡的目光里突然拂过一抹凝重往陛下望了去,这才发现陛下的后背湿漉漉的一片,左边的手臂上也挨了一箭,不过已经被他拔掉,想必应该是刚刚为七夜拦下箭雨的时候刺中的。

“陛下,您受伤了!”

月影等人这时候也才发现陛下受伤的事实,禁不住惊呼出声来。

“没事,先赶回去,她的伤口耽误不得。”

陛下落下一句,便扶着七夜上马,迅速的往她口中喂了一颗黑色的药丸,然后才拥着她,正要策马绝尘而去,而刚刚转过头,不期然便看到依然还站在原地的圣子。

“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陛下沉吟片刻才淡淡开口。

圣子那双清凉如秋水的眸子顿时浮现出一丝灰暗,抬着视线看了看陛下,然后又看了看七夜,到底也只能沉声道,“不了,这次本来就是为了过来找七夜。等她醒来,把这封信给她。”

语毕,圣子那雪白的衣袖顿时一挥,一封信便朝陛下弹了去,陛下两指一抬,利落的夹住信。

“我走了,好好护着她。这是你欠我们的。过去的种种恩怨,也不能尽数归咎到你身上,但是…六年,六年之后,我要让西域圣山的大楼古族覆灭,而你,我要你无极殿助我一臂之力。”

圣子说这话的时候,那声音骤然就冰冷了下来,眼中也迸射出一阵蚀骨的寒意,那般的滔天恐怖的杀意即便是陛下,也不能不为之一怔。

“你确定当年风斩大元帅跟红衣女将确实为大楼古族的人所杀?”

陛下面色也有些深沉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圣子。

圣子漠然转身,冷笑道,“大楼古族不过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生,爹娘惨死之后,他们居然还将爹娘的遗骸带回西域圣山,举行血祭,现在外公在家中为爹娘所立的,不过是衣冠冢而已。知道我爹是怎么死的吗?他就是因为肋骨被打断插入肺中活活忍受着非人的疼痛,窒息而死的…我永远忘不了一天!”

“朕答应你。”

陛下的声音传来。

“记住我们的约定,让七夜不要再到西域来,这些恩怨是非一个人承受就够了,不需要连累更多的人。她的任务是守护东方王府。”

圣子负着双手,一边落下这么些话,一边往前走去。

“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净月说吗?”

陛下忽然微微眯起深眸,淡淡的望着那道身影,沉声问道。

果然,一听到这话,圣子突然间便收住了脚步,身子蓦然绷紧,沉默许久,一道苍凉的笑声忽然传了过来,“也罢,那就替我给她带句话吧。就说,半个月前,我刚刚纳了一位小妾,很得我心意。”

声音落下,雪白色的身影便如风一般利落的跃上了马,飞快的调转马头,乍然离去,寂寥的风铃声也渐行渐远,慢慢的,便被那阵马蹄声所湮没。

陛下定定的望着那道远去的身影,心中微沉,一道沉重感袭来,令他禁不住眼前一黑,险些从马上栽下来,幸亏他及时的拉住缰绳,这才勉力保持清醒。

“陛下!”月影眼尖的发现了陛下的脸色苍白得吓人,这才连忙迎上去。

然而,陛下却是伸手阻止了她。

“我们也回去。”

简单而淡然的落下这么一句,便策马绝尘而去。

一路畅通无阻,快要抵达大夏边境的时候果然碰上了前来接应的权术大将军跟风尊使他们,整个大军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崇州城,陛下的行宫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陛下简约而雅致的行宫内。

御医刚刚把完脉,陛下便望着床榻间昏迷不醒的七夜问道。

“回陛下,皇妃腹中的小皇子没事,陛下请放心。”

“朕问的是她怎么样!谁让你管这小东西有事没事!”

一听到大夫的答话,陛下当下就忍不住低喝道,吓得那御医不禁一阵瑟瑟发抖,连忙跪下去,焦急而慌张道,“是!是!回陛下,皇妃娘娘失血过多,暂时昏迷,因为长时间的奔波劳累导致身体疲惫困顿,营养不良,失血过多,体质虚弱,必须要好好调养方能恢复,接下来必须静养进补安胎。”

一边说着,那御医忍不住抬起衣袖擦了一把汗,战战兢兢的跪着,看都不敢看陛下。

“她什么时候能醒来?”

“可能要到傍晚时分。臣这就去给皇妃娘娘煎药,陛下伤口虽然已经处理,但是依然还不能过于劳碌,陛下应该好好休息方能快些痊愈。”

御医压低声音不住的低着头,小心翼翼道。

陛下站在床榻边,挥了挥手,“不碍事,你们都退下,快点把药熬好送过来。”

“陛下,娘娘的伤口需要经常换药,不然疤痕会留得很深。”

“疤痕不深她怎么会长记性!退下吧。”

待御医退下,陛下这才有些无力的在床边坐了下来,脸色瞬间苍白,却是不放心的抓过七夜的手又自己把了一次脉,良久之后,才缓缓松开她的手,大手微微下移,轻轻扣住那只有些冰凉的素手,平静的目光在一瞬间便掺了一丝柔和,修长的指尖小心的摩挲她那瘦弱得只剩下僵硬的骨头的手背,默默的看这那张秀丽苍白的容颜许久,然后才低下头吻了吻她的手背。

“我只是不想让你那么累,承受太多而已。哪有责备你的意思,你怎么总是不明白我用心良苦?”

陛下忽然怅然的叹息了一声,向来平静的目光此时根本无法平静,蓦然低下头,看了看她掌心里因为长期执剑而留下的一层薄茧,“你总是这个性子…要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去朔凉?”

“你什么时候能多想想你自己?想想我们?”

陛下的声音此刻有些苍凉,缓缓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下,然后才轻轻将她往床里挪了去,而自己则也是往旁边躺了下来,可能是突然扯到伤口了,陛下脸色更是苍白起来,俊眉也深深皱着。缓和了好一下子,这才伸手拉过一旁的薄被往两人的身上遮了去。

房内,顿时就安静了下来,耳边剩下的,便是那清风拂过纱帘的声音。

维持这般静谧许久,终于听到身边传来一阵呼吸声,听着并不是先往常那般的均匀浅淡,这会儿听着却是有些沉重。

一直双眼紧闭的七夜终于缓缓睁开眼睛,眨了眨有些干涉的眼睛,看着头顶支起的帘帐,好一会儿才悄悄的转过头…

吸了口气,才忍着一身的疼痛,伸手托住自己的脑袋,星眸里流淌着的流光有些灿烂,盯着他看了许久,清雅秀丽的脸上好不容易才扯出一道淡淡的笑容,那笑容里溶有往常绝不会出现的浅浅温柔,还有依稀隐藏的深情。

“也没见你把你自己当回事,要我又怎么放心得下?虽然,我承认被保护的感觉很不错,但是即便是如此,我也不能总让你一个人孤军奋战。你还不明白我的性子吗?”

七夜叹息般的喃喃道,眼色蕴育着深切的情意,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比起躲在你身后做一个小女人,我更宁愿与你并肩作战,要世人都知道,我们是一体的,别人只要想到你北璃赤,就能想到我东方七夜。我们的名字总能够在同一时间出现,就好比你手中的破日,我手中的弑月一样。”

“遇见你一定是我最幸运最光荣的事,以后不管在哪里,我都会记住你。不管以后走得多远,我都会回到你身边。”

低低的声音蕴含着淡淡的温柔,然而,此刻,陛下却是已经陷入熟睡之中,不然,能听到这女人难得的说了这么一番话,他一定会很高兴。

声音落下许久,七夜才轻轻俯下身,微微吻了吻他那淡漠微抿着的唇线。

一只大手突然伸了过来,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低低呓语,“七夜——”

七夜怔了一下,扯动了肩头的伤口,忍不住蹙了蹙眉,忍着疼意,蓦然抬起头看他,却见他依然睡得很沉,这才松了口气,然而却还是忍不住低柔的应了一声,“嗯?”

当然,七夜应了这一声之后,自然是没有得到陛下的应答的,多日以来的疲惫,到底是将他的体力跟心神都几乎榨干了,好不容易两个人才能杀回来,知道她也没有什么大碍,陛下绷紧的心弦这一刻才算是微微缓和了下来。

净月端着药走入房中的时候,正好看到自家的陛下皇兄正在靠着床头,正在全神贯注的批阅着奏折,而惹得皇兄大怒的皇嫂却依然是睡得香甜。

“皇兄,这是你的药,还是趁热喝了吧。皇嫂还没醒过来吗?”

北净月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望了床榻里面依然沉睡着的七夜一眼,一面端着药碗送到陛下跟前。

陛下缓缓的合上手中的奏折,蓦然转过头看了七夜一眼,淡然吸了口气,这才转过视线接过净月手中的药,“最近折腾得有些累,难得她睡得这么沉,现在什么时候了?”

“已经临近傍晚时分了,你们睡了一天,要不是担心你们的伤势,我还打算让你们继续睡的。不过,御医说了,还是按时喝药的为好,所以你们要是再不醒,我都得把你们给叫醒了。没想到皇兄居然醒来了。”

北净月微笑的将药碗送到陛下手上,一边道,“本来打算尽快赶去辰皇兄那边,但是看到你们都负了伤,所以我也不放心,便琢磨着还是过几天,等你们的伤势有好转再过去吧。”

北净月说着,又走到桌边给陛下倒了一杯温热的水走了过来。

陛下几口喝尽碗中那浓郁的药汁,然后才接过水喝了几口下去,紧紧皱着的眉头才稍稍舒展了一些,“嗯,朕会让日影送你过去。顺便将朕的一封信交给辰王。在那边,你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要跟你辰皇兄商议,不得随意擅自行动。”

北净月点了点头,接过杯子,“嗯,陛下皇兄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做好这件事的。之前跟在东方大元帅身边好些日子,倒是在那样艰苦的日子之中找到一些让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东西,所以皇兄你就放心吧,我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对了,皇兄,皇嫂怀有身孕的消息要不要跟皇奶奶说呢?皇奶奶可是盼了好久的。”

北净月思量了一番,忍不住又看了床里的七夜一眼,低低的问道。

“不要告诉她,这件事朕自会跟她说清楚,这件事情现在不宜透露张扬,你就当作自己也不知道这件事便好。”

北净月一说完,陛下便出声应道。

北净月不禁疑惑的望着陛下,本来还想问些什么的,但是看到陛下那般深沉的脸色,想了想,到底也没有继续往下问,只得收住了话题,看了看七夜,又看了看陛下,好一会儿才笑道,“皇兄,之前你跟皇嫂闹得那么凶,皇嫂现在不仅身上负伤而且还怀着你的小皇子,你总不能等她醒过来还真的跟她问罪吧?皇嫂的性子难道你还不知道吗?她肯定就是担心你才违抗了你的旨意。你就不要责骂她了,她都已经够难受的了!”

“还有,皇嫂可是你的皇妃,你本来就应该宠着她才对,皇嫂一个女人能为你做到如此,已经很不容易。你怎么舍得跟她说那么重的话,若不是我从月影口中套得话,还不知道你跟皇嫂到底怎么回事呢。”

北净月琢磨了一下,看着自家的陛下皇兄脸色微微转为阴沉,虽然心中也有些害怕,但是看到床榻上一脸苍白的七夜,到底也还是挺直的腰背忍不住要为七夜说几句公道话了。

“真不知道你跟她什么时候这么亲密无间了,还劳烦你过来为她说情么?”

一想到之前这女人那般倔强冲撞他的样子,他便是气得牙痒痒的,还有楚圣天那番话,无疑更是火上浇油,想他堂堂大夏帝王,何时还真的需要靠自己的女人来救了?即便她没有返回来,要冲出去也是绝对的事情,只不过是会伤亡稍微重大一些罢了。但是,即便如此,也总比看着她受伤的好。

“皇兄!你也真是的!也就这臭脾气,皇奶奶可说了,这女人可都是要哄着的。你堂堂一个大男人的,又何必跟一个女人计较过不去?而且皇嫂还是你心心念着的人,人家现在肚子里还怀有你的子嗣,你自己看着办吧!你一点也没有皇爷爷的风范。看皇嫂醒来你们是不是又得吵得不可开交了。”

北净月无奈的摇了摇头,一边收拾着托盘,一边笑道。

“皇嫂的药我就放在这里了,这碗是疗伤药,这碗是安胎药,先把安胎药给喝了再喝疗伤药。刚刚熬好的,等下稍放凉再喝吧,皇嫂现在也还没醒。”

交代了这么些话,北净月便退了下去,将空间留给了夫妻两人。

北净月退下之后,陛下原本想继续批阅奏折,而七夜之前那般委屈眼眶发红的样子又突然浮现在眼前,心中顿时感觉微堵,望着她的眼神里居然有些莫名的疼惜与歉意,然而,应该生气的人是他才对,现在倒是反过来了,倒好像都是他的错,受尽了委屈的人是她才是?

这个认知让年轻的陛下心中有些莫名的不畅快,甚至是有些纠结。默默的注视了她许久,却也不知道下面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事缓解一下。

思量了许久,这才抬起手扶了扶额,叹息了一声,终于还是掀开被子,缓缓的下了床…

入夜时分,月华如水,透过窗口的纱窗照了进来,倾落了一地的美丽的光华。

七夜从一阵凉意中苏醒过来,才缓缓睁开眼,便听到了笛声。

音色有些清冷萧瑟,随着凉风不断流入耳中,心口的沉郁好像忽然间被这道清冷的笛声给驱除了一大半。萧瑟清冽的笛声宛如山涧娟娟而过的细流,时而清冷萧瑟,时而空旷悠远,煞是好听。

七夜挪动了一下身子,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身旁的位置早已经空了下去,迟疑片刻,终于还是忍着肩头处传来的隐隐疼痛,慢慢下了床。

吹笛的人就在帘帐外的回廊里,一身高贵玄袍,金冠束发,背影有些清瘦,远远看着亦是有些清冷而孤独,看得七夜心里微微一疼。

琴弹得好,在笛子上的造诣也不低,这男人倒还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七夜站在纱帘下默默的注视着那道倚栏吹笛的身影,平淡的目光里顿时也浮现出一抹显而易见的柔和来,她干脆的转过身,也靠着门框,悠闲的曲着腿,单脚站立着,惬意的沉醉在这般清新悠远的曲子之中。

凉风不断的从遥远的天幕上吹来,如水的月光下,万籁俱静,唯有这一道笛声正在幽幽的随着清风荡涤着,周围更是显得宁谧了,而这道笛声似乎也变得更是韵味绵长。

一曲收歇,七夜也很快便从沉醉之中幡然醒来,披着满头凌乱不羁的青丝提着步子踩着凉风走了过去。

“趁我昏睡趁机拿我的东西。”

七夜在陛下身旁停下脚步,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目光便下移,落在陛下手里执着的长笛上。

陛下偏过身,蓦然低下头,看着立于自己跟前的七夜,声音里充满的是淡淡的柔和。

七夜却也不看他,伸手将他手里的笛子抢了过来,双手轻握着,细细的端详了好一会儿,这才抬头迎上他投来的眼神,波澜无惊的双眸里倒是有些飘忽。

“你感觉如何?”

陛下低声问道。

星眸眨了眨,随即才垂下眼帘,一手执着长笛,忽然转过身,执着笛子的素手轻轻的撑着阑干,语气倒是挺平静,“死不了。”

这话落下,陛下顿时皱起眉头,定定看着她那张秀丽动人的小脸,沉吟许久,这才压低声音试探性道,“还在因为之前朕责备你的事情跟朕置气么?”

陛下这么一说,便立刻遭来了七夜的一记凌厉的怒视,很显然,这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七夜,你忘了你之前跟朕保证过什么了?你跟朕说过不会再有下一次!你当这事情是玩笑事吗?那支箭若是不幸射偏,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那你就治我的罪好了,反正我认罪。”

七夜也不含糊,依旧就是那般倔强威风凛凛的看着陛下,然而,此时,她的眼神却不是如同之前那边顶嘴的样子,如今,这眼神透露的是——你要是下得去手,你就尽管治我的罪好了!

料定了陛下就不会惩治她。

聪明睿智如陛下,哪里会看不出七夜眼底的意思,当下俊脸便是一沉,变得十分的不好看,然,这眼神却是没有半点气恼的意思,或者是责备的意思,语气也是没半点陛下该有的威风,话语却是那般斥责的内容——

“你真是太放肆了!恃宠而骄!胆大包天!”

闻言,七夜自是也不怕,小嘴一撅,便是瞪着陛下。

那般放肆挑衅的样子,看得陛下又是一阵好气又好笑,她的意思传达得很明白——我就是放肆,我就是恃宠而骄,胆大包天你能奈我何?

“念你救驾有功的份上,朕这次不跟你计较,但是要给你记一次大过,不许再有下次,不然朕便不顾夫妻情分,非要治你的罪不可!”

说这话的时候,陛下的声音这才算是严厉了下来,带了几分龙威。

然而,话自然是这么说的,陛下永远不知道,七夜永远都是如此,犯了这次,就永远还有下一次,以至后来,老夫老妻的两人,每次犯事,陛下连说都懒得说了。

“楚圣天跟你说什么了?看他那样子恨不得将朕凌迟处死。”

见七夜不回答他话,陛下这才伸手往她腰间一揽,轻而易举将瘦弱的她拥入怀中,低低的在耳边询问道。

清瘦的后背正紧紧贴着他宽阔的胸膛,一缕缕温暖袭来,瞬间便将身后的凉意尽数驱散。

“恐怕你现在也恨不得将他凌迟处死,那你告诉我,你这又是为何?”

七夜那清冷的声音传来,抬着星眸,神色淡淡的看着他。

“他倒是对你很上心。”

陛下也不回答七夜的问题,又是低沉的抛出这么一句。

“秦紫凝对你更上心!”

陛下的话一落下,七夜一句话又狠狠的堵了回去,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讽刺道,“人家为了你可是什么都没有了,还说可以为你夺下西楚,你们认识了这么久,其中有多少耐人寻思的种种,谁知道呢?还有这什么宋纤纤宋纤莲,为了你不也是费尽心思吗?”

想到这种种,七夜就忍不住一阵气恼,尤其是秦紫凝这女人,这次的祸端还是她引起的,可真是够厉害的,连自己的孩子都拿来当棋子下,不拿这些来说,就凭她跟北璃赤说的那些话,七夜这心里就不禁恨得牙痒痒的,什么纳她秦紫凝为妃?什么要她七夜的命?

“我就没见过这么不知廉耻不知进退的女人!她以为她是谁?想要我七夜的命?死神都不敢收我的命,她算什么东西?不就那张脸比我七夜更容易勾引男人吗?武功不如我,智商不如我,心性不如我,人品更不如我,德智体美劳五项她没一项及格,你说,她秦紫凝凭什么跟我东方七夜抢男人?真是自不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