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的时间,吴摩都能坐上你们大楼三长老之位,可见他这些年有些际遇,不过本殿很好奇你如何落败在他手中。而且还被追杀得如此狼狈。”

陛下又低头喝了一口茶,云淡风轻的问道。

“还不是用人不慎!吴摩想除掉我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情,谁知道他竟然把人都安排到我身边了。别说我了,你呢?真打算对我们大楼出手了?可别忘了我们的交易!”

楼逍遥瞥了陛下一眼,这才低头将手中的药喝个尽,皱着眉头倒上一杯茶,一边抱怨道,“你这手下的医术倒是还可以,但是能不能让他把这药制成药丸?苦死我了!”

闻言,陛下目光顿时一冷,声音有些阴冷,“苦死也得喝!她能出手救你算你幸运。”

“咳咳…不过说了一句而已,看来,他们说得没错了,那黑斗篷人就是她吧!你不知道前些年殿里差点闹翻,幸亏老殿主将此事平息了下去。”

“你知道就好,少给本殿添乱。”

陛下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句,看都不看他一眼,忽然转过头往窗外望了去。

楼逍遥不禁笑了起来,饶有兴味的望着陛下那清俊出奇的脸,揶揄道,“想不到啊,可惜没看清她的模样,我倒是好奇什么样的绝色倾城美人,我可记得殿里的长老好不容易将我们武林第一美女送到你面前也没见你有什么反应,还有花雨泪那样的绝色美女,看来这东方七夜应该是倾国倾城了。”

陛下不答,眼色却是微微有些柔和了起来,看得那楼逍遥又忍不住一阵大笑,“哈哈,别告诉我你这些年守身如玉可都是为了她啊,你不是最讨厌那些女人的吗?怎么还一下跟她生了两个儿子,你行啊!不过一个女人而已!犯得着这么卖命吗?你跟我们大楼也不算有仇,非要拼个鱼死网破?你可是答应了我的,别到时候反悔,你那大舅子如今可是恨不得夷平大楼呢!”

“本殿自有分寸,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不会反悔,但是既然还想着与本殿合作的事情,那你就给本殿发挥你作为一颗重要棋子的作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此狼狈。”

是的,棋子!

楼逍遥,是北玄夜埋在大楼中的一颗最重要的棋子,他原本是大楼古族族长留在外面的儿子,少年时期便拜入无极殿门下,后来北玄夜掌管无极殿,楼逍遥也被北玄夜倾力送回大楼,而这楼逍遥天资聪颖,在北玄夜暗中支持下,很快就将两个哥哥踩下去,成为大楼的少族长。

当然,这件事情,只有北玄夜跟楼逍遥两个人知道而已。

“好吧,你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就成。”

“半个月之后,便是你们大楼古族的选举之日,到时候本殿会将人马调至大楼古盘阵口,那里应该是你们大楼最薄弱的地方,破解大阵之后,只要本殿一声令下所有人马便会攻进大楼,让你们的人带上标识,免得误伤…”陛下说着,忽然叹息了一声,沉寂了一下,终于才开口问道,“风斩大将军跟东方秀他们夫妻二人的尸骸被收在哪里,你可有探查到?”

那一瞬间的叹息,楼逍遥忽然看到陛下身上弥漫着的一股清冷而压抑的怅然之意,看着有些莫名的萧瑟感,这下,脸色才微微一怔,眼底多出了一些凝重之色,“放心吧,已经探查到了,风斩的尸骸被封在至热之地焚禁塔,而东方秀的则被封在至寒之地千年蛇窟,中间隔着一个寒湖,族中的长老说只有这样才填补了被楼清雪坏掉的规矩。说来,你的岳父岳母还真可怜…”

楼逍遥的话还没说完,一道尖锐的响声便突然传了过来,下意识的转过头一看,这才发现,陛下手上的杯子已经捏碎,滚烫的茶水淋了一手,他那修长洁白的手指突然通红了起来,那目光寒彻如冰雪,冷锐如冰刃,沁着深不可测的寒光,吓了楼逍遥一跳。

“你没事吧?气成这样!”

楼逍遥怔了一下,半响之后才低声问道,一边从怀里掏出手帕,递给陛下,“真是疯了,擦擦吧,要不要上点药?”

然而陛下却是不领情的一手扬了过去,楼逍遥的动作被拦了下来。淡漠的低下头看了那通红的大手一眼,这才漫不经心的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简单的擦拭起来。

“把当年有份参加裁决的所有人的名单抄一份给本殿。”

陛下倒是很快就平息心底狂涌的惊涛骇浪,优雅的擦着手,仿佛没有感觉到手背上的灼痛火辣感一般,淡漠的开口道。

楼逍遥叹了一口气,神色不禁有些沉寂了起来,那眼神霎那间变得有些遥远了起来,似乎在追忆着什么一般,“唉,你知道的,大楼这些年已经四分五裂。我父亲常年沉迷于音律,将族中的事务置之不顾,才让几位长老有机可乘,如今到了换选族长之际,才会引发这么多的事情。不是我为我父亲说情,虽然我对他也没有什么情分,但是眼下还是要跟你说一句。当年的裁决的时候,我父亲才是少族长,没有说话的资格。还有大长老,他…他是楼清雪的大哥,势单力薄,也敌不过众位长老的咄咄逼人,希望你们到时候不要太为难他们。”

“该怎么裁决,本殿到时候自有分寸。你放心好了,本殿说能保你就能保你,此次攻上大楼,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将风斩大将军跟红衣女将东方秀的尸骸救出来,另外,当年的凶手,必须要揪出来,谁对风斩夫妇有过不敬,本殿不会让他好过。”

“好吧,知道你为你岳父岳母报仇心切,我也不能拦着你。”

楼逍遥不禁有些无趣的开口道。

“这次进攻大楼很关键,你必须马上回到族中,不然不等到那一天,大楼便是吴氏一族的天下,想必你也不想看到这一点,此地不宜久留,另外万万不能让他们知道你与本殿的关系。”

陛下说着,修长的手一伸,往衣袖里探了去,很快便摸出一张令牌,随手往楼逍遥的跟前扔了去,“这是本殿的无极令,到时候可以保你周全,若是…若是遇见风御城,掏给他看,他会明白本殿的意思,不要与他争辩,就说是本殿的意思,他若是非要一个解释,让他来找本殿便是。”

楼逍遥定定的望着手中那雕刻着古朴花纹的令牌,眼底不禁拂过一道恍惚,然而不等他反应过来,坐在对面的陛下突然伸手,一手扣住他搭在茶几上那只闲置的大手,一股至阳的强劲的真气顿时透过掌心侵袭而来,瞬间将他浑身的寒意尽数逼退。

浑身禁不住冒起了白茫茫的热气,楼逍遥浑身一怔,禁不住立刻将手中的令牌往怀里一塞,然后便开始静心调息了起来,暖洋洋的真气越发的浑厚,之前被七夜用银针压制在丹田的那股寒毒似乎有苏醒的痕迹,正在一点一点的慢慢被释放了出来,然而,刚刚逃逸出来,就被那股狂涌而来的强劲温暖的至阳之气紧紧包裹了起来,在经脉之中霸道强劲的炼化——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楼逍遥那苍白的脸色顿时发黑了起来,这个人脸部已经因为疼痛而扭曲了起来,浑身都在打哆嗦。

陛下见状,目光一沉,忽然收住抵在他掌心的手,对着楼逍遥的胸口便是呼了一掌!

楼逍遥几乎承受不住的一声惨叫,身子一仰,一口漆黑的鲜血便从他口中喷射了出来,然而,随着那口黑血的吐出,他那张黑得吓人的脸色却慢慢的恢复了正常。

陛下缓缓的收了掌,清冷淡漠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些病态的苍白,此时他那额头上也微微冒着些许的汗珠,那被烫得通红的手背因为运功更是显得通红,他掏出衣袖间的手帕,轻轻擦拭去额上的汗珠,浅淡的吸了口气,将喉咙间几欲冲出来甜腥味压制回去。

“殿主,你…”

楼逍遥几乎忘记擦去嘴角的血迹,怔怔的望着陛下,又低下头呆呆的看着自己掌心,眼中盛满了惊喜,大笑了起来,“哈哈,殿主!我差点忘记你修炼的是至阳的无极神功,简直是这寒冰神掌的死敌啊!哈哈!你看,这么轻易就没事了!早知道直接找你得了!”

“没事便好,本殿今日破例为你疗伤,是希望你能尽好你本分之事,记住,此事不要同任何人说起。既然身体没什么大碍,你明日便可以回大楼。另外,对你身边的人都留个心眼,本殿不想此事再发生第二次。”

陛下将手帕抓进手心里,端起跟前的茶,喝了一口下去,声音冷漠而低沉。

这下楼逍遥才轻轻点头,抬起衣袖擦去嘴角的血迹,笑道,“好,算我这次又欠你一个人情。我明日就返回大楼。那我们就按照约定,半个月之后,大楼的古盘阵,我会在暗中等着你们。”

陛下点头,“当心些,对了,不要让吴摩他们知道你身上的寒毒已解,这也是一个保护好你的好办法,你自己掂量罢。”

说着,陛下已经搁下手中的茶杯,徐然起身,“本殿走了,没有什么事情不要联系本殿,本殿有什么指令自然会找你。”

然而,不等这楼逍遥的应声,陛下便负着手往门口走了去,黑色的身影宛如沉寂在寂夜里翻滚的阴云,让楼逍遥不禁看得有些出神…

第五章 再见楚圣天

临近中午时分,风渐渐的大了起来,不过外面的暖阳倒是挺明亮,金灿灿的阳光字天幕上倾泻而下,温暖了一片天地。初春的天气便是如此,西域圣山虽然不比北疆那边寒冷,但是其气候却是变幻莫测的。四季并没有那么想北疆那边那么的分明。

午膳之后,七夜便开始收拾行囊。

“你真不跟我回总殿吗?”

陛下接过七夜递过来的药茶,喝了一口下去,一边淡淡的问道。

“你先回去吧,待到事情忙完,我再随你回去,忘川他们已经在圣山之水边上等我。”

七夜将行囊往榻上一放,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才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榻前的陛下,清淡的语气里染着一丝淡淡的温柔,“看看吧,孩子们写来的。”

陛下挑了挑眉,饶有兴味的抬起头望了七夜一眼,随即眼神才稍微一低落在七夜手中的信上,缓缓伸手接了过来,展开,大致看了几眼,然后那清俊的脸上才浮起一道慈爱不乏宠溺的笑意,声音低沉而感性,“孩子们长大了,不过这性子却是像你越来越像你,要人操心。”

七夜也轻声一笑,清丽的容颜上很快便绽放出一朵圣洁绚烂的笑花来,提了一步走过去,在陛下身边坐了下来,笑道,“我可没让你操心我,不过,我们就这么将他们丢在皇城里,也难怪他们受不了。”

“我会让跟九皇弟提醒一下,放心吧,没事。”

七夜点点头,叹息一声道,“等这番风雨过去,我们就能真正一家子团聚了,这些年过惯这般兵荒马乱颠沛流离的日子,心中很是渴望那般平静的日子。”

听到她的叹息声,陛下才转过头,看向她,见她神色有些寂然,思量了一下,长臂才一伸,一手揽住她的肩头,安慰道,“会有那么一天的。这些年,一直有你陪,真是委屈你了。”

“那你往后对我们母子三个好一些便好。”

七夜笑了笑,接过他手上的信,又低头看了几眼,才小心翼翼的往衣袖里收了去。

“我不会让你后悔跟了我。”

陛下拥紧七夜,眼底闪过那么一道坚决肯定,看得七夜却是一阵恍惚,随即心头略感暖意,也不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

“趁热把药茶喝了罢,你干什么去了刚刚,脸色这么差。”

七夜又不放心的再次给陛下把脉,又查看了一下刚刚包扎好的手,再次确定他没事,这才舒了口气,“你给谁疗伤了?还把手弄成这样。”

“没大碍,休息几天便能恢复。把东西拿上吧,可以出发了。”

陛下几口喝尽杯中茶,轻轻拍了拍她那瘦弱的肩头几下,便忽然起身。

七夜无奈,这才跟着起身,走到桌前,一手将弑月执在手中,一手拿起行囊,也紧跟着那道身影走了出去。

楼外的密林里的三口岔道上,两拨人马一看到陛下跟七夜走进,立马恭敬的鞠躬行礼,陛下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起身。

“我过几天就会赶过去,这几天你一切要小心,不要轻易跟他们动手。我已经派人给你大哥送信,你一抵达圣山,他们就会派人来接洽。”

一身高贵黑袍披着大氅,英武逼人的陛下忽然收住了脚步,转过头看向身旁沉默不语的七夜,仍然有些不放心的再次叮嘱,而七夜几乎也是在一瞬间收住了脚步,抬着目光静静的看着他。

暖暖的阳光将两人的身躯包围在一片淡金色的柔光之中,稀疏恍惚的光影之下,逆光站的陛下忽然伸手朝七夜的胸口探了过来,利落的将七夜松开的大氅系好,又替她将遮风帽拉上,七夜顿时整个人都藏在大氅之下。

怔了一下,七夜才应道,“嗯,我们就在圣山之水通往大楼的边上等你,你处理完你那边的事情,就赶紧赶过来,时间有些紧迫了。”

“不会让你们等太久,此行太过凶险,总得让殿里的几个老家伙给我们撑撑场面,好了,天色不早了,你赶快出发吧。”

陛下轻轻的摸了摸七夜的小脑袋,随后便抬头看向左边岔路,那里,连云十八骑已经做好了准备。

“好,那我走了,你自己也当心。”

七夜落下一句,便将左手中的弑月换到右手上,闲置的左手顺势拉了拉陛下稍稍有些凌乱的衣袍,将其整理整齐,然后才微微吸了口气,便忽然转身,步伐铿锵的朝前方走了去。

陛下立在原地,默默的望着她翻身上马,跟她的连云十八骑绝尘而去,看着滚滚而起的烟尘湮没那清丽的小影,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

入春之后,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暖暖的风从天幕上吹下来,整个大夏皇城也笼罩一片淡金色的柔光之中。

逸王府后院的水榭边的阶梯上,两个小小的身影正蹲在地上,屁股高高的撅着。

“苍苍,装这么多够没?”

墨墨举着那穿上蚯蚓的鱼钩,黑色宝石般闪亮清澈的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正在低头认真穿着蚯蚓的苍苍,脆生生的问道。

苍苍稍微抬头看了一眼,顿时就皱起眉头,“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偷工减料?这鱼钩都还露出来,当然不行了,你以为那些大鱼跟你一样是笨蛋么?拿着,我给你穿!”

苍苍将自己手中的鱼钩递给墨墨,然后接过墨墨的鱼钩,又麻利的穿了起来。

“好了,好了,可以放到水中,今天一定钓多几条鱼,然后让逸皇叔亲自下厨,今晚本皇子要吃大鱼宴!”

苍苍一边嘀咕着,一边将手中的鱼竿往旁边的湖中放了去。

“嗯,逸皇叔煮的鱼最好吃,皇姑姑说他是猫变的,苍苍,那我们那么喜欢吃鱼,是不是也是猫变的?”

墨墨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将手中的预感也往湖中放了去,然后挨着苍苍坐了下来,一边问道。

“你才是猫变的呢!我是娘跟父皇亲生的。”

苍苍白了墨墨一眼。

“那什么是亲生的?亲自生的吗?”

“那当然了,我们绝对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父皇跟娘亲生的。不然没看到父皇跟娘那么疼我们吗?不是亲生的一般都不会这么疼爱我们的。”

苍苍理所应当的应道。

墨墨这才点了点头,想了想,然后又皱起眉头,道,“苍苍,问你一个很深奥的问题,看你能不能答得出来。”

“为什么那个胖木鱼有弟弟妹妹,我们没有啊?你看昊世子也有弟弟妹妹,我们也没有?”

墨墨一脸疑惑的问道。

而苍苍显然也是一下子就被问倒了,果然是好深奥的问题!

蹙着小俊眉思量了很久,却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得纳闷道,“说不定是捡来的,你看那胖木鱼那么胖,他妹妹那么瘦,一看就知道不是两兄妹。再看看我们,别人一看就知道我们是两兄弟,而且是父皇跟娘的儿子。”

细细的琢磨了一番,墨墨才轻轻点头,“那也是!”

“你们两个又嘀嘀咕咕说些什么?怎么跑这里来了?”

就在两人聊得正酣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

两个小鬼下意识转过头,果然见到北凌逸正提步朝他们走来。

一见到北凌逸那身影,墨墨立马将手中的鱼竿一扔,便朝北凌逸跑了过去,北凌逸低声一下,连忙弯腰将他抱起。

“逸皇叔,等我把鱼钓上来,你展示你大厨本领的时刻又到了!”

苍苍瞥了北凌逸一眼,然后小脑袋一转,那清亮的眼神又专注的跟前的水面上。

“臭小子,都把皇叔当成你们专用的御厨了!你们父皇厨艺也不差,怎么没见你们当初也这么压榨你们父皇?”

北凌逸有些哭笑不得的抱着墨墨在苍苍旁边坐了下来。

“父皇日理万机,不能浪费他的时间。”

“臭小子!还知道维护你父皇,你父皇压榨我,你们两个小鬼也压榨我,都欺负我,我真是太可怜了。”

北凌逸敲了敲苍苍的小脑袋,却被苍苍一手拍开,“让你不要打我头,不然我就让父皇给你娶妃了!”

“哟,臭小子,还知道威胁你皇叔!上次出卖皇叔的事情,皇叔还没跟你们算账呢,恩将仇报的小东西!”

“那你就是大东西!”

“皇叔,墨墨还想骑大马,你快点趴下来…”

“不行,皇叔腰酸背痛,墨墨忍心这么欺负皇叔吗?”

北凌逸有苦说不出,这两个小鬼这几天都在逸王府住下了,晚上就是黏着他一起睡,要他讲什么故事才能睡得着,他北凌逸哪知道讲什么故事了?无奈之下,只得哄着他们,有谁能想到他堂堂大夏南皇北凌逸如今竟然被两个小屁孩当成马吆喝着了?

“你不干我就告诉父皇说你偷了父皇御书房龙案下的酒喝掉了,还去了怡红院找了小翠姑娘,让父皇给你们赐婚!”

“还要告诉萧墨叔叔你带我们偷看他洗澡,还说他的小鸟小…唔…”

“两个小祖宗,我服了你们了,不要说了,皇叔干,皇叔干还不行吗?”

北凌逸心中一阵哀嚎,他是做了什么孽,招惹了这两个小鬼!

回廊里的东方破天跟北净月走过来,循声一看,便看到跟前的北凌逸正趴跪在青青的草地上,而墨墨则是满脸笑容的骑他的背上,一旁的苍苍正侧着身子斜躺,一手托腮的看着他们。

东方破天瞪大了眼,惊愕的望着眼前的一幕,连北净月也禁不住一怔。

“看来,我们的担心是没有必要的,他们玩得很好。没想到皇弟居然跟孩子们玩得这么开心。”

北净月笑了笑,望向苍苍他们的目光里充满了淡淡的温暖。

“倒是老夫多虑了,本来还以为这两个小鬼头在这边呆得不习惯。”

“让他们玩着吧,七夜他们应该抵达圣山了吧?”

北净月微笑的转过身子,往回廊的另一端走了去,东方破天也笑容满满的转过头跟了上去,“按时间,是差不多了,前几天刚刚收到他们的来信。”

“大元帅这些时日辛苦了,如今武学院的事情也稳定下来了,雾将军还怀了喜,东方少主也是忙里忙外的,大元帅不如陈这段时间也休息一下,武学院这边还有我,大元帅放心就好了。”

看得出东方大元帅眼中的疲惫,这段时日大家都忙得够呛,不过昨晚南宫驾雾被御医检查出已经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东方王府顿时陷入了一阵难得的喜悦之中,东方破天眼中的疲惫倒也冲淡了几分。

“辛苦你了净月丫头!”

东方破天禁不住有些感激的望着北净月。

“大元帅还跟净月这么客气吗?”

北净月欣然一笑,长长的舒了口气,道,“真好,最近是喜事一件接着一件,真是让人高兴。今日不如就让苍儿跟墨儿呆在逸王府吧,他们跟九皇弟也玩得挺开心,这两个小鬼在东方王府那边也把你们折腾得够呛,皇奶奶惦记着他们,想多看看他们的小曾孙,将他们留在逸王府,九皇弟带他们回宫也方便些。待雾将军情况稳定了,再回去看看也好。”

“也好,那就有劳你们了,老夫会每日都过来看看他们。”

“唉,也不知道陛下皇兄跟皇嫂什么时候回来,都两个多月了,但愿他们一切都能顺利。”

北净月忽然有些怅然叹息道,明净美丽的眼眸里乍然浮现出些许的恍惚默然望着回廊外的蓝天白云,许久之后,淡然吸了口气,才收回视线。

“净月丫头,是我们东方王府欠你太多,辛苦你了,孩子!这么多年!”

东方破天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心中自是明白,其实都是他跟楼清雪的事情才害得孩子们遭了罪。

“大元帅说的什么话,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您也不要想太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或许,这就是我们这些儿孙的命运。命运,怕是难以更改的,所以我们都不需要太在意,平常心对待便好。”

净月深有感慨的落下这么几句,随即才往前走了去。

已是入夜时分,晚风很凉。

圣山城外的大道上,数骑正御风疾驰而来,马蹄声划破了浓郁的暮色。

“主子,前方就是圣山城!”

为首的身穿黑色劲装披着黑色大氅的年轻少年身旁的一个壮汉正指着前方的一座庞大恢弘的古城有些兴奋的开口道。

少年很快便勒住了马,微微将头上的遮风帽拉了起来,抬头望着城中那辉煌的灯火,清冷的晚风不断的吹拂而来,黑色的大氅正在空中狂乱的飞舞着。

少年长相十分的清秀,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淡漠,然而那双星眸却是格外的冷锐逼人。

昨天下午一直赶路到现在,星夜兼程,现在总算抵达圣山城了。

果然是西域第一大城,其繁华的程度就连大夏皇城怕是也要逊色一分,毕竟,眼前的古城是经历了几千年的古城,又岂是才经历短短数十载的盛京能相比的?

就在这时候,前方忽然传来一道凌乱清泠的马蹄声,少年这才收回视线循声望去,这才看到大道旁边的亭子边上正等着几个黑衣人,其中有两骑正朝他们疾驰而来,在离他们跟前还有十丈远的地方便停了下来,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请问阁下可是东方殿主?”

其中的一个黑衣人大步上前微微抱拳恭敬道。

少年秀眉一扬,大致的打量了眼前的黑衣人一眼,然后才清冷道,“是圣子派你们过来的?”

“正是!”

那黑衣人应道。

“可有信物?”

少年又淡淡的问了一句。

声音落下,那黑衣人便迅速的从衣袖里掏出一块令牌微微聚在手中,少年看了一眼,这才点点头,然后偏过头看了身旁的壮汉一眼,那壮汉立马会意的从衣袖里掏出另一块令牌亮给那黑衣人看。

顿时,那黑衣人看了一会儿,然后扫了自己的同伴一眼,两人便单膝跪下,恭敬道,“属下见过东方殿主,圣子让属下在此地恭候东方殿主大驾多时,请东方殿主随属下进城!”

“起来吧,前方带路。”

七夜淡淡的迎了一句,然后便策马继续往前。

“是!”那两人应了一声,然后便迅速翻身上马,对着亭子旁边的几个黑衣人打了一个手势,几人才纷纷上马,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往城中赶了去。

奔波了一天一夜,众人都感觉有些疲惫了,但是想到即将能抵达目标之地,众人脸上不禁浮现出些许的轻松之意。

这些年来,跟主子走南闯北滚打了这么多年,连云十八骑的勇士越发的对七夜这个主子尊敬爱戴,不管再疲惫辛苦,绝无半句怨言。

“见过东方殿主!”

圣山城某一个僻静的角落一座美丽的庄园门前,守门卫一见到七夜的身影,便恭敬的施礼。

七夜翻身下马,手中执着的马鞭微微一抬示意他们起身,一边大步流星的往庄中走了去。

然而,此时庄园深处的一处小木楼内,荼靡的茶香弥漫了一室,茶水倒入杯中那清冽的声响时而传来,静静一听,竟然还能听到那棋子放入棋盘中那‘叮’的声音。

又是一颗白子落入棋盘之中,紧接着,一只修长干净的手便慢慢的拣起被吃掉的黑子,洁白的衣袖微微拂动,边上的窗还在开着,凉风不断的入侵。

“你今晚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凭你的棋艺,应该不至于落败到如此。”

淡漠的声音传来,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

闻言,楚圣天才一阵恍惚,目光一移,往棋盘里望了去,才发现自己的黑子已经被吃掉许多,圣洁英俊的脸上顿时拂过一道无奈的笑意,“圣子棋艺又精进了不少,我甘拜下风。”

“精进?你没注意到,我刚刚这步棋并不能吃掉你这么多颗棋子吗?你的心似乎不在眼前的这盘棋子上。”

对面的圣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随即便还原了刚刚的一步,楚圣天见状,俊脸才生出一丝歉意来,“抱歉,今晚状态有些不好。奔波两天,才知道这圣山之大。”

“既然你心思不在,那今晚这盘棋就作罢吧。”

圣子将手中的棋子往钵里一扔,然后抬手拿起茶壶,给楚圣天倒上一杯,道,“特地从圣坛带来的安神茶,你喝几杯试试,看得出你有些心神不宁。害怕见到七夜吗?”

楚圣天惊了一下,杯中的茶都溢了出来,沾湿了修长的手指,明眸之中盛有一些迷离的幽光。

“有没有后悔上次放走他们?”

圣子默默的看着他,那目光很是平静而深邃。

楚圣天一怔,眸光当下就暗淡了下来,思量许久,才闭上眼睛,轻轻摇头,吸了口气,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中已经恢复了平静,见他低头喝下一口茶,然后低声道,“事已至此,有什么好后悔的?”

“所以…只能怪,他比你幸运了一点,其实你很好,我也更属意你,但是有权力选择的人,不是我,而是七夜。”

“不,不能说他比我幸运…他是一个让我很敬佩的对手,败在他手上,我心服口服。他为七夜付出多少,又或者七夜为他付出多少,他们自己最清楚,但是我却知道,他付出的一定不比我少。所以,七夜才跟我说,北璃赤懂她,而我…”

楚圣天忽然忍不住叹息道,“其实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纠缠太多反而自己徒增烦恼,不管怎么说,我楚圣天也算是爱过一遭,结局虽不完美,有回忆便不空虚寂寞。”

“七夜能遇见,是她的幸运。我替她谢谢你。”

圣子眼神忽然有些沉郁了下来,思量了许久,终于也找不到一句安慰的话来。

“你呢?你还不是一样吗?你跟北净月…听说你之前回过大夏皇城…”

楚圣天眼中的流光一转,忽然望着圣子问道。

闻言,圣子眼神徒然凝住了,执着茶杯的手也僵硬了下来,沉默许久,才淡然一笑,也不回答楚圣天的问题,却是反问道,“你觉得我像是陷入感情纠葛的人吗?”

楚圣天顿时不知应该如何作答。

“北净月她等了你足足十八年…”

“我也等了我爹娘十八年,结果呢?”

圣子淡淡应着,神色却是有些奇怪,“有的时候,爱情对彼此来说,是一种奢侈,同时也是累赘。不去留恋比留恋要轻快幸福些,看你怎么选择罢了。天下之人,为爱情奋不顾身的人比比皆是,包括你楚圣天,怕是也难以逃脱这样的命运,但是放在我身上,我却未必如此。因为在我心里,有比这爱情更让我觉得珍贵的东西。”

“我们都不是圣人,岔路口面前,能给你选择的永远只有一个,你想要走某一条路,就意味着你必须要丢掉另外的一个,甚至是多个选择,而且所选择的,都是不归之路。而,很不幸,我现在就是行走在这条不归之路上。”

圣子神色淡漠的笑道,浅淡的吸了口气,修长的指尖轻轻的扣了扣跟前的棋盘,“你也知道我的过去,当你也体会到你无限延长的生命是一种煎熬的时候,你就会明白我今日所说的话。我本来就是一个十八年前就应该埋骨沙场的人,能活到现在是一种奢侈。这次我穷极一切的力量攻上圣山,誓死踏平大楼,这就是我此生唯一的目标。”

“但是,报仇之后呢?若是大楼真的被踏平了,之后呢?之后你打算如何?”

楚圣天急切的问道。

“之后?”

圣子低低的念道,低下眼帘想了想,很久之后,楚圣天却也没有等来他的回答。

“好了,不说这些事情也罢,七夜应该也快到了,一起过去吧。我已经让人备好晚膳,陪我下了两盘,想必也有些饿了。”

圣子说着,便喝尽杯中茶,正要起身,门外却传来属下的通报声——

“圣子大人,东方殿主到了!就在前厅!”

“果然到了!”

听到这话,圣子那淡漠的脸上竟然难得的闪过一道微笑,眼里也洋溢这一股说不出来的温暖,连忙起身,大步流星的往门口走了去。

楚圣天恍惚了一下,思量了许久,眼底的幽光也是忽明忽暗的,最后终于还是一口喝尽杯中茶,然后稳稳坐在原地,慢慢的伸手,将棋盘上的棋子一颗一颗的分开…

前厅内,七夜刚刚坐下喝了几口茶,外面便传来了一道熟悉的低沉声音,顿时抬起头循声朝门口望了过来,只见一道洁白的身影飘了进来宛如空中搁浅的流云,随着清风缓缓在天际里荡涤着。

见到那抹白影,七夜有些激动的一手搁下手中的茶杯,飞快起身,几个大步迎了上来。

圣子双手一把抓住七夜的肩头,往怀里压了去,紧紧抱着她,“大哥等你很久了,总算见到你了。”

七夜低低的唤道,胸口依然有些抑制不住的狂喜,每次一见到风御城,心中便是觉得一阵暖和与亲切,血脉真是一种很奇异的东西!

“很抱歉,路上有些耽搁了,所以来得晚了一些。”

七夜解释道。

圣子轻轻的拍了拍七夜那狭窄清瘦的后背,叹息道,“平安抵达便好。赶了那么久的路,想必也饿了,大哥已经备下酒宴,先用晚膳再说吧。”

七夜点了点头,应道,“也好,不说还好,一说还真有点饿了。”

“走吧,大哥带你去用膳,之前听青岚说过你喜欢南疆的梨花酿,大哥特地给你带来了几坛我们西域苗疆的梨花酿,味道不比南疆的差,你倒是可以试上一试。”

圣子缓缓放开七夜,一边淡然笑道。

“有劳大哥了,说来,这些年,我们兄妹二人倒也没有好好坐下来喝上几杯,一直觉得很是遗憾,所幸今晚托大哥的福,能有此机会。”

“楚圣天…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