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琳忽然一顿,“赵总…他知道是你收购了联创吗?”在她的印象里,赵勇无论如何也是不会肯把联创卖给王迪非的,眼下的结果,莫非是王迪非瞒着赵勇委托别人出面收购的?她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他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只要价钱合适不就行了。”王迪非一脸轻松,盯着她,半真半假地说:“如果知道了,也许就不愿意卖络我了呢!”何琳倒抽一口凉气,原来,又是一场预谋!只是,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呢? 她重重点了点头,“本来,我一直只是怀疑,不过,观在我几于可以确信,爆帖子的事——就是你指使的。”王迪非一阵轻笑,也不辩解,慵懒地睨着她,“凡事要讲证据,不可以乱讲话,你有证据吗?”何琳厌恶地扫了他一眼,“你就不怕我告诉赵勇?”

王迪非眸中微光一闪,旋即很肯定地说:“你不套。”

何琳没有说话,转身朝门口走。王迪非望着她的背影,忽然不那么确定了,扬声道:“我劝你还是省省吧,那是我跟赵勇的私人恩怨,不用你去插手。”叶菲见何琳神色阴沉地从王迪非办公室出来,不明就里、瞅了个空子就钻进了何琳办公室。

她正把玩着一只水笔怔怔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出什么事吧?”叶菲有些担心地问。何琳把笔帽狠狠拔出,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这个混蛋!”她自然没有去跟赵勇告密,这不是她做人的原则,既然那天在她家里,两人都把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从此相忘于江湖,连朋友郁不是了,她又何苦多此一举。况且,凭她的直觉,赵勇未必就不知道真正的吴家是谁,他的欲言又止,他的声息哀叹,无一不是颓败的暗示。认识他越久,她就觉得他离自己越远,面目也愈加陌生和模糊。大约过了半个月之后,何琳接到了小夏的电话,特益并购了联创,联创被作了强行拆分,从此世上再无“联创”的名号。

小夏在电话里不无忧伤地道:“真想不明白赵总怎么说卖就卖了,而且还是卖给了一贯的对手。据说赵总曾经对特益的人说过,他别无所求,只辛望特益能善待联创的老员工,大家听了都很欷歔呢!可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里由得了他啊!我们现在天天提心吊胆,就怕哪天被特益裁掉了!”何琳已成路人,听在耳朵里尽管也觉得酸楚,到底已经无能为力了,无非是苍白地劝上几句。

赵勇是七月下旬走的,走之前,没有再络何琳来过任何电话,或者只言片话。

他们的缘分,到此算是散尽了。

到了八月,天热得越发如火如茶,没有理法,好在上班时,大家都躲在空调间里可以暂且不去理会外面炙烈狂热的世界。

何琳从一间小会议室里出来,她刚面试完一个生产主管,那人也是老油条了,回答起问题来滴水不漏,搞得她口干舌燥。

她急于回座位补水,才转进大厅,迎面撞上了叶菲,见了她,眼睛一亮,“琳姐面试结束啦?”

“嗯。”何琳应答着,脚步依旧匆忙。叶菲折过身来跟她并行,“有人在你办公室等你小半天了。”“谁?”何琳意外地问。“不认识的。”叶菲笑嘻嘻道,“不过是个帅哥。”何琳啼笑皆非,继而狐疑,“不认识的人保安怎么也能随便放进来,还进我办公室,真是的!你也不…”

一扭头,发规叶菲已经溜得无影无踪了。

她的办公室里,一个熟悉的瘦高身影背着她站在窗前,超短的寸头,鲜亮的柠檬

黄T恤,在他脚下,是一只火红颜色的大背包。

何琳心头所有的烦踩积郁都艟成了一股气流,嗤拉拉从体内逃逸而出,她完全怔

在了门内。

那人慢慢转过身来,清俊的颜面上挂着一丝何琳久违了的笑意。

“真的是你,Frank。”何琳喃喃低语。

如果不是身处办公室,她毫不怀疑,自己铁定会甩掉抱在胸前的文件夹,直接冲上

去抱住他欢呼雀跃!

身后却突然传来王迪非呵呵的笑声,“何琳,我来给你介绍——许维桀,我表弟

之前我跟你提过会介绍你们认识。”

他绕到她面前来,谐趣地端详了一下两人的脸色,“不过看起来,你们应该早就认

识了,啊?哈哈!”

在他肆意的笑声里,何琳满心的喜悦被赫然间冻住,怀里的文件夹没托牢,“啪

”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她表情呆滞,完全忘了弯腰去拾。

不必多问缘由,她忽然明白了所有的前因后果!就好像长久卡在心头的一个结,忽

然有人走上前来,准确而有力地抽动了绳子的一端,结在瞬间解开,同时也把她的

心脏扯得鲜血淋漓。

许维桀的日光始终停留在何琳的脸上,她的任何反应都进不过他的眼睛,一看她的

表情,他就明白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他慢慢走过去,在她面前停顿了片刻,然后弯下腰,替她把文件夹和散落出来的文

件一一理好,再站起身来,递给她。

他看着她的眼神比从前更温柔,且溢满了思念,可何琳却觉得两人离得那么远,就

像站在银河的两端。

整个房间里充斥着王迪非一个人的声音,高昂欢快,象一个强撑起来的喜剧,“何

琳,不过Frank的真实身份想必你还不请楚,他是美国精密仪器uTa公司的首席软件

工程师!这次我们进口了他们公司的设备,他是专程被我邀请过来做软件侧试的,

为期一个月。你们可要好好疗惜这个叙旧的机会哦!”

许维桀听着表兄夸张而热烈的话气,有些不满地蹙盾横了他一眼,“你胡说些什

么!”

何琳在他们俩的答话中渐渐从震愕中清醒过来,她旋即感到一种被愚弄的惜恕,体

内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爆炸了,她一刻也不想留在这里,更不想听什么解释,她没有

去接属于自己的奇西,突然疾步走向自己的办公桌,两兄弟郁赫然噤声,许维桀的

眼里更是闪烁着不安。

“Helen。”他试图甩票和的话气唤醒她美好的记忆。

然而,此时的何琳,满心都充满了被欺骗和愚弄的悲愤,她一句话都不想说,只

想找个地方,独自呆着,好好静一静。

虽然手脚不太听使唤,她终于还是把东西都悉数收拾齐整,然后拎起手包就住门

外走去。

许维桀心慌意乱间,也不顾有人在场,兜身上去就把她接住,“Helen,你别走

我有话要说。”

何琳站着不动,怒目望向一旁看好戏的王迪非,“这就是你招我进凌智的真实用意?”

王迪非咧着嘴笑,不置可否,“你看,我弟弟对你多痴情。”

“你闭嘴!”许维桀忍无可忍地向王迪非吼。

王迪非故作受到惊吓地一哆嗦,可是脸上的笑意全然未散。

就这么一打岔,何琳已经用力挣开了许维桀,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了。

许维桀待要追出去,被王迪非叫住了。

“别追啦,给她时间冷静一下嘛!她现在心里肯定很乱,你就算追到了又怎么样,

还不是吵一架,何必呢!我早跟你说啦,你回末一定就是这个结果,你还不信?真

的以为‘爱情大过天’啊!”

许维桀倏地转过头来,朝他怒目而视。

王迪非丝毫不以为意,走上去,笑呵呵地揽住他的肩,却很快就被许维桀抖开了

他也不生气,看得出来,对这个弟弟,他是相当宠爱的。

他叼起烟斗,想了想道:“我知道你心里怨我,不过,凡事你得转个面儿想想——

如果当初我不安排你去联创,你能认识何琳吗?就冲这一点,你还得感谢我这个月

老的!”

在他自我陶醉的笑声里,许维桀一言不发地拾起窗边的背包,打算走人。

“哎,你去哪儿?”

“回酒店。”

王迪非稍稍放心,“那好,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跟我说。”

“用不着,我自己会解决。”话音未落,人已经一阵风似的卷出门去。

王迪非站在何琳的办公室里深洋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他真后悔当初自己的安排,

让这个弟弟认识了何琳,从此魂不附体。即使已经妥排了他“人间蒸发”,还义无

反顾地要跑回来撞南墙。

可见,不是每个男人都象自己这样想得通透,活得潇洒的。

出得门来,刚巧在走廊上遇见叶菲,他的心情顿时又好了起来,朝她不经意地挤了

挤眼睛,低柔唤了一声,“小菲。”

叶菲甜甜地一笑,媚眼如丝,见四下无人,也大胆回了他一句,“在,大非。”

第十一卷 – 第二章

何琳蜷缩在沙发里,身子却不停地扭来转去,怎么摆都无法让自己处于一个平衡

舒适的状态,因为她的心已经失衡了。

一想到自己曾经如何在赵勇面前挺直腰杆替许维桀辩护,她就愧疚得无地自容!

她又想到从北京回来后发现许维桀失踪了,她一度失魂落魄,绞尽脑计想把他找

出来,甚至不惜抹下颜面去找赵勇打探,她立刻就把许维桀恨得牙根痒痒!

她痛恨自己竟然会爱上一个“间谍”,她甚至开始怀疑联创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疏

忽而走上了个天这条覆灭的道路?”

一念及此,她不免浑身打了个啰嗦,忽然很想见赵勇,立刻见到他!

可是,然后呢?

向他忏悔?痛哭流涕地请求他原谅?!

不,不,这些都不该是她何琳需要承担的!

一个企业的存亡不至于如此脆弱,只因她的某个疏忽和执执拗而灰飞烟灭

不,绝不可能!

何琳的脑乎里,才无数个念头在横冲直撞,扰如生云霄飞车,根本无法得到片刻安

宁。

当某个曾轻出现的想法再度带着俯冲的速度袭面而来时,她悚然心惊——她居然对

许维桀用了"爱”这个宇眼!

她已经爱上他了吗?

她爱上的那个,真的是许维桀吗?”亦或只是她理想中的某个幻影,只是在许维桀的

身上寻求到了依托?

有人轻轻叩门,她神经质地竖起了脑袋,仔细聆听了会儿,几乎可以确信就是许维桀。

开还是不开?她犹豫着。

似乎有邻居出来跟许维桀搭讪,语气很欢快,何琳咬牙站起来,这里的人有不少都

认识他,她可不想让人看笑话。

在门口跟许维桀说话的是上回借椰头给他的老太太,正热情地盘问他怎么很久没见

来了,还告诉他何琳在家,她回来时老太太见过。

何琳开了门,生硬地跟老太太客套了几句,老太太笑道:“我说在的吧,刚才一定

是在阳台上没听见。”

许维桀道了谢,默默地跟着何琳进去,肚上的笑容也在她浓重而阴郁的面色下渐渐

褪却。

经老太太提醒,何琳想起自己晾晒在阳台里的衣服还没收呢,于是也不理许维桀

自顾自把衣服收进来,一件件叠整齐。

许维桀被完全晾在了一边,象个好脾气的孩子那样看她做事,两手紧握在一处,他

不能象她那样保持缄默。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如果换作我,我也会生气。

何琳面无表情,她何止是生气。

“我跟Jonny的关系,你大概知道了,没错,他就是我姑母的儿子,也是我唯一的

表哥。爸爸妈妈出事后,我就寄居在他们家。Jonny那时候还在美国念书,不常回来,所以姑母和姨父都拿我当自己的孩子,照顾得

无微不至,包括Jonny也是,常常会打来电话跟我聊聊,怕我想不开。我在加拿大

重读了两年高中,之后Jonny帮我申请了一所美国的大学,他自己则独自在美国创

业,顺便照顾我。所以,姑母一家对我,可以说是恩德过天。

他见何琳虽然不吭声,但明显在听着,心稍定,继犊往下讲。

“去年秋季,我刚好换了一份工作,正在休假期间,Jonny突然要我回国来,帮他

一个忙。”

何琳的目光与他短暂对接了一下,旋即又转了开去。

“那时候,他已经把公司的业务扩展到了国内,顺带在做一些收购业务。他要我

去联创我份事做,时间不会长,顶多三四个月,一开始我不答应,但这件事对他来

说很重要,我没办法拒绝他,只好照办。”

顿了一顿,又轻声道:“也因为这样,我认识了你。”他的声音里掺进了一丝柔

软的意味。

何琳终于转过脸来与他面对面了,她却无暇理会许维桀的深情,脸上掩不住的冷

笑,“他是让你去联创偷情报的吧?”她有些惊异于自己尖锐刻薄的嗓音,原来愤

怒确实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

“不是。”许维桀很平和地摇头,“他什么也没让我做,只需要我在联创呆三个月

就行了,其他的都不用管。”

何琳不信,“这怎么可能?如果你们没有图谋,为什么你会对自己的学历和工作经

历撇谎,你还冒充赵总同学的表弟!”

她毫不客气地揭破他.

许维桀看着她,“如果不那样做,我根本进不了联创的门。但是你可以回忆一下,

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才没有跟你打听过任何联创的机密。

“你不向我打听,也可以找别人打听。”何琳哼了一声,“再说,你还登录过公司

限入的站点,你能说你一点企图都没有,纯粹是因为好玩?你现在还敢说泄密的帖

子不是你在搞的鬼?”

她越质问越气。

许维桀低下头去,“对,Jonny是曾经要我络他搜罗一些信息,但是,”他复又仰

起脸来,认真地盯着何琳,“我即使拿到了信息,最后也没有交络他,因为——那

超越了我的道德底线。”

何琳候地睁大了眼晴看他,她已轻断定这件事就是许维桀所为,而他还在这里信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