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形一闪,不到一息便飞掠至柳贞身旁,一把挽住了她的手。

柳贞的表情倒并不激动,只是笑得十分欣慰。

母女两个先是互诉了离情,便相携回到了原本在后院角门边的小小起居室,房间的格局仍然没有什么改动,不过在如今的叶青篱看来,这地方虽小,却并不逼仄,反而显得十分温馨。

“娘,我这里有些奇异的小东西,你若是有空,拿来做些首饰如何?”她关了门,拉着柳贞坐到桌边,顺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上次收集的龙鱼鳞片。

这些小东西确实十分漂亮,细细薄薄,难得的温润如玉,形状又如银丅杏叶片一般,优雅轻盈。

柳贞接过来把玩,笑道:“你竟还有心收集这些东西,我给你串一朵头花如何?”

叶青篱道:“那娘说,应该怎么打孔?这东西质材很硬,我需用上法术才能打穿。”

两人恍如凡间普通母女一般,细细讨论起来,叶青篱舍不得这气氛,直到柳贞串了三张龙鱼鳞片,做出一朵三瓣的秀丽玉花后,才一边将花簪上,一边从桌上茶壶里沾了些水,用手指在小桌子上写道:“娘,如果有一天,必须离开这里,你可愿意与我同走?”

柳贞捏着一片鱼鳞的手轻轻颤了下,她垂下眼睑,沉默起来。

空气顿时又紧窒了几分,许久之后她才同样沾水写道:“篱儿…”

只有两个字,“儿”字的最后一笔斜飘开来,柳贞未能收住,指下字迹顿时扭曲。

她虽是凡人,但也有一副玲珑心肠,叶青篱这简单一问,再加上沾水写字的举动,已经足以证明太多。

柳贞心知自己这个女儿从来就十分顾家,这次若非被逼到了绝处,又如何会问出这样的话来?柳贞犹豫再三,却还是不敢多问,她目光微垂,虽然视线未移,这家中的一桌一椅却依旧无比熟悉地在她心中划过。

凡人不过百年,这里有太多她所留恋的东西。

她指尖的水迹已经干涸,下面的字却始终未能落下。

叶青篱等不到她回应,又沾水写道:“娘,如果要远行,我不敢保证你的安全,所以,若是要你住到一个不能出门的宅子里,你会不会…当然,我会找很多人来陪你。”

写到后来,她仿佛有些心慌,又将这些字迹全都抹去。

两人相顾无言,叶青篱的手指曲起又松开,松开又曲起。

她从见识了天音窥虚耳的神奇后,便觉得说话是一件很不安全的事,平常普通的传音也同样容易被截听,反而是这样的书写,更不易泄漏信息,也正因为现在是书写而非直接对话,她说起要将母亲带入长生渡的事情,才不是那样难以表达。

当然,实际上叶青篱还是含糊辞了。

长生渡是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能泄漏的秘密,所以即便是母亲当面,她也不能解说清楚,而一旦将柳贞带入长生渡,叶青篱就不打算让她再出来,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而是因为柳贞本身无法承载这样的秘密。

“娘…”

许久之后,叶青篱才轻轻喊了声。

柳贞仿佛是忽然自回忆中惊醒般,应声的时候手又轻轻颤了颤。

她重整了笑脸,正要说话,叶青篱却做了个阻止的手势,反向门口扬声道:“青羽,来了便请进吧。”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门被推开,叶青羽扬着灿烂的笑脸,先探了一个头过来,眨巴眼睛道:“姐姐,撷英三阵已经开放三天啦,你什么时候去闯阵啊?”

一六一回:谋退路

“青羽,”叶青篱站起身来,目光轻轻在叶青羽身上转了一圈,“那撷英三阵你可有闯过?”

“我想等姐姐嘛…”叶青羽提起裙子踏过门槛,“姐姐,我们同去可好?”她脸上挂着甜甜的笑,表情还有点怯怯的。

叶青篱虽不知她在想什么,但当初对她的那一丁点信任早在五年前便被消磨了个干净。此刻便只笑道:“青羽,我三月初下的山,如今已是三月底,你可知我这大半个月来,去了何处?”

叶青羽的眼底深处闪过了瞬间错愕,但她掩饰得很好,随即就惊讶道:“原来姐姐三月初就下山了呀,怎么也不回家看看?这么长时间,姐姐是去历练了吗?听说望川泽一带全是魔魇,姐姐可有取得什么好东西呀?”

她嘻嘻笑着,移步过来坐到桌边的凳子上,很自然地撒娇。

叶青篱从前受用她这一套,再后来见之愤恨,到如今却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且当她是有血缘的陌生人,不喜不恨,无忧无惧,该如何便如何,自然没有什么好特别挂心的。

不过不在意并不等于就要在她面前做个睁眼瞎子,叶青篱刚才有意说起自己此前的行踪,其实也是存了几分试探的心思。

叶青篱没有漏掉青羽眼底瞬间的波动,更觉得她那一通反问很有欲盖弥彰的味道,心底不由就思索:“难道她知道我之前是被萧闲掳走了?这个事情知道的只有陈师兄、魏师妹、陈凤山、江晴雪、张兆熙、还有七杀长老和燕长老,他们当中,哪个会宣扬此事?”

虽然萧闲实际上并没有伤害她,但在别人的眼里,她是被惜花宗的魔头掳走了二十五日无疑。

按照正常的规矩,她此前同萧闲分开后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就近返回昭明城,而是应该先回书院向掌院等人说明行踪。她之所以没有这样做,却是因为上次听到的对话——既然她在昆仑高层的印象中属于未脱凡心的那一种人,那不妨就做得再更符合这个印象些。

而上次对话的两人中,有一个就是七杀真人。

鲁云说过七杀真人对她被掳一事没有分毫要继续追踪的意思,而七杀真人又说过要对叶家实行“怀柔”。

叶青篱所希望的,便是门派能将这个“怀柔”一直进行到底。

她虽然暗地里已经在准备退路,但这个退路,能不用的话还是不用最好。

因为不论长生渡里的灵气如何丰沛,风景如何特异,都改变不了那个一个封闭空间的事实,她从前不愿意母亲受到丁点委屈,因此想都没想过要将母亲带入长生渡的事情,如今被逼到了险路上,才不得不对此作出考虑。

可但凡有一线希望,她还是要尽力争取——争取到一个无法被门派当做弃子的位置。

在这之前,她需要时间。

这一番心思在她心中来来回回已不知转过多少遍,以至于不管面对什么事情,她都会往这方面联想。

但疑心只有一刻,叶青篱又想起了上次见到张六时,他正被叶青羽引得差点跌入魔鬼巷中。

“莫非,后来他们反而建立起了交情,而我被萧闲掳走的事情,是张六告诉青羽的?”这个怀疑也只在叶青篱心中转过一圈,因为到底是依据太浅,她便没再深想,而是一边同鲁云传音,一边应付叶青羽。

“篱笆,我跟七杀那个老头儿说你回家了,他笑你还是个没长大的娃娃呢。”那厢鲁云传音过来。

他是拥有高等智慧的灵兽,虽然无法口吐人言,但要同人类交流也并不困难。

叶青篱传音道:“果然是将他粗豪的表象发挥了个彻底,那我也要赶快回书院一趟,顺便表现一番我在顾家之外的谨慎规矩。”

又听鲁云传音,咕噜咕噜笑道:“篱笆,那老头儿不知道你有天音窥虚耳,这个优势可要好好把握,嘿嘿,他喜欢装暴躁装豪爽,你也给他装就是了。”七杀真人原本是门派传法长老,素日里并不常在玉磬书院中,但从他将鲁云带回书院后,便常常跑去同他玩耍,硬是将暴躁又顽劣的高人形象装了个十足。

叶青篱传音回道:“我再过两个时辰便回,只可惜这次出来原本是要完成书院那几个任务的,现在只抓到一只魔魇,半个月的任务时间又已经过去,那归元返春术暂时是学不成了。”

这厢她有对叶青羽说:“我去了一趟晴川,猎杀了一些妖兽,只可惜那些妖兽全都丑陋得很,没什么漂亮的小东西可以带给ieni。”

一边说着,叶青篱走到叶青羽身边,伸手便挽住她的手臂,转头对柳贞说:“娘,我们出去走走,就先不陪你啦。”

柳贞掩去了眼底浓浓的担忧,温和笑道:“去吧。”

叶青羽还待再说些什么,却被叶青篱满带灵力的手臂一拉,便只得乖乖跟着她离开。

筑基期同练气期的实力差距太大,不论叶青羽是当年的练气第六层,还是如今的练气第十层,在绝对实力面前都毫无区别,叶青篱甚至只要一个威压,就能镇得她心神不稳。

“姐姐!姐姐…”叶青羽惊慌失声,不明白叶青篱为何忽然做出如此突兀的动作。

“青羽!”出得房门,再转出院子侧面的小角门后,叶青篱将门一关,顺势放开叶青羽的手,又笑了起来,“我娘喜欢清静,修仙界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在她面前提起比较好,你说是吗?”

她这一笑,适才突来的强势顿时消失不见,又仿佛回到了当初安安静静的小姐姐模样。

叶青羽呆呆愣愣地看着她,一时间还无法从前前后后的落差中反应过来。

“有些事情我不提不等于我就忘记了。”叶青篱淡淡道,“青羽,你说要与我同去闯那撷英三阵?”

叶青羽仍然在她筑基期气势的余压中回不过神,只能下意识地点头哦。

“练气期和筑基期的阶段不同, 要面对的阵法和对手也全都不一样,”叶青篱微眯起眼睛,目光凌厉得仿佛能够直刺人心,“青羽,你果真觉得我们有同行的必要?还是说…你认识张兆熙?”

这骤来的一问直直敲击在叶青羽的心神上,她结结巴巴地道:“什么张兆熙,我、我不认识!”

叶青篱却笑道:“你果然认识。”语气笃定,眼神紧逼。

“你…”叶青羽干巴巴地笑道,“哈哈,姐姐你,你怎么尽说些我听不懂的话呀?那个张兆熙是什么人呀?你为什么提他?”

“二十五日前,我从山上下来,在昭明城中遇到连城派弟子张兆熙,他跟踪我一路到望川泽。”叶青篱语速极快,更显得气势压人,“这些你不知道?那你是如何知道我下山后是去了望川泽的?”

叶青羽慌忙解释:“我…我不知道呀,我猜的!望川泽里昭明城最近,大家都去呀…”

“你想知道什么?”叶青篱打断她的话,“或者说,这一次是谁许了你什么好处?你希望我做什么?”

叶青羽立刻涨红了脸,眼眶中涨起了泪水,嘴唇轻轻颤抖着,再说不出话来。

“我的记忆力很好。”叶青篱微微一笑,“想必你的记忆力也同样很好,青羽,我希望你不要把我当成傻子,也不要把你自己当成傻子,还有,家族如今有修炼前途的只有你我两个,你不要舍本逐末了,好自为之吧!”

话音落下,她也不等叶青羽回应,一展身法便快速消失在这后院的背巷中。

等她的身影完全不见了,叶青羽才恨恨地抹去眼泪,伸脚在地上重重一踩,仿佛要踩去什么似的。

不远处的叶青篱收回悄悄隐藏在后的神识,暗暗一叹。

鲁云与她心意相通,在这样的距离下,她又未作隐瞒,自然知晓这些事情,顿时就嘲笑她:“看吧,看吧,人类当中果然还是愚蠢的多,你还劝她做什么,要是我,直接就一刀劈了!”

“你不能用刀,用刀的是我。”叶青篱道,“我不是杀人机器,劝她不过是给她最后一次机会罢了。”

“看她那个样子,你越劝她只会越不平衡,你会猜不到?”鲁云恍然,“篱笆,你根本就是要激怒她对不对?你在等她动手,然后有理由好名正言顺地收拾她!”

叶青篱淡淡道:“当年我娘就说过,她毕竟是同族的堂妹…”

“借口!借口!”鲁云嚷起来,“阴险的人类,做好的是你,做恶的也是你!太阴险了!篱笆,你那个堂妹跟你根本就不是一个层级的,她居然还傻乎乎地自己撞上来…不对呀篱笆,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是我教的?”

叶青篱摇头笑笑,不再答话,脚步却在城西区正大街的时候顿了顿。

鲁云道:“篱笆,先前你遇到的那个凡人,为什么要在她身上留记号?你当时不救,过后再救,她还能等得到么?”

叶青篱静默了片刻,才道:“我总觉得,她会杀了那个修士。”

“怎么可能?”鲁云惊得拍了一下爪子。

“没有发生的事情,谁知道可不可能?”叶青篱笑道,“如果等我回来她还活着,那边算有缘,到时候再救她也不迟。”

“那救了她以后呢?”鲁云疑惑,“你准备多管闲事到什么程度?”

叶青篱这次顿了顿才继续传音:“如果真的要走到最后一步,那我至少…至少也要给母亲在长生渡里找几个伴,好让她觉得,不是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孤地,而这些人,最好本来就对这个世界失去留恋的人。”

“篱笆…我忽然感觉,还是不要走到那一步比较好。”

“我也不想,所以在这次论剑大会上,我要表现出足够的潜力,以及忠诚。”

一六二回:天堑

等叶青篱第二天从玉磬书院出来,到达昭明城南郊撷英三阵前的时候,刚好是巳时。

她昨日返回玉磬书院,原本是做好要被多方盘问的准备了,哪想在问道堂见到林掌院以后,只是被叮嘱了几句要她好生应对此次大会的话语,便轻松过关。至于七杀真人,叶青篱更是连他的影子都没看到。

叶青篱被萧闲掳走,原本是作为人质的。按照七杀真人同萧闲当初的约定,在论剑大会开始之前,萧闲保证她的安全,昆仑也不可再去寻惜花宗弟子麻烦。虽然叶青篱本身的分量其实并不足以被放到这个位置上,但双方既然有意言和,也就无所谓这个人质究竟够不够格了。

可即便如此,叶青篱也总觉得,按照正常逻辑,在她回到书院后,七杀真人应该露面对她说些什么才对。

当天夜里,她便在云麓岛上自己的居所中,摆开了万木覆水阵的阵盘,然后遁入长生渡,依照冥绝所教的方法,为那只成熟的天音窥虚耳打上了玉璇真人的印记。

然后这一整夜,她都坐在天音窥虚耳旁,希望能听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只可惜也不知道玉璇真人是在修炼还是在做别的什么,整夜过去,叶青篱除了偶尔听到一些细微的脚步声和几声叹息外,便只闻一片寂静。

所幸以她如今的修为,一夜不曾打坐修炼也算不得什么,不过这种枯等,也着实太过浪费时间,她不免同鲁云感叹:“原来这天音窥虚耳,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逆天。”

因为好奇而同样在旁边守了一夜的鲁云心有戚戚,连连点头:“就是,谁还能一年三百六十天不间断地守在旁边不成?这东西就算是能指定收听对象,具体会听到什么,却也跟碰运气差不了多少,最麻烦的是,你还不能让别人帮你守着,因为想要指定听取,也还需使用法诀才成。”

他的爪子拍在地上,因为浪费了一晚上的时间,而显得蔫头耷脑的。

叶青篱揉揉他脖颈上的毛发,将他抱起来一同出了长生渡,笑道:“其实也不是全无解决的办法,不过…”

鲁云疑惑道:“怎么不说了?”

“因为办法有些残忍,所以这机会也可遇不可求。”叶青篱轻叹道,“左右我现在也只有这一只天音窥虚耳可用,那些久远是事情,还是往后再说吧。”

鲁云有些明白她,却满不在意地说:“这有什么,掠夺不是人类的本性嘛!”

叶青篱笑道:“如果人人都依靠本能行事,天下早就大乱了。”

这日早晨她照常上了早课,又同印晨等人打了招呼,才架起水蓝云舟飞出书院那道无形的壁障。

不过在离开玉磬书院时,她略犹豫了一下,还是又回到云麓岛自己的住处,在屋宇上挂了一盏亮起的灵玉灯,以示自己已经归来,她不便直接去找陈容来告知自己的消息,便用这种方式算做通知。

其实以陈家的势力,想必她一回到书院,陈容就是知道的。

而书院其他弟子只当她是去了趟晴川历练,倒也无人问起她这大半个月来的事情。

出了观澜峰,她一路直往昭明城而去。

其实距离观澜峰往南一千里处建有一座云起城,那里也同样摆着撷英三阵,距离比起昭明城要近上好几倍,不过叶青篱习惯了去昭明城,反而宁可绕绕远路。

她一边飞一边做着计划:“上次归元返春术的任务我已经失败了,现在还被罚了一百星点,这次撷英三阵通过以后便能获得一百星点,正好能补上这个空缺,大会第二关是百炼,百炼会分别考校六艺和武斗,每前进一百个名次都能取得百个星点,要再次聚齐一千星点兑换归元返春术倒也不难。”

鲁云蹲在她肩头听她絮叨,忽然道:“篱笆,要让天音窥虚耳成熟不是得配那个什么混沌清灵水吗?龙鱼泪先不说,你缺的那个卷朱耳知道哪里有么?”

“我昨日在仙灵易市问过,没有寻到。”叶青篱道,“冥绝说,卷朱耳是黄级三品的灵药,形似水藻,生长在极阴之地,只怕要到偏北一些的地方去寻,不过观澜峰附近的云起城我还没去过,倒是可以先去那边找找看。”

一路商量着,她也没有进城,便直接飞到了昭明城南郊。

到了近处,她才知道,这远看去如乌云蔽空的阵法原来是由三百六十旗门组成。

三百六十旗门,分九宫之位,共有九个入口。

统一穿着蓝灰se道袍的昆仑凌光阁弟子分成十八队,神se凛然地站在九个入口之外,每个入口前都竖着一块光洁如羊脂的藏青se石壁,进入阵中的修士需在上面用特制的朱砂记上姓名来历。

此处热闹自是不必多说,叶青篱降下水蓝云舟,一眼看去,便只见各种颜se的衣袍,便有几个看着眼熟的人,也分辨不出哪个是哪个。

正计算着方位,就听身后一人道:“你可来了。”

叶青篱转头一看,这人正是季元鸿。

只见他仍是昨日的打扮,头发依旧有些凌乱,袖口上的那团油污也形状未变,只是颜se更深了些。

“季道友,”叶青篱忍着笑行了个礼,“道友好生准时。”

“你也很准时,”季元鸿的眼珠子转着,一副贼头贼脑的样子凑过来,“我听说,你们昆仑是有内定名额的,你怎么也要来参加这个撷英三阵?”

“有这事?”叶青篱惊讶道,“季道友哪里听说的?”

“嘿嘿,就是听说而已,谁还记得是哪里。”季元鸿又努了努嘴,“咱们还是快点吧,闯阵还需抢时间呢,听说练气、筑基、金丹三个阶段是修士,每段都只取前一万人,人数满了以后,任你多厉害,都进不了太虚剑冢。”

“那到现在是多少个人通过?”叶青篱问道,见季元鸿做出伸手眨眼睛的动作,便很有眼se地递过一块中品灵石给他。

季元鸿将灵石放手里一抛,随即收入储物袋中,脸上的笑容也灿烂了几分:“你们昆仑弟子虽然虚伪了点,不过你这人还挺大方的,嘿嘿,不过我可不是坑你,今天辰时我就到镜花那边排队,排了半个时辰,也是花了一块中品灵石才问到,到现在为止,通过撷英三阵的,筑基期内是两千三百一十一人。”

鲁云蹲在叶青篱肩头,用爪子扒她衣服道:“才通过两千三百一十一人,有什么好急的。”

季元鸿听得鲁云咕噜噜低叫,目光便在他身上一溜,双瞳的颜se不经意深了深。

叶青篱伸手拍拍鲁云的小狮子脑袋,低声道:“鲁云,到那边去等我吧。”

鲁云轻巧地挑开,几个纵跃便消失在人群中,季元鸿的视线仍随着它转了好几个圈,才渐渐收回。

叶青篱同他既然是打赌,两人便选了同一道门。

这九道门分别是“中、乾、兑、艮、离、坎、坤、震、巽”,九门三向,便是天堑、地垄、人道。

他们选了兑门,走的就是第一阵法,天堑。

这时候兑门前已经有百多人在排队了,因为来试闯撷英三阵的修士大多比较年轻,不少人的心性尚还活泼,前方的各种谈话声也便或轻或重地不曾断去。

忽然间,最前方靠近旗门的地方传来一阵细微骚动,便有一道稳重的男声传了出来:“各位道友,撷英三阵乃是依据九宫飞星的格局而建,九门三向三盘,又称运盘、山盘和向盘,其中天堑所对应的正是运盘,运盘中变数最多,不看各位的修为道行,看的乃是运数,众位可还要从天堑入门?”

顿时有不少修士变了脸se,后来的一些排队者更是犹豫了起来。

季元鸿低声道:“又来唬人,这撷英三阵都开了三天了,这话每天都得说上一遍,专门唬那些最近才赶来,又或者事先没有做好功课的人。”

他的眼角还是惯性下搭,言语又犯冲得很,整个人因此显得格外阴阳怪气。

叶青篱倒不在意,只笑道:“这么说来,季道友的功课是做得很好了?”她说着便又习惯性地想取灵石来给季元鸿。

季元鸿这次却有些脸红,竟一脸赧然地推拒道:“这消息不是问镜花得知的,免费,不需给了灵石了。”他快速说出所知,“入阵以后,每个人面前都会出现一只比自己高上一个等级的机关傀儡兽,傀儡兽面前有一个转盘,上面只刻了三个格子,一个是通过,一个是退出,一个是战斗。”

排了近半个时辰的队后,终于轮到叶青篱,季元鸿正排在她前面,她特地留意了一下,只见季元鸿在石碑上写的是,“东海璃净岛散修,季元鸿。”

等季元鸿进得旗门,叶青篱便取过笔写道:“昆仑派昭阳峰,叶青篱。”

石碑旁坐纪录的女修士扫了她一眼,忽然笑道:“叶师妹,听说你去了玉磬书院,怎么也不写出来?”

叶青篱惊讶地看向她,正要说话,却因后面还有人排队,只得匆匆向她一颔首,便抬脚踏入了阵中。

一直到进入阵中,叶青篱还在想:“明瑛竟成了凌光阁弟子?”

一六三回:欲指何方

进了阵中以后,叶青篱抬眼看过去,只见所处之地是一间四四方方的石室,来时的旗门已经不见,石室对面墙壁上则开着三道门,上面分别用云篆写着“中、乾、兑”。

前面排队的修士有些已经进去了,有些还留在石室中。

一人惊奇地说:“我们既然已经选中了兑门,为何进入此处还要再选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