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人家这是记上仇了?

柳厚失笑不已。

“丫头哪里不好了?又乖巧又贴心,还可以替她置办无数漂亮的珠宝首饰…”提起宠女儿来,柳厚有大把经验,瞧这架势,大有翘首企盼柳明月生个闺女,他好接茬宠的意思。

偏罗老爷子是个没女儿的,只有三子,且这三子皆在战场之上杀伐,不知道暗地里担了多少的心,如今听他这话,也觉生个闺女好。

“要是生个闺女,我何至于想着让儿子们承继家门荣光,又暗地里担心,怕他们有个三长两短…”

罗家累世军功,发了不少外财,那种妇人家最爱的珠玉首饰倒也不少,要是生个闺女,直接丢到库房里玩儿,大约也能玩几年罢。

如今这些财物,想来已经落到了明铄的手里。

两老头一生对财物皆不上心,此刻倒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若是…能将家里那些财物拿来做军饷,哪容得孩子们这般犯难?”

无论这仗打不打,山中养着这么一支人马,哪怕如今垦田济荒,也是杯水车薪,万不得已,薛寒云罗行之等人时不时还是要下山做一回山匪,劫了粮草珠宝回来。

只不过他们一般抢劫的皆是投靠了明铄的大启官员府邸或者来往明氏的粮草车。

明铄费了老大的牛劲筹来的粮草,三不五时便被他们给劫了,他人在宫中,倒常被气的不轻。

偏偏发兵数次清剿,皆损兵折将,无功而返。

这帮山匪盘踞在此,倒成了一块极难啃的骨头。

明铄盘算着啃下这块骨头的时候,山上的人也在盘算着怎么啃下明铄。

不过,他占着大启京师,假如他们将明铄赶走,恐到时候,他们便成了众矢之地,天下各路藩王及义军首领便要将他们分而食之了。这却有违自保之道,因而众人商议过后,皆决定按兵不动。

但因五还山紧临着京师,天然险地,罗字大旗扯出来不足一月,便先后有数家藩王及义军首领派人前来联络,欲派兵驻扎在此,图谋夺回京师。

薛寒云与罗行之等人商议之后,只觉此举不算大善,这些人心中未尝没有存着将他们吞并的想法。但若是不答应,再被围而歼之,也是不智之举。

两厢权衡之下,唯有大开寨门,迎接这些远道而来的军队了。且薛寒云认为,那些义军首领就不说了,从前皆是大启将领,手中粮草辎重不少,便是各地藩王,因有封地,手是却很是宽裕,于是趁此良机,大吐苦水,又道这么多人前来,山寨恐都要穷的揭不开锅了…

言下之意便是:我们大开寨门欢迎您,但请带着干粮来,不然肚子饿了,我们可不管饭!

送信的小兵皆是身材干瘦,尖嘴猴腮之人,那些藩王接了书信,先看看衣衫褴褛的送信兵,再看看薛寒云哭穷的信,哪里敢轻装上阵?到时候饿着肚子,哪里能打得了仗?

况且这一仗关系到将来的地位,自然不敢轻怠,因此等那些藩王及义军首领们到得山脚下,挨挨挤挤,粮车后面跟着运粮兵,可乐坏了罗行之。

“薛师弟,瞧瞧,这可都是给咱们送粮草来的!”

薛寒云踹他一脚:“美的你!罗师兄你别是昨晚的梦还未醒吧?这些粮草能有十分之一入了咱们的口袋,就不容易了!”

罗行之尚不清楚他的打算,但山下各路人马齐聚,声势浩大,他可不为薛寒云只是蹭点粮食就够了。

“到时候我们是不是也要跟着去打京师啊?”

“难道你想当皇帝?”薛寒云反问。

这话吓的罗行之飞快朝身后瞧一眼,那模样好似罗老爷子横眉怒目就立在他身后:“虽说阿翁如今不管事,可我若有这样的念头,还不得被打死啊?”

“那不就得了?到时候我们就做好后方事务,替各位王爷看好粮草…看到山寨就好,打京师这种重任,想也落不到我们身上。”

薛寒云身负数十万人的身家性命,如今倒是极为谨慎。甚直夜来与柳明月商议,山寨近来人员混杂,各方势力皆有,而柳明月如今已有七个月身孕,在山寨之中安胎,他实不放心。

柳明月私心里,虽也不想夫妻再分离,但当年局势,在山寨待产,确也不太乐观。各方势力都想争取五还山这支队伍,薛寒云与罗行之等人每日在众人面前打太极,背后也不无忧虑。

想吞了山寨的藩王或者义军首领并不止一个!

柳明月回头与柳厚商议,老爷子急起来,恨不得当日便离开山寨,寻一处山清水美之地陪着闺女待产——说什么他也不肯再父女分离!

有柳厚陪着,薛寒云自然倍感安慰。

七月底的某一日,各路人马夜半出发,前去攻打京师,也就是这夜,柳明月与柳厚在乔装打扮之后,由薛寒云的两名贴身侍卫护着,悄悄离开了山寨。

马车是前几日就在山下悄悄准备好的。夜黑无星,但驾车的汉子却似胸有成竹,柳明月在马车里回望黑黢黢的五还山,似乎还能在摇曳的山树间看到某人熟悉的身影…

“阿爹,我们要去哪?”也许是身边有柳厚陪着,她心中并无不安,只是颇为担心留在山寨的薛寒云。

柳厚逗女儿:“怎么,舍不得了?”

“阿爹~~~”

事实证明,薛寒云与柳厚经过了柳明月失踪过一次的煎心之痛之后,此次倒分外谨慎。马车起先行走在大道上,后来便是羊肠小道,直走了一日多功夫,才到达一处深山里的小村庄。

这距离,假如骑马,其实速度要快上许多,也算得京郊,但位置实在偏僻,寻常人谁会往这山旮旯里扎?

待到柳明月下车,见得面前身着妇人装扮的金铃,不由呆了。

金铃如今虽不曾穿绫着缎,但身上衣衫干净整洁,面容平静,在这乱世之中,已算过的好的。她身边站着个粗手粗脚的汉子,形容憨厚,见柳明月的目光瞟了过来,已先自转开了目光,神情之中有几分不自然。

自那年在金城与金铃白英等人一别,已是数年未见,金铃上前见礼,又拉着柳明月的手,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未语泪先流。

那一年她跟着薛寒云回到相国府,带着柳明月的死讯,做梦也不曾想过,还有今日。

“姑爷说…姑爷送信来,说小姐还活着,又怀了身子,要来葫芦村待产,我原只当做梦呢…”

柳明月虽与她情份比不得夏惠等人,但与她相处近三年,也喜她性子爽利,不慕富贵,当下拉着她的手,又替她擦泪:“我这不是好好儿的吗?”

早有一对老夫妻上前来,引了柳厚前行,金铃与柳明月反落到了后面。

“小姐定然受了许多苦!”金铃絮絮念叨,“当初…当初要是我也陪在小姐身边就好了…”

“以前还不知道你这丫头这么唠叨…”柳明月轻拍她的手:“都过去了…”

过去的一切,她已然释怀,在薛寒云宽厚温暖的怀抱里,将那些漫漫长夜经历的所有苦难抛诸脑后。

葫芦村形似葫芦形状,金铃家恰在葫芦底部,青砖瓦房的四合院,前有菜园,后有篱笆围着,想是农家养着家畜家禽之物。

金铃的阿爹陪着柳厚前行,声音里都带着感激:“那年铃儿回来,还带回了老爷的赏赐,我家这才建了新房子…”

柳厚其实那年根本伤心的诸事不理,还是薛寒云作主放了金铃回家,又送了她许多财物.

哪曾想,时易事移,当年种的善因也能结出今日善果.

他们翁婿两个商量几日,才终于想起来,柳明月养胎待生,还有葫芦村这么个幽静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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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章

八月十五,薛寒云夜半悄没声儿的摸进了葫芦村,带着一身的寒气进了金铃娘家,身后还跟着个尾巴。

金铃的爹娘生了一儿一女,她阿兄到了娶亲的年纪,却被征召去服了兵役,连年战乱,至今生死不知。她嫁的恰是本村一个孤儿,篷门陋户,跟着两名老猎户学得了箭法,在山中以猎为生,征兵令下来的时候,因为无牵无挂,索性去深山里住了大半年,逃过了兵役。

金铃也是去年才成的亲,只因当初薛寒云送的财物颇丰,不但娘家的日子过的好,她还带了一半当嫁妆,如今在娘家旁边起了新宅子。

自柳家父女来了之后,每日都能吃到金铃夫婿猎来的野味。薛寒云大半月没见妻子,见得她并未清减,始松了一口气。

他是夤夜从山寨里赶过来的,据说这些日子联军围攻京师,战事已呈白热化。

倒是他身后跟着的尾巴见到柳厚与柳明月,颇为高兴,上前见礼。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向来习惯了四处行走,不务正业的温友昌。

说起来,世道这么乱,温友昌他一个公子哥儿,和平年代尚可四处行走,但战争年代,着实不易。此次能寻到这里,全赖司马瑜。

自柳明月“身故”之后,没过几个月便传到了慈安镇温家两老的耳中。两老伤心之余,却因战事已起,路途遥远,年纪又

大,不能亲赴京城。

彼时温友思温友年也已经被外派到地方为官,皆是江南小镇。夏家倒是仍在京城。只是柳厚与薛寒云反目成仇,眼瞧着柳厚这棵大树要倒,夏监丞严禁夏家人再与柳家有瓜葛。

夏温氏早就有与柳厚有嫌隙,在柳明月的婚事上,如今更乐得与柳家划清界限。夏子清向来听父母的话,只是如今又加了一位,夏吴氏。

夏吴氏拿捏起夏子清来,刚柔并济,如今已经牢牢将这个男人握在了手掌心,便是夏温氏有时候要与媳妇儿较劲,夏吴氏也能为在夹缝中生存的夏子清指出一条光明大道来。

与夏温氏的无数次交锋中,夏吴氏稳占上风,并且毫不意外的夏子清也不得已叛变了。因此,夏监丞对全家下令的时候,夏吴氏却派人前往相国府吊唁,甚至暗地里嘲讽夏家人凉薄…

温友昌彼时正在慈安镇,世道乱起来之后,温家老爷子便不许他再出门。当官的儿孙好歹还有府衙差役护着,温友昌一介书生能做什么?

如今国家乱的不成样子,没过多久连外族人也入侵了,显而易见,天下不能平定,科举恐再不能举行,倒令得温老爷子放松了对温友昌的严格要求,只由得他随便在家折腾。

若非司马瑜想起来还有温友昌,他如今还困在慈安镇。

诸藩皆对这天下虎视眈眈,前有兄弟后有异族,更有以前臣子竖起了反旗。蜀王与儿子司马瑜向来亲厚,与他商议起天下局势来,司马瑜偶然想起来善绘图,知天下山川的温友昌来,便亲自前去慈安镇接他。

蜀王世子手握重兵,温老爷子纵然不愿意儿孙掺合进夺位之争中,也不得不由得司马瑜带了温友昌离开。——比之一名爱孙,整个的温氏一族,才更重要。

温友昌这大半年跟着司马瑜,又在蜀中派出的各处哨探的打探之下,按照这些哨探的口述绘制天下局势地形图。司马瑜要带兵前往京城,他还有西南一处未绘,等了数日,待得哨探回来,才有空绘制。

因此上晚了些日子到五还山,柳厚与柳明月恰离开了山寨。

他早从司马瑜口里听闻小表妹还活着,见了薛寒云才相信。他与薛寒云本就是旧识,过得这些日子,还一直缠着要瞧一瞧小表妹才放心。

薛寒云被他缠逼不过,这才偷偷带了他来。

柳明月与柳厚父女见了他,都先询问温老爷子与温老太太的身体,得知他们二老在温友昌离开之前还身体康健,总算放下心来。

二人不过呆了一个时辰,又在天亮之前悄然离开。

十月初七,柳明月在肚子疼了一整夜的情况之下,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这段时日她在葫芦村里日子过的安静平顺。小村子里不比山寨,每天有无数的真真假假的消息传来,比如明氏军如何了,各藩王如何了,哪里又有人扯起了反旗了…哪怕不听,天下局势也往她耳朵里钻。

但葫芦村里安静到几乎与外界全然不通消息,反倒有一种别样的宁静,极适合养胎坐月子。

山外的世界此刻却早已天翻地覆。

朱知伟战死,潞舒手下全部阵亡,而他本人也战死在京城。双拳难敌四手,明铄被联军围困京中两月,最后不得不弃城而逃,从联军中杀出一条血路,向着明昊的驻军方向逃了去…

联军入城,本来大启军重新夺回了京师重地,也算得喜事一桩。但紧接着,联军内部便产生了巨大的分歧,众人都为谁能进驻皇宫而剑拨弩张…

湘王卫王皆是亲至,蜀王派了世子司马瑜前来。司马瑜以礼让长辈为由,并未住进皇宫。反倒是湘王与卫王都恨不得将对方捅死,而自己住进宫去。

城破之时,薛寒云恰混在蜀军之中,做了司马瑜的亲卫。

当湘王与卫王皆想拉拢司马瑜,暗中找人谈条件的时候,司马瑜一反常态,只道别人便算了,往日他与司马恪皆为质子之时,还有一笔旧帐未算。

明铄离京之时,早将司马恪抛弃,只带了自己的妹妹明娜。

司马恪,不过是他名正言顺占领大启的一枚棋子而已。如今棋子毫无用处,自然只有抛弃。

并无一兵一卒的司马恪在宫中大乱之时,还在东宫醉生梦死。他这个皇帝当的窝囊,凡事都要听明铄的,完全等同于傀儡,哪知道临了被明铄抛弃,还未醒过神来,已经落到了湘王的手里。

湘王索性做了个顺水人情,将他送至司马瑜营中。

司马瑜正与薛寒云伸长了脖子在帐中等待,见得十月的天里,被扒了帝王服色,只着一身白色单衣,被反剪双手绑起来的司马恪被兵士推推搡搡推了进来,薛寒云越过司马瑜上前,倒似久别相遇的故人一般,面上笑意浓的几乎要化不开,细瞧,却又带着咬牙切齿之意,一字一句都是从牙缝之中挤出来的…

“世子爷,好久不见!”

司马恪宿醉未醒,睁着一双醉眼,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咧嘴笑道:“你哪位?朕不认识!”

薛寒云从后腰摸出一把鞭子来,也不知道他是几时准备的,面上犹带着笑意,鞭子却呜呜响着,狠狠一鞭子打到了司马恪身上,司马瑜的帅帐里顿时响起杀猪般的一声惨嚎,他背上白色的中衣顿时爆起一道带血的印子,隐约可见下面狰狞的碎肉…

薛寒云笑的愈加可亲:“没关系!世子爷不认识薛某,只要认识薛某人手里的鞭子就好!”说着又是一鞭子,用足了全身的力气。

司马恪挨了这两鞭子,痛的宿酒立醒,挣扎惨叫,于清醒的片刻时光里,终于想到一桩陈年旧债来:柳相的独女,恰是眼前此人的妻子!

当初他纵容手下侍卫挥鞭子向着那弱女子的时候,做梦都不曾想过有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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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帐内鞭子带起的风声与男人的惨叫声,咒骂声纠缠在一起,似要钻进人心。

司马瑜与温友昌立在帐外,啧啧叹息:“我这位堂兄真是作孽啊…”竟然惹着了这位煞神。况且得知柳明月身上旧伤层叠,竟然是司马恪的杰作,司马瑜也心生不平,这才有代薛寒云向湘王讨要司马恪之举。

温友昌对于当年薛寒云经历过的“丧妻”之事,也是听司马瑜谈起,如今仍觉惊心动魄,又知柳明月流落在外,必定受尽苦楚,如今司马恪落到了薛寒云手中,也算一报还一报。

帐内,司马恪起先还有力气辩解求饶咒骂,到了最后声音渐次低迷了下去…

良久,帐内只闻鞭子挥动,以及击打在**上的声音…直到连鞭子声也停止了…

帐外的司马瑜与温友昌皆只侧耳静听,也不知道薛寒云有无将司马恪打死。

只等到许久之后,帐内终于悄无声息。司马瑜去掀帐帘,才伸出手,便有人从里面冲了出来,薛寒云寒着一张脸从里面虎步而出。

照理说,报了仇,他应该高兴才是。这人倒奇怪的很,打人的时候一脸笑意,打完了反倒好似身上背了深仇大恨一般神情凝重。

“不要用药,但也别让他死了!”

出得帐来,扔下这句话,薛寒云大步而去,只留司马瑜与温友昌大眼瞪小眼。

“他这是…心软了?”

司马瑜摇头否定:“我瞧着倒像养着别让死了,好让他下回再打…”

两人相偕进了帅帐,但见得帐内司马恪已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当初司马瑜为质子之时,在京中与各藩王世子也曾相处过一段日子,但皇家亲情淡薄,更何况这些堂兄弟们事实上乃是竞争对手,不把对方置于死地已算仁慈,哪里还会同情对方的处境?

司马瑜俯身下去,轻探了下司马恪的鼻息,果然薛寒云出手极有分寸,他虽气息微弱,但一时半会恐死不了。

不论司马瑜与温友昌如何猜测薛寒云的举动,此刻薛寒云却在十月的寒风之中纵马飞驰。

看到司马恪,他便想起了小丫头背上那些重叠狰狞的伤口,一时恨不得将司马恪撕成碎片,心中怒气汹涌,手中鞭鞭用尽全力,仍觉心头恨意涛天…

葫芦村里,柳明月生产完才五日,正倚在被垛之上奶孩子,待得小肉团子吃饱了,打着嗝睡着了,她才轻轻将他放在床上,盖好了小被子。

孩子的小被子小衣服都是她提前做好的,离开山寨的时候带了过来,纵如此,金铃与她娘还是给孩子又做了不少小衣服小被子,他一个才出生没几日的小肉团,光是衣服被子就有好多。

这孩子生来爱闹腾,嗓门震天,中气十足,稍一恼火便大哭不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小脸儿憋的通红,令得初为人母的柳明月手忙脚乱,一时检查小屁股下面可是湿了,一时又猜他可是饿了,或者哪里疼了…

他虽不会说话,但格外的难侍候。也亏得金铃,每夜陪着她睡,孩子饿了哭了,她先自起床点灯。月子里一日五顿,都是金铃她娘亲自做了,端到房里来,递到柳明月手中的。

柳明月如今在民间生活许久,再不是曾经高高在上的相府闺中娇小姐,对于金铃母女俩的悉心照顾,除了感激便是感激。因此金铃娘每每看着她吃完了,再逗一会小肉团,回到厨下的时候,都觉得不可思议。

“柳小姐居然夸阿娘的饭做的好吃…”相府的小姐,什么东西没见过?对她家中的粗茶淡饭竟然也不住夸赞,还一再诚挚相谢。

金铃是跟着柳明月在白瓦关呆过的丫环,见识过这位娇小姐当年如何帮助白瓦关那些妇孺的,心中对她极为敬重。不是每一位贵夫人都能打破世俗的眼光,不怕有**份,愿意无私的帮助她人。至少柳明月是极为难得的。

“阿娘你不知道,小姐她人是顶顶好的。”

“我如何不知?瞧着她那样大家的姑娘,住咱们这里,既不嫌委屈,也不嫌简陋,对我与你阿爹都无一点点视之意,自然是顶顶好的姑娘了。”又笑,当作奇闻一样讲给金铃听:“还有那位相爷,这些日子竟然与你阿爹也聊了许多。我素常以为,当相爷的就是早晨坐着大轿子去宫里见皇上,晚上坐着大轿子回来,桌上堆满了山珍海味,吃不完就全倒了,家中娶了十七八房小妾,都是长的特别好看的女子。官威极重,老百姓见了远远就要避开,哪知道这位柳相爷,瞧着倒似个教书生先般…”

柳厚身着粗布长衫,每日清晨与金铃阿爹行走在田间地头,两名身份地位完全不同的老爷子也会聊一些寻常小事。金铃阿爹每有疑惑,必向他请教,结果才发现,这位相爷不但治理国家名声在外,生活之中更是博学多才,凡事经他讲上一讲,金铃阿爹便有豁然开朗之感…

且柳厚如今须发皆白,笑容慈祥,倒真似个乡间寻常的教书老先生一般。

他正与金铃阿爹在田间行走,忽听得马蹄声远远而来,身后跟着的一名汉子立时神情戒备,及止那疾驰而来的马儿到得近前,那汉子始松懈了下来。

原来是薛寒云到了。

那汉子许久不见薛寒云,忙忙迎了上去,喜孜孜前去禀报:“将军,夫人生了个小公子!”

薛寒云远远便瞧见了柳厚,此刻翻身下马,先时那一路奔驰,面上带霜已然融化,一掌拍在那汉子肩上:“你们保护夫人有功,回头本将军会包个大大的红包犒劳你们!”又向柳厚见礼,连连致歉:“月儿生产之时我又不在身边,多累阿爹操心了!”目中却似要绽出光来。

柳厚当初听离小温氏怀孕,心中不知道有多激动,如何不理解初为人父者的喜悦之情?连连催他:“月儿盼了你这些日子,孩子都还没有起名字,你还不赶快回去给孩子起个名字?”

“起名字这事,就由阿爹来。我去看看月儿…”说着翻身上马,风一般去了。

金铃阿爹见得他这般欢喜的不知要如何的模样儿,也憨憨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