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灯,暗下来,她的心也安了下来,不用将他看得太仔细,她才有勇气跟他多说一阵话,她才能毫无压力的好好跟他说一阵话。

她平复了一阵心情,去给他倒了杯咖啡,这是她早早就在准备的,知道他不太爱喝茶,端着浓香扑鼻的咖啡走过去,将杯子放在他面前,她才又到左侧方的那具沙发上坐下来。

她正襟危坐,他好整以暇。

房间里除了灯光,除了咖啡的香气,除了一楼壁钟的“哒哒”声,所有的一切都是静止的,静止的好象这里是一座墓,葬着两具尸体,一动也不动的尸体。

申璇看着裴锦程低头看着咖啡的男人的侧脸,男人真是不容易老,除了越来越成熟的眼神,他的皮相,还是那样,永远的精美的工艺品。

可是她,都说她看起来成熟,她何止是看起来成熟,她的心,也老了。

她怕的东西越来越多。

现在最怕的就是永远都这样,像要随时的失去他。她咬了咬唇。

“锦程,这咖啡是上次从海城带过来的,还记得吗,庄亦辰的太太送的,我现在煮得很不错,不会再糊了。”申璇指了指裴锦程面前的咖啡杯子,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叮咚”一下,像是被谁敲了一下她钢铁做的心,会疼,有回音。

他嫌弃她的东西很多,不会收拾家务,不会做饭,连个咖啡都煮不好,以前她总是理直气壮的反驳他,回骂他,逼迫他喝她煮的,她讨厌他嫌弃她的手艺不好。

再难喝也是她做的,他必须喝,有什么好嫌弃的?吃现成的人,就没有资格挑三拣四,这是她的逻辑。

可这几天,她在想,做一个妻子,她到底做好了些什么?饭不会做,连现在年轻人喜欢喝的咖啡,她也弄不好。

人家邱小娅被庄亦辰那么捧着,疼着,那人家会的事可比她多多了,人家多会过小日子,没事煮点咖啡,做些西点,弄些小菜。

人家凭什么不该被男人疼着?

她不是个好妻子。

说了不知道怎么讨好他,但其实她还是在想办法讨好他,她看他不太愿意喝她煮的咖啡,那眉头都蹙了起来,手也不抬一下。

鼻子酸得有些疼,她的坐姿,像个认真听课的小学生,背挺得直直,虽然有些僵,她的手放在膝盖上,狠狠的揪着膝盖上家居服的面料,已经揪成了一团,指节发白,颤颤呼着气,“锦程,我们是夫妻,我是你的妻子,我嫁给你四年多了,就算你缺席了三年,但是这一年多,总不是白过的吧?”

“你说你现在这样对我,像什么?我也不会像以前一样,说什么,你若不喜欢我了,就离婚的话。”见他无动于衷,她站起来,声音突然激动一提,“裴锦程,你别摆出这样一副脸给我看!”

.......

334:何必让他恶心?(求月票)

裴锦程偏过头,目光抬起,看着已经站了起来的女人,他敛了敛气,“你还知道是我的妻子?”

他声音虽是不高,却带着浓浓的讽刺,而且此时他眼里尖刻的眼神跟刀子一样,根本不在乎她说的话是不是在理,是不是多少让人有些动容。

他不在乎,他只在乎他讨厌她。

“我怎么不知道?”申璇此时站起来,双手脱离了膝盖上的面料,这时候空空握起,指甲都嵌进了手心,膝盖上被她揪过的面料,皱着印子。

“我知道是你的妻子,所以我基本上以你的规律在生活,你不希望我做的事,我都一一在善后。”

“你嫌我菜做是不好,我天天都在学,你嫌我不会煮咖啡,我也天天在学,你说我不温柔,我脾气都在收敛!”申璇眼睛一红,颤巍巍的抬手摁着额头,揉了揉,“裴锦程,你说说,我还要怎么做一个妻子?我都快要不认识我自己了!”

其实她是一个比白珊还要可怜的女人,她爱一个人,爱成这副模样,可这样男人,说要厌恶的时候,根本不给她时间去躲避伤害。

“申璇!”裴锦程怒的站起来,他想一直都这样面对她,冷漠的,疏离的,直到见到她时,可以做到真正的冷漠疏离。

如今她却要这样来刺激他!

他如同她一般紧紧捏起拳头,手臂上筋络暴起,是青青的纹络,太阳穴像有两只青蛙在蹦蹦的跳,跳得脑子疼,吼出声音的时候,他感觉到五内里突然窜出了很重的力量,是一股极大的气流,大得可以把他整个人掀翻,好不容易才能稳住,“我不稀罕你做饭!煮咖啡!或者温柔不温柔!”

他声音大得不仅仅从分贝上压倒了她,还从气势上也压了上去!

他不稀罕!

他曾经无数次的要求她,让她像个妻子,温柔的妻子,会洗手做羹汤的妻子,会煮得一手好咖啡端给他喝的妻子!

慢慢的,他妥协了。

被她逼得一步步的妥协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认准一件事,就死磕到底的人,包括他骨子里的观念。

他需要一个可以做妻子的人放在梧桐苑,持家有道,矜持大度,温柔如水,像一个港湾。

这是他的标准,他一直定在那里的标准,从未想过要去改变,从未想过要为任何人改变。

可是后来,都是她,这个叫申璇的女人,无论他如何暴跳如雷的逼她,哄她,诱她,让她按照他的想法去做他的女人。最后以失败告终。

她不但不要那样做,她还跑了,一声不吭的跑了。

他那时候拿着她写的信,躺在二楼卧房的地板上,他就想,梧桐苑又不缺佣人,哪里还需要她做饭,说一声回家就有饭吃,哪里还需要她上了班回家累着去做饭?他只是想有个人陪在他身边一起吃,那个人最好是她。

咖啡也不需要她煮,他自己就煮得一手好咖啡,他喜欢喝,也会煮,他享受煮咖啡的过程,她煮不好也没有关系,他会煮,既然他会,何必要求她一定要会?他只是想有个人分享,那个人最好是她。

至于温柔,她也不是不会,偶尔也会,生活中调剂一下,其实也不错,她偶尔发点小脾气,其实也很好,很可爱。

他早就妥协掉那些曾经要求的事。

他早就已经放弃掉了曾经的原则。

在马赛,她亲口对警察说,韩启阳才是她的伴侣,让警察把他带走。

即使这之后,他都鬼迷心窍的还想把她弄回自己身边来。

他无数次的跟自己说,他是接受过西方教育的人,他的思想应该再开明一些,他们是没有感情的结合,他应该再给她多一点时间,她和韩启阳私奔去了马赛,留下了离婚协议书。

他就当那是她人生中的一段插曲,就他就当他们已经离了婚,当离婚后,她有了一段恋情,一段无果的恋情而已。

他每天都要跟自己说,他是不在意一段的。她能回来,就重新开始好了,谁叫他非要放不下?

既然他认准了想要复合的这个死理,就只能将那一页翻篇。

一切都是新的。

而如今,他再也做不到,做不到不在意,“我不需要你为我做那些!”

他呼吸有点紧急起来。

这女人就是他命里的煞星!

申璇原本眸子放大的望着他,以为对方说着赌气话的时候,却发现他眼瞳里,全都是“事实如此”。

她突然无力起来。

裴锦程闭了闭眼,他还是做不到这样火力全开的看着她,今天晚上参加乔煜生日宴之后,就在那个窗台边,他已经耗了太多精力,每次想要面对她的时候,他都不可遏制的要歇斯底里,一阵歇斯底里之后,便是抽空力气一般的感受。

他天天都将神经崩成弦。

夜里不能好好睡,白天还要应付那么事,他不想跟她吵,他真的想要无视她。

因为一吵,她便要抽掉他所有的力气。

申璇!

他抬起手来指着她,指着她的手,颤。

“申璇!”他咬着牙,声音又轻却又狠。

她看到晃了一下,忙冲过去,一把扶住他,他厌恶的一抬手,挥开她。“你滚开!”

原本精心焙过,又煮出来的咖啡,被摔在茶几上的她打翻,咖啡已经不那么烫了,汁液洒出来,有些溅到她的手臂上,有些淌在桌上,流到她的衣服上。

糟蹋了。

全都糟蹋了。

他说不稀罕她做那些事。

她却为了他,做了那些事。

一下午反反复复的卡着时间。

就为了让他展个眉,噙个笑。

他是可以不稀罕,可是她稀罕!人被他甩在茶几上,大理石的茶几,坚不可摧,可摧毁的,不过是她而已。

她斜趴在茶几上,没有动,脸枕在手臂上,“锦程,是不是要一直这样下去?”

“你跟我说,是不是要一直这样下去?”

她的肩膀抽了一下,用力咬紧了唇,眼睛睁大一些,她知道,眼泪不值钱,最不值钱。这个时候不能哭,这个男人若是能哭着求回头,白珊的茉园就不会那么寂冷了。

但是即便不是如此,她也不应该哭。

她已经做了这么多,何必再弄些眼泪出来让他恶心?

“裴锦程,是不是我现在在你眼里,就像一个废品一样,你已经到了看着就想吐的地步?如今把我软禁在这里又算什么?”

“你如今是一句话也不想和我说,连碰也不愿意碰我一下,今天晚上本来打算不在梧桐苑住了是吧?是不是从明天起,你就不回来了?”

裴锦程没有看申璇僵趴在茶几上的样子,只是闭着眼睛听她的声音,他转过身,“申璇,爷爷年纪大了,他已经认定了你,他也一直认定你,从一开始就是如此,你是他看中挑来做主母的人,他认为你优秀,处处护着,我并不想让你觉得愧疚,但我们之间的事,希望你不要告诉爷爷,你也看到了,虽然每次医所里检查出来的数据都说他身体很好,但是他清减了不少。”

申璇深呼吸,原本心不是钢铁的,是玻璃的,又被谁“叮咚”敲了一下,“是为了老人,对吧?”

裴锦程已经走到了楼梯口,“你说要去找爷爷说,不要再扮什么恩爱,但你要知道,最希望我们恩爱的,就是爷爷。我不希望你去打扰他,更不希望梧桐苑传出夫妻不和的传闻。”

“这就是你今天肯回来跟我谈的主要原因?”

“你觉得呢?”

“裴锦程,我知道你不准我提韩启阳,但今天我们还是有必要将这些事全都说清楚。”

“你们的任何事,我都不想听!”他声音再次沉下!

“裴锦程!”申璇的腰疼得一下也动不了,但她听见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一直到听不见。

她的腰疼得翻不了身,若放在以前,就是以前他跟她还吵闹得凶的时候,之前才打过一架,之后她装醉,他也把她抱上楼。

她生病倒在公司,他还把她弄回家,让医生给她输液。

如今,她被他挥开,推摔在大理石的大茶几上,一动也动不了,他连一声也不问,更不要说抱她上楼,或者叫医生。

为了爷爷吗?

她的确是不该的拿爷爷来威胁,是对爷爷的不尊重。

反手撑在腰上,她艰难的想要动一动,却根本不敢挪动,直到凌晨三点,钟妈失眠起夜时看到一楼的灯还没灭,想过来看看是不是主子给忘了,一见申璇趴在茶几上,吓得一惊,申璇朝她竖起了食指,叫她不要大声。

申璇面色轻松道,“钟妈,帮我去叫一下何医生,我的腰扭到了,动静小些,不可以让别人知道。”

连自己的丈夫都不管,又何必让其他人知道?

钟妈看了看楼梯口,一咬唇,红着眼睛出了大厅。

...

翌日清晨,裴锦程和申璇一同坐上了去主宅的车,用早餐,一进餐厅,裴锦程便拉住了申璇的手,嘴角挂起了笑。

申璇亦是眸带笑意的同长辈问好,心口,却寸寸开裂…

335:我要一个孩子

是她说不要做貌和神离的夫妻,如今却又和他做起了这样的夫妻,他们已经是配合得很好的这样的夫妻了。

他给她夹菜,她像往常一样,打趣的说,“快吃不下了。”

他就说,“没事,早餐要吃得丰盛些。”

这个时候爷爷说,“身体养得好些,身体养好了,好要个孩子。”

若没有经历过昨夜,她会觉得这句话很励志,她还是要再努力一些,孩子是夫妻之间的纽带,她应该要朝着好的方向努力。

如今呢?

他能做的,只是人回梧桐苑,任何话都不会再想和她说。

孩子?

为什么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她会这么伤心,第一个孩子没有了,只怪自己命不好,可如今,就算她想要,也没有办法了。

白珊坐在副桌,早餐时间,作为姨太太的她,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的。

可是听到老爷子说让申璇养个孩子的时候,还是感觉自己被狠狠的刺痛了。已经不知道自己的世界应该如何前行,如何奔跑,四周明明都是光明的,她却一个出口也找不到,到处的乱撞。

她像是完全被摒弃在裴锦程世界之外的人。

裴家又不同于别的豪门。

规矩森严得令人讨厌,若是想要变幻一下去讨好自己心爱的男人都感觉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可那天之后,裴锦程再也没有到过茉园,他的意思是,到时候看有没有怀孕。

像什么?在一起一天晚上就可以怀孕吗?

她只能无奈的等着结果。

......

申璇挽着裴立的手臂,和裴锦程一道散步,路上三人有说有笑,一路将裴锦程送到停车场,停车场里的保全过来替裴锦程拉开车门。

申璇抬手替他抻了抻衬衣领,轻声说,“锦程,中午记得准时吃饭,你要注意身体,不要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

他看着她,目光温柔,“好。”

她被他这样的目光灼伤,心里轻轻抽泣,却要当着爷爷的面像个贤慧的妻子一样对他微笑,“晚上早点回来,我晚上煲个汤。”

他说,“好,最好都让下人做,你用不着那么辛苦。”

她看着他上车,系好安全带,发动了引擎。

车子倒出车位,离开前,他滑下车窗,微笑着跟爷爷和她说再见。

她也抬起手,冲着他微笑,“路上注意安全,别开太快。”

她听到爷爷满意的说,“快去上班吧,阿璇在家会好好的。”

她想,在爷爷眼里,他们一定幸福极了,其实她也想这一切都是真的,昨夜的事,像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们这样的幸福。

可是这所谓的幸福,却是将她软禁。

爷爷疯狂想抱重孙了,最近爷爷有点像小孩子,偶尔一回头就问她,“阿璇,你和锦程如果能生对双胞就好了,龙凤胎最好了,你奶奶以前就想生对龙凤胎,可是我们没那个运气。”

“阿璇,如果头胎生个儿子就好了,真好。”

“哎,我现在手上的事,都交给锦程了,一下子闲下来,也好无聊,阿璇,等孩子生下来,就放在沁园带,你别看你生叔,他可是个细心的人,我到时候让调个老妈子过来照看孩子,让重孙跟着我,好不好?”

她都笑着说,“好好好,让爷爷带,爷爷教出来的孩子,我放心。”

目光一直看着他的车子开出停车场,上了沿河的柏油路,轮胎在路面上滚动出“剥剥剥”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裴立拍了拍申璇的手背,“阿璇,你若想去上班,就去吧。宅子里的事,可以安排给生叔。”

申璇有些难为情的呶了一下嘴,“爷爷,我想养养身体,总觉得自己抵抗力不好,想生个健康的宝宝。”

裴立突然掩饰不住的欣慰一笑,“好好好,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愿意早早的生孩子,难得你有这份心,其实早点生孩子好,早点好。”

申璇挽着裴立向沿河路上走去,两人一路上笑着说些事,申璇是海城人,嘴皮子真耍起来,非得把人逗得乐得笑岔不可,裴立的笑声,一直沿着沿河路飞扬开来。

喜剧明星在生活中往往都不那么搞笑,他们很严肃,甚至有些抑郁。

像此时的申璇,她逗着别人笑,她对着所有人笑,她的脸上也挂着满足的笑,心里的嘴角却是往下撇着的,她分裂着自己的角色。

明明已经离开过后,又要回来,不怪别人,怪自己执念仍存,她并没有后悔重新回来的决定。这条路,是死是活,她都要走到底,这次不想再半途而废。

既然当初就知道结果未必是好的,现在又何必抱怨命运对她太差?

她会接受一切现状,虽然,苦不堪言。

“爷爷,锦程小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啊?”挽着老人,亲昵的紧了紧。

“他呀?”裴立叹声扬笑,目光幽远的看着树枝外的天空,像是看到了什么惹人欢喜的东西,说了一个略带宠溺的字眼,“皮!”

“会像我小时候一样,闯很多祸吗?”

“还好,但他是嫡长孙,从小就是我在带,当着我的面,规矩他是不敢犯,就是背着我使些坏招,有时候我就睁只眼闭只眼的由着他,毕竟是要做家主的人,也不能事事都管得过于苛刻,会阻碍他的思想。”

“爷爷考虑得真周全。”

裴立摇了摇头,“哎,其实一代比一代强,你们以后带孩子的要求又不同了,你们的孩子啊,我估计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申璇笑道,“怎么会?爷爷很会管教孩子。”

裴立道,“哎,我的教育方式,只适合某一个时代的人,每个时代的历史背景不同,观念不同,我跟不上你们,也不去插手你的事,孩子生下来,天天给我抱抱就好,教育,还是你们自己来。”

申璇真是有点无力了,无论什么话题,只要跟爷爷聊起来,不用几句话,就会聊到他们的孩子头上来。

“爷爷,您很想抱重孙了,是不是?”

裴立眼里光芒亮了一瞬,忽而又慢慢暗了下来,他摆了摆手,有些难为情的说道,“不急不急。”

“过几天,我再去做个全身检查。”

“也不要急,慢慢来,你们还年轻,顺其自然。”裴立嘴上这样说着,他知道自己是言不由衷,孙媳妇的第一个孩子是在他的板子下流掉的,这个疙瘩在他心里,一直都结着,有时候说起孩子,他就感觉到自己罪孽深重。

他比谁都希望望孙子和孙媳妇能够再有一个孩子,但他总是有些多余的担心,担心那次流产对申璇的身体造成了伤害,所以至今未孕。

申璇并不认为自己的身体有问题,怀孕本来就是缘份的事情。

等把裴立送回了沁园,她才到一处长椅上坐下来,反手撑在自己的腰上,绑束过的腰,很硬,好在这样硬,走了这么久都没有支撑不住的感觉。

她把兜里的手机摸了出来,素粉色的手机上是闪亮亮的钻石,曾经还嫌弃过这手太骚。

现在看在她的眼里,再也没有那么夺目的感觉,然而即便已经适应了这手机的光芒,不再觉得它耀眼,却依然无法舍弃,甚至觉得这是她生活里必不可少的东西,意义非凡,十分珍贵。

他送她的东西,任何一样,都是珍贵的。

拿着手机,给裴锦程拨了过去。

第一遍,对方没有接。

第三遍才接起来,是漠然的一个“喂”字,她能猜出他说话时的样子,一定皱着那对俊眉。

“锦程。”

他不奈道,“说。”

“我陪爷爷散好步,一路上聊了很多,昨天晚上你说的话,我都记得,既然你想做个好贤孙,不如成全老人的念相如何?”

“你想说什么?”

“我想要个孩子。”申璇捏了捏拳头,提了口气,仰起头来,看着天上的白云轻轻移动,眼框里的水汽一阵阵氤氲而起,积成了水潭,她再猛吸一口气,拳头里的指甲,顶得她手心很疼,而这一阵的疼痛却时刻提醒着她此时的现实,说话的声音有了一点点鼻音,却被她的故作平静带过,“我知道你现在厌烦碰我,你别担心,我没有别的要求,我们可以去医院做人工受精。”

她顿了一下,接着道,“我想这对你没有什么损失,你要我跟你扮好夫妻,你也不想家里人看到我们感情不好,时间长了,大家都会问孩子的事,不如我们把这件事计划了吧,反正我们不能离婚,孩子是必然要有的,是不是?”

她听到电话那头一直沉默,沉默得只有男人粗沉的呼吸,还有什么东西应声落地的响声,她此时仰起的头也无济于事了,晶亮的水珠一下子化成水线从眼角溢了出来,淌进了发际线,“裴锦程,别的我不要了,我要一个孩子!人工受精就行!”

336:她爱裴锦程

“裴锦程,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吗?一劳永逸,有了孩子,谁的嘴都封上了,你以后不想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可以把孩子带出去,你手里抱着孩子,两手不空,再也不用觉得牵我的手恶心了,谁也不会说我们夫妻不合,对不对?”

申璇还想说点什么,但她的气息有些控制不住,快速的挂了电话,手机扔在并合着的大腿上,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筛抖着的肩膀。

她赶紧站起来,脚步又急又乱的往梧桐苑走去,一边走着,一边吁着气,唇片此时抖得有些发白。

不知道图个什么,她已经不是旧社会的人,她有很多权益可以争取,可是她不去想那些,她什么也不想,她就想要个孩子。

或许是因为爷爷,这一个在一起生活了四年多的老人,对她有超越婆家的关怀和照顾,她对爷爷很敬重,很多时候,她都感觉那不是丈夫的爷爷,而是自己的亲爷爷。

爷爷年纪大了,想抱重孙了。

或许是因为她会年复一年的被软禁在这宅子里,如果有个孩子,也是好的,到时候把雪球带来,陪着宝宝一起玩,就算裴锦程回来不会理会她,也无所谓,她不会寂寞。

或许根本不是因为这些,如果有了孩子,一切可能都有转机,他们的孩子一定会很可爱,她要跟孩子建立很深厚的感觉,她要和孩子一起玩,让孩子跟她睡,让孩子时时刻刻的跟着她,这样他就算不想看到她,也会想孩子,他们还可以绑在一起。

她想她是真的魔怔了,到了这种地步,她居然还在算计逼迫他,她真是恶毒与阴险,居然算计到了孩子身上,算计到了没有出生的孩子身上,她一定会遭报应的,一定会的。

她颤颤的吸抽着鼻子,遭报应又如何,死了之后,下地狱和入天堂都无所谓,走一步算一步,反正这世间不是她一个人会下地狱,地狱里千千万万的人,还有很多比她恶毒比她坏比她阴险狡诈,会比她惨,她不会是最苦的。她一这生有做错过事,虽然不一定是值得原谅,但一直态度虔诚的改过,她其实很想向善,只是逼不得已。

她默默的给自己打了强心针,她就算下地狱,也不会是最苦的。

她非如此不可,才26岁,还有大把年华,就算要葬送也不能像如今这般白白葬送掉,她要想尽一切办法,将他拉回来!

他是她申璇的丈夫!是海城嚣张的申家小五的丈夫!他敢不要她!

他敢!

那时候大雪天的在医院外面,她把自己的戒指戴上,就跟他说过,他敢不要她!

事实上,他真的敢!

可若是有了孩子,他还敢这样!她就让他下地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