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乔建乐颠颠地出了门,向楼道深处孩子们住套房走去,得知富三叔接了个电话去公司后,又急冲冲地打算去公司找,却被乔栋和富大给拦住。

“爸,二伯父来之前还跟我说,若这边工程多,他也要过来接活做,我和泰这几天也去逛了,发现很多本土工程队都闲置着,好多楼盘都是只开了头便停那不建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乔建像被雷击了一般,紧拉一年神经‘啪’断开,这才想起,似乎没人造房子,大家都忙着卖房子。

回忆这一年来发生事,才发现所有炒房者包括他和富三叔都在将一个大坑炒成一座大厦,甚至一个大坑被当作大厦转手十几次也无人知晓它只是一个大坑。

富大见他一脸惨色,跟乔栋对视一番,将手中资料递给乔建,“叔,这是我和乔栋闲来无事做了一些市场调查,1988年,海南商品房平均价格为1350元/平方米,1991年为1400元/平方米,直至昨天房价涨至5300元/平方米,短短3年时间,涨幅度也太大了吧,海口市地价由91年几十万元每亩,到如今五百多万元每亩,这是不是太不符合咱们家民情了,家公务员也才几百元月收入,能买得起这五千多元房子住?再继续下去,怕是要崩盘了,”

乔建看完资料,越看越心颤,越看越凝重,“这些资料你们都是从哪里收集来?真实不,”

“百分之百真实,我们从规划局资料上抄来,不信你自己去查查,”乔栋说。

乔建看了两人一眼,拿着资料直奔海口市规划局查看房地产项目资料,自然吃了闭门羹,规划局办事员是个二十五六岁年轻小伙,见他两手空空,未等他说明来意,便不耐烦地说,“这是保密文件,能你说查就能查?”

乔建被哄出规划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既然是保密资料,为啥两个兔崽子能看到,自我安慰道,没事,没事,可越自我安慰越觉得心慌慌,这一年他被金钱迷了眼睛,回想过去一年,除了一份份打满铅字体文件,还有一个个上涨数字,似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人物模糊,景物模糊,声音模糊,只是一声声获得成功笑声,现在听来,刺耳很。

他越发觉得恐惧,点起一根烟焦急地在规划局门口徘徊,这时,乔栋和富大走过来,人手两条烟、两瓶酒和一篓子新鲜水果,说,求人办事哪能空手进去。

乔建看着两个孩子,木然地‘哦’了声,便跟在两人后头进了规划局大门,进了刚才那个办事处,富大将烟和水果朝那办事员面前一丢,喊道,“山哥,忙呢?”

办事员正在看报纸,听见响声,抬眼见来人是富大和乔栋,笑着说,“你们怎么来了?”看了一眼跟在他们身后乔建,问道,“怎么昨天文件没研究明白,今个要继续研究?”

富大给他点了根烟,也笑着说,“你昨不是说无聊嘛,我们哥两也没事,就想着过来跟你唠唠嗑,”点了点桌上烟、水果和小吃,“呶,累了抽根烟提神,渴了,吃点水果补充水分,”

办事员接过点燃烟,看了看桌上名烟和水果,笑笑,说:“别给我整这些虚,这点人情世故以后别跟我面前现,想着多来陪哥聊聊天解解闷就成,”转身,从文件柜里拿出一摞资料递给他,“看吧,别给我弄乱了。”

“谢谢了,山哥,回头下班,咱喝酒去?”富大接过资料转手给了乔建,介绍道,“这是我叔,在老家赚了点钱要跟人一起炒楼花,我说这事不靠谱,让他斟酌点下手,别辛苦了一辈子赚那点钱都赔了进去,”

边说,边一屁股歪坐到山哥对面,“哥,昨天说到哪了?对!走私汽车事,你说,这走私车这么嚣张?家不管啊,”

“管,那也得管得了,现在是建省初期,一切法制都还处于不明混乱状态,政府就是有心也无力啊,”

“你说这车子买了,怎么运出去,还有这牌照事,怎么上啊,”

“怎么,兄弟,想弄一辆开开?”山哥抽了口烟,似笑非笑地问。

北方人个头大,富大又长着一张很显成熟稳重字脸,再加上看了不少郑守仪藏书,人文地理、经济政治方面都侃上几句,说话做事也很是老练、圆滑,山哥跟他聊很投机,只当他面上长嫩,哪里想到他还未成年。

“男人有哪个不爱车,”富大抽了口烟,笑道。

这边两人谈论车,那边乔家父子两查房产资料,这一查不要紧,让乔建吓了一大跳。他发现,海口市整个报建面积除以该市常住人口和暂住人口,人均面积达到50多平方米,而当时北京人均面积才不过7平方米,在乔建看来,这个数字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海南房地产行业要出事了。

第一感觉就是天要塌下来了,想起儿子说一句话经济学概论:没有任何需求支持供给,都是泡沫。

从规划局里出来后,乔建腿肚子直打哆嗦,整个后脊背都是汗,酷暑炎夏,他却周身泛着寒意,看了眼两个孩子,昨天还当他们是孩子,虽身高体壮,却尙显稚嫩,今天再看,身高依旧,容貌依旧,却周身透着一股说不出刚毅、沉稳和霸气,初显大将风范,不知褒贬地说了句,倒是有些能耐。

富大和乔栋忙回,哪里哪里。

乔建一人一脚,“小小年龄就抽烟喝酒,五毒俱全,踢不死你们。”

脚力不重,富大和乔栋没啥感觉,嘻嘻笑着说,“这不是紧急时刻紧急对待嘛。”

富大往嘴里嚼了片口香糖,“三叔,你别跟我爸说,这要不是为了跟敌人打好关系,打入敌人内部,套取机密文件,谁抽这个?”

乔栋忙岔开话题道:“爸,现在不是教育我们时候,赶紧撤资回笼吧,晚了就等套牢吧,”

乔建一听,忙招手拦了辆出租车,三人一猫腰,上了车,一路快跑地回了公司,找到富三叔,将收集到材料和在规划局看到资料都告诉了他,富三叔也震惊了,幸亏还没签约,资金也没投入多少,动作快点,还是能全身而退。

当下忙将亲信大将都招了回来,下令将手头上新购进来所有散楼花全部转卖出,好在买进卖出在这个行业已经形成风气,并未引起轰动,现在房价又呈稳定上升趋势,不出三日,所有楼花都找到了买家。

只是位于海口土地却是有些棘手,业界很多人都知道他们打算投资千万资金建造一个大型商业住宅区,若是现在急于抛售,势必要在房产界引起一番动荡和恐慌,将泡沫房地产提前,可不是他们愿意看到。

如今救世,他们没这个能耐,但行事谨慎,自救还是有能力。

索性这个时候有很多跟他们差不多实力公司都有意愿投资分一杯羹,富大让富三叔故意在媒体面前说漏嘴,说他看中另一块土地,想投资建个大型商业广场,并将商业广场图纸一部分曝光出去。

然后让他频频跟一个从北京来大房地产商合作,给大家制造一个强强联手错觉,最后选了三家比他们实力稍弱公司,一一跟他们谈手上土地项目转卖权,实力弱公司急于求成,再加上这海南房地产一天一个价,大家都没时间耽搁在讨价还价上,自然是富三叔和乔建这边说多少就是多少,乔栋还说价格不能低,且要高于现在市场价,市场行情,买涨不买跌,也不能太高,恰好在对方接受范围内。

一周后土地卖出,位于海口土地以高于购买价八倍价格转卖出。

八月十号,资产成功转移,公司解散,海南招公司员工都拿到了一笔不菲遣散费。

八月十二号,所有人全部撤离海南。

海安码头,北京神秘大房地产上牟安说:幸亏你们及时发现并且成功撤离,不然,等待你们必是血本无归。

乔建和富三叔相视苦笑,拍了拍乔栋和富大肩膀:多亏这两个孩子机灵,不然真逃不过。

富大一把将因晕船而蔫蔫乔小麦抱起,耙了耙她短发,说,多亏麦麦给你们带来书,不然我们也没那么警醒。

天才

为了不节外生枝,牟安提议包个大客车开回A市,乔建和富三叔附议,他们人多,火车票不好买不说,还不一定能买在同一车厢,这老婆孩子一嘟拉,目标太庞大,若被有心人盯上,就不妙了。

办了包车手续,一行人一刻不停地上车走人,客车上配有两名司机,牟安让任家生和周爱兵时刻都盯着两人动静,一路警惕,那气氛比看警匪片还紧张,乔小麦看见牟安背着两名司机给车上每个男人都发了一把防身用刀子,包括富大和乔栋。

牟安和任家生甚至还带了枪,这才意识到,他们不是回家途中,而是大逃亡途中,房地产这行水太深,不是想撤就能撤了,不然,那场泡沫经济也不会将那么多人套劳。

乔建和富三叔可不是普通炒房者,而是有实力投资商和承建商,他们虽不至于一动牵全身,但也有着举足轻重分量。

从海安到A市没有直达客运车,更没有包车先例,牟安只说包车送家人去广州赶火车,却在中途让客车司机直接开到A市,还将他们联络信号给切断。

客车司机在途中几次不听命令试图停车被制止后,只得乖乖地一路驶向A市。

到了A市客运站,富景春和郑剑锋早已带了人在那等候多时,人和行李全部撤下后,牟安付了两个司机相当于包车费五倍精神赔偿费后,让他们马上离开A市,不许他们在A市过多停留。

客车驶出客运站后,郑剑锋朝暗地某处打了个手势,一辆悄悄尾随大客车而去,两天后,传来消息,果然有人在幕后操控海南房地产行业,本想借由北京房产商加入,狠狠大赚一笔时,不料乔建和富三叔却突然撤退逃离,引起了业内不小动荡,一时间消息灵通者,都在纷纷抛售手中房产,操纵者慌了手脚,一方面联合媒体封锁消息,另一方面就是想方设法地稳控房价。

可即便这样,还是有人窥探出了其中危机,纷纷撤离,当然很多人都没能全身而退,但不至于输倾家荡产,年底,房地产泡沫提前半年到来,富三叔和乔建庆幸之余,只觉后怕。乔小麦却觉得她到来产生了蝴蝶效应,不知道是好是坏,有点惶恐,这是后话。

郑剑锋将一行人打量了个遍,见除了疲倦外,都没啥大碍,紧绷神经也松了下来,将乔小麦抱起,抡了一圈,扒拉着她额前刘海,笑着问,“海南好玩吗?”

“好玩,吃东西很多,我带了好多吃给辉辉、姥姥、姥爷和舅妈,”乔小麦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槟榔,剥了,塞到郑剑锋嘴里,“海南人都爱嚼这个,你尝尝,”

郑剑锋嚼了两口,皱着眉头吐了出来,“呸呸,什么味,跟木头渣滓一样,不好吃,”

乔小麦呵呵笑,“我也不喜欢吃,所以我没买,这颗是我从大哥那偷,他和泰哥都爱嚼这个,”

乔栋、富大先时也不爱嚼槟榔,只是为了能跟海南当地人打成一遍,才入乡随俗,嚼了几回后,倒嚼出味道来了,几个小都说,他两嚼槟榔时有股大哥大风范,很是让他们崇拜,乔小麦却觉得,嚼槟榔乔栋有股子说不出痞和魅,唇边勾着淡淡弧度,很是诱人,而富大则更显霸气、豪气,微微斜睨眼神,看似漫不经心却又一切尽在掌握。

郑剑锋顺着她手势,看向乔栋、富大,刚才一扫只顾着看他们有没有受伤,并没仔细看,这会细瞧,倒觉得这俩孩子有些不一样了,无论是外形还是气质,都跟他去B市前有很大不同,高了、壮了、也黑了瘦了,居然有了大人样。

这才多久,半年不到时间,褪去了稚嫩,显出了男人刚硬和深沉,头发短了,眼神儿也变锐利和睿智起来,整个人仿佛一把宝剑,初显他们霸气和锋利。

放下乔小麦,拍了拍两人肩头,欣慰道,“好小子,半年不见,都成大人了,”又听牟安说起两人在海南事,也惊叹,连连说,看来这人还是得多多磨练,才能成长更快。

四人这边寒暄时,那边从海南带回来行李已经搬上了货车,看着占了半个货箱包包裹裹和一篓子一篓子热带水果,郑剑锋惊呆了,“你们这也太夸张了吧,”

乔建歪头看了一眼他宝贝女儿,笑着揶揄道,“多亏是包车,要是坐火车,光托运费就得好大一笔,”

在他们紧张处理楼盘期间,麦麦带着郑幺妹、富三婶和三个哥哥在海南大肆狂购了一番,什么吃、用、穿、玩,一样不落,让他再次体会了一把去墨西哥当倒爷疯狂,也亏得人多,不然够呛。

富三叔也跟着打趣道,“这多亏走急,要是再耽搁一会,这海南岛怕是要被麦麦给搬光喽,咱们挣血汗钱也要还给海南政府及人民了。”

不过,也多亏这半车‘特产’,让他们连包车理由都不用找。

乔小麦看着自己‘劳动成果’,一点没为自己败家行径感到羞耻,反而很得意,幽幽地说,“钱嘛,赚来就是为了提高生活质量享受美好人生,不赚光花,那是败家、二世子,光赚不花,那是铁公鸡、葛朗台,没听过嘛,千金散去还复来,只有会花钱人才懂如何赚大钱,我这是在花小钱中总结赚钱经验,寻找赚大钱门路,”

一番长篇大论讲完后,一干大人都惊了,乔建率先回过味来,对郑幺妹说,“郑幺妹同志,您教导有方,瞧咱这闺女掰扯多有水准,”嘿嘿笑着,“像我,”

郑幺妹因为晕车难受,此时蔫蔫不爱搭理人。

“那你在这次购物中有没有找到赚钱门路,”牟安走过来,揉了下乔小麦短发,笑着问。

一路上太过紧张,他也没在意这个,这会看了半车‘行李’,也觉得不可思议。

乔小麦舔着郑剑锋给买雪糕,慢悠悠地说,“海南衣服很好看,我批发了些回去打算放到姥姥店铺里代卖,大钱赚不到,小钱还是可以赚赚,反正是顺带,我也不亏,”在海南,乔大款因为没时间带他们耍,便在钱上很豁达,只要你要,多少都给。

富三叔笑着说,“真是你爸女儿,小小年龄,就继承了你爸当年干倒爷时风范,”

“干爹过奖,我就是年龄小,赚点零用钱花花,”乔小麦摆摆手,一副不当事清淡样。

牟安笑了,“呦,听这口气,你要是年龄大点,就去赚大钱了,这么说你已经找到了赚大钱途径?”

“是找到了,”仰头扫了一圈当笑话听大人们,乔小麦摆手嘟嘴道,“算了,说了你们也不信,”

牟安一脸兴味地拉过乔小麦,逗她道,“说说,不说怎么知道我们不信呢?”

乔小麦凤眸一转,指了指自己身上草绿色吊带连衣裙,轻轻慢慢地说,“这件衣服是我爸在专卖店给我买,一百八,不还价,可那天我跟我妈去逛夜市时,同样裙子才要十几块,你说,这是为什么?”

“你这件衣服是香港过来正品货,地摊上是仿冒品,自然价格不能比,”牟安点了根烟,见小麦麦一脑门小汗,‘啪’一下打开手中扇子,替她扇起风来。

“那内还有好多自己研发服装,款式、做工、质量都不比进口差,可为啥价格上不去?不得有钱人青睐?”乔小麦眯着眼,享受着凉风习面清爽。

牟安愣了下,他一大男人,哪懂服装方面事,房地产方面倒是懂一些,看了下一脸自信乔小麦,挑眉问道,“那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乔小麦指指他手中扇子,说,“你继续扇,我继续说,”八月A市,真热。

牟安将扇子朝乔小麦跟前移了移,缓而有力地扇着,笑呵呵地说,“好好,我扇你说,”

“内服装厂很多,质量也有上层,但因为不注重品牌效应,至今没有叫响大品牌,更别说像Chanel、Dior、Prada等际奢侈品牌,以至于让外服装大佬占了先机,范思哲等际品牌才进驻中多久,就占领了上流社会市场,我们家十三亿人口,每个人都要穿衣服,一件衣服就算只赚五块钱,你算算,那是多少钱?”说着,叹息一声,“服装可是个暴利行业,钱白白被外人赚了去,真是不甘心,”

用眼角余光瞟了眼小舅和老妈,见他们一副若有所思样,遂再接再厉道,“以前我们穷,买不起高价衣,可现在,有钱人越来越多,像我们这种花高价上专卖店买品牌衣服人也越来越多,若咱们开个服装厂,培养自己服装设计师,建立自己品牌,然后打广告将品牌打响,占据内服装市场,再一步步打入际市场,你说,能不能赚大钱,”

牟安震惊,摇着纸扇问,“这都是你自个想出来?”

乔小麦摇头,“本来我就是有点疑惑,翻了书才知道,外人比咱聪明,”

牟安摇头啧啧称赞,“不得了啊,不得了,姐夫,你这女儿哪里是天才,简直是个小经济学博士,”

早几年前,她就觉得这丫头很鬼气,这些年他带兵在外,有点时间都奔B市看守媳妇去了,倒是来看过郑家二老两回,可因为时间紧迫,都是只呆两天便又匆匆离去,倒没再见过麦麦,不过,却对这个助他抱美人归小丫头很是关注,每次来总是不忘给她捎带礼物,如今,一晃几年过去了,再看丫头,吊尾凤眼,粉嫩脸蛋,看着还显稚嫩,却,透着股不同于她这个年龄段早慧,眼眸转动间,光华流转,带着几分不符合年纪妩媚和清透。

扫了眼一旁富大和乔栋,心道:没想到啊,这小小A市,倒是卧虎藏龙之地。

乔建欣喜地问,“你是说,她说法子可行?”他听着也觉得有那么点意思,可他倒过服装,却没开过服装厂,对里面道道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服装利润是真很大。

“剑锋,你看呢?”扭头看向一脸沉思中小舅子。

郑剑锋吐了口烟圈,点头道:“麦麦说不错,咱们内就是没有叫响服装品牌,若做起来,不愁没钱赚,”

“当然可行,大大可行,绝对具备际视野啊,”牟安趁机拍马道,“姐夫,您好福气啊,儿子有经济头脑,女儿也不简单啊,”

谁不喜欢自己儿女被人夸,乔建一脸自豪,“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孩子,”指指乔栋,“看看我儿子,多帅!完全继承了我风采,”又指指乔小麦,“再看看我女儿,小美女一人,眉宇之间透着我灵气…”然后呵呵大笑。

郑幺妹翻着白眼,呲他道,“真能夸自个…”

乔建一脸谄媚,狗腿道,“当然,主要功劳还在您身上,教育有方啊,我不过是起了点辅助作用,”打扇摸样跟老佛爷身后李公公有一比。

吃货

中午,富景春做东,在A市最大酒店春满楼里定了两桌酒席给乔建他们接风洗尘,郑剑锋公司就在离酒店不远商贸大厦里,唐爱下班过来蹭饭时,带来了他大哥唐秋霖和在A市开会乔大伯。

“建,今后你们有啥打算,是继续开建筑公司,还是再干点别,”富景春一边让服务员给满上酒后,一边问着两个南归英雄,他虽不清楚两人目前身家有多少,但知道不少。

“公司还是要继续干,其他,暂时没想,”富三叔喝了口酒,替自己压惊,回想海南那段提心吊胆日子,只觉得心惊,仿佛做梦般,恍恍惚惚,不真实。

乔建说:“我跟师哥一样想法,这一年多来,我们神经都一直紧绷着,这次回来,想先休息休息,缓缓再说,”

夹菜时,瞥见乔大伯一副欲言又止、愁眉苦脸闷头喝酒样,遂问道,“大哥,你怎么了?我怎么看你一脸愁容,是不是遇到为难事了?”

“老三,大哥还真有点事要求你帮忙,”乔大伯放下酒杯,轻言慢语地说。

乔建起身给自己哥哥将酒杯满上,很是爽气地说:“大哥,看你说,自家亲兄弟,啥求不求,你说,能帮我一定帮,”

乔大伯看了眼虽兴致高涨,却难掩眼底倦意乔建,犹豫半天,嘴唇动了动,吐出一句话:“现在全市各县都在搞建设,哥想让你给咱县投点资,”

92年,“市场经济”四个字越来越深入人心,A市也在唐书记带领下进入改革扩建年代,政策得跟得上中央形势,县里、市里天天天开会,乔大伯任村书记期间因为业绩好、能力强、人缘佳,在两年前被调进县政府土局任土资源规划科主任,如今县里要配合市里改革,他能者多劳兼任建设局规划科科长。

柳泉镇原就是县镇一体,90年,唐书记亲自命名为青阳县,县政府大楼所在西街改名为文化街,原东街露天交易市场要规划整修,建交易大厅,里面设三百个档口,专门做服装和小百货批发和零售,对面露天菜市场也做了规整,搭上棚子,设上摊位,周边地方建门市铺,这改造工程其实挺庞大,指着政府掏钱改建,有点难。

市领导发下指示,让各县领导想法将工程承包给私人,政府可以放贷款支持承建,乔建没回来之前,乔大伯忙恨不□,上午在市里开大会,接收任务,下午回县里还要开小会,下放任务,晚上还要跟局里科员一起去动员青阳县有钱人家出资承建,这是要拿业绩,烦啊,愁啊,忙啊。

青阳县离A市最近,在A市下属各县中是最富,可前几年学校扩建、县政府重建、修路拆迁,使得县政府财政吃紧,这次扩建,各县都在规划内,唐书记也不好偏向自己家乡,财政拨款自然拿不到。

青阳县有钱人不少,可都是小富有余,大富不足,倒是有几家对县改造计划感兴趣,觉得这是个机会,可又怕亏钱,怕档口建起来后没人买,都犹豫着呢?都等着第一个吃螃蟹人出现,吃完后告诉他们没毒。

今天开会,有几个县改建工程已经开始动工了,让他深感任务重压力大,为这事,唐书记还专门找他开了小会,让他抓紧办,别落人后头,他也想拿政绩,跑头前,可别县都是县政府出资改建,他们县不是财政吃紧嘛。

唐书记看他一脸难为样,说,建今天从海南回来,富景春在春满楼替他们接风洗尘,一会,你跟爱一起去,这几个可是市里大头,随便说动一个出资,你业绩就上来了。

乔大伯一拍大腿,乐了,对啊,他家老三早在几年前就开公司当老板了,先前没想到他,是因为乔建一直在外面拼搏。

乔大伯给自己点了根烟,背靠椅背,一股作气地讲目前形势和改建计划跟大家讲述了一番,见乔建低头沉思中,忙说:“建,你看,你能不能带个头当个领头羊,只要你肯带头,头笔工程贷款,县里出面帮你申请,不需要你担太大风险,贷款可以在档口卖出三分之一后开始归还银行,在档口没卖出去之前,银行方面绝不催款,”顿了顿,“这也是为咱县建设做贡献,有政府在后面撑着,指定不能让你赔了,”踏破铁鞋地求别人投资,不如抛下脸面求自己兄弟。

乔建抬头,看着自己大哥,笑着说,“家乡要发展,要改造,这是件好事,只是,在承建之前,你得把咱县里规划目标给我说说,让我心里有个谱,”由于牟安冒充B市大亨及时出现,将他们最后一搏土地和建筑权拍出了天价,四千万身家也随之增长了近一倍。

给家乡建设做点投资也是应该,但女儿说得对,做人还是要低调点,再加上海南房地产盲目扩建,让他心有余悸,所以,还是要清楚规划目标好。

“好好好,这个没问题,”乔大伯笑了,露出微微有些泛黄牙齿。

两桌是在同一个包厢,乔大伯在说县城改建时,乔小麦边吃边竖着耳朵听津津有味,听到乔大款要投资承建东街档口事,猛不丁地被噎了一下,咳整张小脸红通通。

郑幺妹倒了杯茶,喂给她喝,轻声斥责道,“你这孩子,怎么吃个饭都没个老实样,”又心疼地抚着她后背问,“没事吧,”

乔小麦连喝了两杯茶,一抹嘴,乐呵呵地说,“没事,”然后,低头继续当吃货。

上世她没有提前上学,也没有跳级,上初中时,档口已经建好,但因为一个档口要五到八万,初初时,没人买,也没人愿意进,直到政府下令不许当街买卖时,那些商贩们才不情不愿地交钱购买,一个个还怨声载道,等她上了高中后,那档口价格已经翻了一倍,考研究生时,那档口最便宜也要八十万。

当然,上世档口承建方并不是乔大款。

这么说,她到来,产生了蝴蝶效应?

乔大伯带头打开了投资话题,身为唐家接班人唐秋霖也开口了,“现在家政策好,全各地都搞开发搞建设搞承包,转眼就赚钱,你们走南闯北,听多了见多了,我不说你们也该知道,外面省、市很多不景气大企业都对外承包了,到个人手里就赢利,家和个人都得好处,咱县也有几家大企业要找人承包,你们要不要试试看,这承包企,家每年还要几十万到几百万不等补贴,”

乔建突然想起乔小麦说开服装厂赚大钱,便问,“服装厂对外承包吗?”

唐秋霖说,“承包,承包价在二十万左右,”点了根烟,细细抽着,问,“怎么,你有兴趣,”

乔建点头,“嗯,”

“那年底竞标时,我通知你,”唐秋霖说,又说了几个欲要承包单位。

郑剑锋和唐安对钢铁建材厂感兴趣,富景春点了个工艺加工厂。

富三叔说,到时候看。

这桌,男人推杯换盏,大杯喝酒,大口吃肉,聊是家大事,生意买卖。

那桌,女人娇声细语,小碗喝茶,小口吃菜,聊是邻里趣闻,儿女之事。

倒是其乐融融、互不打搅。

大闸蟹上来了,乔小麦爱吃这个,可她手嫩,怕蟹壳伤了她手,乔栋不许她弄,可他对大闸蟹也不擅长,便跟富大换了位。

富大这么多年也习惯了,二话不说,换了位,拿过一只蟹,熟练地把蟹壳掰了,将蟹黄和蟹肉剥了出来,放到装有姜汁醋小碟子里,递给某麦。

乔小麦对男人间话题比较感兴趣,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现成美味,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乔大款发财之路,乐颠颠小摸样像极了阳光下餍足猫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