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梦?

大哥会梦见他吗?大哥没有生他的气吗?

袁宁也恍惚了:“是梦吗…”

“当然是梦,”章修严说,“如果不是梦,你怎么可能会亲我?那天你还把我骗出去相亲——”提起那天的事,章修严的声音依然带着点儿愠怒和伤心,“我很难过,宁宁。”

袁宁感觉他花了六年筑起的防线在这一瞬间彻底崩塌。大哥也很难过吗?大哥的心情,和他的心情也是一样的吗?

大哥不生气他偷亲他,甚至——甚至还愿意让他亲吗?

袁宁眼底泪光闪动。他伸手抱住章修严的脖子,把脑袋埋进章修严颈窝,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他是在做梦吗?这是他的梦吗?袁宁哭着说:“大哥,我也很难过。”

章修严僵了一下。他侧过头,轻轻亲掉袁宁眼角的泪珠子。

袁宁感觉自己被烫伤了。

他抬起脑袋,与章修严对视。

他们那么地靠近,连呼吸都快连在一起。

大哥还醉着吧?

袁宁心怦怦直跳。

“我也想亲你。”或许是因为在“梦里”,又或许是因为喝醉了,章修严比平时诚实很多,大方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口,“可是这是不应该的。我已经很久没有梦见你了…”

袁宁呆呆地听着。

“可是你来了以后,”章修严说,“我又一直梦到你,梦到你和我一起出生,和我一起长大——梦到我们的年龄一样大——你哪儿都没有去,一直在我身边。”

袁宁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

一样的!大哥也是一样的!大哥也希望他们能一直一直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大哥——唔——”

袁宁的唇被吻住了。

和他浅浅的亲吻和轻舔不一样,章修严的吻凶猛又激烈,让他整个人都软了下去,只能任由章修严在自己敏感的口腔里肆意掠夺。

“我不想当你的大哥。”许久之后,章修严的声音才在袁宁耳边响起,“我为什么偏偏是你大哥…这是不应该的。”

章修严的声音低沉沙哑,压抑着深深的痛苦与渴望。

“是你先亲我的…宁宁…”

袁宁感觉有温热的液滴落在自己脸上。

大哥哭了。

袁宁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大哥从来不哭的。

大哥一定比他更煎熬。

大哥从小就是所有人的榜样,大哥从小就是所有人交口称赞的天之骄子,大哥是祖父和父亲寄予厚望的继承人,也是负责管教他和姐姐她们的兄长——所以大哥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大哥怎么能容忍这样的感情发生。

所以大哥一直在说,这是不应该的。

袁宁抽噎着问:“大哥,你不是讨厌我对不对?你不是讨厌我才不让我亲近你对不对?”

“别哭,”章修严语气无措又温柔,“我怎么会讨厌你…我是讨厌自己,讨厌对你产生这种感情的自己。我以为我可以控制好…”

“是我先亲大哥的,”袁宁抱紧章修严的脖子,“所以不是大哥的错,是我的错。”他勇敢地抬起头,飞快在章修严唇上亲了一口,“是我喜欢大哥,我好喜欢好喜欢大哥。”

章修严耳朵一红。

他哑声说:“睡觉!”

袁宁拉着章修严钻进被窝,看着章修严红通通的耳朵,又忍不住亲了它一口。

章修严恼了:“袁宁!”

袁宁觉得呼吸进胸腔里的空气都变得甜丝丝。大哥不是讨厌他,大哥也喜欢他,只是大哥肩膀上有太多的责任——他不在意了!他什么都不在意了!只要他们的心都是一样的,他什么都不会再在意!

他记得章修严曾经问过他,如果知道栾嘉要选一条很难走的路,该不该劝栾嘉不要走?

那时候他不明白章修严指的是什么,后来他已渐渐就明白了。

那时栾嘉和霍森先生在一起了。

当时他的回答是,没有什么路是不难走的。

袁宁悄悄把脑袋埋进章修严胸口。

如果大哥不喜欢他——如果大哥厌恶他近乎贪婪的喜欢,他可以压下心底那躁动无比的渴望,乖乖呆在弟弟的位置上不靠近半步。可是如果大哥也喜欢他,那么让大哥去结婚——让大哥压抑着那样的感情去结婚,对谁都不公平。

袁宁小心地摸了摸自己被章修严吻过的唇。

“大哥。”他小声喊。

“还不睡?”

“大哥也没睡。”

“…”

“大哥醒来后会忘掉的吧?”

“…”

“那我可以再亲大哥一下吗?”袁宁仰起脑袋,目光灼灼地看着章修严。

章修严用黑沉沉地眼睛盯着他很久。

“可以。”简单的两个字一出口,红晕又爬上了章修严的耳朵。

袁宁欢喜地挨近,往章修严嘴巴上亲了一口。他想到章修严刚才的吻,笨拙地把浅尝辄止的亲吻加深了一点点,等尝到章修严嘴里残留的酒味,脸蛋也随之变得红通通的。他居然趁着大哥喝醉偷偷亲大哥!

袁宁意识到自己在做多么卑鄙的事,顿时缩成了小虾米,红着脸把脑袋重新埋进章修严怀里。

章修严却把他挖了出来,缓缓凑近,呢喃着说:“你亲完了,该我了。”

袁宁觉得自己脸上烫得快要烧起火来。

“闭起眼睛。”章修严相当耐心地指导。

袁宁乖乖闭眼。

章修严的唇轻轻覆了上去。

袁宁身上每一个毛孔似乎都舒张开了。他微微张唇,迎合章修严逐渐加深的吻。

章修严吻够了,把袁宁搂进怀里,在袁宁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晚安。”

袁宁红着脸小声说:“晚安。”

两个人一觉睡到天亮。当连窗帘都掩不住朝阳的辉光之后,章修严才缓缓睁开眼。他感觉有颗毛茸茸的脑袋靠在自己胸口。

他的手掌微微收了收,发现自己摸到了富有弹性的皮肤。

章修严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他低头一看,蓦然坐了起来。躺在他怀里的是袁宁——是他一直想推远的弟弟。他们都没来得及换上睡衣,袁宁的上衣微微撩起,刚才的他的手就搭在那光裸的腰身上。那富有弹性的触觉,来自袁宁腰间的软肉——

昨晚发生了什么?

袁宁也被章修严的动静吵醒了。他很少睡得这么沉,更别提睡过头。他也坐了起来,看着僵坐在那里的章修严。

很明显,章修严把喝醉后的事忘了!

没关系,他记得就好了。袁宁笑了起来,脸颊上露出了小小的酒窝。他高高兴兴地喊:“大哥!”

章修严一阵恍惚,感觉一下子又回到了很久以前。那时谁都不敢太靠近他,只有袁宁总是不怕他,觉得他难过的时候要亲亲他,遇到高兴的时候要亲亲他——

亲?

章修严额角一跳,总觉得自己忘记了非常重要的事情。他感觉自己的唇和喉咙火辣辣地疼,目光不由落到袁宁的唇上。袁宁的唇有些发红,可是他不确定它是不是本来就这样——

他应该没有做什么。

即使是在梦里,他从来不会做什么。

袁宁已经下了床,跑去刷牙洗脸,然后对还在出神的章修严说:“大哥你快去洗个澡,你太沉了,昨晚我没法帮你洗。等你洗完了就出来喝点茶再醒醒酒,要不然脑袋会疼!”

应该没有做什么。章修严听着袁宁欢快的语气,再一次做出判断。如果他真的做了什么的话,袁宁不可能是这样的表现。袁宁会觉得他是个变态,觉得怀有那种想法的他非常可怕——

所以他肯定没有做什么。

章修严下了床,找出衣服去洗澡。他走进浴室,脱了衣服,发现自己身上什么痕迹都没有,顿时更安心了。

果然什么都没发生。

他以前也喝醉过一两次,钱叔说他酒品不错,喝醉后就是睡觉而已。回想起刚才摸到袁宁的腰的触感,章修严觉得手掌发烫,忙放了水冲刷掉蓦然钻进心里的躁动。

那是你弟弟,章修严。

章修严这样对自己说着,压下那种可耻的燥意。

等章修严洗完澡出来,袁宁已经煮好醒酒茶捧进来。袁宁将醒酒茶递给章修严,自告奋勇地说:“大哥,我帮你把头发擦干!”

章修严一顿:“不用。”

袁宁说:“要!”他严肃地说,“不擦干以后会头疼!”

不等章修严闪躲,袁宁就自发地拿起柔软干燥的毛巾仔细地帮章修严擦起头发来。

都这样了,再躲躲闪闪更加古怪。章修严只能由着袁宁忙活,自己端起醒酒茶喝了一口。

苦。

章修严被茶苦得脑袋都清醒了不少。

房间里的气氛莫名地凝滞起来。

袁宁就在他旁边,拿着毛巾给他擦头发。

章修严觉得自己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呼吸了。

“差不多了。”章修严只能僵硬地说。

袁宁看着章修严微微发红的耳朵,心里闷笑不已。他跑去把毛巾挂好,拉着章修严下楼晨跑。

下楼的时候遇上对面大爷,对面大爷乐呵呵地和袁宁打招呼:“宁宁来了啊?这几年你好像不怎么过来!”

“忙着考大学嘛,”袁宁说,“现在我考上首都大学了,和大哥是校友呢!以后就可以常来了!”

“那敢情好,”对面大爷说,“你大哥每天一个人忙进忙出,怪孤单的!离开家到外面打拼还是得有个人一起才行的。”

“您说得对!”袁宁笑嘻嘻地应了,和章修严一起下了楼。小区的绿化很不错,不过已经入秋了,许多叶子都转黄了。不远处有条路栽了不少银杏,远远看去金黄一片,格外漂亮。袁宁拉着章修严往那边跑,秋风轻轻吹来,一片片银杏叶随风飘落。有片叶子落到章修严脑袋上,抱着章修严乌黑的头发不愿被吹走,袁宁微微踮起脚,帮章修严把那银杏叶子拿掉。

章修严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袁宁乐滋滋地笑了。

跑过银杏道,长长的河岸出现在袁宁眼前。前头是一条穿过大半个首都的河,河面波光粼粼,有着秋日特有的温柔。

袁宁说:“秋天的太阳最舒服了,晒得整个人都暖烘烘的。”

章修严点点头。

袁宁和章修严跑了一圈,去附近的市场买了不少食材,回到住处把冰箱都填满了。

袁宁把章修严推出厨房,开始准备两个人的早餐。他多做了一些,捧去和对面大爷夫妻俩分享,乐得对面大爷高兴地送了他一些刚买回来的油条。

章修严看着袁宁忙来忙去,又是一阵恍惚,好像回到了刚买下这间房子的时候。不过袁宁今天好像特别高兴?

章修严看着袁宁藏着笑的眼睛。

袁宁大大方方地和章修严对视。

章修严收回视线,把袁宁做的早餐解决掉。他问:“昨晚是钱叔把你找过来的?”

袁宁点头。

“我喝醉后没做什么吧?”章修严还是把困扰了自己一早上的疑问问了出口。

“大哥什么都不记得了吗?”袁宁注视着章修严。

章修严说:“不记得了。”

袁宁笑眯眯地说:“大哥昨晚什么都没做。”

章修严松了口气。

“不过我偷亲了大哥。”袁宁用稀松平常的语气扔出一颗炸弹。

轰地一下,炸弹在章修严脑中炸开了。

袁宁身体前倾,隔着桌子在章修严唇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大哥,我喜欢你,是想永远和大哥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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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我昨晚做了什么吗?

宁宁:没有!

大哥松了一口气:还好我什么都没做…

宁宁:我做了。

大哥:…

第131章 盖戳

袁宁眼底含着笑意, 素来最爱红的眼眶和脸蛋都染上了笑, 没有一丁点变红的意思。

章修严被亲了个措手不及, 脑袋一片空白。等他回过神来,混乱、惊愕、慌张齐齐涌上心头, 他心乱如麻,却分辨不出其中有丝毫与“震怒”有关的情绪。

…甚至还隐隐有些高兴?

他是你弟弟,最小的弟弟。章修严默念着这句话, 狠下心忽略自己心里深深的悸动,板起脸说:“不要胡闹!”

大概是他的语气太过冰冷,袁宁脸上的笑意没了, 眼底多了几分忐忑:“大哥你讨厌我吗?”他难过地看着章修严,“大哥你讨厌喜欢你的我吗?”

章修严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他明白这种感受, 明白这种想要靠近却害怕被厌恶的感受——明白这种觉得自己不正常, 却又忍不住想要更亲近——再亲近一些的感受。

怎么会讨厌?他也很想亲一下袁宁——可是袁宁是他的弟弟, 他最小的弟弟。

章修严正思考着该怎么正确地引导袁宁走回“正路”,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到了袁宁脸上。

袁宁已经长大了, 和他第一次梦见袁宁时一样大。

十六七岁的少年坐在他身边, 眉眼都已经不再是儿时模样,瞧不见丝毫稚气。

章修严觉得自己的每一根神经都被火焰灼烧着, 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想拒绝, 他一点都不想拒绝。

他只想对袁宁说, 我不讨厌,我也喜欢你。

章修严的话还梗在喉咙,袁宁已经红了眼眶, 语气满满的都是自暴自弃,好像真的开始讨厌自己来:“大哥,我是不是有病?我喜欢男的,还喜欢自己的大哥——”

“不是!”袁宁的自我谴责让章修严再也没法沉默。

袁宁眼睛亮了起来。

对上袁宁亮亮的目光,章修严的犹豫被彻底击溃了。

去他妈的不正常。

去他妈的有病。

章修严说:“你没有病。”章修严伸手摸摸袁宁的脑袋,那柔软的触感让他有些舍不得挪开手,“但是你还小。你还会遇上很多不同的人,他们各有各的出色,各有各的魅力。等你长大了你就会发现,我并不是你认识的人里最好的、最适合你的那个。”

“可我就是喜欢!”袁宁说,“就算不是最好的、不是最适合的,我也喜欢!我喜欢大哥对我笑的时候,也喜欢大哥对我板着脸的时候——只要是大哥,我全都喜欢。”

章修严心里一片滚烫。他绷着脸:“前几天我才和你说了,不许早恋。”监守自盗什么的,有点可耻。

“我不早恋!”袁宁很乖,“我先预定好不好?”

章修严对上袁宁灼人的双眼。

袁宁跑到章修严身边,一把抱住章修严,毛茸茸的脑袋埋到章修严颈边:“大哥等我长大了好不好?”

章修严的脸绷不下去了。

他没有办法欺骗自己,也不愿意再看到袁宁红了的眼眶。既然相互喜欢、既然相互喜欢到无法再隐藏的地步,为什么要再一次把袁宁推远?不管未来会有什么样的风雨,他都可以帮袁宁挡住。

更何况袁宁比他更勇敢。

章修严缓声说:“好。”

袁宁高兴地在章修严脸颊亲了一口。

章修严的耳朵瞬间红了。

他咬牙:“不许乱亲!”

袁宁理直气壮:“先盖个戳,免得被人偷走了!”

章修严:“…”

袁宁乐滋滋地和章修严一起把住处的卫生搞好,一眨眼就是八点多,不由和章修严说起自己加入棋协的事——肖前辈要他们周末过去呢!

章修严知道袁宁这几年一直有在这方面下功夫,听到袁宁糊里糊涂加入了棋协也不觉得多意外。他说:“时间差不多了,我送你过去。要不要去把周聿林也接上?”

“我给他打个电话!”袁宁把电话打到周聿林那边,周聿林说棋协离宿舍很近,他走过去就可以了。

章修严开车载着袁宁出门。

正是上下班高峰期,路上的小轿车和自行车都很多,尤其是到了路口,自行车如流水般涌向四面八方。袁宁看着车窗外一辆辆崭新的小轿车,对章修严说:“大哥,现在路上车子越来越多了!”

章修严点头。他说:“我现在负责的项目之一就是汽车国产化,已经进入尾声了。再过一两年,家庭私人汽车的拥有率会更高。”他有着得天独厚的资源,而且从来不会拒绝去利用它们。不过能在首都这种地方站住脚,背景和资源只是入门的通行证而已,剩下的还得靠自己的本领。

袁宁对章修严的事都很关注:“大哥不是几年前就拿到技术了吗?为什么还要一两年呢?”他记得章修严还在大学时就拿下了有关的技术。

“买回来的技术都是国外面临淘汰的。”章修严说,“耗能大,污染大,一旦大量投产,国内环境会受到污染影响,而且会被禁止出口。要是拿着那样的技术直接建厂,我们肯定会变成别人口里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