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祖有训,生下少主的女子不能活,而家主竟然以命相抵让少主在外,如今受奸人所迫,使古家遭受五百年来最严重的危难,家主该当何罪?”

一道仿佛从虚空之上传来的声音悠远绵长。

楚晚幽一凛,好深长绵厚的内力。

古烨坐在那里,身形紧绷僵硬起来,身体腾空而走,往外面飞去,楚晚幽仍下手中的帕子,紧跟其后。

边关城外,楚晚幽一靠近,就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威压之力,周围的空气稀薄,让人呼吸不顺畅,就是她都必须要运功护体。

四名老者凭空出现,朝着古烨恭敬的行礼:“参见家主。”

楚晚幽停在了古烨身边,眉头深锁,这四个人每个人看起来差不多都七八岁左右,白发白须,神态举止恭敬有礼,但目光却锐利的如同的一柄剑。

古烨垂下眼,淡然道:“平身。”

其中一人走上前一步,一身青色的锦袍,手中握着一柄长剑,豁然是四人之首,他正是天极长老。

“老臣等特地前来,请家主遵守自己的承诺。”

古烨脸色微变,脸色倏地紧绷,眸瞳一沉,神情凝重肃默。

楚晚幽想起弄梅的话,脸色也蓦地一沉,这四人逼他兑现自己的承诺,以命抵命?

她站在古烨前面,手中的凤血刀出现,刀芒一闪,声音冰冷:“你们想做什么?”

古烨抬头看着四人,眯眼道:“如果本主不呢?”

天极长老不急不恼,淡淡的说道:“那老臣等自当‘请’家主遵守。”

古烨低下头,沉默了片刻,手中的剑芒一现,他淡淡地说道:“本主一直想要看看长老真正的能力,受教了。”话音刚落,剑势肆意中流露出霸气,刺,扫,挑,抹,都带着洓莫能当的气势。

天极长老不疾不慢,眉目一挑,丝毫不以为意,家主再厉害,也终是凡人之躯,这些都是他教的,他当然不会放在眼里。

他轻松的避过每一招,天机不可泄露,否则就适得其反了,他只有顺应天道。

楚晚幽极度的骇然,以古烨的武功,竟然未能憾动对手分毫,这人的武功根本已经到了登峰造极,不是人了。

她刀一横,身形一跃,与古烨配合攻击,破天剑芒四耀,凤血流光溢彩,千年来,凤血与破天的势不两立到现在的相辅相守,剑法和刀法竟然完全融合,再加上两人心意相通,天衣无缝,威力瞬间增加数倍不止。

天极长老惊讶万分,上古神器,果然非同凡响,如果他不是修炼了数百年,恐怕也难以抵挡了,他们不能再留在人间了。

与他心意相通的另外三名长老,都各有所动,

突然间,风声大作,青云翻滚咆哮,仿佛有异兽不甘的怒吼,也仿佛有哀怨的尖鸣。

古烨心神有些恍惚,他隐约感觉到了一种傲然超尘的剑意,如同蛟龙一样,桀骜不驯,任意散发着他的威势,仿佛本该如此。

而此时楚晚幽被一阵震撼涌上心头,一股扑面而来的大气从脑门上直追而下,那感觉有如同醍醐灌顶一样豁然开朗,任凭她如何努力,也达不到的凤血第九层心法在此时对她闯开了大门。

两人剑气纵横,刀气披靡,荒原上荡起一圈圈波纹,整个天地都似乎微微颤抖起来。

两人眼中只有彼此,他们尽情的挥舞着,沉醉在这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里,仿佛就此天荒地老。

四人相视一眼,身形快速的转换,如苍鹰捕兔一样分开了他们。

楚晚幽被两人困住时,心生不妙,这四人分明是想拆开他们的刀剑合壁。

这样,她和古烨都不是这四人的对手。

古烨剑随心舞,每一剑击出,剑和人的契合越来越密,突然增长的内气不断洗刷着他的身身经脉,丹突飞猛进的内力一动一跃,然后被他融合吸引。

天极长老眯眼,不能再让家主领悟下去了,他念动法诀,一缕轻烟从他手中缠绕,随手一挥,正沉浸在剑意中的古烨只感觉胸口一紧,刚才感觉到的舒适感一下子跑的无影无踪,他只感觉到椎心的痛苦。

“不…”楚晚幽瞳孔倏地放大到极限,然后又猛地收缩,古烨胸口喷出的鲜血映红了她的眼。

四名长老都收回了手,相视一眼,凭空消失。

她呆滞的看着那鲜血不停的涌出来,从古烨的身体里面涌出来,身体僵硬的不能动弹。

古烨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抬头看着呆滞在那儿的楚晚幽,她惨白的脸色,呆滞的眼神,让他有如挖心之痛,如果他死了,她如何承受?

这一刻,他的心很荒凉,曾经他发誓,绝不会像他的父亲那样死的不甘,但现在,他比起他的父亲,他的不甘更甚,他的遗憾更多!

他答应过傲人,要回去陪他,答应过她,要陪她隐世。

可是这些,他如果死了,如何做到?不,他不甘心,他不能死。

楚晚幽一步一步走过去,看着他跌坐在地上,痛苦的眸子,把他紧紧的搂在怀里,喃喃地说道:“你不会死的”

楚晚幽的心,瞬间沧桑。

古烨看着垂落在手上的青丝一寸一寸白如雪,眼角滴下一滴泪,怒火狂燃的放声长啸:“老天,你让我懂情,为何又要无情的毁灭?”

看着她瞬间白头,他的恨,他的痛,他的怒,此时只有他自己知道。

天地为仁,以万特为刍狗!

身子慢慢倒下,古烨觉得自己如同没有丝毫重量一样,居然飞了起来,但下一秒,他眼前一片漆黑,陷入了无边的黑暗里,再也没有了意识。

楚晚幽感觉着怀里生命的流逝,她不敢置信的摇头,不,他怎么可能死?怎么可以?

“不…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瑞丰国京城,银来客栈。

赖情幽幽的醒过来,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床,有些茫然,她在哪里?发生什么事了?

“赖情,你醒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赖情一怔,慌忙回头,看着坐在床边上正担忧的看着她的继祖,昏迷前的一切都慢慢的回到她的意识,她眼眶一红,泪,无声而下。

“继…继祖?”她回到瑞丰国了?那?

赖情双手摸向自己的胸口。

“小良把你身上的解药送进宫了,弄兰姑娘说,你送来的确实有一颗是解药,傲人在昨天晚上已经醒了。”仿佛知道她焦急什么,继祖说道。

赖情身体虚软的倒回到床上,傲人醒了就好了,但下一刻,她的心又提了起来,不敢看继祖的眼睛,她喃喃的问道:“楚…楚姐姐…”她想问楚姐姐是否愿意原谅她,但她怎么也问不出口。

余继祖别开眼,她心里对赖情是又气又怜的。

看着继祖的样子,赖情心一沉,苦涩一笑,她伤害傲人,楚姐姐又岂会原谅她?

余继祖回过头,看着赖情脸上的黯然的愧疚,心一痛,如果如果赖情早出现几天,该是多好?那么一切就都挽回了,就不会是今天这样的结局了,而晚幽也不会如此痛苦。

她从来不知道晚幽对古帝的感觉竟然是这样的深,一夕白头,那该是怎样的伤痛?谁也想像不出来。

“继…继祖,祥云国怎么样了?”傲人没事了,那楚姐姐和古帝的怒火又岂是祥云国可以承受的?赖情的心沉重无比。

余继祖低下头,淡淡的说道:“过不了几天了就会灭亡。”那是她的国家,宫清僕是她生命里曾经悸动过的人,从某种意义来说,她并不希望它灭亡。

但是,如今天下局势,楚姐姐的恨和怒,无人能消及。

赖情脸色一白,眼中流露出痛苦之色。

“你好好休息吧,我去给你端参汤过来。”赖情小产,身体极为的虚弱,需要好好调养。

而晚幽,哎…

皇宫,昭华殿。

楚晚幽卧在软榻上抚摸着手里的破天,心里无声的说着,等我,你一定要等我。

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一定会在里面的,对不对?

第二百一十六章

当年龙战和素女在破天和凤血千年,是一股执念,我相信你的执念不会少于他们,你舍不得我的,是不是?

仿佛心灵感应一样,破天微微一颤,让楚晚幽呆滞了一会儿,狂喜出声:“古烨…”手中的破天再度微微颤,让楚晚幽喜极而泣,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剑,任由眼泪拼命的流。

这些日子,她如同先尸走肉一样,流不出半点眼泪,她只感觉自己的心空了,让她什么都没有。

这些日子,她日日夜夜的紧抱着破天和凤血,是因为她想起了龙战和素女。

她直觉他的灵魂一定没有离开,因为他爱她,他爱傲人,他不会舍得离开的。

弄兰走进宫殿,看着怀里紧抱着主子的破天剑又哭又笑的女人,心里一痛,主子和她之间的情真的只有他们自己才懂。

看着她苍白如老妪的发丝,看着她宛如没有灵魂一样的只知道抱着那把剑,看着她那双本该是光芒四射的眸子变得空洞,也许,这种情,世上也只有她和主子才能懂。

宫清隽看着走进来的人时,惊的后退一步,怎么会这样?她的头发?

楚晚幽对他的举动视若无睹,她语气没有起伏的说道:“宫清僕投降了。”

宫清隽目光愣愣的看着她,全身僵硬不能动弹,她,爱古烨竟然如此之深吗?古烨的死对她来说,竟然是这样深的痛?

“你要我动手,还是你自己动手?”楚晚幽看着他,可是他在她眼里却看不到自己。

宫清隽淡淡一笑,输了,输的彻底。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竟然有一种轻松的感觉,也许,一切真的都结束了,他才真的感觉到轻松,下辈子,他希望能有一颗轻松的心遇见她。

“恨我吗?”

楚晚幽冷冷的看着他:“恨。”

宫清隽微微一笑,却笑的黯然伤痛,他走上前,深深的凝视着她:“人生若只是初见,那该多好?”只是,也许在第一次与她相识,她的独特就走进了他的心里了。

“你曾经问我,多年的黑暗生活在我心里有没有留下过阴影,我现在回答你,我的心,因为那些黑暗而早就黑暗了,留下的不是阴影,而是全部的黑暗。”

楚晚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宫清隽走到床边坐下,出神似的说道:“虽然心是黑暗的,但唯有爱你,是坦诚的,只是黑暗太深,连我自己有时候都会迷惑我的爱有多深?我在想,如果当初我如二皇弟那样,能真正的做到清心净心,或许我们此时也如你和二皇弟那样,成为朋友,而不是如今的局面。”“在我退位的那一刻,我就明白,谁当皇帝,都无所谓,一个国家的灭亡必定有一个新国家的开始。”

“只是明白是一回事,能放下又是一回事,也许这才是我的本性,我难过让你伤心,但是我必须坦诚的告诉你,古烨的死,我很开心,这一生,我为打败他而活,所以,我不后悔,古家不愧是古家,祖训大过一切。比起古家,我的父皇还是算仁慈。”

宫清隽笑看着她,从容淡然,就算他嘴角那缓缓流下来的一丝血丝,也无损于他的气质。

楚晚幽静静的看着他从容的阖上眼睛,她以为自己不会难过,但是她还是有一丝复杂,在这个世界里,他亦在她的记忆里留下了痕迹。

祥云国,皇宫。

宫清僕看着拎着包袱四处逃散的宫女、太监甚至妃嫔们,一切都结束了。

“皇上。”

宫清僕缓缓的回头,看着站立在九曲回廊上笑看着他的女子,淡漠地问道:“你为什么不离开?”

飞舞缓缓的朝他而来,立在他的面前,而后轻轻的投入他的怀里,伸出手环抱着他,满足的闭上眼睛,低柔地说道:“我为什么要离开?”

宫清僕身体有些僵,但他并没有推开她。

“臣妾一直都没有机会告诉皇上,我爱你。”

宫清僕低下头看着怀里这张国色天色的脸,心里不由的迷惘,爱?

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脸,让他微微失神,这一生,他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为了这些虚幻的东西放弃了她。

但是,现在她过的很好,很幸福,如果跟着他,恐怕他没把握给她这样幸福的生活。

“为什么爱我?”

“没有为什么,当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沉迷了,心里就只有你,世上再多的男人,再优秀的男人,他们也都不是你。”所以为了他,她背叛了所有,放弃了所有,只为了爱他。

她爱的辛苦,也爱的心累,曾经无数次,她问自己后悔吗?

她的心尽管有苦涩,可是她都坚定的告诉自己,她不后悔。

能陪伴在他身边,她已经满足了,哪怕得不到他的爱。

宫清僕看着她,淡漠的眸子浮出一丝歉意:“对不起。”

她对他来说,始终只是一个女人,而无法走进他的心里,成为他爱的女人。

飞舞美眸微湿,伸出手抚上他的唇,摇了摇头:“是我该说对不起,可是我不后悔,因为,我真的爱你。”

“今生欠你的,如果有来生,我还给你。”这一生,他是遗憾的,他爱的,爱他的,都成一场梦。

飞舞嫣然一笑,却笑中带泪:“好。”有他这句话,一切都值了。

“皇上,我可不可以求你一次。”

“什么事?”

“能认真的看我跳一支舞吗?”她想从他的眼底看到她最美的一面。

宫清僕突然有些动容,这样的女子,这样的爱,可惜他却一直不懂,也或者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让自己去懂。

金銮殿。

宫清僕认真的看着大殿上一身火红衣裙如她的名字一样正在飞舞的飞舞,缭绕的长袖左右交横,妖娆的舞姿,闲婉柔靡,美艳动人。

没有乐曲,没有伴舞,只有她一个人在寂静的大殿上飞舞着。

却比任何一次都要让他感觉到美丽。

端起手边的酒杯,看着白玉杯中的美酒,宫清僕执起凑到唇边,缓缓的敛下眼饮下。

看着场中不停的跳跃飞舞的女子,他微微一笑,倒出一杯酒,沾着酒在台案上,写下两个字,很美。

飞舞尽情的舞着,她从来没有像今天此刻这样开心,因为,她是在跳给她心爱的男人看的。

缓缓的停下,她迈步走上那象征至高无上的宝座,看着他似是睡着了一样靠在宝座上,看到桌案上那快要干涸的字,很美!

瞬间,她泪如雨下,扑进他的怀里,哽咽出声:“僕…”这是她第一次唤这个她在心里叫了无数次,却从来没机会唤出口的名字。

端起桌案上那一杯酒,她一仰而尽,靠进他的胸前,虽然听不到他的心跳,可是她却很心安,她抬眸看着他,调皮一笑:“僕,你说过,下辈子,你还给我的情,我心里可是记的很清楚,所以,我要紧紧的跟着你,不然你会忘了。”

飞舞笑着合上眼睛,眼角的泪滴下,你知道吗?我其实一直最想要的,就是如同此刻这样,靠在你的怀里,我终于如愿以偿了,此生,不悔!

赖情设想过无数的场景,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一幕。

那雪白的发丝刺痛了她的眼睛,怎么会这样?

楚晚幽看着赖情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淡然一笑,起身缓步走着:“听继祖说,你打算离开?”

很多事情,或许真的是注定的,对于赖情,她的心情是复杂的,但是她选择不去追究了。

这件事中,不只是她付出代价了,赖情又何尝不是如此?

赖情伸手握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但泪水却如泉涌一样喷涌而出。

“…对…不起,楚姐姐…对不起。”

楚晚幽身形一顿,走上台阶,背对着赖情轻叹一声,幽幽地说道:“好好的活着,别忘了你的幸福,去吧!”

“不…”楚姐姐的痛苦是她一手造成的,她还能幸福吗?她还有勇气幸福吗?

“情姨?”背后一声稚嫩的童音让赖情全身一僵。

傲人走到赖情前面,看着果真是赖情,微微一笑:“情姨,你去了哪里?”好久都没见情姨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