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颜失笑,“何时睚眦大人如此谨慎知礼起来?”

受了兰颜的讥讽,睚眦不怒反认真道:“我思来想去,虽然墨凝星脾气古怪、自恃其高,但却没有理由骗我们。他明明说保寿官性情暴躁、爱慕虚荣,和你们上次遇见的星若完全相反,还是小心为好。”

兰颜摊手,“那现在怎么办?在这里傻等?”

熊喵一听要守株待兔不依地叫起来:“老子才不在这干等,我要进去找上次那个瓜娃子,喊他把我的眉毛洗了。”

饕餮看熊喵抬腿要走,赶紧拦在前面道:“我二哥说了,有危险,不许走!”

兰颜剜白白一眼,啐道:“上次我们也进去了,有什么危险?”

一群人正吵闹着,就见一红衣人从庭院内款步走出来。

兰颜定眼一看,这人恰是星若。刚准备唤他,可话卡在喉间,却死死吐不出口。白白和熊喵见了星若也是大惊失色,全然定在那不动了,就连初见星若的睚眦也忍不住蹙眉。

原因就在星若这一身行头上:飘逸的长发被星若高高盘起,梳了个高贵华丽的流云髻,凤钗银珠插了满头还不够,发髻右边还簪了串火红的花绢,再配上浓妆绿抹的花钿脸,活脱脱就是一个唱戏的青衣。

但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毕竟星若有漂亮脸蛋做本钱,就算这样一男扮女装地糟蹋,还是能暂且看看。但让人无法忍受的是,星若今天的衣服居然是一条标准的中世纪公主大红袍裙。

OTZ…袍裙很高贵典雅,星若的脸蛋也很赏心悦目,好吧,就连那个暴发户式的流云髻也很漂亮,但这么一搭配…

白白抽口气道:“我怎么觉得这打扮这么熟悉呢?”

熊喵下巴差点掉地地啧啧道:“格老子,活了四五千年,还第一次看到这么稀奇的打扮,饕餮你虾子居然还见过?”

饕餮摇头道:“我也是第一次见,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眼熟。”

睚眦不愧为九洲统管,略微思索后便沉吟道:“乍到这西之角就觉得这的建筑风格迥异,再见这女子的打扮…应该是这西部边际的一些风俗罢?”

兰颜经睚眦这么一说,象想起什么地突然拍手道:“白白,我知道你为什么觉得熟悉了!”

饕餮歪着脑袋看向兰颜,“姐姐也觉得看着眼熟?”

兰颜点头得意地拍拍饕餮的肩膀道:“想想我们第一次来这的时候,见到湖边亭子时候的感觉…”

语未毕,白白和熊喵就都已经很了然地“哦”了一声——这打扮,和这庭院的中西结合建筑一样,非常不搭调!

此刻,因被人评头论足而早存怒火的星若突然大吼一声道:“到底是哪来的混账,居然敢在我门前造次!”

说罢,也不待睚眦等人解释,星若就默念咒语唤来风雨,四周顿时黑得不见五指,睚眦反应过来地大叫一声“小心!”拉起兰颜就往东边跑,可哪还来得及,星若身后蓄势待发的湖水已经来势汹汹地向兰颜冲来。

兰颜大叫一声,只觉自己被湖水冲出了十万八千里,接着便失去了知觉。

第三十章

兰颜幽幽转醒,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却不是别人,恰是星若。

此刻的星若又换回一席宝蓝色纱衣,头发依旧如故地随风散落,潇洒清新的模样却照样骇得兰颜往后退了几步。

可一退,却发现自己躺在睚眦怀里,别说一步,就连半步也动弹不得。

见兰颜胡乱摆动,睚眦不禁蹙眉道:“你身上有虱子吗?扭什么扭?”

饕餮也嘻嘻帮腔道:“姐姐天天洗澡才不会有虱子,想必是故意在吃我二哥豆腐!”

兰颜听饕餮故意加重“豆腐”二字语气,恨得一口银牙咬得呲呲作响:“现在可是我被你二哥抱在怀里,还说我吃他豆腐?”

闻言,睚眦把兰颜往地上一甩,拍手道:“要不是看你晕了,你以为我想近你的身?”

兰颜被扔得七荤八素,脑袋嗡嗡作响。星若见状急忙紧张地上来抚她,兰颜不自觉地又往后缩了缩。

“你先别过来,站在那里回答我几个问题。”

星若被兰颜这么一喊,也甚是尴尬,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兰姑娘,你莫怕,我不是月若。”

“月若?”兰颜质疑。

饕餮道:“星若已经给我们细细讲了,原来这保寿官并非一人。”

星若叹气解释道:“你们今日在西之角遇到的人,是我孪生姐姐月若。我俩从小便相貌相似,但却不知为何,性情却差之千里。”

说罢,星若难为地低头。

睚眦也不去理会,只扭头对仍旧狐疑的兰颜道:“墨凝星说的保寿官应该是月若。”

兰颜想了想月若还没问清来由就开打的状况,确实符合脾气暴躁的说法,点了点头。

可这边星若却在听到睚眦的话后,惊骇地叫出声来:“墨凝星君?”

众人奇怪地看向星若,饕餮也摸着下巴歪头问道:“星若哥哥你认识墨凝星君?”

星若忸怩了半天,也没吐出半个字。兰颜正待开口细问,睚眦却抢先对星若拱手道:“星若大人,现在无论如何,还是请先带我们回西之角再说。”

兰颜奇怪,“你疯了?万一去了,他姐姐又发起狂来怎么办?还是先商量好对策再说。”

饕餮听了兰颜的话,着急地摇头道:“不行不行,要是去晚了,万一那个月若把熊喵的猫皮扒了怎么办?”

一语惊醒梦中人,话毕,兰颜才突然发现,熊喵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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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正欲说走,兰颜却突然目不转睛地看向远方,同时还“呀”地一声惊叫,接着便向右边的一棵歪脖子树跑去。

睚眦他们循着她的方向看去,才发现原来那歪脖子树上竟直挺挺地挂着一个少妇,但从面上观察,也没办法推断到底上吊了多久。

星若运功提脚赶到兰颜前面,先一步从树上把少妇救了下来。兰颜又是掐人中,又是人工呼吸,没一会儿少妇就咳嗽着有了知觉,但仍旧是紧闭双眼,无法言语。

睚眦本不愿管这些人间杂事,但看星若和兰颜掇拾得热闹,也就和饕餮款步慢慢踱到歪脖子树跟前。可一靠近少妇,睚眦就若有所思地蹙起眉来,饕餮也“咦”地出声。

兰颜并没发觉两兄弟的异样,只一个劲儿地帮少妇擦汗道:“真是个傻姑娘,看样子也不过二十出头,怎么就想不开呢?”

睚眦哼道:“人间生死自有定数,她若一味寻死,又何必费力相救?”

兰颜看这少妇本就想起了苦命的白何氏,听睚眦这样不冷不热的话甚是恼火,冲头就骂:“若谁都象你般冷血,那这地府还不给鬼魂挤爆了?你说是不是,星若?”

兰颜抬头向星若看去,却发现他也和白白一样,正出神地望着少妇,一时奇怪道:“你们这是怎么了?难不成都认识这姑娘?”

白白正想开口说什么,却被睚眦拉住道:“命中自有定数,更何况生死之事本就不是你我所管之事,一味插手反倒惹得阎王不高兴,还是早点回西之角救熊喵比较实在。”

星若听睚眦话中有理,再加上本就胆小怕事,生怕因救这少妇惹得地府鬼差来吵闹,也站起来道:“对,如果回去晚了我姐姐还不知道把熊喵怎么了呢!”

兰颜听睚眦话中有话,早已明白这少妇有问题,但让她搁下这人放下不管又万万做不到,转转水灵的眼睛,兰颜道:

“你们都是仙官,不好管是吧?我管!”

“胡闹!”睚眦蹙眉,忍不住又多说了几句,“这人和你非亲非故,你简直就是…”

“白白,你且留下好好照顾这姑娘,等着我们回来。谁要来提人你都给我挡下,一切责任我担着!”兰颜本来就看不惯睚眦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淡漠态度,他再这么一说,一肚子火也就直接串上了脑门,干脆打断睚眦说道。

白白踌躇片刻,点头道:“姐姐,我留下是没关系,但你们怎么去西之角?”

星若听了这话笑道:“这有何难?”

说罢水袖一招,就见一金碧辉煌、华丽无比的月车浮在云朵中,车壁车轮都由金子所筑,五彩的透明纱布窗帘也在阳光下照得闪烁光彩,两只拉车的驯鹿温顺地低头踢蹄。

此情此景,兰颜完全看呆了。

“难道你是圣诞老人?怎么能有这么漂亮的滑轮?”

星若捂袖轻笑:“这不是滑轮,只是一般的五彩月车。我不若姐姐般招摇,车简陋了点,还要请几位见谅!”

兰颜兴奋地说道:“这还算简陋啊?可比白白光秃秃的背好多了!”

坐骑饕餮听了这话,难免不悦。顿时不高兴地撅起嘴来,而且更让他郁闷的是,饕餮料定没了他这个坐骑兰颜他们无法回西之角,所以才表态愿意留下来照顾少妇,现在却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二哥…”无奈,饕餮只得向睚眦求助。

睚眦沉吟片刻,道:“既如此,你也就留下罢!待我们回来再做定夺。”

于是,一群人坐着五彩月车继续前行,只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白白留下来照看少妇。

第三十一章

到了西之角,隔着门老远,兰颜就隐隐听到院内的骂声和砸东西的声音。

进去一看,众人都因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没了眉毛的熊喵高兴地在那扭屁股跳舞,沙发上却坐着一边骂人一边甩花瓶的月若。

兰颜望了望月若铁青的脸,知道一直是熊喵又闯了祸。一细问,才知道原来,早在月若设法招来湖水冲跑兰颜他们的时候,没什么团队精神的熊喵就已经躲到了月若身后。等兰颜他们都被打跑,满以为解决掉敌人的月若回头一看,才发现身后还有一个毛茸茸的鬼东西在。

两人一来二往地骂起来,嘴上渐呈弱势的月若干脆又招来雷电要冲跑熊喵,可跟泥鳅没啥两样的熊喵哪有那么容易赶得跑?月若几次做法,都被熊喵躲了过去,甚至有一次不小心,还把月若最心爱的欧洲式全粉红系列卧室给冲了个稀啪烂,也没把熊喵赶跑。

正气得月若跳脚的时候,熊喵却自顾自地高兴起来。大赞特赞自己有多厉害,月若眼里本就容不得人,被熊喵这样一羞辱,更势必要报仇,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熊喵却虔诚地跪了下来自语道:

“谢谢保寿官大人赐我眉毛,让我从此天下无敌,厉害千倍!”

听了这话,月若狂笑。别的不行,保寿官她可是也有份的,一听熊喵心爱自己的眉毛,立马一个施法让熊喵成了无眉猫。这一下可让熊喵高兴地蹦了起来,又是学白白摇尾巴,又是扭屁股跳舞,甚至还用五音不全的嗓子唱起了歌。此刻,自知中计的月若气得脸色发白,但又碍于斗不过熊喵,于是,才有了兰颜他们见到的一幕。

兰颜听完始末,高兴地抱起熊喵亲了口:“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孩子,居然会使伎俩了!”

熊喵被莫名其妙地亲了满脸的口水,气得爪子在空中胡乱舞了起来:“你快把老子放下来,眉毛洗干净了,老子要回去了!”

睚眦把头别到一边冷哼道:“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已经没了施法力气赶人的月若见兰颜他们去而复返,坐在沙发上就势大骂特骂起来。

听得语言不堪入耳,一直躲在众人后面的星若连忙闪出身来道:“姐姐,别骂了!”

月若见了弟弟,气焰反倒涨了三分,啐道:“看这个毛茸茸的小怪物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在作怪!”

星若挨了训也不敢还嘴,只是解释道:“这孩子没眉毛,他家人来求,我想也不伤大雅,所以就给他画了。”

兰颜见星若缩头缩脑的可怜模样有些气不过,正想上前为他出头,却被旁边的睚眦扯住袖子,示意她静观其变。

月若起身又骂了几句,星若也一直受着没开口,等月若骂够了,才道:“姐姐,其实他们也没恶意,这是神龙的二子和五子,睚眦兄是来求我们给他开眉的…”

月若听完,也不顾龙族的面子,直接冷哼道:“他说开就给开?”

星若被泼了一盆冷水,也不敢发作,只说:“所以现在才回来找姐姐商量。我已经问清楚情况了,睚眦兄的罚期已…”

“少说那些有的没的,”月若没耐心地摆摆手,厌恶地看眼兰颜道,“今天就是玉皇大帝来了也没用,本官心情不好,不愿开眉!”

闻言,兰颜拳头握紧。其实,对付这种爱慕虚荣、脾气暴躁的人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拍拍马屁,再送点银子珠宝把她捧得高高的,飘飘然然,但以现在的这种情形,兰颜是怎么也挤不出一丝讨好的笑,说出口的话自然也就变了味。

兰颜道:“这位大人好狂的口气,可是当真玉皇大帝到了你面前你也不开眉?”

月若听了这话也停止吵闹地蹙眉沉思,敢这样当面质问她的人看来有点来头,这样思量,月若又不禁细细打量了兰颜一番,发现她不过是个凡人,又嚣张地说:

“那还得看本官的心情如何。”

话语不饶人,气焰却已经降了下来。

此刻睚眦也拿准月若不过是个纸老虎,冷笑着唬道:“那你现在到底是开与不开?”

月若见睚眦气敛骇人,知道是个不好惹的,但要她开口说软话又觉得下不了台面,一时之间竟开不了口。

星若见有转机,也哀求道:“姐姐——”

这不叫还好,一唤反把月若今天受的窝囊气全都唤了出来直冲脑门,月若不敢对这群来势汹汹的人发火,干脆把一肚子气全撒在了弟弟身上。

“喊什么喊?要不是你招惹这些人,今天又怎会有人敢对我评头论足?还说我打扮奇异,无法入眼?”

熊喵听了立马叫嚷起来:“格老子,未必你觉得你硬是这样子好看?我们乡巴头(乡下)的老黄牛勾子(屁股)上插朵红苕花都比你漂亮!”

兰颜听了大笑,其他几人不大懂熊喵的发言,但也知道这决不是好话,月若更是气得脸色煞白。断断续续咬了半天牙,才纠出一句话来:

“我乃仙界第一美女…你竟敢…”

兰颜忍不住扑哧地笑着说:“我说月若仙子,凭你的样貌的确能称美女,不过你这样不伦不类的打扮,谁受得了?”

星若心软,看不得姐姐被人讥讽,忙站出来帮腔道:“你们有所不知,其实姐姐的衣着是根据西方的风俗打扮,就连我们这的建筑也是如此。”

兰颜疑惑道:“那那个古香古色的亭子是…”

星若道:“那是我住的地方,我实在不大喜欢欧式风格,所以…”

“闭嘴!闭嘴!”话未毕,月若就跳脚地吼起来,接着又指着星若的鼻子骂起来: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非把自己的住处弄得稀奇古怪,别人又怎会觉得我们的房子不伦不类?还有!你少在这装好人,这些人一看便知是你带来气我的托,我真想不通,当初为什么娘亲不掐死你,还要我和你永生永世在一起受折磨!”

一席话说得星若口不能言,眼中也是泪光闪烁。

兰颜实在受不了,干脆叉腰泼妇地还嘴道:“你到底有没有道理了?啊!你弟弟一个劲儿地帮你说好话,你还一个劲儿地骂啊骂!我看真该被掐死的人,是你!我告诉你吧!墨凝星早告诉我们了!你啊,不过就是个废物,玉帝当初真正授与官职的人是你弟弟,你?要不是星若可怜你,帮你求情让你一起上天庭做官,你现在还不知道是投胎成猪还是猴子了呢!”

“墨凝星?”

“墨凝星真的这样说?”

兰颜骂完收工,星若月若却呆若木鸡起来。

月若火爆脾气上来,干脆拎着兰颜的领口就吼问:“墨凝星那个负心汉真的这样说我?!”

兰颜一愣,顿时摸不着头脑。

原本说月若是废物,星若请求与姐姐一起升仙做官这些话都是她自己杜撰的,目的是帮柔柔弱弱的星若出口恶气,但现在两姐弟在听到“墨凝星”的名字后却变得莫名其妙起来。

睚眦道:“我作证,墨凝星君确实这样说的。”

刚才还飞扬跋扈的月若在听到这些话后登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半个字也不往外吐了。

此刻的星若也不梨花带雨般地抽泣了,着急地跑到兰颜面前道:“你们真的见过墨凝星君吗?他不是前段时间失踪了吗?”

望着星若满眼的紧张,兰颜已经猜出了七八分,和睚眦一对视,立即明了地笑道:

“确实见过,他下凡有点私事需要处理。”

“那在哪?”

兰颜假装为难地摸鼻子,“因为星君特别吩咐过我们不能告诉别人他的行踪,所以…”

“哼哼!”兰颜谎还没撒完,月若就突然蓬头盖面地站起来冷道:“什么有私事办?是躲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