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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刚额上青筋跳了几跳,他动了动唇,却不知为何,没有说话。

沈太君笑眯眯地又看了众人一眼,慢悠悠道:“你们觉得呢?”

人群的骚动更明显了。

名花尚未有主,且不论个中缘由,光是这一条,就能让多少人的心思开始蠢蠢欲动。

杨开泰也对两家婚约的事略有耳闻,他的位置离连城璧不远,话听到这里,他有些不解地凑近连城璧,小声道:“连兄,你和沈姑娘,这是怎么了?”

除了沈太君,在场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连城璧眨了眨眼,露出一个无辜的微笑,却并不开口。

越来越让人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听字面上的意思,好像是沈家主动解除的婚约,可似乎没有理由啊,若换做别人,还可能是因为配不上沈璧君,但这人是连城璧啊!

而连城璧会主动提出退婚么?这可能性也极小,连城璧为人君子,重信守诺,怎么会冒冒然推翻长辈们的约定呢?更何况,哪个男人能舍得将武林第一美人拱手送出?

难道,真是沈璧君不愿嫁?

众人的心思转个不停,想到无数个可能,却又被自己一一推翻。

这件事,恐怕是除了割鹿刀之外,今年最大的新闻了。

萧十一郎站在人群里,侧头看向连城璧

,微微露出笑意。萧十一郎无论身处何处,似乎都很孤单,永远有种“局外人”的感觉,也正因如此,他常常是最冷静的一个。

对于这件事,他可不相信,这个男人,会是被动的一方。

当“鲁东四义”沈天松﹑沈天松﹑沈天菊﹑沈天竹同赵无极走进沈家大厅的时候,原本就有些骚动的人群更加混乱了。

赵无极是一个面白微须的中年男人,温文和气的模样,一身衣袍华贵得体,身上的饰物也是经过精心挑选的,不张扬,却很能显示他的身家地位。作为先天无极门的掌门人,赵无极以一手先天无极真气和八十一路无极剑名震天下,更是此番护刀入关的四人之一。

当赵无极拜见沈太君的时候,沈太君笑眯眯的脸上有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僵硬。

事情不对。

护刀一共四人,为何只来一人?!

赵无极拱手道:“晚辈来迟,还请老太君恕罪。”

“没关系,来了就好,”沈太君笑道,“怎么就来了你一个,难道屠啸天﹑海灵子﹑司空曙走路走得这样慢?”

赵无极叹气道:“他们无颜来见太夫人,晚辈只好厚着脸皮做个代表了。”

沈太君目光闪动,一双原本有些浑浊的老眼忽然发出锐利的光芒,她轻轻道:“刀丢了,是也不是?”

赵无极似是极为羞惭地垂下了头。

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人们都不说话。

此时,萧十一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赵掌门可否告知丢刀的经过?”

赵无极犹疑了一下,道:“原本割鹿刀是由‘独臂鹰王’司空曙前辈负责保管的,但在入关之时,我们在一个镇上,遇见了风四娘。”他的话只说到这,但大家都很明白他的意思。

沈太君道:“风四娘,这人的名字我也听过,是个厉害的女孩子,不过就凭她的功夫,要从‘老鹰王’手里夺刀,怕是有些困难吧?”

赵无极道:“她还有个帮手。”

“是谁?”沈太君问道。

赵无极一字一顿道:“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沈太君皱了皱眉,“最近怎么总听到这人的名字,好像全天下的坏事都被他一人做尽了似的。”顿了顿,她又笑了:“一个人能做这么多坏事也不容易,老身倒真想见见这个人。”

连城璧看着萧十一郎,忽然笑了笑,道:“徐大师要求割鹿刀的主人杀掉萧十一郎,若是萧十一郎自己拿了刀,莫非他要自杀不成?”

风四娘满脸黑线,悄悄对萧十一郎道:“这人莫名其妙。”然后,想了想,她又道:“好像他说得也有那么点道理,还好我们没拿到刀。”

萧十一郎哭笑

不得:“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并没拿到真刀,可人人都以为我们拿了真刀。”说完,他看了连城璧一眼,目光中微微透出一丝无奈。

连城璧一怔,随即明白了什么,淡淡一笑,将视线移了开去。

此时,徐青藤接口道:“连兄说笑了,萧十一郎怎么会自杀,他只怕是肖想此刀很久了。”

连城璧微笑不语。

厉刚还是板着一张脸,怒道:“此人乃武林大患,一天不除,江湖难安!晚辈迟早要提着他的首级来见老太君!”

沈太君淡淡一笑,没有什么表示,却转而对徐青藤说:“你呢?”

徐青藤沉吟了一会,道:“此人乃武林第一大患,若不除去,武林将…”

沈太君没等他说完,又朝柳色青道:“你呢?”

柳色青傲然道:“晚辈早就想与此人一较高低。”

沈太君又问杨开泰:“你呢?”

杨开泰一愣,偷偷看了一眼风四娘,他知道萧十一郎是风四娘的朋友。

沈太君笑眯眯道:“怎么不说话?”

杨开泰微红了脸,垂下头道:“晚辈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沈太君“哈哈”笑了起来,道:“还是你这孩子老实,我老婆子就喜欢你这种规矩本分的孩子,如果你出手再大方一点,我倒很想把孙女嫁给你了!”

闻言,杨开泰“唰”地红了脸,脸上汗也冒了出来,一双眼睛不住地朝风四娘那里偷瞄,风四娘却微微侧过身子去,故意不让他看见她的脸。

紧接着,沈太君又问连城璧:“你呢?”

连城璧笑了笑,道:“哪天无垢山庄穷得揭不开锅了,晚辈一定提剑去杀萧十一郎。”

“哦?!”沈太君来了兴致,身子往前倾了倾,道,“怎么说?”

连城璧点头笑道:“因为萧十一郎的人头很值钱。”随即,他又转头朝杨开泰说道:“杨兄,我若将萧十一郎的人头送到‘源记’,可以换多少银票?”

无垢山庄很有钱,连城璧的出手更是公认的大方。

而这样一个有钱又阔气豪爽的主,居然在沈家公开谈论萧十一郎的人头值多少钱,甚至有打算靠他的人头养家糊口的趋势,让在场的人全都大跌眼镜,猜不透连城璧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杨开泰被连城璧的问题噎住了。他觉得今天连城璧所说的话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少,但几乎每一句都透着古怪,让人不知怎么接下去。

42凶夜

是夜。

今天虽然没有看到割鹿刀,但每一个被帖子邀请而来的人都留在了沈家的后园客房住一晚,一人一间。这是沈家的待客之道。

连城璧却是个例外。

等到客人们基本都回房歇息了,他便向沈太君告辞,预备回客栈去。如果是别人这样做,会被认为是不给沈老太君的面子,但连城璧不同,沈太君很明白他要回去的理由,挥挥手,让管家沈义送行。

当连城璧回到同福客栈时,入夜已深。

除了大堂留的两盏油灯,就只有一间客房还亮着灯。

那恰恰是他的房间。

当连城璧推门而入的时候,意外地看到,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副美人侧卧夜挑灯的图景。

“你回来啦,”白苏挑亮了床边放着的几盏油灯,抱着枕头懒懒趴在床上,翻过一页书,笑盈盈地抬头道,“我都快睡着了。”

连城璧走到床边坐下,忍不住倾身吻了吻她的发际,柔声道:“你不用等我,先回自个房间睡便是。”

“可我好奇嘛,”白苏抱着枕头盘腿坐起,“今天都发生了什么事,同我说说。”

连城璧屈指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笑道:“都被你猜准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很凑巧的,昨日有白苏在关外一个叫马回回的朋友托人给她送了密信来,信中就白苏嘱托的事情做了答复。而白苏嘱托之事正是割鹿刀入关之时的行踪,马回回的清真馆恰是风四娘夺取割鹿刀的地方。因此,白苏就有了清楚夺刀经过的理由,她便将夺刀情景讲述给了连城璧听。所以,早在去沈家之前,连城璧就知道割鹿刀已经被盗,只是他没想到,萧十一郎拿到的居然也不是真刀。

“我想听你说说现场情况么,”闻言,白苏偏了偏头,微微一笑,“我让你说的那几句,有没有人被梗到?”知道连沈的婚约解除一事很可能今天会被提起,她便没有跟着他去。不过她还是对今天会去看刀的那几人吐了会槽,其中被她批得最狠的自然是厉刚。

连城璧颌首笑道:“自然有,起码厉刚的脸色可是精彩得很。”顿了顿,他伸手揉了揉她披散开来的头发,语气有些委屈:“我今天可是大大牺牲了一番形象,你要怎么补偿我?”

白苏轻轻“哼”了一声,对着他胸膛点了点,理所当然道:“我若是不让你说那几句,恐怕你今天要将沉默进行到底了吧。”这人在外头的时候,常常充当活动布景板的角色,谁都猜不透他在想什么,然后他冷不丁就做出一件事来,偏偏还能就此赢得万众瞩目。

当然,私下里他要是也敢这么干,不是她被他闷死,就是他被她掐死。

“总之,你快点说给我听,”白

苏抱紧枕头在床上正襟危坐,一副准备听故事的模样,还指着床板补充了一句,“不说完不准你睡觉。”

连城璧有些好笑地搂过她的腰,道:“好好好,我同你说。大概情形是这样…”

沈家庄的后园。

风四娘原本正在和萧十一郎讨论割鹿刀的事,恰好,杨开泰这时来找风四娘。

风四娘皱着眉看向杨开泰,嘀咕道:“真是阴魂不散。”

“什,什么?”杨开泰张大了嘴。

“我是说,我该谢谢你,”风四娘瞪了他一眼,那表情却一点都不像是要感谢,“在大厅里,你要是把我的身份说出来,那些人肯定不会放过我。”

杨开泰愣了愣,道:“我为什么要,要说?”

“我是偷刀贼啊。”

“你不是。”

风四娘笑了:“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杨开泰擦擦头上的汗,道:“我,我相信你。”虽然话说得磕磕绊绊,但他的语气却很真诚﹑很坚定。

饶是风四娘并不如何喜欢杨开泰,这一刻,她也不禁被他打动了,那双明亮的眸子也湿润起来。

这世上,有一个人,能无条件无理由地相信你,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萧十一郎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眼前二人的互动。随即,他将一张纸轻轻压在灯台下,悄悄离开了。

萧十一郎若想不惊动任何人,那便不会惊动任何人。

当风四娘看见那张条子的时候,萧十一郎早就不见了踪影。她拿起那张墨迹未干的纸,上面赫然是萧十一郎的一笔怪字:“快嫁给他吧!否则你将来会后悔的,我敢担保,你这一辈子很难再找到一个比他对你更好的男人了。”

萧十一郎并不知道风四娘的心意,更不会知道,风四娘看了这封信之后,跺着脚一边忍着眼泪一边凶巴巴地骂着——把他归到和杨开泰一样的“呆子”行列去了。

他只是想走了而已。

萧十一郎是个浪子。他似乎永远不会停止他前进的脚步。

有些人,天生就扮演着置身事外的“局外人”角色,他们总是能够冷静地分析局势走向﹑好坏得失,但他们并不一定喜欢这样。萧十一郎就是如此,他渴望有人能够同他分享喜怒哀乐,渴望能够不那么孤单。

虽然他现在还是一个人,但他已经习惯了流浪,起码,在旅途中能够碰到一些不平凡的事,如此,即便孤独,却也不那么无趣。

在漫漫星空下,他一人踽踽独行,想起多年前那个同样星光璀璨的夜晚,不由得低低哼起了那首苍凉悲壮的草原牧歌。

那是他记忆中少有的温暖回忆。篝火,烤肉,美酒,发自真

心的笑容,低沉悦耳的埙声,谈天说地百无禁忌,那是一个愉快的夜晚,但当太阳出来的那一刻,他依然要独自踏上旅程。

而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如多年前那个夜晚一样平静。

突然间,一阵劲急的衣袂带风之声略过林间,骤然停在了萧十一郎旁边的林子里,随后,一阵忽快忽慢的喘息声伴随着痛苦的呻`吟响起。

这是一个轻功很高的人,但此人却受了重伤。萧十一郎的脚下却不停,依然照着自己原本的路线走着。林中喘息声在此刻忽然停止。不过,他才往前走了没多远,便听见那人出声拼命喊道:“这位朋友留步!”

萧十一郎慢慢转身,看见一个人从林子里探出身子来。这人长相古怪,头发和胡子都乱蓬蓬的,两条浓眉几乎连成一线,左眼亮如明星,右眼却像死鱼的眼睛一般无神,人很矮,一颗脑袋却大如巴斗。此人右臂已齐肩断去,剩下来的—条左臂垂下来,几乎可以摸着自己的脚趾。

这人正是昔年独臂扫天山﹑单掌诛八寇的“独臂鹰王”司空曙,他虽然只有一只手,但这只手在瞬间便可直取人的心脏,犹如鹰爪般快﹑狠﹑准。并且,风四娘恰恰是从这个人手中拿到的假割鹿刀。

萧十一郎缓缓道:“阁下有何见教?”

司空曙道:“你可知前面有个沈家庄。”

萧十一郎微微点头。

司空曙又道:“我受了伤。”

萧十一郎神色不变,道:“我知道。”

司空曙叹了口气:“这位小兄弟,可否行个方便,背我老人家去沈家庄?”

萧十一郎淡淡道:“你我非亲非故,我为何要帮你?”

“你,你…”司空曙愣了愣,然后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来,道,“你若背我过去,这金子就是你的了。”

萧十一郎慢慢走过去,伸出手来,似乎是要拿那锭金子,刹那间,司空曙的左手如闪电般探出,五指如钩,直取萧十一郎的手腕。

几乎也是一瞬间的事情,萧十一郎轻轻跃起,凌空一个翻身,脚尖顺势挑起那锭金子,反手接住,随即稳稳落在一丈之外。

望见如此干净利落的漂亮身法,司空曙不由脸色一变:“你,你究竟是谁?”

萧十一郎笑了:“我认得你,你却认不出我?”

司空曙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你,你是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微笑着点头。

司空曙的眼睛直愣愣盯着他,脸色白得像纸,大概是刚刚那一击牵动了伤口的缘故,司空曙的嘴往外“嘶嘶”直抽气。忽然,他放声“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笑引发了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司空曙咳得嘴里出血,他一边喘息

一边说道:“小子,你别得意!你同我一样上了别人的当,等着报复吧!”

“哦?”

“你拿到的那把割鹿刀是假的!”

“这我知道。”

“但你不知道真的去了哪里!”

萧十一郎挑眉:“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