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桓素舸掌了郦家,她贴身那些人,上上下下的行事,锦宜看在眼里,心里明白:桓大小姐虽看着婉约温柔,不露山水,但桓府出来的人,哪里会是个等闲之辈,且看她身边那些精明强干的嬷嬷们,在她面前犹如训练的极好的猎犬般垂耳服帖,丝毫不敢欺瞒漏骗,就知道一二了。

于是锦宜立刻恭恭敬敬地说:“夫人这样的好意,我当然是求之不得。”

听了如此答复,桓素舸的脸上露出了“答案满分”的微笑。

锦宜告辞出来的时候,恰雪松送了桓玹回来。

雪松拉着她道:“刚才到底是怎么?”

方才雪松陪在桓玹身后,桓某人的身形又高他若许,因此他并没看清桓玹的动作,只听见锦宜跟子邈打闹,以为冲撞了桓玹。

锦宜支吾:“没什么。我不小心撞到了桓辅国。”

雪松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以后可不要如此蹦蹦跳跳,对了,你母亲说要让人教你些规矩……”

这句触动了锦宜的心事,她也顾不得这是不是说话的地方,便拉住雪松问道:“爹,你可跟她说过了林……林家的事?”

“林家?”雪松一时没反应过来,继而笑道:“哦,你是说你跟清佳啊,这个我还没说过。”

锦宜红了脸:“爹,得闲……你、你说一说吧。”

好不容易挤出了这一句,脸上早红的如涂了一整盒的胭脂。

锦宜不敢看雪松的脸色,转身急急忙忙低着头跑开。

雪松愣了愣,笑道:“慢点儿!留心地上滑。”

话音未落,锦宜脚下果然打了个滑,吓得她忙放慢了步子,犹如孔雀般一探一踱地去了。

雪松入内,正见桓素舸斜倚在椅子里出神,见他进来,便起身道:“夫君送了叔父了?”

雪松道:“是,看了上车才回来的。”

桓素舸道:“可说了什么不曾?”

“没说别的,”雪松回想那人沉默少言的模样,有些担心道:“我总觉着,辅国大人似乎心情不快……只坐了那么一小会儿。”

“这话我方才也对锦宜说过,”桓素舸笑道:“叔父从来都是那样雷厉风行的脾性,夫君不必在意。”

雪松扶着娇妻,后怕地问:“夫人,我方才可有失礼之处?”

桓素舸微笑:“没有,夫君应答的很好。”

雪松方才同桓玹同坐一室,虽然是“有问必答”,但主导的都是那位大人,而雪松虽勉强命自己跟他对视,但目光就像是脱离了他的掌控,一旦跟桓玹对上,就像是走在极滑冰面的脚,总是不由自主地无声滑开。

幸而只坐了一刻钟,不然的话,雪松自觉贴身的里衣都要被汗湿透了。

当夜,雪松终于找了个机会,同桓素舸说起跟林家的事。

桓素舸听了,若有所思地说道:“怪不得白天我跟锦宜说起她的终身,她有些紧张不安呢,原来是早有了心上人。”

雪松笑道:“是早先我跟林侍郎的一句戏言,不过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也很欣赏清佳那孩子,跟锦宜正是一对儿。”自顾自说了这句,雪松突然后知后觉,忙又用商议的口吻问桓素舸道:“不知夫人觉着如何?”

桓素舸忖度道:“那位林大才子的名头,我也是有些耳闻的,是个不错的青年才俊。倒是可以考虑。”

雪松顿时觉着心放下了一半儿,又想到林家在这场亲事里仗义之举,不由点头:“正是正是,林侍郎也是个厚道人,锦宜过去后一定不会受委屈。”

桓素舸瞄他一眼,似笑非笑道:“说的这样笃定……夫君都做主定了么?”

雪松望着小娇妻漾着笑意的双眼,色授魂与:“自然还得夫人做主才能定下。”

桓素舸轻轻地歪在雪松怀中:“那我可得好生想一想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棉袄:我不要再跟那位老人家有任何交集!

三叔公:→_→等着

第10章 入桓府气若游丝

桓玹来郦家拜访的第三天,桓素舸回桓府小住两日。

她并不是一个人回桓府的,还带了左右哼哈二将,两名不得力的将士分别是郦锦宜跟郦子邈。

这一趟桓府冒险刺激之旅,对子邈而言自然是求之不得。他虽人小鬼大,但毕竟年纪小不通世事,只知道在父亲跟桓府结亲之后,在学堂里,不管是先生还是同窗,对自己的态度都大为改观,产生了极奇异的变化。

原本因父亲官职卑微,家道贫穷,先生对子邈向来是一副后娘养的模样,但自从跟桓府的亲事成了后,先生突然摇身一变,仿佛发现子邈是自己亲生的,后知后觉地疼爱有加。

昨日子邈默写《列子》,把题目的“两小儿辩日”写成了“两小儿便日”,引得同窗哈哈大笑,先生却仍笑眯眯地夸赞他极富有想象力,是个可造奇才,将来也许会成为桓辅国那样的栋梁,国之砥柱。

只不知道桓玹若知晓此事后,会不会老怀欣慰,觉着自己后继有人。

并且先生私底下亲切询问子邈是否见过桓辅国,这位英明神武的辅国大人是什么形容举止,有没有对郦家热烈关怀、是否询问过子邈的学业等等。

再加上自从桓素舸掌家后,子邈因暴食暴饮,脸蛋跟身材都随之圆润,所以子邈身心舒泰,快活之极,在得知桓素舸要带自己去桓府包吃包住数日游,子邈几乎立即迫不及待地答应了。

相比较子邈的欢悦雀跃,锦宜却是“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锦宜虽然自惭形秽,觉着自己的小短腿未必能迈得进桓府那高门槛,但桓素舸已经不嫌弃郦家的人会丢她脸面了,自己再推辞只叫人觉着矫情。

但一想到跟桓玹相遇的两次糗出天际的经历,锦宜担心这次到桓府去的话,会不会再节外生枝地发生点儿什么事打破那两次的记录,所以提心吊胆内心百般不愿。

像是窥视到了锦宜的忧虑,桓素舸安抚道:“放心就是了,这次只带你去见见后宅的夫人奶奶们,家里还有几个姐妹,跟你年纪差不多,你必然跟她们谈得来。”

锦宜心想:桓府的姑娘们,多半都是桓素舸这样天生高贵矜持的类型,跟她这种野生的只怕不大一样,谈得来就不奢求了,只要君子之交淡如水,彼此相安无事就谢天谢地了。

桓素舸又笑吟吟问:“听嬷嬷们说这两天你学的很快,都夸你聪明伶俐呢,如何,还习惯吗?”

“嬷嬷们尽心,教得好,我也不敢偷懒,一切都顺利。”锦宜乖乖地回答。

皆大欢喜。

往桓府去之前,雪松暗中又叮嘱了锦宜一番,让她少说多看,机灵一些,顺便再看着子邈。

锦宜一概应承,最后雪松道:“跟林家的事,我已经透给了素舸知道。”

锦宜脸上一热:“夫人她怎么说?”

雪松道:“她也称赞清佳不错,放心,这件事是八九不离十的了。”

锦宜像是吃了一颗大力定心丸:“多谢爹!”两只小手儿碰在一起快活地对了对,像是松鼠得到了心爱的榛果。

雪松笑道:“瞧你急得,就这么着急想离了爹吗?”

锦宜脸上大红:“才不是!没有!”

虽然自从桓素舸嫁了过来,家里一切事情翻天覆地,锦宜的确觉着有些不适,但之所以催雪松透林家的事给桓素舸知道,无非是因为锦宜深知桓大小姐是个看似温婉实则极有主见的性情,她既然主动提起了锦宜的亲事,只怕她心里也会为此谋划,倘若她真的一早物色了人选,难道到时候再拉林家出来?拂逆了新夫人的意愿,不管桓素舸答不答应,都是极大的麻烦。

如今听雪松调侃自己,锦宜道:“不说了,我收拾去了。”耸耸鼻头,转身跑了。

雪松在后看着活蹦乱跳的女儿,突然想到后天就是冬至,很快年底,而过了这个年,锦宜就十五岁了,的确是时候该把她的亲事定下来了,但是一想到她成亲之后就离开了自己跟郦家,心里居然生出一种难以割舍的感觉,隐约地难受。

雪松敛了笑意,轻轻一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女大当嫁……他的贴心小棉袄迟早是要离开的。

“算了,横竖是嫁到林家,又不是给那不知底细的人家得了去。”雪松叹了声,自我安慰。

在这场亲事成真之前,锦宜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迈步进入桓府这高不可攀的门槛。

这日,她跟子邈陪着桓素舸回到她的“娘家”,马车才停在桓府门口,早得了信的管家便亲自带着十数个小厮,各自抬着轿子迎了过来。

锦宜跟桓素舸才下了车,就各自上了轿,子邈因年纪小,便跟锦宜同乘。

轿子穿过桓府大门往内,子邈咬着舌头,偷偷对锦宜道:“姐姐,他们家的规矩果然大,进门居然还要坐轿!”

锦宜道:“不要只顾着贫嘴,留心些。”

轿子走了一刻多钟才停,锦宜下轿,发现二门上站着一堆丫头婆子们,因桓素舸已经下轿,这些人都满面带笑,抢着上前行礼,口里纷纷说道:“大小姐回来了。”

桓素舸只是矜贵地微笑,扶着嬷嬷的手半是回头,眼睛看着落后一步的锦宜跟子邈。

锦宜这边儿其实也有丫鬟来接,只是这阵仗让姐弟两个有些不知所措,见桓素舸如此,锦宜会意,忙拉着子邈紧走几步,到了她的身旁。

桓素舸点点头,这才在众人的簇拥下往内而行。又早有人入内去报知里间女眷们了。

穿廊过巷,不知又越过了几重房屋,那迎接的也又换了一拨人,之前的那些都退下了。

锦宜跟子邈早已经迷了路,才进了一重朗阔的院落,已有几个衣着打扮分外不同的女眷林林立立地站在一处,有几个年少小姐模样的,也有三名雍容的贵妇,身边各自陪着两名丫鬟。

两下相见,桓素舸矮身行礼:“二婶娘,容嫂子,苑嫂子。你们怎么竟在外头等,实在折煞我了。”

那细眉杏眼的贵妇早扶住了桓素舸的手,带笑说道:“快起来,老祖宗跟嫂子想你想的很,屡次催人出来探听到了没有,索性我跟你两位嫂子出来看着,你这些姊妹们也都是急性子等不及,就也跟着出来凑热闹。”

旁边两位奶奶也道:“总算盼了来,不然老太太要派人去郦家催了呢。”

桓素舸一笑,目光转动,打量旁边的几位姑娘,大家也纷纷上前行礼,都规矩地称呼:“姐姐。”

寒暄这阵儿,桓素舸的二婶娘毛夫人跟两位少奶奶早把锦宜和子邈看了个明白,桓素舸略跟姊妹们点头,便侧身道:“锦宜,子邈,过来拜见夫人,容大奶奶,苑二奶奶。”

有桓素舸这老马识途,锦宜跟子邈便成了伶俐的提线木偶,立刻上前行礼,规规矩矩地按照桓素舸给出的称呼叫人。

桓家的女眷几乎个个都是火眼金睛,也纷纷地夸赞锦宜“生得好”,子邈“有出息”等,略几句,毛夫人请众人入内,说老太太跟几位夫人都“等不及”了。

虽然早知道高门大户的人多,规矩多,但这种阵仗仍是让锦宜叹为观止,她就像是突然坠入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而自己置身其中,显得这样突兀,格格不入。

众星捧月般簇着桓素舸入内,拜见桓府的老夫人,桓素舸的母亲莫夫人,家中其他几位夫人以及姊妹们等。

就算是提线木偶,锦宜都生出一种疲累,看桓素舸,却见她脸上的笑从进门开始丝毫未曾褪色,就像是一面完美无瑕的面具,游刃有余地同每个人寒暄对话。

桓老夫人招手让她坐在身旁,先看看孙女儿瘦了没有,并且下了结论:“可怜见儿的,脸上的肉略少了些。”

疼惜的仿佛孙女才从缺吃少穿的未开化之地返回。

莫夫人笑道:“我看着倒还好,老太太总是偏疼她的。”

桓素舸又叫锦宜过来见过,老夫人握着桓素舸的手,觑眯眼睛看不真切,便叫锦宜靠前些。锦宜往前一步,老夫人瞧了会儿,笑道:“倒也是个不错的孩子。”

莫夫人就问锦宜:“多大了?”

锦宜道:“过年十五了。”

老夫人突然悄悄地对桓素舸道:“这孩子许了人家没有?”

桓素舸浅笑:“您问的正着了,我最近正替她琢磨呢。”

老夫人点头道:“这孩子看着是个乖巧的,给她找个好人家。”

“有您老人家的吩咐,我必然加倍斟酌,”桓素舸便转头对锦宜道:“可投了老太太的眼缘了,老太太喜欢你呢。”

锦宜想不到一见面居然讨论起这个话题,心里本能地有些怕桓素舸把林家说出来,但隐隐地又盼着她能说出来,听了这句,便把头低垂了。

莫夫人笑道:“这孩子羞了,咱们快别说了。”

略坐片刻,桓素舸的二婶娘毛夫人起身,请锦宜跟子邈出外“走走”,锦宜知道桓素舸跟家里人见面,必有些体己的话要说,便起身随行。

桓府老太爷早就告老,近年来虔心修佛,不理家事。老太爷有五个儿子,四个女儿。

大爷桓琳在早先镇边一战中阵亡,膝下两个儿子,唯一的女儿就是桓素舸。

也正是在莫氏生桓素舸的那年,桓琳死在了边塞,英年早逝,尸首还是桓玹亲自护送回来的。

今日迎接桓素舸的容少奶奶跟苑少奶奶,便是她的两个兄长所娶的妻室。

二爷桓璟袭了老太爷的爵,贵为“平海侯”,却是个吃喝玩乐的主儿,妻毛氏,一个女儿已经出嫁,还有一个小儿子年方十岁。

三爷就是桓玹,就像是整个桓府的眼珠子一样的人物。

如今桓府内宅之事都是毛氏在打理,大房的两位少奶奶勉强算作左膀右臂。

毛氏请了锦宜跟子邈出外,见子邈有些无聊似的,就叫丫头领着他出去玩耍。毛夫人略陪锦宜坐了片刻,外头便有人找她,锦宜忙起身请她去忙,毛氏笑了几声让她自在,又命去请少奶奶来陪,就先去了。

毛氏去后,锦宜左顾右盼,身边没那么多人簇拥着,觉着自在多了,她松了口气,却仍觉着胸口憋闷,又担心子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就想出去看看。

才要打起帘子,突然听到外头窃窃低语,依稀有什么“丢脸”之类的字眼,锦宜心一跳,忙止步。

门外却是两个丫头,正在闲话,一个道:“不知大小姐到底是被什么鬼迷了心窍,放着尚书、将军那些体面人家的公子不选,偏选这样一户寒酸的人家。”

“早听说这人只是个员外郎,而且年纪还很大了,有儿女的,我还跟人家辩说大小姐是个最明白的,绝不会糊涂到这地步呢,今日见了才自打嘴巴。”

“那几个姊妹们,哪个不背地里笑话?老夫人先前都气病了,听说三爷也不高兴。”

“快别提三爷,还不都是三爷纵着的缘故?不然老夫人这一关就过不了。”

锦宜听到这里,心里有些不受用,正犹豫要不要咳嗽一声,突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有人叫道:“快来人呀,大事不好了,郦家的那个小子,跟小八爷打起来了!”

第11章 训顽童三爷动怒

且说锦宜听说子邈跟什么小八爷打起来了,当即不顾一切掀开帘子冲了出去。

那丫头正在院子里跳脚,锦宜冲过去问道:“子邈在哪里?”

丫鬟回头指着门外:“在听风楼外的亭子里!”

廊下两个丫头忙道:“郦姑娘哪里知道听风楼在哪里,你还不带她去?”

锦宜满心里惊急,却早那报信丫头一步出了门,想也不想就往右手边奔去,听到里头这一句话才蓦地止步。

她茫然回头看,心想:“我急得昏了头了,又不知那听风楼在个什么地方,怎么就胡走乱赶?”

正那报信丫头随着跑了出来,望着锦宜半是惊奇地随口说道:“姑娘知道听风楼在这边儿?快随我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跑不多时,果然见一座亭子翼然立在湖畔,又有许多柳树沿着湖边婆娑,因是冬日,枯枝随风摇曳,显得有些寂寥萧然。

但是湖畔却赫然丝毫也不寂寥,相反,热闹非凡。

或近或远地围绕站着许多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其中一个孩子的叫声尤为突出,他嚷道:“他打我,哪里来的小无赖!敢这么欺负人,呜呜呜!”

这声音稚嫩,带着哭腔,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锦宜听的分明,知道“被打被欺负的”这位,不是子邈,所以那颗心微微放下,但突然一想,是子邈跟那什么小八爷打架,若子邈没有被欺负,吃亏的自然是桓府的这位小爷……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她的心又陡然一沉。

锦宜的心起起伏伏这瞬间,前方的人已经发现她来了,大家自动让出一条路,用看好戏的目光热烈欢迎锦宜通过。

锦宜的视线开阔,她畅通无阻地越过人群,果然看一个孩子滚坐在地上,身材矮小,看似六七岁的模样,衣着鲜亮,只是现在浑身上下沾满了泥尘草屑,小脸上也沾泥带睡,显得面目全非,凄惨狼狈。

有个丫头站在身旁,满脸焦急地想拉他起来,一边劝道:“小八爷,快起来吧,让紫鸢看看打坏了哪里?”

锦宜提心吊胆地寻找子邈,却发现子邈站在这孩子对面不远,愣愣地动也不动。锦宜叫道:“子邈!”

因先入为主地看清了那小八爷的凄惨模样,锦宜大为不安,知道子邈欺负了人家,她扑过去想要训斥,却发现子邈的衣裳微微地有些散乱,当然,比起那小八爷现在的样子,可是好的太多了。

锦宜一怔之下,跺脚道:“子邈你做什么了?你怎么、怎么跟人打架呢?”

还把人打成这个模样,他们是来做客的,自古以来虽然有“客大欺店”的说法,但是他们这些客人,偏偏至为渺小,居然也作出这种匪夷所思有违常理之举,怪不得雪松之前百般叮嘱,可自己还是没好好看住人。

子邈本满面错愕,抬头看锦宜来了,才忙叫道:“姐姐,不是这样的!是他、是他打我!”

地上那小八爷抽噎道:“你还不认,我要告诉三叔,你等着!”

锦宜听见三叔,危机感嗖地便升了起来,整个桓府,还有哪一个“三叔”?只怕就是那了不得的桓辅国大人。

锦宜见子邈愣愣地不动,忙回过身道:“我是子邈的姐姐,动手打人是他的不对,我本该好生看管着他的,我代他向小八爷赔礼了。”

子邈在身后叫道:“姐姐,不是的!”

那小八爷一愣,泪汪汪地眼睛乌溜溜地看着锦宜。

锦宜见他满脸满身的泥尘,人又比子邈矮小瘦弱,心里越发过意不去,便走到小八爷身旁,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蹲下身子给他擦拭脸上的泥:“抱歉的很。”

小八爷眨了眨眼,忽然乖巧地说道:“我自己来,谢谢姐姐。”他举手,是想接过锦宜的帕子。

锦宜见这孩子如此懂事,越发怜惜,便将手帕递给了他,又问:“打伤了哪里么?”

小八爷擦了擦脸,还未回答,身后子邈大叫:“姐姐!”声音里似乎有些气愤。

锦宜大为惊诧,子邈虽然在家里横行,但并不是没有分寸的孩子,何况他也知道这是在桓府,不该出手伤人不说,更加不该这样不懂事,伤了人还不知悔改似的。

锦宜有些生气,正要训斥子邈,突然听见有个声音问道:“这里是怎么了?”

那些原本等看好戏的丫头婆子们,纷纷退后,却见桓素舸同几个姊妹迤逦而来。

锦宜越发无地自容,正要替子邈遮掩,桓素舸走到跟前儿,不待锦宜开口,就笑看着小八爷,和颜悦色地说道:“八纪,是不是跟子邈玩耍呢?”

小八爷见了她,捏着锦宜的帕子一言不发,把头撇了开去。

锦宜道:“夫人,其实……”

桓素舸一抬手,笑吟吟地对锦宜说道:“你才来府里,有所不知,八纪虽然年纪小,但他是跟着你三叔公学习武功的,听说十来岁的孩子还比不过他的好身手呢,子邈又不习武,他又怎会在子邈手里吃亏呢,你放心就是了。”

锦宜听得一头雾水,对桓素舸的话似懂非懂,似信非信,她回头看向小八爷,小八爷却撅着嘴,哼了声,拔腿跑了。那叫紫鸢的丫头面有难色,向着桓素舸行了个礼,转身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