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慕流音看清眼前之人,不由一诧。

来人手持狼牙锏,满面冷肃之色,目光凌厉,赫然正是胥焱长老。

“哼!流音,你真是好生糊涂,竟为了救这等逆徒连性命也不顾!”胥焱转首看了慕流音一眼,眸中似有失望与责备:“若非我听掌门说起,一路找来,只怕你就要为了一个不值得的逆徒送了自己性命!”

慕流音只是微微蹙了下眉,没有说话。

胥焱凌厉的目光又看向对面的一夕,厉声道:“你便是毒杀了城中几条人命的妖孽?!哼!让本座来诛了你!”

说罢,身形掠起,手握狼牙锏,夹带着一股强烈的劲气朝一夕当头劈去。

一夕身形疾退,一面以妖气化作琴弦,指尖挑动,又是一卷音波回挡。

几番来回之后,一夕终究也受了重伤,哪里再抵得住胥焱猛烈的攻势,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离草一时间又忍不住为他担忧起来。

“唔…”胥焱一锏正击中一夕的左肩,只听得一夕一声闷哼和清脆的骨头碎裂的声音,他又是一口血生生地吐了出来,踉跄地退了几步。

“一夕!”离草只恨自己现在什么忙都帮不上,什么都无法阻止。

就在胥焱准备就这般将一夕直接诛于锏下一时,又是一道黑影窜出,将一夕拉过来,躲开了这致命一击。

离草看见那黑影之时,却是不由一怔。

那是一名蒙面的女子,虽然看不见她的模样,但她那极美的凤目,离草却是绝不会忘记!

她不是正是那夜来抢腾蛇卵的魔族女子,也就是害了洛公子与云嫣的那女子么?!

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想起一夕说过,取下他手上锁灵镯的是魔族,莫非就是这女子?!

而慕流音看见这蒙面女子时,亦是不由微微蹙了蹙眉。

为何他对这女子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胥焱冷眼看着这突然窜出的黑衣女子,哼了一声:“果然还有同伴,魔族的?妖魔果然都混到了一起,也好,就让本座将你们一块儿收了!”

黑衣女子嫣然一笑,笑声极之婉转动听:“那倒要看看胥焱长老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那轻松的语气竟然还带了丝嘲讽的意味。

这一下自是将胥焱立时激怒了,当下便持着狼牙锏朝她劈了过来。

那女子将一夕推到一旁,只身迎了上去。

然而,几番回合下来,那女子似一直都只是在闪避,并无要攻击的意思。

而且一面闪,一面嘴里还不时地说着一些讥诮的话语。

胥焱见状不由更怒,狼牙锏上立时凝聚起强大的灵气。

慕流音一直在凝眸观注着二人之间的对战,终于渐渐发现有什么不对了。

那女子虽然一直闪避,却是在慢慢向离草身旁靠去。

直到胥焱那强力的一击准备出手之前,她就在离草身边极近的地方,那力量若是放出,定然会波及到离草!

“师兄,住手!”慕流音察觉到这一点时,立时出声阻止胥焱:“莫要伤到了小草!”

然胥焱只是冷然一哼:“她本就是昆仑的罪徒,死了也活该!”

说罢,他手中狼牙锏一挥,带着移山倒海的力量朝那黑衣女子袭去!

黑衣女子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身形陡然如鬼魅一般消失在原地。

而离草却是避无可避,感觉到那强大的力量迎面压来,她根本无处逃窜!

“好个歹毒的女子!”只听体内传来一声轻斥,忽而一股力量涌出,生生将她身上的捆妖索挣断。

离草反应极快,知道是大叔的力量在帮她,在身体一解除束缚的那刻,她立时迅速地凝聚了灵力化作结界抵挡在面前。

只是,胥焱倾尽了大半数功力的一招岂是她的力量可以完全化解的,她渐渐开始感觉到结界就要支撑不住。

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力量又自她体内源源不断地涌出,汇集在她的双手,但见她手心紫光暴盛,竟是将胥焱那一招给完全挡了下来!

胥焱见状,面色骤然一变,手中狼牙锏直指向离草,厉声问道:“你这逆徒体内竟藏有如此强大的魔气?!本座就知道,你是个祸害,留不得!”

方才那力量中的魔气那般明显,他怎么感觉不到?!

这般强大的魔气,万一成魔,誓必是一大祸害!

离草闻言,脸色不由白了白。

未想她一直想要掩藏的事还是暴露了出来,这下昆仑定是更不能容她了!

虽然这魔气并非她的,但是,大叔亦是为了救她才会泄露了魔气,她亦不能在此时将大叔给供出来…

怎么办?!

而那黑衣女子此时则是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半眯着眼眸似是准备看好戏。

“这就是你的目的?”一夕微微皱了下眉,眼中有眸光微微闪烁。

女子轻笑:“不止,好戏还在后面。”

170 魔君现真身

“师兄…”

慕流音还想说什么,却是又被胥焱冷声打断:“流音,你方才也看到了,她身上负有如此深重的魔气,不能留!”

慕流音微蹙了眉,淡淡道:“她入了锁妖塔,便不会成祸害。”

“流音,事到如今,你还想护她不成?”胥焱面上隐隐有怒气,但终究是同门,他还是未发作,只隐忍道:“就算要关入锁妖塔,也要上诛妖之刑!否则本座现在就杀了她,以绝后患!”

诛妖之刑?!

慕流音面色虽然依旧淡然未改,眸底却是掠过一丝惊愕之色。

所谓诛妖之刑,便是以炼狱之锁将妖魔锁于塔底的剑柱之上,那锁链之上附有三味真火,穿透琵琶骨以此可淬炼妖魔的魂魄,再辅以化妖水,慢慢地化去其功力,直至妖魔完全被炼化,然后便可重新转世,再入轮回。

这通常都是用来对附极其凶恶强大的妖魔,其过程之痛苦无法想象,有许多妖魔经不住炼化,半途死去的也有不少。

如今竟要让他的徒弟上此刑罚,她如何能经受得起?!

就是一旁的一夕听了也不由变了脸色。

只有那黑衣女子眸底有着掩不住的笑意,似是奸计得逞一般,冰冷而刺骨。

离草并不知道这所谓的诛妖之刑是什么,只是不愿师父为难,更怕师父会情急下将大叔的事说出来,于是低声道:“师父,身负魔气是徒儿之过,徒儿愿意受罚。”

“小草,你…”慕流音捂紧胸口,目光紧紧盯着她,自然没有错过她眼中投来的一丝恳求之色。

他很清楚,她所求的是什么!

只是,正因为清楚,他才更加气恼而又心痛。

她竟为了护一个魔君甘愿受刑?!

而此刻的他亦是十分纠结为难,若是将事实说出,胥焱也未必会放过她,只怕更要直接驱散了她的魂魄。

但若不说出,便只有两种选择。

一种便是上诛妖之刑,一种仍旧是杀了她!

似乎,不论选哪一种,她都难逃一劫。

他本是承诺发誓会护她,不会再让她受伤害,可是如今

“便上诛妖之刑罢…”他听见自己无力的声音轻轻荡荡地飘出唇间,好似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一般。

终究是他这个做师父的无能。

离草虽然是自己要求的,但是,听师父亲自这般说出口,心中仍旧忍不住微微一痛。

“哼!好个不长眼的老糊涂,魔气是本君的,这区区小妖哪来如此能耐!”忽而,一个冷傲的声音自离草体内传了出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由怔住。

大叔?!

离草惊怔是因为他竟然在这种时候冒头出来,泄露了他在她体内之事,这不是白费了她一番苦心了么?!

慕流音则是惊诧这魔君竟在此时暴露,莫不是要害小草被牵连么?!

胥焱自是这其中最为惊愕之人。

待他终于反应过来,脸色立时铁青一片,满是愤怒:“你…你是魔君苍绯?!”

“呵…难得你这老糊涂竟还记得本君。”苍绯轻声笑着,却满含讥诮。

“想不到你元神逃脱后,竟一直附在这孽徒的身上!”胥焱明白过来一切之后,更是又惊又怒。

不想他们昆仑竟一直被瞒了这许久。

想起当初离草私闯禁地,险些取走魔尊精元之事,他心下更是惊魂不定。

他愤恼的目光紧紧盯着离草,厉声斥道:“你这逆徒,竟敢私瞒此事!本座就知道,你来昆仑定然是别有企图,原来竟是帮着魔君盗取魔尊精元来了!”

“我…我不是…”离草此刻想辩解却是又不知该从何辩起了。

只怪大叔为何要突然自曝身份,这下可是更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苍绯却似显然没有半丝担心的样子,反语气极为悠闲轻松道:“本座若是要靠着这没用的小妖来盗魔尊精元,那还真是头脑坏掉了!若非找不到合适的身体,本君怎会选中这样一个没用的废物!”

废物…

这两个字听在离草的耳中,不知怎的,只觉得格外的刺耳,还有一丝隐隐的难受。

“不过也亏得她没用,本君才能随意控制她的身体。”苍绯的声音依旧慵懒而又漫不经心:“只可惜,好不容易入得禁地,却还是差了一步。啊!对了,那叫楚什么的女人身上的噬心虫亦是本君下的,可笑你们这群蠢货竟还察觉不出本君的存在!”

“原来都是你这魔君做的!”胥焱闻言目光一凛,有如刀锋般带着凌凌杀气,仿如能割人肌骨:“莫非明尘也是死于你之手?!”

“呵…是又如何?难道你以为凭你的力量能替自己弟子报仇么?”苍绯那极为轻佻而又高傲的语气似是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

胥焱见他承认,不由握紧了手中的狼牙锏,几乎是咬着牙道:“本座就算是打散了这逆徒的魂魄也定要将你诛于锏下!”

离草本来听见苍绯承认杀明尘之事就觉得惊诧,不知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此刻又听胥焱要打散自己的魂魄,面色不由白了白。

忽而,脑中又传来苍绯的秘音,带着一丝轻笑:“哼!你这小妖一心为着你那位好师父,便看看你这位师父在此种时候究竟会不会护你!”

离草怔了怔,下意识地望向了师父。

慕流音此刻面上已没有任何的表情,眸底却是涌动着极为挣扎而复杂的情绪,袖中双手更是握得死紧。

尤其胥焱还冷冷地看着他,沉声道了一句:“流音,你现在不会再对本座的做法有异议了罢?你身为昆仑长老,应该清楚魔君的存在是怎样一大的祸患,必须要除!”

慕流音只是紧紧拧起了眉,薄唇微动,想要说什么,却听见一串陌生的话语以一种极冷的方式从自己口中说了出来:“师兄说的是,一切都交由师兄处置。”

“师父…”离草怔怔看着那形状优美的薄唇吐出的一句话,如一柄利剑瞬间刺中她的胸口。

刹那间心魂俱裂,肺腑间传出阵阵剧痛,绵延四肢百骸,痛不能当!

师父这样的话,竟是任由胥焱驱了她的魂魄了么?!

他…真的真的一丝丝替她求情的话也没有么?

虽然,她告诉自己师父如此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师父的立场由不得他偏私。

可是,她还是不能控制自己心口那不住传来的痛感。

慕流音看见她那刹那间惨白一片的脸色,却是不由愤怒地瞪向了胥焱。

他竟然控制了自己说的话!

他想要上前,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也被暗中下了禁制,完全不能动弹!

胥焱如此做,很明显是怕他再有所反对,而先下手为强,阻了他一切可能做出阻止的言行!

奈何此刻的他太过虚弱,已无力挣脱胥焱的控制,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心中再急也没有用。

“呵…如今你可是明白了?也该醒悟了罢?”苍绯轻声嗤笑着,却似乎一点儿也没有担忧之色。

离草紧紧咬住唇,只微微垂了眼眸,没有说话。

说不上此刻的心情,是失落,是绝望,是伤心,还是其他的什么…

胥焱已是握着狼牙锏朝她当头劈了过来,她好似没看到一般,不闪也不避,只静静地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眼见着那狼牙锏就要劈到她的头顶,忽而一道赤红的光芒自她体内窜了出来,击在狼牙锏上,强大的力量竟是震得胥焱都退了几步,手竟也有些发麻。

但见那红光落地,化作一袭红色的人影。

暗红色的缎发随意挽着,微风拂过,几缕及腰长发随风恣意轻扬。

钻石般精心雕琢的俊容上,一双紫眸有如水晶,星华璀璨,诡秘而又魅惑。

而那薄如蝉翼般的唇微微弯起,勾着一抹戏谑的笑,几分张扬几分高傲。

离草惊诧地看着面前之人,目光怔忡,许久不能反应。

直至他修长的手缓缓伸到她面前,轻轻拂顺她额前被吹乱的几缕发丝。

那真实的触感,温热的指尖,让她眼底的愕然再一次放大:“大…大叔,你…你难道…?!”

苍绯薄唇微微一勾,弯起一道极其优美的弧度:“本君早已恢复,有了重塑肉身的力量。”

离草更加诧异不解:“那你为什么一直都不出来?”

还说什么以她的灵力,要恢复还早的很。

苍绯眉梢轻轻一挑:“本君高兴什么时候出来就什么时候出来。”

他自然不会承认,他只是舍不得离开而已。

只是到了现在,他不出来也不行了。

“你这魔君竟然恢复了肉身?!”胥焱此刻看清眼前之人,也是不由一惊。

魔君苍绯的力量不容小觑。

当初,他们几大长老合力以阵法困住他,才得以打毁了他的肉身。

本想趁着他未复原将他元神也毁去,却未想功亏一篑,如今让他恢复了力量,要对付起来可就难了。

慕流音眸底虽闪过一丝惊诧,却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一切又在意料之中。

同时,他不自觉地亦是松了口气。

魔君既已离开了小草的身体,那么,也没有驱散小草魂魄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