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旻钟哪位?姓金的话,满族人?”

“韩国一个演员,我小时候的男神之一”,舒楝服务周到地拿出手机百度出照片给高旻看。

高旻看了一眼,不太像典型的韩国脸,眼睛…倒真挺大的。

“总之因为这位中关村男神,我又满血复活了,每天打了鸡血一样跟公交车上蹲点,企图与男神在人山人海中再度相逢,可惜啊,艳遇艳遇,惊鸿一瞥后总会错失在茫茫人海中,不然总遇见还叫什么艳遇!”

“又一个错过的故事,结局是挺忧伤的”,高旻点题。

“有本讲goldmiss的小说写过这么一句话:马不停蹄的错过,轻而易举的辜负,不知不觉的陌路,差不多把人和人之间的因缘际会概括在内了,有些人于我们而言注定只是过客不是归人”

高旻挺欣赏舒楝这种豁达的感情观,不钻牛角尖,懂得开解自己,不过他的关注点更侧重于那个英文词组,“什么叫goldmiss?”

“意思是大龄未婚女青年,社会上统称剩女”

“单身与否是个人的选择和自由,一个经济独立的人当然有权决定过什么样的生活,剩女这个词似乎有侮辱女性之嫌”

“高见!”,舒楝竖双拇指给高旻点赞,“洋墨水果然没白喝!有的男人哪怕接受的教育程度再高,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照样根深蒂固,在他们眼中,一个女人过了法定结婚年龄还单着身就是剩下来没人要的”

高旻蹙眉,“那是物化女性”

“说的是啊,所以我忧伤的不是艳遇结束了,而是一个让三观重塑的新世界打开了”

42

有美餐饱食,有美酒微醺,重点是这两样皆价格昂贵,当初被高旻在御林公馆要挟吃饭的钱总算捞了回来,舒楝甚感解气,故而好心情地站在云顶餐厅门外看戏。

云顶老板娘将高旻亲自送出门外,执手相看泪眼——此为脑补,假如舒楝这个旁观者不在场,这俩人没准就抱上了,至少十分想再给高旻一个拥抱,只是被高旻冷淡的眼神制止了。

为了以示光明磊落并无偷听之意,舒楝自动往远处挪了挪,给他俩留出话别的空间,饶是如此,仍免不了顺风吹来一两句听进耳朵里。

依依惜别,“你应当常来看我,我和詹姆斯的,在中国我们认识的老朋友只有你”

“,詹姆斯是我朋友,而你,是他妻子”,不需多言,高旻已申明立场。

“不!”摇头,“你知道我心里的人是谁,我不想失去你的友谊”

“不要打破触手可及的幸福,詹姆斯很爱你,你需要学会珍惜”,高旻的声音温和中暗含警告噤声。

只言片语飘过来,舒楝回头,恰好此时一个穿厨师服的高大男人大步跨出门来,一把揽住,快活地说了一串鸟语,她支起耳朵仔细辨听,语调慵懒,鼻音比较多,有点像纸牌屋主人公安德伍德的口音,反正不太像美国普通话。

兄弟你晚来一步啊,不然就是奸*情败露现场,舒楝不嫌事大地想。

高旻作别云顶餐厅老板夫妇,走过来说:“劳你久等了”

舒楝十指交叉反手伸向头顶舒展四肢,活动了下身体说:“高总你这客也请了,我吃得挺高兴,咱们是不是该各回各家了,你不用送我,瞅见没,江对面灯火最璀璨的那幢楼,我就住那儿,坐轮渡也就十来分钟,溜达着回去也没多长功夫”

高旻顺着舒楝手指的地方望过去笑了,“那咱们住的可不远,这样吧,一起往回走,就当散步了,再说喝了不少酒不方便开车”

舒楝狐疑地看了一眼高旻,去了两趟dmc,在八卦永流传的盥洗室,她耳闻过这位资本管理公司老板的小道消息,dmc的女职员们讨论了时代精神的楚西和邢睿的颜值后,捎带着出卖了自家老板的落脚地。

她隐约记得她们说高旻在什么山的风景区有处百十来亩的庄园,有河钓鱼有草场骑马有山可爬,总之逍遥自在过着庄园主生活,平常闭门谢客,逢年过节请公司全体人员到家里开party。

她想了又想还是憋不住说:“高总确定住的近?我可听说你在山那边住着,靠11路走回去天就亮了”

“你没听错,我那家安的是有点远,不过为了就近上班,一般我住酒店的长包房,诶,11路是公交车吗,我那边附近没车站”

舒楝一拍大腿,“11路就是两条腿,暗喻,懂吗?”,说完四处看了看,周边高级酒店林立,高旻说离她住的地儿不远,又临近江滨,那么不是希尔顿就是半岛。想到这儿灵光乍现,不由扼腕叹息,“诶,你说我怎么当初就想不开,买什么房子呀,在酒店长期包房多划算!”

“你要是一年到头在天上飞,住酒店的确比买房合算”

“来,算笔账,长年包房肯定能谈下比协议价更低的房价,我有逸林酒店的金卡,可以享受到的会员权益有:行政楼层升级套房、免费早餐、免费酒廊吃喝、免费上网、免费家具、免费的手纸、沐浴露、洗发水等生活用品、免费的水电冷暖气、免费的健身游泳会籍、免费停车,除此之外还有25%的基本积分,按一年来算吧,得省多少钱?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好地段住江景房,吃喝娱乐全包,有专业的客房服务,不用交物业管理费,出去玩的机票和酒店也顺便搞定了,积分换嘛!同样是花钱,无论是买房还是租房,性价比都没住酒店来的高!”

舒楝越说越兴奋,大有即刻卖房拎包入住酒店之意。

高旻能想象舒楝脑中的算盘噼里啪啦拨得正欢,他不由笑了,“你不算异想天开,以前在美国加州工作时,这种事我还真听说过,中国人到美国留学,从学生时代到结婚生小孩都住旅馆,一住就是十年。像motel6、super8之类的经济旅馆一晚上只要50美金,正如你说的,包水、包电、包上网、包维修、包停车,冷暖气随便24小时开。以美国的高房租来看,住旅馆还是可行的”

“我就说嘛,这么划算的事,肯定有人干,买房的钱一部分用来住酒店一部分用来投资,两全其美!考虑到人民币贬值的情况,按揭购房和不停地付酒店费用有什么区别?”

高旻有异议,“酒店的生活品质确实不错,但没有家的感觉,缺少生活气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房子带来的安全感胜于一切”

“是啊,不管为了所谓的安全感付出多大的代价,前两年我买房把钱花了个精光,当然也满足于家营造出来的安全感,但我现在觉得当初房子买的有点着急了,酒店比较适合我这种无限期单身的人,香奈儿不也在巴黎丽兹酒店居住了三十年吗?”

“香奈儿住酒店并不意味着没有私宅,事实上她在巴黎近郊有一幢别墅,纯粹从投资的角度看,房子还是值得买的,目前来说,房子的增值率高于房贷的利率,过去十几年房子的增值总体是正的,再者,房子的增值具有杠杆效应,你能用100万去搏300万的资产,房子涨10%意味着你这100万赚了30%,3倍的杠杆作用,即使是高杠杆投资也不能保证稳赚不赔,更何况资金风险不同,使用金融工具一旦亏损很可能被强行平仓导致血本无归,但房子不一样,就算亏了钱,至少还有地方住”

一个对冲基金经理的投资心得自然要划线重点标示,舒楝承认他说的对,房子于中国人民而言是刚性需求,她叹了口气,能把自己的生活理念贯彻到底,要么钱多财务自由,要么是真正的闲云野鹤不在乎世俗,前者像高旻香奈儿,一边置产置业一边随心所欲的享受生活,后者在都市中还没见过实例,至于她这种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为了揾食讨生活,好不容易攒钱买套房子,也许一场大病一场意外就能轻易失去。

和高旻这种生活在云端的人讨论世道艰难有意义吗?舒楝把话咽进肚子里,她消沉了一会儿很快振作起来,笑自己以前看不破,房子附带的安全感不过是一种虚妄的心理安慰,被生活绑架干着不喜欢的工作,低声下气地奉承老闫之流的“上级”们,搭上尊严搭上脸皮还不如单纯出卖苦力的,钱岂是好赚的,蝇营狗苟了好几年到头来一场空也是够讽刺的。

幸亏还不算晚,她可以重拾理想,可以做个大写的人,可以为值得的事奋斗。

这是最后一次彷徨!

舒楝走上观景台,扶着栏杆,迎着江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境豁然开朗。

高旻站在一旁,顺着舒楝的目光望过去,滨江两岸,欧陆风情与现代摩登交汇,斑斓的霓虹映射到江面,缤纷的色彩像一副充满想象力的抽象画,这是一座越夜越美丽的城市。

两人出神地望着远方谁也没说话。

舒楝率先打破沉默,“高总去过不少地方吧,最喜欢哪里?”

“秋天的北京,掠过天空的鸽哨声,无论走的再远都忘不了”

“国外呢?”

“波士顿,但冬天太令人崩溃了,遇到暴风雪天,只能窝在公寓里,天鹅湖很美,湖畔有成排的金柳,天气好的时候,到公园散步会碰见觅食的松鼠,你呢?”

“我?”,舒楝沿着观景台木头栈道往前溜达,她想了想说:“前几年工作的原因跑了不少地方,大都走马观花,没什么特别的体会,我呢平时喜欢在家里猫着,网线在手,世界我有,网上包罗万象,不管是哪的景点,都能找到。而且ps过外带背景音乐,绝对比实景好看,所以等我实地观摩了,特失望,觉得不够美不够震撼,跟网上比失色不少,要说印象深刻的国家和城市还是有那么几个,德国的新天鹅堡,迪拜,其实跟艳遇相仿,初见很惊艳,但也就那样了,不会留恋,也不会常常想起,大多观光客和我差不多吧,出去了就购物一条龙,也没什么度假概念”

高旻不假思索地说:“那有机会一起出去走走吧”

舒楝开玩笑,“高总,我是越看你越顺眼,我这还没开工呢,你这员工福利都提上计划了,年底我会给你评个最佳雇主的!”

高旻深深地看了舒楝一眼,翘起了嘴角。

气氛正好,舒楝的八卦魂蠢蠢欲动,她旁敲侧击地问:“刚才在门口的主厨先生就是云顶的老板吧?”

“对,詹姆斯”,高旻明白舒楝的潜台词,当时的情形换谁都会多想,他不愿意令她误会,于是开口解释,“我们大学就认识了是黎巴嫩和中国混血,以难民的身份留在美国,她的工作经历比较复杂,白天在餐厅做侍应生,晚上在夜总会跳艳舞谋生,梦想着有朝一日被星探发掘到好莱坞当明星,詹姆斯很迷她,说她是一个好姑娘,想资助她读大学实现她的梦想”

的面部轮廓比亚洲人深,舒楝以为是化妆的缘故,没想到是中黎混血,那么美艳,当然有让人着迷的资本。

高旻见舒楝听得很用心,笑了笑继续说:“詹姆斯是美国南方人,那里的人比较守旧,当地人称之为old-l,并为之骄傲,家庭观念也非常强烈,他的父亲是保守党的一名议员,对詹姆斯未来的职业和婚姻有明确的规划,他是绝不允许自己儿子偏离轨道和一个不体面的女人混在一起的,几经劝说无果后切断了对詹姆斯的经济支持。詹姆斯向我寻求帮助,我借了他一笔钱用来支付读大学的费用,她进了波士顿的东北大学读书。詹姆斯退学到巴黎的名餐厅做学徒学习料理,彻底和家里决裂,他走之前拜托我照顾”

舒楝摸着下巴说:“故事听到这里像美国棒打鸳鸯版的茶花女,就是不知道你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了,热诚地施予援手的朋友还是…”

还是趁人之危插足朋友感情的第三者——她不说相信高旻也明白。

“詹姆斯回美国前,我见的次数寥寥可数,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大事,而需要的刚好可以用钱解决”

一个男人肯为女人花钱,你让这个女人怎么想,想不误会都难。

“在男人心目中,钱代表权力和地位,在女人心目中,钱代表满足和幸福,有个约定俗成的说法是男人为女人花多少钱说明他愿意为她付出多少是个漂亮女人,她可不会觉得自己自作多情,她理所当然地会认为你对她有意思。我猜之后的故事像祖与占,一个女人在两个男人之间徘徊”

“那个文艺三角恋电影?”,高旻失笑,“我只负责完成朋友所托,她怎么想不在我负责的范围内,何况她很知趣从不越界,直到咱们在云顶用餐,她说了一些唐突的话,我真为詹姆斯感到遗憾”

高旻话音刚落,舒楝有了一个想法,“高总在云顶约过其他异性吗?失礼了,我的意思是关系亲密的异性”

“云顶我很少去,虽然我也算半个主人,即使我有关系亲密的人也不会在熟人的地盘上约会,因为我不喜欢和恋人独处时还要交际应酬”

舒楝耸肩,“我就是个打酱油的,想不到令紧张了”

“你是我宴请的客人,当之无愧的主角”

第43章 无理的感情

高旻生活规律,不管多晚睡,第二天都会按时起床晨跑。他沿着酒店后面通向木栈道的小路慢跑,不知不觉来到昨夜和舒楝眺望江面的玻璃观景台。

他停下来躇踌了片刻拾阶而上。

江对岸的楼群笼罩在一片薄雾中,舒楝的公寓就在其中一栋楼的最顶层,她此刻正在做什么?披着睡袍煮咖啡还是在晨曦中刚刚睁开眼睛?

笑容爬上眼角眉梢,高旻静静站了会儿,忽然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笑个什么劲,有什么可开心的,他问自己,随即又觉得郁结难抒,这种矛盾难解的心理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自昨晚和舒楝聊过后他就有点不对劲了…晨跑回途中高旻把自己的“失常”当作课题一般分析研究。

他将乱成一团的情绪归结为不甘,为什么不甘?一场宾客皆欢的交谈他视为交心,对方却当作觥筹交错时的应酬,诚然舒楝机敏健谈,言语风趣,不失为一个好的聊天对象。他自问诚意拳拳,宣之于口的话不是跟谁都能说出来的,本应得到舒楝同样规格的对待,她却把自己藏得很深,拿来闲谈的话题换个场合换个人都能照说无妨,而他并非惯于晒*谋求关注的暴露狂,舒楝是第一个令他主动提及往事的朋友——是的,他拿她当朋友,可她即使喝酒了的情况下也保持着审慎的心防,冷静地一语道破他请客的初衷。

对此他毫无抱怨的余地,他能苛责舒楝没有回报同等的真诚吗?他不能,因为一开始他的确存心利用舒楝和爱比邻敲打时代精神,那时他会在乎一个棋子的所思所想吗?许以重金达成交易才符合商业精神不是吗?那现在又何必介意舒楝在商言商的态度?

何况舒楝也不是没有交底,她说不喜欢伤害别人,也不喜欢被人伤害,虽然特指感情,其实不难看出她的处世之道也一贯如此,她能跟人迅速地打成一片,也能投入地谈笑风生,但不代表她放在心上,外热内冷是她的性格写照。

整理清楚又如何,他还是郁闷,没道理也没因由。

高旻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这种心理上的阴雨天裹挟着古怪的情绪来势汹汹,他手足无措毫无办法,只能加快跑步速度,企图藉由躯体上的疲劳抵抗失序的思绪,他对自己说,畅快地流汗,痛快地淋浴,然后恢复正常。

失业的生活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每天能睡到自然醒,多少亚健康的上班族想睡个囫囵觉都求之不得,不管身处什么境况,调试心态很重要。忘了哪本书上说过,苦难也能开出花来,关键是想得开呀。

舒楝横陈在一米八的大床上美滋滋地体悟人生,当你度过了最苦逼的那段日子,会生出一览众山小的气魄,觉得一切困难都不成问题,老祖宗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嘿,躺着来几个高踢腿锻炼下就起床,舒楝的思维瞬间切换了频道,琢磨着早餐吃点什么。

辜负了高总一番美好想象,舒楝并没有穿着丝绸睡袍优雅地品咖啡,她除了特定的日子穿戴讲究些,比如古典乐之夜,再比如香薰冥想之夜,再再比如诗歌之夜,一般的日子都是死宅打扮,一套运动服既可出街又可居家,怎一个方便了得。

高旻的想象力劈了叉,然而身为理科生的逻辑推理能力还是很赞的,他对舒楝的性格分析基本上□□不离十,同样的一顿晚餐,两人吃出了不同的况味,对于高旻而言是“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对于舒楝而言,一早醒来,记忆力自动更新,无关紧要的小事通通付诸昨日流水,至于“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古典式纠结她不太能体会到。

当然关于昨晚,舒楝也不是全部失忆了,她用微波炉热隔夜包子时模糊记起了点什么,好像高老板说想就近找处房子安定下来,觉得她家附近的社区蛮不错,希望改日登门拜访,看看她房子的格局以备参考。

鉴于资本家“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的精刮特质,舒楝也不指望白蹭高旻一顿饭,所以对高旻的要求一口应下来,就当还人情好了。

不过贵人事忙,没准过两天他就忘了,不必太在意…舒楝当即把这桩小事抛到了脑后。

咬着酱蘑菇馅包子,舒楝感觉最近手机的私人号安静地过分,掐指一算,方女士有阵子没隔空指导工作了,不会有什么事吧,想想不放心把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倒是一拨即通,舒楝半句话还没说,方女士特有的亮嗓门就控场了。

“秋分那天你按我说的做了吗?”

“你说什么了?”

“转运!怎么,你给忘了?”,方女士急了,生怕闺女又把她的话当耳旁风了。

“我哪儿敢忘呀,我谨遵懿旨秋分那天关门闭户了整整一天,别说人了,苍蝇都没看见一只,要是没转运成功,妈,你就去砸那算命的招牌,看他还招摇撞骗吗”

“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说话忌讳点!算命师傅是拆八字给你推算的,你别不当一回事”

“行行行!我记住了,妈,你最近忙活什么呢?”,舒楝顿了顿,想到了一个可能,“你该不会跟我爸又热乎起来了吧,方女士,你可不能头脑发热啊,他是有家有室的人!”

舒楝妈小半辈子就喜欢了舒昱鸣一个男人,前些日子邦交正常化后俩人时不时地通个电话,美其名曰商量女儿的事,这一来二去旧情复燃了可咋整。

“我呸,你想哪儿去了,统共就通过三次电话,聊的还是跟你有关的事,我跟他热乎的着吗,他有一个高知老婆,你妈我就算再没文化,也明白做人的底线在哪里!”

舒楝把手机稍微撤远了点,老妈的声音跟狮子吼似的,震得她耳膜嗡嗡响,还是安抚下好了,“别激动呀,我妈的为人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怎么可能去干那撬墙角的事!”

方女士气呼呼的,“可不是!我用得着去撬他一根老黄瓜吗,他年轻生嫩的时候我都大度放他走了!有些人就是想得多,但凡我心狠点,当年我咬定不离婚,他能拿我怎么样,他有机会到国外镀金吗?都说吃水不忘挖井人,我这前人栽树她后人乘凉,我说过什么了?不提我和你爸的这层关系,就说上山下乡共同劳动十来年的战友情总是有的吧,平时问候下也不为过吧,也值当她小题大作!”

“她”是舒昱鸣的现任妻子,出身,单凭这一点就能让曾经土里刨食的方女士没了底气。

方女士底气没了骨气还在,既然放手了,落棋无悔,舒昱鸣过的好还是过的歹都和她无关,对他后来娶的老婆也不闻不问,这次提及多半有隐情。

“妈,是不是夏阿姨给你难听话了?”

“哼,堂堂的院士夫人,格调高着呢,有难听话也是说给舒昱鸣听!”

“可我听你这意思气得不轻呢”

“我跟舒昱鸣离婚后主动找过他没?给他添过麻烦没?他联系我也是为了你的事,听说你辞职了,想给你在北京找份工作,让我做说客劝劝你,我能答应他吗就冲他老婆不冷不热的一张脸。你刚毕业在北京实习,就三个月的时间,愣是不让你住进家里去,说什么神经衰弱,不习惯被外人打扰。你是外人吗,你是舒昱鸣他闺女,好吧,咱不给人送膈应,自己租房子行不行——瞧我,这是说到哪儿去了,舒昱鸣不死心,隔了两天又打电话说给你调动工作为的是让咱们母女离近点好相互照应,我也理解他的好意,刚想对他说不要费心了,电话那头就吵了起来”

方女士憋了一肚子气又不能说给外人听,跟闺女没什么好遮掩的,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

“我爸和夏阿姨吵架了?”

“是啊,他俩吵起来不要紧,我这儿不尴不尬的,姓夏的含沙射影说我打着女儿的幌子破坏她的家庭,哎哟喂,我这是无端惹了一身腥枉担了虚名!”

“夏阿姨是不是到更年期了?”

“谁知道呢,疑神疑鬼的,反正我再也没接过舒昱鸣的电话。话又说回来了,你爸在乡下那么多年,我没见他跟谁红过脸,出了名的脾气好,夏梦怡和他吵,他的嘴跟不上,只有干瞪眼的份儿,我听他喘气儿的动静不大对劲,估计心脏不好,说到底岁数大了,你没事多给他打打电话,问问他的身体状况”

“妈,你还关心他?”

“废话!我跟他没关系了,可他还是你爸!”

“知道了,不过我爸挺忙的,我打过他电话,每次都是秘书转接,有时候不小心打到他家里,又会惹夏阿姨不开心,我才不想成为引发他们家庭矛盾的□□呢”

方女士沉默了会儿笑了,“这夏梦怡也是有意思,当年我去清华看你爸,他身边的人包括导师都劝我深明大义让他去留学,好像我不答应就耽误了一个天才似的,其中撺掇地最热心的就属夏梦怡了,她是你爸的师妹,别看她义正严辞地讲大道理,她心里想什么我清楚着呢,不就是觉得我一个农村人配不上你爸吗,我没文化不代表我迟钝”

这事舒楝从来没听方苓讲过,确切地说她不了解父母之间的感情,就是方苓谈及过去也忍不住嘲笑自己癞□□想吃天鹅肉。每当舒楝往深处问,她就轻轻的一语带过:差距太大散伙了呗。

难道父母分手另有隐情?

“妈,夏阿姨三了你?”

“有意思的地方就在这了,当初她看我的眼神跟阶级敌人似的,又仇恨又鄙视,我就觉她对舒昱鸣有想法,满以为我这个一传手把球拍出去了,夏梦怡这个二传手会接住,嘿她扭身跟着一个男人跑德国读书去了,这事告一段落了,我也没去关注他们,毕竟天高皇帝远,我也有自己的日子过,谁知过了几年,舒昱鸣忽然打电话来说他要再婚了,他挺忐忑的,向我征求意见,可笑,我有什么意见,我的意见又什么时候重要过,我能说的就是祝他们幸福…”

方苓的声音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被舒楝的耳朵捕捉到了。

“后来有人告诉我,和舒昱鸣结婚的人叫夏梦怡,两人家世相当,学识也相当,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两个人都是二婚,夏梦怡还带了一个男孩,但我想以舒昱鸣的条件他能找到更好的,既然接受了夏梦怡和她的儿子应该是真的爱她吧,兜兜转转又走到了一起多大的缘分,所以夏梦怡犯疑心病犯到我身上多逗啊,自己男人喜欢谁心里还没谱吗,真是感谢她看得起我!”

“诶,我们家方女士哪点不如人了,岁数周一周刚好49,风韵犹存的大好年纪,我爸他们两口子奔60了吧,保不齐夏阿姨嫉妒你,看我爸联系你吃醋了呗,咱不搭理他们,你呢跳跳舞逛逛街,没事了也出去玩玩,就算你想开始第二春我也支持!”

“去你的!”,方苓啐了一口,“不过你说的对,我的确也没空掺和他们的破事,我们经常跳舞的几个人成立了一个舞蹈队,专门跳探戈,我们合计过了,等练熟了就参加比赛”

“哎哟妈喂,你们老胳膊老腿了,跳探戈行吗,别闪了腰!”

“那个上了春晚跳俏夕阳的舞蹈团知道不,团员平均年龄62岁,人家都能跳,我们怎么就不能了!”

方女士最大的优点是乐观,不会一味的沉浸在悲剧情怀中,她努力地把自己的生活经营地风生水起,满怀热情地过日子。舒楝一时觉得安心,方女士不需要她时时挂念,大后方稳定,她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第44章 欢迎投奔自由

时代精神方面正抽调人手筹备爱比邻工作室,舒楝估摸着人员全部到位还需要点时间,她就一临时主编又不好催问进度,虽然楚西说爱比邻的人员配备最终由她定夺,但舒楝不会把客气当福气,真以为自己能在别人家的场子上指点江山。

舒楝揣着明白候场,左右辰光充裕,她把手上的私活保质保量地干完,看着到账的一串零心里乐开了花,谁会跟钱过不去呢,只要正当所得,她不介意数钱数到手软,有科学研究表明金钱可以缓解疼痛,包括生理疼痛和社会排斥的疼痛。对于舒楝来说,更实际的益处是大笔进项弥补了她在股灾中的损失。

倘若能够饱着肚子追逐理想岂不是美事一桩?况且有钱和幸福之间就算不划等号那也是约等于的关系,总之她像做了保健按摩一般浑身舒泰,精神奕奕地坐到电脑前给路璐金的杂志写专栏文章,题目想好了,叫离婚后还能做朋友吗。

因为父母的事引发了她的思考,如果还能做朋友那为何结束婚姻?如果不能做朋友,是不是未来的日子里将老死不相往来,像陌生人那样从此别过呢?假如牵涉到孩子不能切断联系是否会影响第二次婚姻?

婚姻制度的合理之处在于它有退出机制,两个人过不到一块就离婚,离婚后能不能做朋友就因人而异了。舒楝从这个角度针对不同情况展开论述,因为一早心里有谱,下笔如有神助,不消片刻,洋洋洒洒的两千字完工了,稍加润色,email给了路璐金。

谁知路璐金的电话随后而至。

舒楝纳闷,“怎么,你毙我稿了?”

“没有,你写的文章我还不放心吗,看文名就很有话题性”

“那找我喝酒?不好吧,大清早的!”

“我倒是想,那也要等我回来,是这样的,秋冬纽约时尚周不是要开始了吗,我得过去,有两个比较重要的人物专访就交给你了,一个是经济学教授,另一个是建筑师新秀,采访稿我发你邮箱了,你看看有什么需要添加的,给弄完善,毕竟这两位都是靠脑子吃饭的,提问最好有深度一些”

舒楝点开新收到的未读邮件,扫了一眼说:“成,你放心吧,这个我在行…诶,是不是不能问八卦啊,我记得姓扬的这位建筑师女朋友是服装设计师,你们杂志做过一期国内新锐设计师的专题,我看过,长得很正点,简直是设计界的偶像派,她最近参加了一档真人秀节目,正红火呢!”

路璐金嗤笑,“八百年前的旧闻了,八卦日新月异,这位偶像派早成前任了,建筑师奉子成婚,娶的老婆是这档真人秀节目的编导”

“不会吧,前不久我还看她秀情侣戒呢,明显蜜运中”

“那就不清楚了,建筑师订了全套的珠宝,上面刻的名字反正不是偶像派的,这家珠宝的品牌公关和我关系不错,当成一桩趣闻告诉我的,说偶像派是丢脸丢大发了,节目上秀恩爱,结果节目下新娘成了别人”

“怜爱她三十秒,那建筑师可真渣!”

“八卦归八卦,专访时可不许有个人偏见!”

“明白,这我还不懂吗”

放下手机,舒楝犹自消化这条小道消息,本来她觉得自己够倒霉了,不过跟偶像派设计师比仍稍逊一筹,被男朋友打脸这种虐心虐肝的事发生在现实中还真叫人承受不来。

此时此刻唯有一首歌能代表她的心情:

但当我想起你

就有无穷的勇气

闭上眼睛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