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宝丫河西的娘家人跟婆家人这时候已经到了京城,他们从河西镇离开的时候河西已经不稳了,河西镇的百姓在他们走后也被官兵带进了运城州安置,而他们有了官引,才得以被官兵指点,引着官路一直进了京。

宝丫母亲与兄长想进国公府来看一眼谢慧齐,谢慧齐在与婆婆她们商量后,只允了宝丫和宝丫娘来。

这两个人来,也是被下人领着好声好气问了一阵话才进珠玉堂,此时她们手上的东西也是被拿走了,带不到人跟前来。

宝丫娘在见到谢慧齐后,好一会都不敢认谢慧齐,谢慧齐确也不是以前那个身着粗布的小丫头了,她孩子都生了两胎了,人早就长开了,在国公府这么多年当了这么当年的家,气势也是不可避免地有了,见吓到了以前的王伯娘,谢慧齐朝身边的丫鬟婆子们摇了下头,上前握了她的手,拉着她走。

“伯娘看傻了眼了?可是我比以前好看了?”谢慧齐笑着拉了她在暖坑上坐下。

十月的天只微寒,但珠玉堂这处的暖阁还是早早就烧好了火。

她也是觉得今年这冬天自己怕是不好过,有着身子,忧心事不少,天气还冷的话,这日子确实蛮难捱的。

“不,不是…”宝丫娘有些紧张,话都不会说了。

“是有好多年没见了…”谢慧齐笑叹了口气。

见她说着河西话,笑容也跟过去一样,真挚中透着温婉,即便是眼神也是未变的,宝丫娘在对上她的眼后,也就因这还熟悉的光景镇定了下来。

她紧了紧手时的手,眼睛湿润,“是有好些年没见了,知道你好,我心里高兴。”

谢慧齐拍了拍她的手,“多谢您念着我。”

宝丫娘看向她的肚子,道,“我听宝丫说你肚子又怀着小公子了?”

“可不就是,第三胎,前面生了三个,一胎是一个小子,第二胎是对龙凤胞,大的是姐姐,小的那个是弟弟。”

“你福气好。”

“是,向来都是。”

宝丫娘见她说话还是跟以前那样滴水不漏,嘴里只见好的不见坏,这说了几句,确也熟悉了起来,话也敢说了些事,与她道,“今儿来是来跟你道谢的,多谢你给我们宝丫和她夫家谋的生路…”

谢慧齐看宝丫一直站着,朝她笑道,“傻站着作甚?宝丫姐姐你赶紧坐过来。”

宝丫笑了一下,福了□,也不去她身边坐,也不劳烦丫鬟,自己去搬了凳子上前来坐到了她们的跟前。

“你看,宝丫姐姐现在可客气了。”

宝丫娘也是笑了,“总算是真懂事了,不像以前,追着她屁股喊她要懂事些,她都能充耳不闻。”

谢慧齐笑了起来,也是想起了以前宝丫跟她嫌她阿娘唠叨的事来。

宝丫娘这一来,谢慧齐也跟她说了山庄的事,让王大哥大嫂他们就在山庄里做着事,工钱也是跟大家一样的算。

宝丫娘推辞,谢慧齐摇了头,道,“这也暂是个过渡,等以后光景好了,王大哥二哥和小子他们手里有点钱了,我看到时候也还是去买点田土,或者做点小本生意的好,我也没想着让你们帮我管一辈子的山头,自家人相互帮衬着过了这道坎,以后都是要越过越好的。”

宝丫娘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了。

她熬到了这岁数,嘴也拙了,只想着回去得好好跟儿孙们说说,这等大恩大德,往后定要报了她的才好。

若不然,实在心里难安。

“我娘在河西给你带了些东西来,都放外面的担子里了,”宝丫这时开了口,“我婆婆也是给你捎了些薄礼过来,都放在一处,我都写了来龙去脉的,有几样确实是好东西,一个是安胎的老方子,是我婆婆祖传下来的,我之前怀我们家二宝的时候有点滑像,就是靠了这方子才把胎坐稳的,妹妹你回头给你们家的大夫看看,还有我家当家的在南方找了他熟悉的烧瓷的老友烧了两批他亲手做的碗,我当家的说要把把其中烧得取好的一批给你,我看手艺是好的,回头你也瞅瞅,若是好,你就留着自己用啊。”

谢慧齐笑着点头,也是知道他们肯定是把认为家里最好最值钱的东西都带来了。

乡下人很多都是这样,本性善良,别人一对他们好点,他们都恨不得把家里最好的东西给你回报一些才是好。

谢慧齐留了她们的午饭,她陪着她们吃了一点,又叫了下人备了二下来个菜,拿中号的食盒装了五个盒子,让她们带回去。

这食盒他们带回去之后往后也用得着。

她把宝丫她们挑来的担子留下了,又给了她副新担子,箩筐也比之前的要大一些,能多用些年。

“先前那担子是就不给你们了,新日子,就给你们换担新担子。”谢慧齐给她们整理打点的时候笑着道。

平常人家一般一年换个扁担箩筐心里都是有划算的,这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年头,谢慧齐是实打实过过什么都要算计的日子,自是知道这一家人千里迢迢来京,什么都要从无变成有,花钱的地方不在少数,她给银钱,这家人未必会要,给些小工具,他们倒还是会愿意接受的。

“诶。”宝丫见是小东西,也是欢欢喜喜地接了。

谢慧齐也是给孩子们装了些粮果点心进去,还有几匹布,让宝丫去给他们做身衣裳。

这些都是她作长辈给孩子们的礼,遂宝丫娘和宝丫也不好拒绝,于是她们满担子来,也是满担子走。

李围西跟着他老爹正蹲在国公街的当头等人,见到宝丫挑着担子领着岳母娘过来了,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接过了婆娘身上的担子。

一接过,担子沉得他肩头就是一低,他往担子看了看,朝婆娘看去。

“李老当家的…”这时候宝丫娘赶紧道,“等饿了吧?劳您等我这老婆子了,赶紧的吃个肉饼子。”

她赶紧去担子里翻,翻出那叠还透着热气的肉饼,挑了中间最热的两个给了老亲家,又挑了两个给宝丫,“赶紧给你家当家的塞两口。”

这肉饼的香气顿时就进了人的鼻了,李围西咽了咽口水,道,“娘,咋有这个啊?”

“唉,你宝丫那妹子是苦过来的,知道咱们家不容易,打发的都是些实用的,光饼子都烙了上百个,回头家里的娃娃们也是能吃顿饱的了,省着点吃的话,咱们这一路到她那个庄子的吃食也是有了。”宝丫娘看着宝丫笑着把饼子塞进了她当家的嘴里,见女婿狼吞虎咽,也是笑了。

“好吃,老亲家,你也吃点。”李老当家的把肉最多的那块撕给了她,“等会我挑着担子回去,你跟西宝和宝丫去街上走走,看咱们家还缺点啥的,都买了,小娃娃们的夹袄棉鞋这些也买新的现成的备着,咱们这些老的不要紧,娃娃们到了新家,还是穿些新衣裳衣鞋的好。”

新日子,新奔头,穿点新的图个吉利。

宝丫娘接过那块饼子笑着点了点头,扯了一小点塞到了口里,剩下的都放到了女儿嘴里。

一家人都是实诚肯干的人,就是另地起灶过新日子也不怕,只要人都是踏踏实实的,不愁没好日子过。

十月中旬这天,国公爷往府里送了话,说十一日晚上就会回,这次能在家呆两日,谢慧齐一听,赶紧把两个儿子从书院里接了回来。

小长孙公子一进青阳院的门,就背着手对他的娘长吁短叹,“娘啊,您若是再不把孩儿接回来认认门,我都不知道咱们家的门得往哪走了。”

谢慧齐一手温柔地牵着小呆子,一手提着大儿子的耳朵就往里走,笑着对那总是没个正形的大儿道,“行,回头我就让你阿父带你认认去。”

小长公子轻“啧”了一声。

不过最近一段时日国公爷回来的次数不多,每次回来也是过个夜,天未亮就走了,谢慧齐也真是担心在儿子们最需要父亲的时候,她丈夫把他的儿子们都给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生死劫在明天的章节里写,下面连带大郎他们的最新剧情也得出。

上个月初五谢慧齐生辰之后,小长孙公子在初七就满了五岁了,谢慧齐是带着弟弟们长大的,但就是调皮的二郎当年这个年龄的时候也没大儿这么反应快。

这小肉包儿是真聪明,聪明得即使是大人的话,说了半句他就能知道对方的意图。

而小儿子则是木木呆呆,那种呆跟他大舅舅小时候的呆是不一样的,他大舅小时候是害羞,又加上性子内敛不爱说话,所以看起来有些呆,但小儿子是真呆啊,谢慧齐看他很时候事情都是不过脑的,他的这种呆是有点什么都不走心的呆。

大的小的她都操心,中间的那个又是个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金珠,哪个都不省心。

一把孩子们带进去,两个祖母就又过来抱她们的心肝宝贝了。

小金珠许是有好几日没见到小弟弟了,小姑娘长大了点,也没之前那么爱欺负小弟弟了,这次还特意剥开了花生,送到了小弟弟的嘴边,“小馒儿,来,张嘴…”

小馒头看着花生张嘴吞了下去,眼睛顿时笑眯了。

“祖母,二祖母,我可想你们了,好想好想的,我今儿一起看天那么蓝,我就知道我能回家来看你们,我心可诚呢。”小长孙公子又是花言巧语了起来,那话是一串串的,她根本不知道他是从哪学的,这机灵得都不像个小孩儿了。

这时候谢慧齐也还是不知道,她孩子学的都是她的。

国公爷每次一回来,她都是换着花样表达她的欣喜的,小长孙公子那时候天天跟着她的屁股走,早把她的那些花样记在了心里,只等时间让他发挥所长了。

孩子们一回,齐容氏齐项氏就无心做事了,谢慧齐笑着让下人把帐薄本了这些搬到了暖阁外面一点,让婆婆跟二婶和孩子们呆着,她则在外面收拾着后面的事。

好不容易等到傍晚,谢慧齐算着时间也是差不多了,也不等下人来报,自行起了身,想去马场那边接人。

“外边冷,就别去了。”齐容氏看到了,就朝媳妇说了一声。

“娘,无碍,我就是去瞅瞅。”

齐容氏也就没说话了。

不让她去接是不可能的。

这媳妇的心都挂在人身上,好不容易等到回来了,能坐得住才怪。

谢慧齐也真不是去瞅瞅,直接去了马场那边。

国公爷的马是直接跑进马场这边来入马厩的。

她这着实也是等了一会,天都快有些黑了,才有下人急急来报,说国公爷快要进府了。

这时候夜风已起,谢慧齐也是怕招人骂,这犹豫了半会想回去,但迟疑了一会还是留下来了。

但她这一留还是留错了,齐君昀一进马道看到她,当下就翻身下马,把马绳甩给了下人,提着马鞭气势汹汹朝她走来。

谢慧齐当下就一个闭眼,等到脚步声近了,她这也是提心吊胆地把眼睁开,这讨好的笑还没露出来了,就被他冷眼瞪上了。

“国公爷,你回来了啊…”谢慧齐也是胆儿大,说着还把手往他手臂里放。

齐君昀没理会她,等到走了几步深吸了口气,才把手放到了她肚子上。

“孩子好得很。”谢慧齐也把手附了上去。

齐君昀瞪了她一眼。

谢慧齐也是把有点凉的手赶紧收了回去,但只收到了一半,手就又被人拉住了。

他们回去的时候,青阳院的膳已摆上了,齐君昀一进门,长孙公子就一个跳跃往他身上蹦,欢呼,“阿父…”

他平时与他阿父掐得最厉害,但他也是那个只要国公爷在,怎么撵他都撵不走的赖皮孩。

“阿父,阿父…”小金珠也是欢笑着奔了过来。

只有小馒头走到最后,抬着闪亮的黑眼睛渴望地看着他的父亲。

齐君昀把最小的那个放到脖子上骑着,手也不扶着,弯腰就把双胞胎一手抱了一个,在他们的小额头上轻碰了一下,先问他的小金珠,“在家可有好好用饭?”

“有,阿父,每顿一大碗一大碗,这么大的一大碗…”小金珠比划着给她的父亲看,摇晃着脑袋骄傲地道,“比阿娘吃的还多呢。”

“我儿乖。”齐君昀喜爱这个长得跟妻子像的女儿无比,便是女儿也很少叫,叫的是我儿,连让下人叫她也是叫二小姐,是跟着她兄弟一起排大小的。

“小公子…”看到小儿子,国公爷的眼睛也柔和了起来,“小公子这几日在书院呆得可好?”

“阿父,好。”小公子扯着父亲硬硬的衣裳,头点个不停,两排白白的小牙齿这时候已是笑得露了出来。

“阿父,阿父,我呢?我呢!”长孙公子见还没问到他,急了,在上面扯着他阿父的头发就叫。

“赶紧把那大的放下来…”谢慧齐一看这兔崽子快扯疼他阿父了,眼睛都瞪大了。

“你这个心里没我的…”长孙公子朝他娘亲扮鬼脸。

“好了,菜都要凉了,你们快去洗手漱下口。”齐二婶实在看不下去了,笑着过来抱了小金珠过来。

齐璞一下地,就又被他娘扯着脸蛋揪了两下,齐璞一等到父母相携去了偏厅洗漱,走到祖母面前就抱怨,“祖母,我当真不是我阿娘从我们家门口捡来的?”

齐君昀这次在青阳院陪儿女们直陪到他们入睡,一个个上了床,才去叫了在母亲睡着了的妻子回去。

“慢点。”见他抱起她,齐容氏提醒了一句。

齐容氏送了儿子到门口,走了几步,齐君昀见她还跟着,朝她说了一声,“娘,回吧。”

外边冷。

“我送你们到门边,走吧,没几步路。”

齐君昀紧了紧手里的人,齐容氏在一边把披风往上提了提,挡住了她的脸。

“今日她也是累坏了,你没回来之前算了一天的帐,跟管事的说了半天的话,说话的时候手里也没停着。”齐容氏看着他怀中的媳妇眼睛柔和地道。

媳妇是个好的,也知道心疼人,知道她一到冬天身子就寒,每天晚上都要伺候着她泡个药水脚,就是有着身子了,也不忘蹲下帮她搓一搓脚。

她不嫌这个是脏事,是诚意诚意伺候着她的,齐容氏也没法为她做多的,也是只想着在她活着的时候多为她遮风挡雨些,不为儿子,也为她的这片心意。

在她,这夫妻俩,要和和睦睦过一生才是好。

“好,娘,回吧。”到了门口,齐君昀开了口,又朝她身边的婆子道,“起夜起得频一点,多给老夫人理理被子。”

“是,国公爷。”婆子领了令。

“娘,您回。”齐君昀站在那,看着母亲上了长廊,朝主屋走去了,这才出了门,等门关上,听到门栓好的声音,这才回了鹤心院。

齐君昀睡到半夜听到她叫他哥哥,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等看到怀里的人安安静静地在睡着,他又长吁了一口气。

这些个日夜,他即便是打盹也是听到她在叫他,有时候叫得凄惨,有时候又伤心无比,他每每醒过来见不到人都是一身的冷汗,于是即便只是回来看一眼,隔几日也要回来一趟。

这次回来也是他实在受不了每天听她在他的梦里向他求救,而他连人都没法好好看一眼了。

“慧慧。”他在她耳边无声地叫了她一声,摸着她的肚子,这夜却是再也无法再睡下去了。

他此生是有雄心壮志,让忻朝国泰民安,那是他祖父未做完全,想让他去做到的事情,他也曾在亡祖面前立下过誓言,因此从未掌国公府就开始殚精竭虑,不曾敢行差踏错过半步,却从未像如今这般力不从心过。

即便是当初姑姑在皇宫逝世,父亲与叔父双亡,国公府陷入即刻就要倾塌的风雨当中,他也未曾像现在如此这般焦虑过。

他已不想去管国师那些关于以后的断言,他现在只想她没事,他们的孩子也好好的没事,这个家成了他每天都想回来的地方,不能就这么没了。

他也快受不了每日她在他梦中哭喊求救,而他却举手无措的日子了。

得把这事了断了,不管如何,得想个法子把这个劫破了。

齐君昀就着挂在墙壁上的那盏微弱的油灯看了她的粉脸半晌,轻轻把她的头从胸口搬到了枕头上,无声无息地掀被下了地,替她盖好被子,披了披风出了门。

路过外屋,他朝守夜的婆子颔颔首,示意她进去守着。

婆子领命进去了。

这是他祖父在世时的武使丫头,儿孙后辈都在国公府里头,她的孙子现已是长狄州五台县的县令。

她的忠心成就了她的孙子,齐君昀也但愿她这次不会让他失望。

齐君昀出了门,进了书房,对尾随而来的近侍道,“叫齐大跟齐恫过来。”

他等下不去了,他得主动出击,看到底是什么鬼躲在暗处想谋害他的妻子。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订阅,谢谢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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