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得好瞧的。”长得好瞧的都是他媳妇。

“哪个好瞧的?”谢慧齐问得颇为小心翼翼。

“都好瞧的,”齐润不挑剔,指着他二姐跟大嫂道,“长得像姐姐跟嫂嫂就好了。”

原来只要是能看的就行,不是被看上哪家小姑娘了,谢慧齐这才松了口气,转头哭笑不得看向丈夫。

齐国公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没脑子的小儿子。

还好是小儿子,蠢成如此德性,还能忍忍。

齐君昀别过脸,觉得看长子稍稍顺眼了点,便开口道,“明日你带着你兄弟站门口迎客,我这里有一身你曾祖父的旧衫,等会朝你阿娘要。”

齐璞看着他点头,望着父亲的眼里这时候全是笑,因此眼睛都亮得发光。

齐君昀看了长子一眼,见他眼里全是孺慕,他脸色未变,但还是朝长子颔了颔首,“长兄如父,带好他们。”

“孩儿知道了。”齐璞乖顺应道,少了之前对他的剑拔弩张。

见相处别扭的父子俩扭了过来,谢慧齐掐着小儿子嫩脸蛋的手一松,低头朝被她拧疼了的小儿子警告道,“我可告诉你,我要是在外听说你调戏哪家小姑娘,对女孩儿不敬,回来我打烂你屁股。”

“呀呀呀呀,我好怕。”齐小公子缩着肩膀,口气却不屑。

用得着他调戏?

他一出现,小姑娘就往他身边挤,他是那个要躲着她们的好吧?

齐奚那直忍笑不已,也是道,“阿娘,小弟才是那个被小姑娘牵小手的。”

齐小公子被家姐的口气说得脸红不已,还害了羞,红着脸蛋道,“也不是的啦。”

说罢,还是有些小得意地晃了下脑袋,抬起头眼睛亮亮看着他阿娘。

莫不是还想要表扬不成?谢慧齐哭笑不得,手指一捏又掐住了他的鼻子,“君子之情止乎有礼,不要被人乱牵,知道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见没得到表扬,小公子也不耐烦了,“喜欢的才给牵,长得好瞧的才给牵。”

前面那句是谢慧齐以前教过他的,后面那句是他补上的。

看来后面那句才是他的心里话。

但谢慧齐也知小公子对长得好瞧其实没什么概念,只要他觉得顺眼的都是好瞧的,不顺眼的就是长得再好,在他嘴里也是“丑丑的”。

小儿子脑子最不会转弯,但也是心思最为纯粹的那个。

“阿娘,给你。”齐望这时候已是剥了半手的瓜子仁,起身到母亲身边放了一半到她手中,把剩下的给了他父亲。

“嗯。”对向来一心惦记母亲的孝顺三子齐国公还是不吝温情,还摸了下头,把在母亲怀里的齐润嫉妒得眼睛都红了,直把脑袋往父亲那里钻,想让他顺势也摸他一摸。

可惜齐国公当没看见,熟视无睹,还是国公夫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把他的手抓过来放小儿子头上拍了两拍。

这是讨来的,齐润也不在意他阿父摸得是否甘愿,一被摸完就又赖在母亲的怀里,喜滋滋地啃起了果子来。

一家人说道了半晌,儿女们越说话越多,但明早他们要早起,谢慧齐怕他们明日没精神,就在一个间隙中说道让他们回去歇息。

这时齐奚正腻在父亲的身边跟他说孩子气的悄悄话,听到这话就不依地父亲的肩头直揉头。

齐润这时候正坐父母脚前的毛毯上跟他父亲展示他最近在民间寻来的各种兵器呢,一听这话也是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失望地看着母亲。

齐润身后就是齐璞,他正帮小弟递东西,看他满是童真的眼里全是失望,也是不由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回。”谢慧齐斩钉截铁,快刀斩乱麻,让他们勾勾缠下去,他们半夜都睡不着。

母亲一发令,儿女们不敢不从。

齐璞夫妻是最后走的,给他的虽说是太国公爷的旧衫,但也是被保存得崭新无比,这是当初的太帝赏给太国公爷的常服,齐国公也只有在送走长哀帝的那日穿过。

衣袍是湛青色的,随之的是同色的发簪,宝石腰带和玉佩。

齐璞曾见过父亲穿过这身,等到母亲把宝箱打开,他一看就怔了,再朝其父说话时声音都沙哑了许多,“曾祖父也穿过?”

“您都没与我说过。”

齐君昀没说话,伸手摸了摸衣袍,淡道,“以后是你的了。”

“诶。”齐璞应完,眼睛都红了,为了掩饰眼睛里的湿润,他跪下低下头,给父亲磕了个头。

跟在他身后的林玲也飞快跟着下了地。

谢慧齐扶了他起来,笑着说,“不仅如此,这是当时太帝在你曾祖父承齐国公位时赏你曾祖父的,是宫里记过册的,你注意着点。”

齐璞一听心里就完全明了了,父亲不仅仅是承认他像个小国公爷了,而是要把国公府都要交到他手里了。

“诶。”齐璞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等到他们夫妻走了,谢慧齐见齐君昀站在廊下看着大门不语,她挥退了下人,走到了他身边。

齐君昀把她抱到了怀里,看着天上的星辰呢喃道,“慧慧,都这么多年了。”

岁月真是无情,一去就是这么多年。

他都记不清那个牵着他的手蹒跚学步,教他学字识理的祖父是什么模样了。

齐璞一大早就起来沐浴更衣,林玲也是郑重其事,齐璞一身到头,她不敢假手于奴仆,自己手脚也是格外放得轻巧。

齐璞一穿出来,林玲看着他眼都痴了。

不仅是他,一大早来他院里听候他吩咐的齐望齐润也是看呆了眼,向来大方大度的齐润见了都难掩心中的酸溜溜,扯着大哥的玉佩呷醋道,“什么好东西都给你,我却没得,连夸我一句都不喜爱。”

齐璞好笑,刮了下吃味的小弟的鼻子,戏谑道,“那我给你穿,你今日带着大哥跟三哥站门口迎客可行?”

齐润一听要说他端着张笑脸迎一天的客,眼珠子一转,嘿嘿笑了两声,扯着玉佩的爪子松了,不声不响地往他三哥身后挪。

齐望笑摇着头,拉过他带到身后,朝长兄道,“这就是曾祖父的?”

“我见阿父也穿过。”

齐璞点了点头,他记得,三弟当然也记得,他在齐望耳边说了这衣袍的来历,齐望听后一脸肃穆,朝兄长道,“那长兄以后身上的担子更重了。”

齐璞坦然一笑,点了一下头。

这日齐国公府的仆人半夜就醒了,林玲早已带人出去处理事务,齐璞带着兄弟踏出青阳院时,天色也还是未亮。

他们到了鹤心院的门前时,却发现鹤心院的大门已经打开了,他们被麦姑带去了父母的寝卧,给父母磕了头。

“去吧。”齐国公还卧于床前看公务,谢慧齐却也穿戴好了,等他们磕了头,就扶了他们起来,送了他们到大门口。

三兄弟走得远了再回首,还是看到她站于大门前朝他们殷殷望来。

再举步时,齐润的脚步较之前轻快了许多,之前沉稳的齐国公府小公子这时都有些蹦蹦跳跳了起来,在他三哥身边叽叽喳喳,“三哥,我跟你说,我现在能吃十个馒头两碗面,你等会提醒我给你留一些,可莫要让我把你的肉都吃完了。”

“好。”齐望也是笑了,牵了他的手。

齐璞走于他们身前一些,回首见兄弟俩牵起了手,朝他们微微笑了起来。

国公街的大门一开,就能看到停在外面的众多马车,国公府的属臣早早就候在了门外。

为恐这些马车挡住了路,齐大带了人出马,把诸位大人请了下来,让马车回去,好不容易把路清了些出来,接着来的马车就又把路给填满了,当真是车水龙马。

好在国公府早有准备,这厢齐大先把早到的自家人请进去先早膳,清除路碍的家丁出马该打发的马车打发出去,该栓的栓,也还算是有条不紊。

齐璞在前堂先朝早到的自家属臣打了个招呼,出门前就被在大理寺任职的一个好友拉住。

“长齐,今日是你代国公爷迎客?”

“今日你有些棘手,你们府里发的帖子不够,为见皇上,中王灵王还有黄阁老他们会把自家得力的属臣门客带进来,你不好对付。”

宫里要比国公爷的门禁更森严,除非当朝为官者与兴邦苑进士,谁也不得进出宫里,皇上又不是谁都会见,所以想一举荐才成功,今日是个露脸的好时机。

“我自有对策。”

“好,有什么事是我们能做的,你招呼一声,我们候在前门。”

他们说得甚是很快,几句话不到几个眨眼间就说完了,等齐璞一走,早来的几个人就围上了先前说话的人,看他朝他们点了头,这又各自散开了去,三三两两坐在一起交头接耳磋商起今天要应对的场面来。

第316章

齐璞刚至大门口,林家大哥林杳就到了。

“大哥。”

“贤弟。”

两人拱手,林杳到齐璞面前时,头微低耳语了一句,“有事唤我就是。”

齐璞微笑颔首,这厢齐大与齐恫已站在大门口,齐大双手接过林家管事的帖子,打开细细看过一遍,方才放到后面人的手时。

国公爷的人已全部站定,大门口是第一道,门前一道,门后再一道。

齐大帖子一放,门前的管事就来请客,步子放到慢了一点,等到自家小国公爷与他说过话,人就到了林杳面前,“林大人,请。”

林杳过后,就是齐璞自己的人到了,与先前进去朝他示好的的国公府属臣不一样,这几个在京城各衙当任的大人骑马跑来时已经是满身的大汗淋漓。

他们一下马,就跟着齐璞往边上走了走。

尽管一大早,后面的人陆续在来。

几人围着齐璞,快快把一早探听到的消息告知了齐璞。

齐璞听完颔首,“辛苦了,帖子带了?”

几人纷纷点头

齐璞随即挥手叫人过来,“带几位大人去沐浴更衣。”

知道今日事多,几人未作寒暄,递上帖子快步进了门去。

这时天刚亮,街那口依稀又听见了马蹄声,不知谁家的人又这么早就到了。

齐璞掐了掐手心,走到了原位。

他早于原定时辰站于了门口,也早陪了他来的齐望与齐润这时朝他看来。

齐璞摸向小弟的脑袋,朝三弟淡道,“赵相要带新纳的小妾来。”

齐望一怔,齐润一听也是一怔,猫眼陡地睁大,欲要抽出腰间的刀子来,被二弟手一按,刀就又回落了下去。

赵相新纳小妾,传言长得有些像他们母亲。

“大哥,”齐望速速道,“我们只给赵相与赵夫人送了帖子。”

齐璞“嗯”了一声,招手让齐大过来,“大叔,叫二叔去街门口站着,要是赵夫人没来,就拦着那年轻的‘赵夫人’,如若作随身丫鬟进来…”

齐璞沉吟了一下,齐大定定地看着他,齐望齐润也如是。

“如若作随身丫鬟进来,”齐璞抽出了扇子往手中拍了拍,淡道,“出点事让她进不了街。”

说着他也朝齐大看去。

出点事不要紧,哪怕出点大事死了人也不要紧。

齐大跟了齐国公一辈子,岂能不懂小国公爷主话间之意,当下躬身一揖就转身快步进了府内。

他很快在前堂找到了齐二。

齐二一听他的告知,齐大话刚落就点头,“老大,我知道了。”

“手脚利落点。”

“知道,不会让他们闹不起来。”

“嗯,你也无需顾忌,这事国公爷还会秋后算帐。”赵相如敢这般做,也知后果。

“好,”齐二顿了顿,又低声道,“这事要不要告知夫人一声?”

他全家都是国公夫人自己的人,因着这些年他们一家的尽心,国公夫人把他的大儿子放到了二郎将军的膝下当了义子,承了二郎将军名下的名额进了国子监。

齐大也知弟弟一家对国公夫人的忠心,弟媳妇还是国公夫人的身边人,这事现在要怎么办其实要看这事以后会不会落到国公夫人耳里,如果大了落到了她耳边,这事还是现在要知会她一声的好,欺瞒主子可是大忌,但如果不大,提前告知了,也只是给夫人添忧罢了…

齐大沉吟,齐二也就耐心地等着。

他自年轻时候因性格不稳出过大错,走错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路后耐心就变得非常的好了。

“说一声罢。”赵派人已经是大多都跟国公爷交好了,现在也就是赵相本家的人一直在跟国公爷对着干,齐大隐约也知国公爷留着赵相之因,但不管皇上跟国公爷对赵相是怎么想的,赵相现在已是强弩之末,若是孤注一掷起来,也是不容小觑。

谢慧齐那头也就知道了今日来的臣子间的第一桩猫腻。

就个人来说,谢慧齐对赵益楼借小妾贬低她的事是不在意的,她对赵益楼从一开始就有偏见,没把这种慷他人之慨的人放在眼里,看不上,也就无所谓这种人的诋毁尔等,更何况一国为相者,居然拿小妾这等事攻击政敌,就这点气度,也着实令人看不上,但她的身份在这,今日这么大的场合让人被辱了,也就是国公府受辱了,千人千嘴,外面对她不喜者,想借她说道国公府不是的,还有民间那些猎奇写话本的,就又有得是编造的了。

谢慧齐知道的时候身边就坐着国公爷,她回头就对只要逮着时候就批公文的丈夫蹙眉道,“这等心性,你们是怎么想的?”

怎么就让他还当着右相?

“皇上的意思。”齐君昀在听到下人的报时就停了手中的笔,这时候也只是拿着册折在想事,听到她的话便接口道,“总得有那么一个不讨喜的忤在那。”

总得有一个跟百官对着干,被百官排挤的,要不如何知之立场不同,再进一步同心同力?

“他就是个祸害。”谢慧齐听了叹气。

从一开始赵益楼就是好大喜功,爱喧哗显摆,就是当宾客,也是暄宾夺主的那种人。

他们把赵益楼当靶子,可靶子是个活人,可不会任由他们摆布。

“大儿知道怎么应对。”见她叹气,齐君昀拍了拍她的手,淡淡道。

“我就说,你怎么就把祖父的衣裳赐了他呢。”谢慧齐虽也不算后知后觉,但事到了身上也还是头疼不已。

当他们的长子也真是怪可怜的。

齐君昀未语,拿过另一本册子继续看了起来,只是等到她出门有事一走,他就招了今日候在后院的宣崖进来。

“爷?”

齐君昀看着册子半晌未语,就在宣崖以为还要等下去时,他提笔在册子上游龙走风作批示,嘴间也开口说了话,“去把赵相的桌子抬到下方。”

下方是三品以下官员者入座之位。

宣崖躬身,要领命而去。

齐君昀这时搁了笔,掐了下手心,又淡道,“等人到了再抬。”

当着入席了的人抬,在众目睽睽之下抬,那才叫打脸。

宣崖听罢沉声回道,“属下知道了。”

谢府那边,和宁也是一早就早起来了。

她的两个儿子粉雕玉琢,她父亲休王喜爱他们至骨,一早就出了休王府过来接他们,与他们一道去谢府。

谢府的两个小公子昨日一听说是要去见姑姑,入夜都不需母亲哄,自个儿乖乖地掀了被子躺进去闭了眼睛,这日一进外祖的怀抱,年纪小小的谢大公子就扳着手指数姑姑过往给他和小弟弟的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