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上官茗探出窗外的身子一顿,回头看去。

“喵!喵!”小猫依然大叫,似乎恨不得把所有人吵醒。

“嘘!小天,你乖,别出声。”上官茗轻声哄着,娇小的身躯还是一半悬在窗口之外。

“喵!喵!喵!”猫儿不理,嗖地窜到窗台,从她身边的缝隙溜了出去,灵巧往下爬,一下子就消失无踪。

上官茗担心已惊动阁楼下面的护卫,瞄准了井口的位置,迅速飞身而下!

胤…来生再见…

疾速的风在她耳边呼啸而过,她的身子呈斜线坠落。

“茗儿!”

一声急喊挟着悲痛迎面传来,上官茗心中一窒,是胤!

下一刻,她竟落入了温暖的怀抱!

缓缓睁开眼,一双震惊沉痛的狭长黑眸映入她的眼帘。

“茗儿!为什么要做傻事!”冷胤天无法控制地大喊,刚才看到她跃下的那一瞬间,他的心仿佛停止了跳动。直到此刻,他才知道,他已经深深爱上了她!如果她死了,他会心碎!

“放开我…”上官茗低低地出声。为什么她连自尽都不能顺利…

“不放!”他的双手越发紧地抱牢她,俯头对上她的眼眸,恶狠狠地道,“我不许你死!”

她回望着他,怔然。胤从来没有这般凶神恶煞过,如果不是他抱着她的双手在微微发抖,她会以为他只是生气。

“听到没有!我不许你死!”冷胤天厉声低喝,“不管你是不是失身,不管你是不是毁容,不管你是不是怀着身孕,不管你是不是爱着别的男人,我都不许你死!”

“我…”她微张着嘴,难以言语。浓浓的感动,在她心里涌动着。虽然他的语气不善,可他的眼睛里却是掩不去的惶恐害怕。他是在怕失去她吗?

“回答我!永远不许再有轻生的念头!”他紧盯着她,非要她回答。

“我…”她无法承诺他,她不想骗他…

“三更半夜,吵什么?”

一道不耐烦的困倦声音冷不防地响起,打断了上官茗与冷胤天的对视。

“炎寒?”上官茗抬眸看去,竟是一身白衣的炎寒站立在庭院里。

“茗儿,你与炎寒相识?”冷胤天疑问。

“放我下来。”挣扎着从冷胤天的怀里下来,落地站定,上官茗对炎寒道,“你怎会在这里?”

“不就是秦若月那女人告诉我,你在这里。”炎寒的表情淡漠,语气微愠。似乎不胜烦扰被打搅了睡眠。

“你找我?”上官茗不解。

“很显然,我就是找你。”炎寒回道。

“你们?”冷胤天眯起狭眸,看着二人。他们似乎很熟?关系匪浅?

“我们?”炎寒忽然扬唇一笑,带着莫名的嘲讽,道,“我们的关系,岂是你能懂。”

“是何意思,把话说明白。”冷胤天挑起长眉,神情隐含凌厉的凛冽。

“喏!”炎寒伸手一指,指向上官茗的腹部,“那是我的孩子。”

他的话语似是漫不经心,却震慑了在场的另两人。

“炎寒…”上官茗疑惑地看向他。

“茗儿,过来。”炎寒亲昵地唤道,向她展开双臂。

上官茗发愣,未动。

“炎寒,茗儿的孩子真是你的?”冷胤天的嗓音倏然转冷,“可你却弃她而去?”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弃她而去了?”炎寒的蓝眸毫无波澜,同样以冰冷的声音回道,“我倒是亲眼看见你方才抱着我的女人。”

冷胤天顿时无语。“我的女人”这四个字,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刺在了他心尖。很痛,却无法喊痛。

“茗儿,过来。”炎寒不再理会冷胤天,对上官茗再次唤道。

上官茗迟疑地走向炎寒。炎寒的眼神似乎在暗示着什么?他是在帮她?

“现在我找到茗儿了,以后就无需冷兄你费心了。”炎寒揽着上官茗的肩,睨向冷胤天,道,“夜深,冷兄可以回房安寝了。”

冷胤天沉默,炎寒的话犹如一个耳光狠狠打在他的脸上!他一直对着别人的女人痴心妄想!

“茗儿,我们回房间去,我有很多话和你说。”炎寒刻意放柔了语调,搂着上官茗往阁楼走去。

冷胤天在原地失神伫立。现在,他彻底失去关心她的理由了…

一进房间,炎寒就松开了手。

“炎寒,你为何要故意刺激胤?”上官茗很是困惑。她看的出来,炎寒是存心的。

“不刺激他,他怎能确认自己的心?”炎寒回道,“如果将来他恢复记忆,想起了你,却又顾忌这顾忌那,无法一心爱你,你岂不是要受苦?”虽然这是秦若月那女人想出来整冷胤天的方法,但不可否认,是有道理的。

“就算某天他恢复了记忆,他也不会爱我的。”上官茗苦笑。她是一个失贞的女人,有什么资格祈求胤专一的爱?

“你可能误会了一件事。”炎寒看了她一眼,道,“在欧阳山庄时,你并没有被玷污。”

“你不必安慰我了。”上官茗并不相信。当时炎寒不在现场,他又怎知?

“我不是安慰你,是事实。”炎寒继续道,“那日,秦若月的属下及时救了你。你应该知道秦若月是明国的女王,她的人不会敢在她面前撒谎。”

“真的吗?”上官茗半信半疑,她会这么幸运吗?

“真的。”炎寒笃定地回答,神情严肃。

“可就算如此…”就算如此,她与胤之间复杂纠葛的关系,还是没有变。对他而言,她仍然仇人之女。而他,也仍然是她的杀父仇人。

炎寒并不心急着说服她,只淡淡地道:“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何事?”

“你脸上残留的‘解情丹’毒素,有益于我的失明之症。这是我近日在皇宫里研究明绿芙的手札,所得出的结果。”

“那么我要怎样帮你?”

“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就能治愈自己的病。你只需让我借用你脸上毒瘤内的脓水。”

“好。”上官茗轻轻地点头。这么简单,没有理由不帮他。只是,她又要再活一个月,再挣扎一个月。她怕时间久了,她不会再舍得孩子。

静默须臾,上官茗抬眸看向炎寒,开口道:“欧阳晴给你的解药,你真的不愿意服用吗?”

闻言,炎寒的眸光刹时一凛,冷冷道:“不要提这个人。”

“可是…”上官茗犹豫,该不该把欧阳晴的牺牲说出来?

“没有可是。”炎寒截断她的话,扭头就往房外走去。

上官茗不禁叹息。

情字害人,而且,害人不浅。

这几日,冷胤天不再出现,不知去了哪里。也许,他是想要避开上官茗。

 在上官茗的房内,炎寒正在仔细替她把脉。

“情况很糟吗?”看着炎寒皱起剑眉,上官茗不由地担忧。这几天来她觉得自己越来越舍不得这个孩子。她甚至庆幸那晚的药原来只是安胎药。不管是否芸娘偷偷换了药,她都感激老天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

“是很糟。”炎寒收回手,直言不讳,“你体内有微量玲珑花的毒。虽然很浅,但也已经很麻烦。”

“玲珑花?”那不就是殷灵儿曾送给她的花?

“玲珑花是一种稀世奇花。如果能用它入药,就可救人。但可惜我不懂其法。”炎寒惋惜半晌,才又道,“假若久闻玲珑花的香味,会令女子绝育。不过你中的毒较浅,故而你还能怀有身孕。只是…”

“你直说便是。”上官茗忍不住蹙眉,这个孩子还没有出生,就要遭遇这么多的波折。

“恐怕孩子出生之后会有缺陷。”炎寒皱眉寻思着合适的词语,缓缓再道,“也许心智低能,又或者四肢残障,很难预测。”

上官茗惊诧而心痛,怎会如此?殷灵儿竟然这样狠毒!

“上官茗,”炎寒直呼她的名字,干脆利落地下了一个结论,“这个孩子,必定命途坎坷。”

“有办法挽救吗?”眼眶慢慢地潮湿,她忍住泪,望着炎寒,眼神带着企盼。

炎寒摇头,想了一会儿,道:“不知道范老有没有办法。”

“你知晓范老现在在哪儿吗?”上官茗想起范老拿走了玲珑花,说不定他已经研究出一点眉目了!

“不知。”炎寒又摇头,坦白地说,“范老的行踪一向莫测,要找他十分困难,除非他自己出现。”

刚燃起的一丝希望瞬间就熄灭。上官茗垂下眸子,覆于面纱下的唇角勾起一道苦涩的弧度。

原来,老天并没有要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

远在草庐的殷灵儿站在屋前,遥望某一个方向。

听楚天哥哥说,上官茗的孩子如今安然无恙。如此很好,非常好!

等上官茗生下一个畸形儿,她就不信一个毁了容的女人带着一个弱智残障的孩子,还能有脸活在这世上!

完全不必要脏了她的手,她只需要等着上官茗自己了结自己。

“灵儿。”前方,冷胤天正走来。

“夫君,你回来了!”殷灵儿喜悦地唤道,美眸中的阴森光芒快速消失。

“嗯。”冷胤天淡淡应声。回来?可他却不觉得这里是归属之地,这里没有“她”…

“夫君,灵儿好想你。”带着微微羞怯,殷灵儿上前挽住冷胤天的手臂。

不着痕迹的,冷胤天抽出手,往草庐内走去,只道:“灵儿,我累了,先去歇一会儿。”

“好的。”殷灵儿在他身后柔声接话,但却暗自沉下了俏脸。夫君的人回来了,可他的心却还遗失在外!

冷胤天顾自去了自己的房间,殷灵儿也回到她的房间。

真恨这草庐有两间房!但是,不要紧,总有一天她会夜夜睡在他的身边!

要虏获一个男人,如果不能一举占有他的心,那么,就让他迷恋她的身体吧…

把玩着手中的一只小玉瓶,殷灵儿的唇畔徐徐绽开一抹妩媚妖娆的笑容。

“唔…”一声惊喘在夜半的草庐中响起。

冷胤天在睡梦中无端惊醒,汗水濡湿了他额前的一缕乌黑发丝,也浸染他贴身的内袍。

魅惑的夜,没有星月的光辉,只有无尽的黑暗笼罩大地。

而房间里,已是箭在弦上…

第二章:试探真心

“哎呀!老头子我一大把年纪了还得看这种场面!真是罪过罪过!”念念叨叨的嚷声突然在夜空中响起,“估计明儿个要长针眼了!呸呸呸!我这张乌鸦嘴,干嘛诅咒我自己!”

房门骤然被推开来,只见灰衣素袍的范老一边用手捂着自己的眼睛,一边对房内人喊道:“病丫头!”

殷灵儿一惊,忙扯过身旁散落的衣裳盖住身体。“范…范爷爷…”

“病丫头,你啊,病得太重了!”范老小心翼翼地从手指缝里瞥了冷胤天一眼,避开殷灵儿不敢看,“啧啧!冷小子可真艳福不浅啊!”

殷灵儿还来不及反应,就见范老扬起一手,“嗖”地一声,一颗小石子就直射冷胤天的颈项,力道无比精准。

冷胤天顿时闭眼,昏厥了过去。

“病丫头,我在外头等你。”范老也不说等她做什么,就径自快步走开,好像嫌房间里很脏似的。

殷灵儿看向床上昏睡过去的冷胤天,半晌,定了定心神,穿戴整齐,然后走出房外。

草庐门口的草地上,范老正捋着白须摇头晃脑,一副极其无奈的模样。

“范爷爷。”殷灵儿轻轻唤道。

“唉!”范老重重叹了一口气,冷不防地抬手——

“范…”殷灵儿才刚张嘴,一粒药丸就掷入她口中,一下子滑入她的咽喉。

心中不由地一凛,她凝了脸色,问:“范爷爷,你给我吃了什么?”

“唉!病丫头,你乖乖睡一觉吧。”范老觑着她,毫不意外地看着她软软倒地,俏脸上犹余一丝忿然不甘的表情。

“啪!啪!”范老突然击掌,大声道,“藏在暗处的小姑娘,你出来吧!”

四周一片寂静。

过了须臾,草庐后方徐徐走出一个黑衣女子。

“范前辈。”暗容恭敬地称呼。

“你抬病丫头进屋去吧。”范老指着地上的殷灵儿道。

“是。”暗容垂眸应声,没有多余的话。

范老还是摇着头,神情无奈,顾自走进草庐,往冷胤天的房间而去。

那个黑衣小姑娘明明就在暗中看着冷小子被算计,但她却不出来阻止。女人心啊,真教人捉摸不透!

只一刻钟,冷胤天就缓缓醒来。

“范老?”一睁眼,就看见一张皱着五官的老脸在自己面前。

“冷小子,你醒啦!”范老毫不客气地坐在床边,指着他骂道,“你这小子越活越蠢了!”

冷胤天微愣,只觉得自己的体内似有莫名的火在燃烧。他被人下药了?

“喏!吃下去!”范老摊手,一颗绿色药丸在他的手心里。

冷胤天接过,即刻服食。完全信任范老。

咽下药丸,他打坐调息,让药效发挥地更快些。片刻之后,便已恢复正常。

“冷小子,你的家务事我懒得管,不过你也该花点心思整顿整顿了。”范老睨着他,忽然嘻嘻一笑,嘲道,“你堂堂一个王爷,老是教女人给算计了去,传出去可丢死人了!”

“又是灵儿对我下的药?”冷胤天半眯起狭眸,眸光冷厉。孰可忍,孰不可忍,一次鬼迷心窍他可以原谅,但一而再地来阴的,就触犯他的底线了!

“可不是,那病丫头的心病是越来越严重了。”范老拧着两道白眉,思索了一会儿,道,“最好是把她一个人关在草庐里,不要离屋寸步。还有,不可让她与人接触。如此,才能令她静心。”

“嗯。”冷胤天点头,收起对殷灵儿的怜惜之心。纵容她,就是害了她。

“本来想问病丫头一些关于玲珑花的事,现在想想还是别问了,谁知道她会不会编谎骗人。”范老自言自语地咕哝道,“人心险恶啊。我还是回去自己研究吧。”

翌日,冷胤天调走了所有婢女,只留下暗容看守。

“暗容,每日三餐照送,但切记莫与灵儿说话。”冷胤天交代,“任何人都不准接近灵儿,包括楚天。”

“是,王爷。”暗容低眸颔首,姿态恭谨。

“还有,替我传令下去,关于上官茗的事,不必再查。”冷胤天的俊容微寒,想起炎寒就是茗儿腹中孩子的父亲,心里一片冰凉麻木。

“是。”暗容再次颔首,眼眸垂得更低。是她把消息压了下去,不让王爷知道真相。可她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自己。

“夫君…”

幽幽凄凄的喊声从屋内传出来。

冷胤天在屋外伫立不动,没有应声。

“夫君,灵儿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求夫君原谅灵儿吧!”哀切可怜的呼喊继续着,“不要把灵儿一个人关在这里…求求夫君…”

冷胤天已铁了心,紧抿着薄唇不语,转身大步往前走去,对身后不断传来的乞求听而不闻。

“夫君…你是不是不要灵儿…”

“夫君…灵儿知错了…”

“夫君…放灵儿出去…”

凄楚的嗓音带着惊慌的啜泣,一直回荡在冷胤天的耳际。他的脚步顿了顿,但终究没有回头。

浮云楼里,芸娘踌躇犹豫地站在阁楼之外。她是否不该这么自私?

“你在这做什么?”身后,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

芸娘回头,只见一袭胜雪白衣的炎寒站在她后面。

“我…”芸娘看着他如冰的蓝眸竟觉得心慌。他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你什么都不必说。”炎寒淡淡开口,神情漠然,“也什么都不必做。”

“你?”是何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