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萍特地和同事换了班, 周一一大早穿上了自己最体面的衣服,准备去给女儿云晴空开家长会。

从女儿上小学开始, 每次去开家长会云萍都格外欣慰开心, 因为在学校里,她的女儿经常是第一,而她作为全班第一学生的家长, 总会得到老师的夸赞和其他家长的艳羡, 那些羡慕的目光令她满足。

只是最近,云萍有些不安, 她觉得女儿和自己没有之前那么亲近了。她们相依为命十几年, 她还记得晴空小时候, 会在晚上拿着电筒坐在家门口等她回家,后来她去工作,还会给她送饭, 每每遇上下大雨她还没回家, 晴空就会去给她送伞,贴心又听话。

而这段时间,那些关心她的行为和语言都消失了,虽然晴空还是常对她笑,但她们就好像是暂时合租的陌生人,哪怕生活在一起,也没什么话好说。

或许是因为女儿上了高中之后忙碌了很多吧,云萍在心里安慰自己,孩子长大了, 到了这个年纪,心里装的事情多,肯定就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和爸妈亲近。而且女儿最近周末都开始去给人做家教补贴家用,说不定是累了。

她心里想的很多,但没有说出口,特地去外面买了早餐,油果子蒸饺还有豆浆,都摆在了桌上招呼女儿吃,“晴空,快吃吧,吃了咱们就去学校了,今天可不能迟到。”

她自己却不吃那些东西,从厨房里盛了一碗清粥,坐在女儿对面喝粥。她总是这样,常常把她觉得好的东西让给云晴空吃,然后对她说:“妈不吃那些,晴空吃吧,吃得好了才能好好学习,妈又不用学习。”

云晴空总是很感动,然后为了不辜负母亲的期望,拼命地学习,每天学到深夜,努力保持会让母亲露出笑容的第一名。

水银见过很多这种家长,她们自己往往没能做出什么事来,平凡普通,却希望孩子能成为“成功人士”,帮他们提升社会地位,为他们得到他们不能得到的荣誉和成就感。而这样的家长又分为两种,一种动辄打骂恨铁不成钢,用严厉的管教和语言去推着孩子进步;一种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仿佛她一辈子就是为了孩子才受尽了委屈和苦难,以道德感来逼孩子自觉努力。

云萍就是后一种,她虽然不会经常对云晴空说“我对你多好,你以后要如何如何才能回报我”,但她用的是更加潜移默化的行为来表达这一点。

对云晴空这种性格的人来说,你如果对她好,她恨不得百倍回报,但凡有一点没能做到别人的期望,就感觉不能安心。而她这个性格,很大程度上是云萍从小养成的。

不过水银的性格和云晴空截然不同,她的温柔大多数时候都是表象,内里有种不允许别人反驳,想要将所有的事情掌控在手里的强势。此时此刻,看着对面可怜兮兮喝清粥的云萍,她直接将面前买来的早餐分了一半推到云萍面前。

“妈也吃吧。”

云萍一下子就欣慰了,觉得女儿还是心疼自己这个妈的,又把那并不贵的早餐推回去,“你吃吧。”

水银淡淡地:“你吃。”

敏锐地察觉到她似乎有点冷淡,云萍不敢再推了,只好自己吃了那一半的早餐,然后母女两个骑着自行车去一中。

云萍走到一班坐下的时候,发现女儿比从前受欢迎多了,就进班级这么一小会儿,她已经看到好几个小同学和女儿打招呼,不仅是女生,还有好几个男生。

女儿以前不是不和男生来往的吗,怎么现在这么多男生来给她打招呼,莫非她这孩子早恋了?云萍又担心起这事,把班上的男生都悄悄看了一遍。

家长会例行还是那个样子,云萍看见女儿的新班主任走进来,那是个长得很俊朗的年轻人,说起话来也让人很有好感,他好像尤其喜欢自己的女儿,夸赞了她好一阵,给云萍长足了面子。

一场班会开完,云晴空的存在感十足,云萍与有荣焉,许多家长都问她是怎么教孩子的。云萍红光满面从教室走出来,看见女儿站在教室外,身边也围了一群同学,不知道女儿说了什么,其他人都发出兴奋的欢呼声,叽叽喳喳地喊班长。

女儿以前性格有些内向,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能大大方方地和人交流了,云萍有些欣慰,看到她身边那些男生,又有点担心。

她上前,把女儿从人堆里带了出来,和她一起往外走,迟疑了一会儿才小声问:“晴空啊,你最近有些心事的样子,是不是…有喜欢的男生了?”

水银:“没有啊,妈不要多想。”

其他班的班会也差不多结束了,周围声音吵吵嚷嚷,在这种环境里,几乎就像是有什么感应一般,云萍忽然看向前方迎面走来的两个人,那是罗念和她母亲罗夫人。

云萍看到罗夫人,猛然停了下来。哪怕十几年没见,她还是将罗夫人记得清清楚楚,一见到她就身形一震。

正在和罗念说话的罗夫人也看见了云萍,只是她显然没认出来她,被她盯了好一会儿,走到她们身边时才忽然想起来什么,转身来迟疑着问:“你是那个…云萍?”

“啊,是我,夫人好久没见了。”云萍局促地站在罗夫人对面。

罗夫人神情和善,只是与生俱来的富贵气让她和云萍站在一起时,还是显出一种鲜明的对比。

“我们好多年没见过了,刚才差点没认出来,当年你非要离开我们家说要去乡下找亲戚,找到了吗?现在过得怎么样?”罗夫人一副亲切慰问的神情,端庄又优雅。

云萍仿佛更加局促了,一下子回到了当年在罗家当保姆的时候,这局促里还带着几分惶惑和激动,她一边回答罗夫人的问题,边不自觉抬眼去看罗夫人身边的罗念,回答地颠三倒四,“我们还好,我、我过得不错,亲戚、亲戚没找到,就自己带着…女儿一起生活。”

她有些迫不及待,说完立刻问道:“这位就是小姐吧,当年我还抱过她的,都长这么大了。”

水银发现了云萍强压的激动,因为她握着她的那只手,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肉里。她笑着拉开了云萍的手,“妈,你掐痛我了。”

云萍身子一震,猛然回过神来,克制了一下自己,只是眼神还是没办法从罗念身上移开。

罗夫人将目光转向云晴空,很场面地笑了一下,“这是你的女儿吗,真巧,竟然和我们家念念在同一个学校。”

她身边的罗念脸色很臭,有些烦被人盯着看,闻言语气凉飕飕地说了句:“这就是云晴空,那个全年级第一。”

罗夫人这才露出一些惊讶的神色,“啊,原来是你啊,我听到好几个老师夸你呢。”

罗念完全不想听自己的妈妈夸云晴空,直接打断她的话,指着云萍问:“妈,你认识云晴空她妈?”

罗夫人:“嗯,你应该是不记得了,云萍从前在我们家当过保姆的,九几年的事了,你和这个云晴空同学还是同一天生的呢,你看看人家怎么那么厉害,你就每天惹是生非的。”

罗念有些诧异,然后忽然笑开了,连她妈数落抱怨她都再听不进去,语气怪异地重复:“云晴空,你妈以前是我们家保姆啊。”

她抬起了脑袋,仿佛斗胜了的公鸡,扬眉吐气。她那点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几个人全都看出来,场面一下子有些尴尬,又匆匆说了两句就擦身而过。

离开前,水银看见罗念扭头露出个高傲的笑,做了个“你等着吧”的口型。她大概要像原剧情里那样把这事大肆散播出去,然后纠集一群人来嘲笑她。

就像水银猜测的那样,第二天她去学校,就听到不少议论,走进一班的教室,原本沸腾的议论一下子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她走到自己的位置,没有人和她打招呼,直到她一如既往拿出书,教室里才响起了各种声音。

同桌的女生欲言又止,几次喊了班长,却又不说话。水银听到教室后面有人在低声吵架,有人说:“问一下…是不是保姆…怕什么…”又有人急匆匆说:“小声点,又不是…大事…不在乎…”

从这些断断续续的声音里,她已经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这个时候,教室里发出一声刺耳的椅子拖动声,是蒋梦,她站起来走到水银身边,板着脸直眉楞眼地说:“九班那个罗念她们到处在说你妈妈的事,说的很难听,她脑子有病,你不要理她们说了些什么。”

蒋梦这话一出,班上其他人仿佛也终于找到了说话的勇气,先是那个性格有些怯懦的同桌说:“对啊,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说什么保姆下人,她简直太过分了,她还真把她自己当什么大小姐,之前就欺负我们班同学,肯定是对你之前打败她的事怀恨在心。”

“是啊,她肯定是嫉妒我们班长样样都比她优秀呗!”后排的女生哼哼。

“我就说了,不能让他们嚣张,再听到她们侮辱人就直接打,真当我们班没人了!”

几个男生冲动的说完,马上就有其他人劝:“可别,她们那些人打架都记大过了,你们去打架她们刚好拖你们下水,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那你们说要怎么办,难道就听她那伙人到处在外面乱吠!”

“唉,总之我们先商量下看看怎么办,想个稳妥的办法,不然只是打架又阻止不了她们说话,她们万一更嚣张了,到时候难过的是咱们班长。”

教室里再度热闹起来,一群涉世不深的小孩子热烈讨论,几乎把水银这个主角扔到了脑后。群情激奋,他们自己先吵了一架,教室里课本乱飞。

水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了眼教室前面挂着的钟,拿起书清了清嗓子,“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今天的早读要开始了。”

“班长!都发生这种事了还早读什么呀!赶紧想办法阻止罗念啊!”

水银敲了敲桌子,语气里带着微微的笑意:“我有办法让她闭嘴,先早读,等下上课要小测。”

后排戴眼镜的男同学不知为何心有戚戚,小声说:“班长真是个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

这倒不是,只是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只有小孩子才认真当回事去烦恼。

作者有话要说:是不是我不写作话大家就不给我评论啊?(疑问

真假五

水银经过一楼, 楼上忽然摔下来一个纸团, 砸在她脚边。

“喂云晴空——”二楼有人大喊她的名字, 是个九班的女生, 她倚在栏杆上,“听说你妈妈以前是罗念家的保姆啊, 那不就是下人吗,你就是下人的女儿了?”

罗念就站在那个女生旁边, 笑嘻嘻地和她一唱一和, “她妈妈现在不是我们家保姆了, 听说现在在一个什么小酒店打扫卫生, 是不是啊云晴空。”

她们的声音放得很大, 正是下课时间,这栋楼很多学生都在走廊里, 恰好听了个热闹。

罗念一伙人说得开心, 和她玩在一起的一个男生问:“诶, 云晴空,你妈妈又做保姆又做保洁阿姨, 你爸爸当什么的?”

“你不知道吗, 她没爸爸啊。”

几个吊儿郎当的男生张大嘴哈哈笑, 笑得正开心, 忽然间一个黑影扑面砸来,正中说话那男生的脸, 那人嗷一声往后倒下去,摔在走廊里, 砸到他脸的半瓶水弹开,滚落到一边。

被这突兀的一下子给惊住,九班刚才那些笑作一团的学生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捂了鼻子在地上打滚的男生,又看看楼下的水银。

这个好学生,她刚才,好像随手把喝了一半的水甩到二楼了,砸了人一脸,个别观察仔细的同学还发现那瓶水是直直栽到嘴里的。

楼上不知道哪班有个男生吹了声口哨,夸道:“这水平,十环啊!”

水银笑了下,并指在额上一划,“多谢夸奖,我的准头确实不错。”

云晴空这个名字,先前就因为成绩在一中声名鹊起,每次考试名字都在布告栏红榜第一,而且老师们都喜欢提起她,学校里各种比赛也能看见她活跃的身影,这几天因为罗念散播的各种消息,掀起一片风雨,哪怕是不看八卦的学生们都知道她的大名了。

这样一位超级学霸,还以为是个高冷书呆子,没想到人还挺有趣,被骂了还笑得出来,尤其刚才那一砸,真是稳准狠。

被她的反应乐到,不少其他班的学生们都忍不住纷纷在楼上摇晃着水瓶,冲她问:“你还要砸吗,我这里还有水瓶给你砸。”

一整个学校这么多学生,固然有像罗念这样自以为高人一等,以揭人伤疤为乐的,自然也有明事理,知晓是非对错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一个好家境,罗念领着这么一大群人天天看不起人,难免引起众怒,有人看她们不顺眼也正常。

水银还没拒绝呢,就看到楼上一班有闻讯出来的同学跃跃欲试,拿着水瓶往二楼砸。

“靠,哪个畜生砸老子!”

“给我等着,啊!砸到我了!”

“妈的我们在下面不好往上砸,他们上面砸我们更方便!”

九班同学仰头大骂,一班同学向班长学习,你来我往地混战。水银已经迅速避到了走廊下面,顺手招呼其他同学都到走廊下面来,不要被误伤。

她现在深刻体会到了,高中里这些十六七岁的小孩子,真是很容易撩拨,没说两句话就要吵架,没吵两句又要动手,拦都拦不住。身处在这种环境,确实有种自己都好像变得更年轻了的感觉,比如刚才那个水瓶,换成前两个世界的她,可能就不会砸了。

有一点体会到欺负小孩子的乐趣。

这个楼上楼下互扔瓶子的活动被老师制止了,他们扔的那些都是班上捡的饮料瓶,放在教室后面准备卖了换班费的可回收物,现在被他们当成“炮弹”一场大战,全都咻咻咻扔了出去,不少掉到楼下。

班主任贺楚平照例教育了他们一顿,让他们排着队去楼下捡瓶子。学生们不情不愿都写在脸上了,磨磨蹭蹭不肯去。

水银:“赶快去,九班的瓶子也归我们了,别被他们抢了我们瓶子。”

每个班每个月收集的回收瓶子统计数量,都是要算在班级荣誉分里的,算是各班比拼项目的一种。一听可以占九班便宜,大家呼啦啦全都跑下去捡瓶子。

贺楚平动员半天没办法,见状简直被他们气笑了,他犹豫着看水银,对她说:“晴空,你跟我过来一下,老师有些话想对你说。”

“最近你的事,学校里都在传,但是老师想跟你说,家庭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父母的工作也不是别人轻视侮辱你的理由,所以别人的风言风语你不要太在意了。”贺楚平看着面前的学生,发现她的表情半点没有变,也看不出什么难过伤心,他一时不知道她是真的不在意还是装作不在意。

他已经当了几个月的老师,亲眼看到了云晴空的优秀,但不管怎么厉害,她终究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子,遇到这种事肯定还是伤心难过的。

贺楚平有些怜惜她的家世,又有些喜欢她的坚韧,声音忍不住放得更柔和,“这件事教导主任跟我谈过,觉得对大家的学习影响很大,希望我能和你们谈一谈,让这件事尽快平息。”

“罗念同学带头嘲笑你,是她做的不对,我会去批评她,不让她继续做这样的事,我希望晴空你也能稍稍大度一些,原谅她的那些言论,你们各退一步握手言和,好不好?”

贺楚平的做法…是大部分成年人对待小孩子打架的普通做法。不论对错,先各打五十大板,然后找好说话的一方先劝她原谅,然后非要让吵架的两个人和平相处,好像这样勉强来的虚假就能叫做珍贵的友情,这真是独属于成年人的自以为是。

他还在那讲道理,说一些什么她乖巧懂事不要和罗念那种乖张任性的孩子计较之类的。

“老师。”水银往常挂在脸上的笑消失得一干二净,“你这些道理不必和我说,因为你说的我都明白,所以我不需要你再告诉我一遍。反而是罗念,她才需要你这样的教育,难道因为她不讲道理,我讲道理,我就要为她退步吗。”

贺楚平一时愕然,既是被她说的话堵住,也是被这个向来温和的班长忽然露出的强硬给惊住。

不等他回神,水银已经转身回教室了。

贺楚平一个人坐在那思考了好一会儿,终于不得不承认云晴空说得对,他确实处置方式不妥,应该让罗念过来道歉才对。想着刚才女孩子淡淡的、失去了笑容的神情,贺楚平就有些不好受,他是她的老师,本来应该维护她的,她是这么好的女孩子,应该被人好好保护。

下定决心,贺楚平站起来,去找罗念。

罗念还没从暗恋的人主动来找自己的高兴中回神,就被他说的话激怒了。

“你让我去给云晴空道歉?!凭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她妈就是我们家以前的佣人,她就是个佣人的女儿!”

贺楚平皱皱眉,还是耐下性子和她说:“你们都是同学,有什么样的过节你要这样去羞辱她呢?我们现代社会,大家依靠自己的能力工作,所有的工作都不分贵贱,你这样去攻击她,还带着同学一起使用语言暴力,难道是正确的?”

可惜他越说罗念越是愤怒,“楚平哥,我才是和你从小认识的人,你现在帮着她不帮我?你是不是喜欢她!”

贺楚平对她胡搅蛮缠的姿态束手无策,揉了揉额头,“你在胡说什么。”说完这句他又像是补充什么似的加了句:“我是她的老师,又比她大好几岁,怎么可能。”

罗念神情越发难看,她咬着牙看着他,气冲冲一扭头跑走了。

她简直要被气疯了,完全不想回去听课,扭头就朝学校后面的小树林走。她心情不好就喜欢去后面的小树林坐着抽烟,这个她那些跟班都清楚,这种时候她一般都很讨厌被人打扰。

然而罗念熟门熟路走到自己时常抽烟的那棵树下,却发现那里站了个人。

“云晴空,你怎么在这里。”罗念神色阴沉地盯着这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水银看见她,笑笑,“当然是来等你的。”

她特意对贺楚平说了那些话,以贺楚平的性格,肯定马上要去找罗念的麻烦,罗念是因为贺楚平才要找她麻烦,闹出这么多事,现在反而被贺楚平骂了,可想而知,她的心情会怎么样,她的行为,只要摸清楚了性格和习惯,有时候真的很好预测。

“等我?”罗念靠在树上,抱着胳膊,“难道是来求我放过你吗?好啊,只要你现在跪下来跟我道歉,再发誓永远不会和楚平哥说话,我就放过你,不然,你可以试试,我会让你在这个学校混不下去。”

她仰头,耳朵上的耳环晃了晃,“你不想尝试被校园暴力逼到退学的滋味吧。”

水银走到她对面,忽然凑近,“你错了,我是来告诉你一个秘密的。”

“我妈云萍女士当年和罗夫人同时生产,她为了让自己的女儿过好日子,所以把两个刚出生的女孩交换了。”

罗念脸上狠戾得意交杂的笑容慢慢褪色,她听到那个又轻又低的声音在耳边说:“所以,你嘴里那个佣人的女儿,没有爸爸的野种,不是我,是你自己啊。”

罗念望着她近在咫尺的面容,猛然一个激灵,一把将她推开:“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是罗家的小姐,我爸我妈我哥哥都很疼我,你还想用这些话骗我?”

水银后退一步,怜悯地望着她,“这种事又骗不了人,如果你不信,可以偷偷去做鉴定,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罗家的孩子。”

罗念的手抖了一下:“如果是真的,你为什么不去跟我爸妈说,反而过来跟我说。”

水银露出一个为难的神情,叹息:“因为我妈,我和她相处这么多年,她一直很疼爱我,我不想让她伤心,也不想让她被罗家责怪,所以我原本是不准备把这件事说出来的。不过,你这样逼我,万一哪天我不想保守这个秘密了,就直接去找我亲生的爸妈说出这一切。”

“你在胡说!”罗念再次重复,可是她看见面前的人语气神态那么笃定,仿佛一切都已经心知肚明。她之前那些毫不在意流言的从容态度,好像一下子都有了答案,她不在乎那些骂声,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

有一股凉气顺着头顶灌进脊背,罗念忽然感觉脊背发麻,被一种巨大的恐慌给笼罩了。

她活了十六年,从没有这一刻这么惶恐。她在罗家生活了十几年,怎么可能不是罗家的女儿?

水银:“自己去找答案吧,罗念…或者说,云晴空。你才应该是云晴空,而我才是罗念。”

“你才应该是云晴空。”这一句话一直在罗念的脑海中盘旋,她有些浑噩地回到教室,不知道身边的人都说了些什么,直到她忽然听到旁边的人说了句:“我还真没想到云晴空她妈是个佣人,她和她妈一样,肯定以后也是当佣人的命,听过那句话没,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九班教室里猛然一声巨响,罗念脸色难看地踢翻了桌子,她瞪视着说话的那人,咬牙:“闭嘴,别说了!”

那人莫名其妙,“干嘛,这不是你之前说的吗,发什么脾气。”

罗念:“闭嘴,我让你闭嘴没听见吗!”

她喘了两口气,忽然扭头走出了教室。

她要去找答案,云晴空肯定是骗她的,肯定不会是这样的。

真假六

罗家四口人难得齐齐整整地坐在一起吃顿饭, 罗先生贵人事忙, 几乎每天都有饭局, 罗家的大儿子罗忆正在上大学,是个游戏人间, 颇有点无法无天的富二代,和他妹妹两个人是这边一片有名的大小霸王,也很少着家。

罗忆回来一次, 肯定就是要钱的, 他一张嘴格外能说, 坐在长桌上嬉皮笑脸地给罗夫人说起自己和认识的朋友一起去玩的事。

“你也快毕业了, 这么大的人干点正事,别总是想着玩。”罗夫人嗔道。

对这种老生常谈,罗忆已经免疫, 笑嘻嘻地就当没听见, 扭头去戳妹妹:“诶,小念,今天怎么一直不说话, 好几天没见到哥哥了你就不想我吗, 嗯?”

他们兄妹两个感情一向不错, 罗念打小跟着他到处干坏事,有什么事也喜欢跟哥哥说, 而不是跟父母说。往常罗忆回家,罗念总要围着他问他最近又干了什么好事,两个人吵嘴逗趣停不下来。

罗念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 突然被哥哥问到,她抬起头勉强笑了一下,“…没啊。”

“嘿,醒醒,你魂飞哪去了?”罗忆在她面前摆手,还故意捏了一把她的鼻子。

从前他这么做,罗念早就拍掉他的手,站起来和他打架,可这次,罗念只是僵坐在那。

“怎么,难道是身体不舒服?”罗忆察觉妹妹是真的没精神,摸了一把她的额头。罗夫人也投来关怀的目光,“怎么了,你这两天是有点没精神,也不爱说话,难道真的病了,病了你怎么不说呢!”

罗念垂下眼神,没有去看罗夫人,她咬了下唇,低声说:“是有点头疼。”

罗夫人责怪地看她一眼,扭头喊厨房里的佣人:“赵姐。”

“小姐不舒服,你去给她拿药去楼上。”她说着,起身把罗念牵起来,送她上楼去。

罗念有些厌烦地吃了药,心情糟糕极了,她想像从前那样把药丢出去,想发脾气,但是想到那件事,又忍了下来,连罗夫人都惊讶,女儿怎么突然脾气都变好了。

她回到楼下,看见丈夫吃完了起身,忙和他说:“小念好像真的不太舒服,刚才她连药都乖乖吃了。”

罗先生拿出手机看了眼,这个时候这种手机还是奢侈品,不是谁都有的,他看了眼信息,才说:“生病了就早点送她去医院,别拖成大病。”

罗夫人叹气,主动拿过他的包送他去门口乘车,“我有什么办法,小念从小就不爱去医院,你又不是不知道。”

门口的秘书接过罗夫人手上的包,罗先生摇头,“都是你惯的,好了,晚上回来她要是还没好,就送医院去。”

罗夫人:“你今晚回来?”

罗先生:“嗯,罗忆最近有点不像话,我晚上要和他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