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件事,她其实很想去见罗骞,将事情解释一下。但夏祁去了崔先生家,她不能扮男装出去,穿着女装又根本不可能去找罗骞,而且罗骞自己还带着表妹四处逛呢,她只得作罢。

罗府里,章姨娘这几日很是心烦。一直对她情深不变的老爷,前日竟然接受了林大人的赠妾,并且对新欢恩宠有加,连着两日宿在了她的房里。这在以前,章姨娘根本不会太过担心,毕竟老爷对她的感情,不是别人能代替的。只要她使些手段,那些小姑娘很快就会被老爷厌倦。

但是…

她看着镜子里眼角已有细纹的自己,再想到那叫柔儿的新进小妾绝美的容貌,粉嫩得一掐就出水的肌肤,心里生出了惶惶之感。

怎么办?怎么办?

“姨娘,大公子回来了。”她的丫鬟挑帘进来禀道。

话声刚落,罗宇就从外面进了屋子,脸色阴沉得跟乌云一般。

“事情怎么样了?”章姨娘放下镜子,关切地坐到儿子身边,又骂丫鬟:“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倒杯茶来。”

罗宇摇了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怎么?还是没找到人?”

“没有。”罗宇的脸上满是疲惫。

“找不到你也别急。不就是损失点银子吗?你看看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呢,那些事就别管了。什么也没有身体重要。”章姨娘心疼地抚了一下罗宇脸上的伤口。

罗宇转过头,避开了章姨娘的手。

章姨娘也不生气,伸手从桌子上端来一盘点心,递到罗宇面前。

罗宇却一把推开,烦燥地道:“我不管行吗?运米的船前儿个好好的就沉了江,今天银楼的掌柜又卷银子跑了。这事肯定有人在背后捣鬼。”

先前章姨娘也想过这个问题。这种事出现一个还叫偶尔,出现两个就是阴谋了。

只是,谁会在背后捣他们的鬼呢?罗推官府上的生意,临江城有几人敢做手脚?

“你近来真没得罪什么人?”她问道。

“没有。”罗宇摇摇头。不过他迟疑了片刻,问章姨娘:“娘,你说会不会是罗骞?”

章姨娘被他这一问,也狐疑起来。

罗骞以前一向是埋头读书,即便不受罗维韬的宠,也只想快快考取功名,好让罗维韬刮目相看,从来没有通过这样的手段在背后阴人的。

但人都是会变的。在阎王殿里走了一遭回来,他似乎变了很多,不像以前那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了。要说这事是他做的。也说得过去。毕竟,那小子在心智上丝毫不比罗宇差。

想到这里,章姨娘又想到那新进门的小妾,还有要到京城里做官的罗夫人的亲戚,心里也烦躁起来,对罗宇道:“不管是不是他做的,咱们都不能这么放任他不管。你那边各处叫人盯紧些。而家里这边…”

她朝罗宇招了招手。待罗宇凑近过来。她轻轻地耳语了一阵。

罗宇眼睛都亮了,一改刚才的烦燥不安,对章姨娘道:“娘。我想要娶岑姑娘。”

“好。”章姨娘一口答应下来,嘴角露出一抹阴狠。

得了自家娘亲的保证,罗宇愉快地站了起来,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那我回去睡觉去了。这两晚。我都没有合眼,困死我了。”

“去吧去吧。”章姨娘疼爱地道。

看着儿子去了。她才叫丫鬟:“去门口等着,老爷一下衙就拦住他,跟他说我病了,请他过来看看。”

“是。”丫鬟看看时辰差不多了。不敢耽搁,飞也似的跑出去了。

章姨娘则换了身素色衣服,又往脸上涂涂抹抹了一阵。让脸色变得苍白里带些腊黄,往病上一躺。装起病来。

此时已近中午,正是罗维韬下衙的时辰,那丫鬟出去一等一个准。一柱香功夫后,罗维韬已快步走了进来,摸了摸章姨娘的头道:“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叫了郎中没有?”

章姨娘声音微弱,朝罗维韬笑了笑:“我没事,只是有点头疼,躺一躺就好了。”又骂丫鬟,“兰儿这妮子,我说了叫她不要跟你说,她偏不听…”说着,就是挣扎着坐起来。

“起来干什么?赶紧躺下。”毕竟恩爱了那么多年,即便有了新欢,看着章姨娘这样子,罗维韬仍十分心疼,“有病了正应该告诉我,兰儿做的对。”

章姨娘咳嗽了两声:“我没事,真的没事。”她将身子靠在罗维韬递过来的靠枕上,问道,“我听说,这次骞哥儿的表姨夫在京城谋了个好差?”

“嗯。”说起这事,罗维韬简直是羡慕嫉妒恨。地方实权官员,如果能到京里做一轮京官,再往下放时,往往就是封疆大吏。沈立文的好运,让罗维韬羡慕不已。

“不管怎么说,老爷跟他交情也不错。这次要是招待好了,他以后在京城认识了人,也可以帮老爷牵线搭桥。没准老爷明年就能到京城去做官呢。”

好话谁都愿意听。尽管罗维韬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但章姨娘这话仍然叫他十分高兴:“希望如此吧。”心里则想着跟沈家结亲之事。

“沈老爷他们上次来,因为要回家奔丧,咱们不好设宴。这一次,老爷不妨设个宴,请临江城有头有脸的人来喝酒,也给沈老爷涨涨面子呀。沈家两个女儿年纪都不小了,到了该议亲的时候了。如果有合适的人家,沈老爷把女儿嫁在这里,不管怎么说,也跟咱家更亲近些不是?”

这话说得罗维韬眼睛一亮。

明知沈玉芳进门对罗夫人有利,章姨娘为了他的前程,不光没有阻拦,还主动将这话提了出来,这叫罗维韬对章姨娘的爱恋顿生。

他将章姨娘搂进怀里,感慨地道:“嫣儿,还是你最能帮我,什么事都以我为重。”伸手将章姨娘披散下来的头发捋到耳后,“一会儿我叫个郎中来,你好生吃药,晚上我在这边歇息。”

章姨娘朝他妩媚一笑,又道:“您看宴会设在什么时候?要不要我帮你张罗?”

“不用不用。”罗维韬将章姨娘的身子往旁边挪了挪,站了起来,“你好生养病,我去跟夫人商量一下,如果来得及,今日发帖,明日设宴。”说着,匆匆去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谈心

夏衿回到家时,已是中午,夏祁已从崔先生那里回来了。

医馆中午是不休息的,夏正谦和邢庆生会轮流在旁边的小屋吃饭和休息,所以后院里吃饭的只有舒氏和夏家兄妹。

“得了崔先生指点,感觉如何?”舒氏将汤碗递给儿子,顺便关心一下儿子的学业。

一说起这个,夏祁就抑制不住兴奋:“娘,您不知道,崔先生太厉害了。我以前写文章,脑子里虽然有东西,但总不知如何下笔。如今被崔先生一点拔,我顿时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下起笔来再不觉得艰涩。今天崔先生还表扬了我,说我写的文章不错呢。”

“那就好,那就好。”舒氏高兴得合不拢嘴,同时感慨道,“这事还得感谢人家罗公子呢。要不是有他介绍,你也认识不了崔先生。咱们做人不能忘本,你要是顺利过了童生试,可得好好感谢罗公子。”

“我会的,娘。”夏祁答应着,却抬起头来对夏衿眨了一下眼。

夏衿白了他一眼,舀了一勺汤慢慢喝着,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吃罢饭,夏衿休息了一会儿,估摸着已是下午未正时分,已过了人们歇午的时间,她才穿了男装,带了董方出门。

董方看到门前并没有马车,不由觉得奇怪,问道:“姑娘,您没叫人备马车吗?要不要奴婢去唤鲁叔?”

“不用。”夏衿头也不回,直直往东走。

一盏茶功夫后,两人站在了罗府门前。

董方在夏衿示意下,上前跟守门的下人攀谈:“这位大哥,我家少爷姓夏。跟贵府三公子是好友。不知罗三公子可在家里?麻烦大哥帮通禀一下。”

罗骞被夏公子救治过,并跟夏公子交好的事,罗府的下人无人不知。那守门人见夏衿就站在门口,不敢怠慢,先将她迎进了门房,上了茶请她稍候,便飞快地去通报罗骞。

“你是说。夏公子求见?”罗骞正在书房里看书。听到禀报,心里一跳,差点把手边的茶杯撞翻。

“正是。”

“他身边跟着的小厮。是中等个子、白净皮肤、眼睛很大的,还是瘦高个儿,皮肤微黑的?”

守门人虽然很奇怪罗骞为什么要问这个,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是中等个子。皮肤很白的。”

“快快请她进来。”罗骞激动起来。

自打知道夏衿假扮夏祁后,他就仔细观察过两人的区别。结果他发现。两人除了手不同,其余相貌、声音、动作,甚至走路的姿势,竟然毫无差别。而夏衿恢复女装时。她的容貌跟夏祁只有七、八分相似,声音、举止则完全不同。

这让他大为惊讶之余,也为夏衿的这份本事深深震撼和折服了一把。

不过除了手。他还发现一个不同点,那就是两人带的小厮不一样。夏衿扮成夏祁时。带在身边的,是一个叫“董方”的小厮。

看到守门人出去,他在书房里再也呆不住,走了出来,吩咐乐水:“你去迎一迎夏公子。”又叫乐山,“准备点心和茶水。”

待乐水和乐山都应声去了,罗骞在书房里呆不住,站起来到院子里来回踱步。

罗骞此时呆的是外院书房,是他看书和接待男客的地方,离大门很近。不一会儿,夏衿就跟在乐水身后进了院门。

“罗大哥。”她抬手拱了拱,自自然然地跟罗骞打了个招呼。

罗骞脸上也丝毫不动声色,微笑着道:“祁弟怎么今天有空过来?你上午不是去崔先生那里了吗?怎么样,得了指点,感觉收获如何?”说着,一面做了个“请”的手势。

“崔先生不愧是大儒,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我这么笨的人,被他一指点,便有茅塞顿开之感。以前写文时笔端艰涩,现在就好多了。”夏衿将夏祁中午对舒氏说的话照搬了出来。

“我娘还说,让我好好谢谢你呢。要不是你,我也没有向崔先生请教学问的机会。”夏衿说着,站起来给罗骞作了个揖。

罗骞连忙站起来回礼:“不敢当,不敢当。要不是祁弟学问人品不错,崔先生也不会让你进门。说到底,还是祁弟你自已的本事。”

两人重新落座,此时乐山将点心、茶水都端了上来。罗骞一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乐山、乐水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董方,你也下去。”夏衿见董方还立在那里,连忙道。

待董方也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罗骞和夏衿两个人时,刚才还高谈阔论,说得无比热乎的两人,忽然间都沉默了下来。

夏衿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道:“我今天来,是来跟罗大哥道歉的。”

罗骞心里一动,抬起眼来,望向夏衿。

夏衿却不看他,继续道:“那日在桃溪,岑姑娘听说知味斋是我们一起开的,便嚷嚷着要跟我合伙开酒楼。你也知道,我那日是着女装,身份是夏衿而不是夏祁,岑姑娘又是那样的身份,她说合伙开酒楼,我不好拒绝,所以就答应了。”

“没关系的。”罗骞低声道,“没有谁规矩你只能跟我合伙不能跟别人合伙。”

“不管怎么说,总有背叛之嫌。我本来想跟你解释一下的,但这两日都没找到机会。”夏衿诚挚地道。

夏衿撇开罗骞,跟岑子曼开酒楼的事,罗骞自然是不舒服的。这件事任谁来想,都有夏衿攀了高枝就一脚踹开罗骞的想法。更何况,这事是发生在罗骞向夏衿表白之后,不由得他不多想。

现在夏衿特意过来跟他解释,罗骞的感受又有不同。他觉得夏衿坦坦荡荡,他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本来么,知味斋是夏祁跟罗骞合伙开的糕点铺,是两个男人之间的事。岑子曼找夏衿开酒楼时,夏衿总不能说因为我哥哥跟罗公子合开了糕点铺,所以我不能跟你一起开酒楼吧?这合逻辑么?

他抬起眼来望着夏衿,强压下去的感情又涌了上来,在他心头激荡。

夏衿在他眼里还是夏祁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人非池中之物,小小年纪就医术高明,有胆有谋,言行举止也极为出色,令他十分欣赏。待知道她是女扮男装时,他心里受到的冲激不亚于八级地震。

他家没有姐妹,但临江城每年大大小小的宴会他都有参加。即便男女有别,宴会上总有难免会跟女孩子们碰面。一来二去,大家脾性如何,人品怎样,总能了解一二。

在他印象里,那些女子除了知道什么样的衣服首饰漂亮,其余什么都不懂。能识得几个字,弹弹琴,画两笔画,就算是才女了。可那些东西,在他看来,除了取悦他人,全无用处。

可夏衿的出现,完全颠覆了他对女子的印象。

她有一身出神入化的高明医术,为了不被当作冲喜的工具,她女扮男装进到罗府,将他从阎王手里救了回来,这份胆识比男人都强上几分;她聪慧过人,一个计谋就将夏家三房从夏府里分了出来,没让夏正谦和夏祁的名声受到一点影响;她出的刻印科考文集的主意,不光提升了他在父亲心中的份量,更让他父亲罗维韬得到了上官的赞赏;她会做美味的点心,知道各种奇特推销手段,随随便便就能开出两个月入百两银子的点心铺子…

她身上的一切,不光比他认识的所有女子都出色,便是临江城权贵家的公子们都没有几人比她更优秀的。

她身上那种淡然自若的气质和坦坦荡荡的行事风格,也让他深深喜欢。

不知不觉,他就心动了。

他深信,他如果能有夏衿这样的妻子辅佐,此生肯定能在仕途上走得很远很远。

“你…为何不愿意成为我的妻子?”这句话,他终于问出了口。

他要不问个明白,他寝食难安。

夏衿此来,也想到罗骞会问她这个问题。她也觉得两人把话说开了去,比不明不白闷在心里的好。罗骞这个朋友,她并不想失去。

她道:“你母亲只有你一个儿子,她希望你能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结亲向来不是两个人之间的事。与其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彼此伤害、不好收场,还不如一开始就别让它发生。”

“你一口拒绝,不是因为我,而仅仅是因为我母亲?”罗骞的眼眸熠熠生光。

“我也没想过那么早嫁人。”夏衿垂下了眼睑,声音也低了下去。

或许是因为她没有心动,所以说这事的时候她很客观很冷静,并没有一点不自在的感觉。但她现在的身份是古代女孩子,不是现代杀手,她总得表现出这时代这年龄女子正常的态度。

“我不急。”罗骞的声音却不知不觉大了起来,夏衿这话,给了他希望,“我会说服我母亲的。你、你能不能…”

他的话还没说话,夏衿就摇了摇头:“我不想让人骂我不知羞耻,攀龙附凤。”

罗骞的眼眸渐渐黯淡了下去。不过他终究不死心,低声问道:“我就问你一句,如果我母亲同意,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第一百三十四章 来客

夏衿摇了摇头:“对不起,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夏衿说的是真话,可听在罗骞耳里,却是委婉的拒绝。

他的眼眸完全黯了下去:“我明白了。”

夏衿从袖子里掏出几锭银子,放在桌子上:“这是一个半月知味斋的分红,一百五十两。”

看到银子的那一刻,罗骞的心像是被什么扯了一下似的,他完全没听清楚夏衿的话。

半晌,他才将喉咙里哽住的东西咽下去,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声音低沉而沙哑:“以后…祝你的买卖做得越来越好。”

夏衿愣了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罗骞是误认为这一百五十两银子是她还给他的。当初开第一家知味斋时,他给了她五十两银子,说是借给她的;在看到第一家知味斋生意红火,日进斗金之后,他又拿出了一百两银子给她,劝她开第二家,仍然说是借给她的。

如今,她拿出一百五十两银子给他,大概在他看来,她这是归还了他两次借出来的钱,要跟他划清界限了。

“那两家店,是咱们一起开的,咱俩五五分账。”她解释道,“这一百五十两银子是分红,一个半月的分红。只要那两个店开下去,以后这样的分红还会有。”她顿了顿,又道,“明日我叫董岩将开业以来的账本拿给你看。”

听明白夏衿话里的意思,罗骞的心情复杂得难以言说。

他一再说这银子是借给她的,即便如今知味斋口碑好、生意火爆,吸金能力强,她不分他股子只还他本金。他也不会有什么想法。毕竟这两个店他除了让于管家帮找了两个铺面外,并没有操过什么心。

可夏衿就这么仗义,明知这是两只下金蛋的母鸡,还是硬塞给了他一只。

这样好的女子,为什么就不愿意嫁给他呢?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告辞了。”夏衿站了起来。

罗骞也站了起来,正要送夏衿出去。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了。

“你等等。”他道。转身进了里屋。

出来时,他手里拿着一张请柬,递到夏衿面前:“明日我娘要开一个宴会。你们兄妹俩曾出席过宣平候府宴,在外人眼里我跟夏祁交情又好,所以明日的宴会也邀请了你们两人。来不来在你,不必勉强。”

夏衿接过请柬。道了一声:“谢谢。”便拱了拱手,告辞而去。并没有说“来”或是“不来”。

罗骞将夏衿送到院门外,待得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他仍呆呆地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动弹。

夏衿回到家里。就把请柬给了夏祁:“明天罗府宴,去不去随你。”

作为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夏祁还是很渴望跟同龄人交往的。尤其是上次在宣平候府。林云等人对他的态度不错,彼此相处很是愉快。因此拿到这请柬。他很是高兴,道:“去,怎么不去?罗大哥请客,哪有不去的道理。”

不过他随即就感觉不对劲。

以妹妹的强势,扔给他请柬的同时,肯定会直接通知他:“明天罗府宴,作好准备。”而不是让他决定去不去。

“你想不想去?”他问道。

夏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看看再说吧。”

在她看来,拒绝表白这种事,实在不是什么大事,她把话说清楚了,心里坦坦荡荡,跟罗骞该怎么相处还怎么相处,毕竟做不成情侣也还是朋友么。可她担心罗骞并不这么看。古代男人对你有情你又拒绝了他,那还是不要再见面的好,免得让人觉得你欲拒还迎,作的厉害。

明天,还是不去吧。

她心里做出了决定。

她回屋换了衣服,懒懒地躺到榻上看书。正当她心神全都沉浸到书里的时候,薄荷忽然进来,禀道:“姑娘,老爷派了知柏来,似乎要话要跟您说。”

“知柏?”夏衿坐直了身体。

这时候夏正谦派知柏来,显然是前头医馆出了他和邢庆生都医治不了的病症,需要她出手的。

夏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并不无妥,扔下书,走了出去。

果然,她出了门,等在外面的知柏便行了一礼,道:“姑娘,是一例病症,老爷和邢少爷都束手无策,想叫您看一看。”

“是什么病症?”夏衿好奇地道。

夏正谦是个行事谨慎的人,就算他拿不准病人的病,也不会冒然把夏衿推到前面来,叫她给人治病。毕竟她是个十几岁的女子,即便有过一次治好病人的例子,也不足于取信于人。更何况,他十分看重她的闺誉。

“就是邢少爷邻居家的孙子,从昨儿个起就啼哭不停。那家人抱着孩子四处看了一遍,也没看出什么来。想起邢少爷总说老爷医术高明,他们便抱了过来,让老爷看诊。老爷和邢少爷拿了脉又看了舌苔,各处都检查了,什么也问了,也没找到这孩子的毛病。老爷想着这孩子只有三、四个月,抱进内宅并无大碍,便让他家人抱进来让您给看一看。”

“如今孩子在哪里?”夏衿问道。

“在外厅里,太太和邢少爷都陪着呢。”

“那赶紧走吧。”

两人到了外厅,便见屋子里除了舒氏、邢庆生和那个啼哭的孩子,还有两个妇人。一个年轻些,十七、八岁的年纪,怀里抱着孩子,想必是孩子的母亲;而另一个,则是早上在邢家门外遇见的汪家妇人。

舒氏见夏衿进来,忙招了招手:“衿姐儿,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邢师兄的邻居汪太太和她儿媳妇。汪太太的孙子打昨儿起就一直哭个不停,你给看看吧。”

夏衿正要见礼,那汪太太却迫不及待地上前拉住她的手:“好姑娘,我听你爹说你医术比他还厉害。我这孙子哭两天了,奶也吃不安稳,觉也睡不安稳,又查不出什么毛病,要不你给看一看。”

夏衿应了一声好,便上前给孩子把脉。

自古以来,这小儿科病症都是郎中最不愿意遇上的,曾有“宁治十男人,不治一妇人;宁治十妇人,不治一小儿”之说,全因小儿科是“哑科”,孩子除了啼哭,不能说话,不知他哪里疼、哪里不舒服。遇上小儿科,郎中只能一步步找原因,没有别的办法。

但这孩子哭了两天,又看了几个郎中,想来该看的该问的大家都看过问过了,他的问题绝不简单。

果然,没等夏衿开口,孩子母亲便主动道:“这孩子身上也没发热又不见汗,吃奶也还行,大便也正常,就是显得特别烦躁,吃不好睡不好,手脚乱舞,一直不停地哭。”

夏衿缩回手来,眉头微蹙。

邢庆生知道小师妹拿脉的功夫尤其厉害,上次一搭脉,就把病人的病症说得七七八八。所以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期盼着她能说出是什么病症来。

“你这孩子,从脉相来看,并没有病。”夏衿道,语气甚为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