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起到了大厅,便见邵家大老爷邵恒定已叫人把香案都准备好了。夏衿则站在邵老太爷和夏正谦、邵恒国面前,正笑着跟他们说着什么。

邵老太爷一见女眷们进来,扫了大家一眼,开口道:“既然来了,就跪下接旨吧。”

大家连忙依着身份排序,一一跪了下去。

宫里内侍正由邵恒定陪着喝茶说话。见大家来齐了,这才站了起来,将圣旨展开,清了清嗓子,念道:“承天呈运,皇帝召曰:邵家有女夏衿,品行高洁,心地慈悲,深明大义,医术卓绝,故封永安郡主,食户邑三千,赐郡主府,享公主之仪仗,钦此。”

永安郡主?

大家心里一惊,继而大喜,连忙磕头谢恩,高呼万岁。

送走宫中内侍,大家都围住了夏衿,七嘴八舌地向她道喜。舒氏则将她看了又看,见她虽黑瘦了一些,精神却还好,不由得又流了眼泪。

“有人说女人是水做的,我还不信。看到娘,这话我就信了。”夏衿不由得拿舒氏来打趣道。

这话说得舒氏破泣而笑,轻轻拍了夏衿一下,嗔道:“你娘你也打趣,还真是越来越能耐了。”

“那是,谁家的女孩儿有我家衿姐儿这么能耐?”邵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不光找回了三儿子,得了个温柔贤惠的儿媳妇,还得了个秀才孙子和个郡主孙女,她如今睡觉都能笑醒。

更何况,刚才宫里来传旨的内侍也说了,这一次不光给夏衿封了个郡主,赏了食邑和郡主府,还准备给邵老太爷恢复官职。

这完全是托了夏衿的福啊。

想到这里,她慈爱地对夏衿道:“远途劳累,你先回房去好好歇着吧。时间多的是,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按理说,夏衿远道回来,是要去正院给邵老太爷和邵老夫人磕头,陪着说一会儿话,这才能回自己院里去的。可邵老夫人这又是好意…

夏衿不由得看了夏正谦和舒氏一眼。

夏衿在边关这小半年,夏正谦与舒氏渐渐地融入了邵家这个大家庭。最主要是的邵家无论是男人还是娶进门的媳妇,都比较懂理,而且性子淡薄,不爱慕虚荣,不计较小利,所以夫妻俩在这里呆得很是舒畅。

夏正谦便笑着道:“祖母体恤你,但礼也不能废。这样吧,你就在这里给祖父、祖母磕个头,再回去歇息。”

这倒是两全其美。

立刻有下人将蒲团拿来,夏衿给二老磕头行礼,这才跟着父母兄长回了自己三房的院子。

跟大家一分开,舒氏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夏衿的手问道:“你的亲事,你有什么想法?”

“娘,我都还没进屋呢,你就急着把我嫁出去了?”夏衿摇着舒氏的胳膊撒娇道。

舒氏用手指一点她额头:“可不是着急?你这一去小半年,转过年来你就十八了。”说完一笑,她又道,“要是你没别的想法,我倒是看中一个人,跟你哥哥在国子监念书的同窗,是宣平候老夫人家那位姑奶奶王翰林家的侄子,人长得好,书也念得好,跟你哥哥最是相得,人品也是极好的。”

“呃。”夏衿无语。

她只得道:“过几日,武安候爷会托人来提亲。”见舒氏脸上的笑容凝固,她还以为舒氏没反应过来,又解释道,“就是送我去边关的那位苏公子。”

“唉,苏公子是个好孩子。只是…”舒氏叹息一声,“他那个娘,回来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不妙

“他那个娘?”夏衿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舒氏说的那个娘,自然是苏慕闲那还没死、宠溺幼子、派人追杀长子的亲娘武安候老夫人。

他那个娘,简直丧心病狂。就算是夏家老太太,面对夏正谦这个不是自己亲生、疑似情敌的儿子,都能容忍下来。即便百般苛待,也没下毒将他杀死。可武安候老夫人,似乎她的长子不死,她就不安心。

“可她不是跟着她的小儿子去琼州了吗?怎么回来了?”夏衿奇怪地问道。

“她小儿子死了。在半道上得了病,病死了。她是扶柩回来的。”舒氏道,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

这个善良的妇人,大概是既同情武安候老夫人,又觉得她这个人不可理喻吧。

“死了?”夏衿大大地感觉不妙。

武安候老夫人的小儿子死了,她百般疼爱的、视为唯一依靠的小儿子死了,那么她会如何对待苏慕闲呢?当初本就因为有道士算命,说苏慕闲克母,她才把他送到了寺庙里去。可现在苏慕闲回来了,她的小儿子却死了。她定然会把这笔账算到苏慕闲头上吧?而且没了心灵寄托,如果她心灰意冷,存了死志,估计会打算百般折磨了苏慕闲才肯罢休。依她派人追杀亲生儿子的行径,这完全有可能。苏慕闲碍于孝道,又不能拿她怎么的,那岂不是以后要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

舒氏显然也想明白了这一点,对夏衿道:“衿姐儿啊,当初你为了个罗夫人,就不肯嫁罗公子。现在一比,罗夫人算是好的了。起码她对儿子是掏心掏肺的好。就算当初不同意你们的亲事,也是为了她儿子,希望他能娶个名门闺秀,获得些助力。现在你身份上来了,她巴结你还来不及,绝不敢对你不好。你真要嫁,如果不考虑你哥那个同窗。那就嫁罗公子吧。苏公子那边…他那个娘。我想想心里就害怕,没准哪天就一把药将全家都给药死了。他身份再显赫,人再好。也是不能嫁啊。”

夏衿犹豫了一下,含糊应道:“看看再说吧。”

倒不是她的感情在这瞬间又动摇了。而是她真拿不准苏慕闲会如何对待他的亲生母亲。想当初,夏正谦面对夏老太太,即便明知夏老太太讨厌他。而且对他极为不好,苛待他的妻儿。甚至因为老太太的缘故,失去了两个还在腹中的孩子,他都做不到对老太太绝情,只要老太太稍稍对他露出一点关心之意。他就会露出些许孺慕之情来。要不是老太太逼得太狠,再加上夏衿设计,在夏家过得再憋屈。他都不会提出分家。

除了武安候老夫人那冷情绝性的外,母子天性是很难磨灭的。从小没感受过母爱的苏慕闲。心底定然也渴望母亲的关爱。现在武安候老夫人没有依靠了,想哄回苏慕闲;或是装着回心转意的样子,哄着苏慕闲放松警惕,再下药把他给药死,好给小儿子报仇,想来现如今能分辩是非、处事也果决、但心地仍纯良的苏慕闲,也抵挡不住自己母亲的“慈爱”与温柔小意吧?

夏衿对于割裂母子之间的这种天生的血脉亲情,真的没有信心。

见女儿没有一口咬定定然要嫁给苏慕闲,舒氏已十分满意了。她知道自己女儿看似冷清,实在重情重义。否则当初也不会因为罗骞去了边关,她明明打定了主意不嫁给他,也不肯议亲,非得等他回来。这种事,急不得,慢慢来吧。

盘算着什么时候让夏祁把他的同窗带回来让夏衿看一看,舒氏将话题转开,仔细地问起夏衿的边关时的衣食住行来。

得知夏衿得了郡主封号,而且还是有食邑的,并且行公主仪仗,身份比正儿八经皇家出身的嘉宁郡主还要高出两分,且这姑娘竟然还没有订亲,京城的贵妇们立即行动起来。更有那眼光独到的,早在夏衿回来前就已在各宴会上频频接近舒氏,跟她套交情。所以夏衿回到家里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就有无数人送了礼物来,向邵家道贺。更有甚者,亲自前来,借着当面道贺之际,流露出结亲之意。

这不,夏衿回房刚洗漱妥当,正躺在榻上让丫鬟擦头发的当口,就有人来报,说邵老夫人和舒氏那里人来人往,甚是热闹。现如今郑国公家的老夫人和大夫人,都在正院厅堂里坐着,如果夏衿这里方便,就过去一趟。

那丫鬟还特意带来了邵老夫人的话:“老夫人说,知道姑娘远道回来,累着了,需要歇息,但郑国公家是三十多年前就跟邵家有交情的,邵家回京后,他们也没有眉高眼低,嫌老太爷没受皇上重用,第一时间就登门拜访了。现在他家老夫人说想见您一面,老夫人却不下面子,说如果姑娘方便,就去见一见;要是实在太累,那也不必勉强,过几日她再带姑娘去郑国公府道个谢就是了。”

虽说长途跋涉,但夏衿一直呆在马车里,睡觉的时间比醒着的时间还长,日子过得比在边关时悠闲多了。至于路上颠簸,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所以此时她还真没觉得累。她可不想过几日跑到别人府上做客,脸上挂着笑,说些没油没盐的应酬之语,无聊之极。

她吩咐茯苓给她将头发梳起来,又换了身见客的衣服,站起来道:“走吧,那就见一见。”

菖蒲和薄荷都是家生子,有娘老子在府里。她们辛苦一场,侍候夏衿去了一趟边关,半年不见爹娘的面,一回来夏衿就给她们很丰厚的打赏,并放了半个月的假。如今在她身边侍候的,就是茯苓、桔梗等二等丫鬟。

一进邵老夫人院里,就听到厅赏里欢声笑语,好不热闹。守门的丫鬟远远地见夏衿来了,就赶紧回屋里禀报。待得夏衿跨进门槛,就见一众人等都站了起来,似乎在迎她。她知道这是因她郡主的身份,虽说郑国公老夫人地位尊崇,但在皇家身份面前,还是礼不敢废,至少在第一次见面或正式场合,需要装装样子。

为免被人说她轻狂不懂礼,她忙脸上露出惶然之色,不知所措地望向邵老夫人,轻声唤了一声:“祖母。”

“衿姐儿你来了。”邵老夫人笑着上前,拉了夏衿的手,对着站在她近旁的一个五十岁许的妇人介绍道,“这便是我家衿姐儿。我们家的事你知道的,因她父亲打小被姓夏的人家收养,为感谢夏家养父母的恩情,我们便没让他们姓回邵姓。衿姐儿仍是姓夏,单名一个衿字。”

说着又对夏衿道:“这是郑国公老夫人。”

还未等夏衿有所动作,郑国公老夫人就向夏衿行了一礼,口里称道:“郑国公府林氏,见过永安郡主。”

夏衿连忙侧身,避过她这一礼,嘴里道:“您是长辈,怎敢受您的礼?”

邵老夫人也笑着嗔道:“可不是?我都说了这孩子虽得了皇上封赏,但年纪轻,福气薄,受不住你们的礼。以后快莫如此了。”说着又指着旁边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道,“这是郑国公夫人。”

大家见了礼,重新落座,郑国公老夫人就不住口地夸赞起夏衿来:“衿姐儿果真是好气质、好相貌,知书达理,又慈悲心肠。难得的这么能干,学得一手好医术。”又伸出手腕道,“我这心口时常觉得闷。衿姐儿既有这样的好医术,我倒是托个福,劳烦衿姐儿给看一看。”

夏衿只得站起来,走过去给她把了一下脉。收回手时,她的脸色倒有一些凝重:“郑国公老夫人是不是不光心闷,而且有时候那里还感觉辣辣的痛?”

“正是。”因平时只是一点点感觉,并没有非常不舒服,郑国公老夫人也没当回事。见到夏衿,也没很多的话可说,便拿看病来拉拉关系,借机夸赞她一番。可见夏衿的表情凝重,她心里害怕起来,问道;“不知是什么病?”

“老夫人这得的是心疾。”夏衿道。

见郑国公老夫人和郑国公夫人虽脸色一变,但眼里仍有疑惑,似乎不大明白这病到底有何防碍。不过这也难怪,心脏病虽说比较普遍,但古代没有各种仪器,发病前并没有很准确的认识,待到发病的时候,已来不及了。郑国公府这一老一少两位夫人对此病认识不深,也能理解。

更何况,这还是冠心病。

夏衿只得道:“老夫人这病平时也不怎么的,但发起病来,却能瞬间要人性命。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时刻注意。”

婆媳两人一下脸色大变。

“那、那可怎么办?”郑国公夫人紧张地问道。

“我开个药方,老夫人且吃上几日。过几日我再给您看看。”夏衿道。

“那就多谢衿姐儿了。”郑国公夫人感激地道。

夏衿虽治好了御医们都没治好的瘟疫,名声在外,还得到了皇帝的封赏,但她太年轻,郑国公夫人对她的医术仍将信将疑。嘴里感谢着夏衿,心里则打定了主意,要找宫里相熟的御医再好好看看,确认一下。

第二百九十章 订了亲(和氏壁+)

拿到药方,郑国公老夫人就一个劲儿地夸赞夏衿,夸完夏衿后,又跟在邵老夫人说话间把自己一个十八岁的孙子夸了一通,意思很明显,分明有求娶的意思。

邵老夫人跟舒氏生活了小半年,也通过她了解了夏衿的为人,知道夏衿是个主意特别正的,自己再是她的亲祖母,也没有插手她婚事的资格。因此对郑国公老夫人那试探的话,她就只是打哈哈,并不肯接那个话茬。

郑国公老夫人见状,只得带着儿媳讪讪离去。

“咱们家衿姐儿,还真是一家女百家求。”郭氏笑着打趣道。

大家都笑了起来。

邵老夫人朝旁边招招手,两个打扮得极伶俐的丫鬟走了过来,身夏衿福身行礼。

邵老夫人对夏衿道:“你如今身份不同了,即便不喜喧闹,生活也不可太简,该讲究的地方就该讲究起来。”说着指着那个鹅蛋脸,身材高挑的丫鬟道,“这个叫荷香,今年十六岁,老子娘都跟着一道从北边回来的,算是咱们的家生子。这丫鬟行事向来稳重,性格沉静不多话。”又指了指另一个圆脸丫鬟,“这叫菊香,今年十五岁,是个孤女,性子活泼,做事倒机灵。这两个丫鬟原在我身边倒还能干。你身边的丫鬟不多,得用的也就菖蒲一个,薄荷那丫头忠心是有,机灵不足,平时有个什么事,你还得自己操心。如今我把这两个丫鬟拔给你,你给她们改个名,该怎么用就怎么用,万不要想着是祖母赏的,就对她们宽容几分。哪里不好。你该敲打就敲打,别客气。”

夏衿站起来,福身行礼:“多谢祖母。”

跟着夏衿过来的茯苓不由得抬眼看了这两个丫鬟一眼,心里甚是不乐意。

原来夏衿身边就有菖蒲、薄荷两个,平时她们忙不过来时,她还能进去帮一把手。现在再来两个,而且又是老夫人赏的。姑娘的院里还有她插手的地方么?怕是以后只能在院子里干粗活。都凑不到姑娘跟前去了。

“老夫人。”门外忽然慌慌张张进来个老妇,却是邵老夫人的陪房孙嬷嬷。

孙嬷嬷也有五十来岁年纪了,因她和丈夫都得主子的重用。平时言行举止、衣着穿戴很是讲究。如今却是慌慌张张的,跟平时的行径大不相同。

“何事?”邵老夫人忙问。

“听说,武安候老夫人今天去燕王府,替武安候爷向燕王妃提亲。求娶王府上的嘉宁邵主。”孙嬷嬷禀道。

“什么?”邵老夫人脸色一变,转头就向夏衿看来。

她刚才可是从舒氏那里得了夏衿的准话。说武安候这几日就要上门提亲的。怎么这会子武安候老夫人却去向燕王府提亲?

想到武安候母子俩的恩怨纠葛,她对夏衿的亲事很是担心。

然而夏衿听到这话,却只皱了皱眉,便恢复了平静。并没有大惊失色、焦急不安。

邵老夫人见状,心里稍定,对大家摆摆手道:“行了。我也累了,大家都回去吧。”

大家即便原先不知道夏衿与苏慕闲的关系的。看到邵老夫人脸上这表情,也能猜到几分。更何况夏衿去边关,苏慕闲相送,大家心里基本上都有了数。所以听到苏慕闲的娘向燕王府提亲,大家也跟着担心起来。无奈邵老夫人赶人,明摆着不想让大家知道此事。大家只得站起来告辞。

“舒氏和衿姐儿,你们留下。”邵老夫人又道。

果然!

大家关切地看了夏衿一眼,转身离开。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这件事你可知道?”待大家一离开,邵老夫人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邵家第三代,除了夏衿以外,不是已成亲,就是已订了亲。对于这失散多年的三房,邵老夫人又是格外的上心。所以夏衿的亲事出了波澜,让她失去了平时的沉稳淡然。

夏衿摇了摇头:“武安候老夫人回来的事,我还是不久前才听我娘说起的。武安候自己恐怕也是进了家门,才听说此事。向嘉宁郡主提亲的事,他应该并不知道。他是绝对不会同意跟燕王府结亲的。”

“可武安候老夫人毕竟是他的亲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武安候老夫人帮他订下婚事,他也反对不了。”邵老夫人叹息道。

“不怕,到时候让皇上和太后给他作主就是了。”夏衿笃定地道。

见夏衿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一点也不担心,邵老夫人跟舒氏对视一眼,终于把心也放了下来,对夏衿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夏衿站了起来:“如果祖母没什么事,孙女这就告退了。”

“嗯,去吧。”邵老夫人挥挥手,又对舒氏道,“你也去吧。晚上过来吃饭。”

舒氏应了一声,跟着夏衿出去。

舒氏是个心思细腻之人,凡事喜欢多想,典型的多愁善感。要是放着往时,知道苏慕闲这门亲事又起波澜,她早就长吁短叹,忧愁不已了。却不想这会子却十分镇定,倒比邵老夫人还要沉得住气。

夏衿不由得疑惑地问她:“娘,您就不担心我的亲事?”

舒氏看她一眼:“我看你不担心,所以我也不担心了。”

夏衿可不相信,挑眉凝视着她。

舒氏被她看得不自在,只得道:“好了好了,我说我说。我是想,苏候爷这门亲事不成,也未免不是好事。他那娘,太可怕。让嘉宁郡主去侍候她,比你合适。”

夏衿无语。

娘儿俩刚一踏进院门,就见鲁良在那里等着。见她们回来,忙上来禀道:“太太、姑娘,苏候爷刚派了人来,告诉姑娘不要担心,家里的事他会处理妥当的。”

夏衿脸上露出笑意来。

“来的是何人?走了吗?”她问道。

“是阿砚,担心姑娘要问话,在门房处呆着呢。”鲁良道。

“叫他到偏厅来。”夏衿吩咐一声,进了偏厅。

舒氏说的潇洒,其实心里根本放不下,也跟着一起去了偏厅。

阿砚跟着鲁良进来,行了一礼,便老实站在那里,等着夏衿问话。

“你家候爷那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好好说说。”夏衿道。

“是。”阿砚忠心勤快,就是语言上木讷了些,缺少些机灵,“我们府上的老夫人是一个月前从琼州带着二爷灵柩回来的,给二爷下了葬后病了差不多足有半个月,前阵子才好些。我们爷今儿回来,她倒是挺上心,着人给候爷收拾了住处,又叫人做了候爷爱吃的菜。等候爷吃过饭歇息的时候,她就出了门,带了官媒和许多聘礼去了燕王府,为候爷提亲。到得候爷知晓时,老夫人和燕王妃已换了庚帖,把亲事给订了下来,并议了日子了。成亲的日子定在三个月后,也就是过年前。”

夏衿这里还没说什么,那边舒氏却气的不行,对阿砚喝道:“既然你们候爷订了亲,你还到这里来说什么?赶紧走,告诉你们候爷,以后别再来纠缠我家衿姐儿。我家衿姐儿如今是郡主,提亲的人都踏破了门槛,想来求娶的郑公国府老夫人才离开没多久呢,不稀罕他。”

谁进门前还说跟苏慕闲的亲事不成是好事来着?至于气成这样么?

夏衿望着她娘,苦笑不得。

阿砚听得舒氏这话,大吃一惊,望向夏衿道:“夏姑娘…”

“叫永安郡主!夏姑娘岂是你能叫的?”舒氏没好气道。

阿砚只得改了称呼:“永安郡主,提亲的事是我家老夫人背着候爷做的,根本就没有知会候爷。候爷让小的告诉郡主,这件事,他会处理好的。”

第二百九十一章 宣入宫

“行,你回去告诉他,我知道了。”夏衿道。

阿砚愣了一愣,抬起头来朝夏衿望去。

他家候爷喜欢夏姑娘,追着她去了边关,他是知道的。可这一回来,老夫人就给候爷订了亲,连成亲的日子都议好了。这会子跑到邵家来告诉夏姑娘候爷订亲了,邵家的人吃了他的心都有,要是夏姑娘哭闹上吊地闹上一通,可不是他这等老实之人所能应付的。

所以自打进了门,他这颗心就一直提着,生怕让邵家人给迁怒了。以永安郡主如今的圣隆,打杀他一个小奴才,实在算不得什么,估计自家候爷连责备的话都不敢说,谁叫他们武安候府做事不地道呢?

却不想,夏姑娘…哦不,是永安郡主,竟然如此平静!

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这时候是该告退,还是再说点什么。

而坐在旁边的舒氏此时只觉得心肝儿疼。自家这极厉害的女儿,怎么表现得跟小绵羊似的,脸上竟然还挂着淡淡的笑意,就仿佛刚才听到的是什么轻松有趣的话题似的,莫不是去了一趟边关,累傻了吧?

见阿砚愣那里,不知告退,夏衿想了想,又问道:“你们老夫人回来了,府上人员可有什么变动?还是苏秦当管家么?”

她可是知道,这苏秦当初是没附和武安候老夫人杀子之事,被贬去守坟,后来苏慕闲回京后,才重新把他找回来,做了候府总管。现在武安候老夫人回来了,又恰逢苏慕闲不在家,那老妖婆还不知会把苏秦怎么样。要是被打杀没了。那就太可惜了。他可算是苏慕闲手下的第一得力下人,说是亲人都不为过。

“苏管家犯了错,又被老夫人罚去给老候爷守坟了。”阿砚道。

夏衿点了点头。还好苏秦没被打死,苏慕闲回来之后,还可以重新启用他。

“行了,没事了,你回去吧。”她道。

阿砚松了一口气。行了一礼退了出去。出了院门估计舒氏和夏衿都看不见了。他才抹了抹额上的汗。

舒氏都不知说女儿什么好了,对宝贝女儿露出恼怒的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就这么放过他?他追着你去边关,闹得沸沸扬扬地坏你名声。转过身就跟别人订了亲,你怎么一点都不气恼?”

夏衿看到自家向来温柔似水的娘亲,此时却气极败坏,又是心暖又是好笑。睁着黑漆漆的大眼睛,纯洁无辜地朝她眨了眨眼:“娘。难道你想看到我为他掉眼泪?”

舒氏一愣,脸上的气恼的表情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痛惜的表情。她走到近前,将夏衿一把抱进怀里。拍拍她的背道:“孩子,你要是心里难过,千万别忍着。想哭就是娘的怀里哭一场吧,没人会笑话你。”

夏衿眨巴眨巴眼。半晌无语。

“咳…”她轻咳一声,将身体从舒氏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无奈地道,“娘,我真没事。苏慕闲跟他娘的纠葛,想来你也听说过。武安候老夫人不过是希望自家大儿子不好过,才使出了这招。苏慕闲又没负我,我伤心什么?”

“可是,就算不是苏候爷点的头,他娘亲给他订了亲,而且还是跟燕王府,难道还能退亲不成?你千万别告诉娘你想去武安候府做妾。”

夏衿又一次哭笑不得。

她娘的脑洞能不能不要开这么大?给人做妾?无论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都不是她的技能点好么?

“去给人做小妾?娘您真是想太多了。”她递给舒氏一个放心的表情,“这件事他叫我放心,会处理好的,那我就等着呀。他要处理不好,就娶嘉宁郡主去,我再找个青年才俊嫁了就是。天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我难道还非得吊死在他这棵歪脖子树上不成?”

这话叫舒氏忍不住笑了起来,拍了夏衿一下:“你这孩子,什么浑话都敢说!”不过经此一说,她倒放下心来。

她的女儿,心胸豁达,没有什么看不开的,这真叫人高兴。

“好了,我叫人炖了补品,赶紧喝吧。”她爱怜地顺了顺夏衿乌黑油亮的头发,叫人把她精心炖制的补品端了上来。

可这爱心炖品还没端上来,外面就有婆子跑了进来,还没进门就一路叫道:“姑娘,姑娘,宫里来人,说是太后宣您进宫。”

夏衿和舒氏都愣住了。

她得了封赏,确实是要进宫谢恩的。但今天皇帝犒赏三军,她一未出阁的姑娘家,特殊时期呆在边关那十几万糙汉子的军营里倒也罢了,现在回了京,太后和皇帝为她名声作想,便准备明日再让她进宫,在太后的宁寿宫设宴招待她,以犒劳她在边关为国家做出的贡献。这些情况,刚才来宣旨的内侍都让邵恒定转告给她听了。可这会子那内侍才刚回到宫里吧,怎么就又宣她入宫了呢?

但宫里相召,是没办法拒绝的。不管怎么事,她都得去。

舒氏赶紧起身催道:“快拿刚才赐下的郡主服饰来,给姑娘换上。”又叫茯苓进来,“去叫菖蒲回来,陪姑娘进宫。”

荷香和菊香虽是邵老夫人赏下来的,但两人刚来,脾性什么的都不清楚。这时候要进宫去,为防意外,还是叫菖蒲跟着稳妥一些。

要是换作平时,性子柔弱的舒氏考虑到老夫人的面子和荷香、菊香的心情,还会顾及她们一下。但现在这么大的事,她可不敢有一丝的大意,自然要选性子稳妥而且能力不错的菖蒲。

茯苓答应一声,提起裙子飞快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