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暖被拖到斑马线的起点处时,那只纤细却有力的手松开了对她的禁锢,面对她愤怒的眼睛,那个男人只是冷声下达命令,冷冷淡淡地斜睨了她一眼。

那双琥珀色的瞳眸,因为没有眼镜的阻隔,在昏暗的灯光下,更加美丽,然而却在无声地对她说:笨蛋。

他优雅地转身,如来时,不疾不徐地离开只留给她一个高贵的背影。

苏暖对这种状况有些茫然,不明白他这么做的意图,傻傻地杵在那里,一时间忘了反应,等她回过神时,只看到一辆宝蓝色的跑车从眼前一闪而过。

再然后,苏暖失声惊叫,仓皇地往后倒退,却仍旧没有逃脱一滩地上的积水,因为车胎疾速地打弯驶过,飞溅在她干净的衣服上的厄运。

马路上飞驰的跑车内,陆暻泓平视着前方的道路,话却是对旁边还处于震愣状态的泰伦斯讲的。

“明天把房子的钥匙送过来。”

即便他没答应泰伦斯的游戏,但是,那套房子,他不会不要,既然他是在十五分钟之内离开了那个十字路口。

目送着跑车远去,苏暖低头看着灯光下,自己的一身狼狈,想要破口大骂,却发现,用尽所有的词汇,都无法表达她的心情。

裤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也浇灭了苏暖的怒火,掏出手机,上面显示的是这两年她最熟悉的号码。

“苏小姐,你该来医院做心脏检查了。”

公事公办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苏暖伸手抹去脸上的泥土污垢,想要擦拭,却发现脏手无处安放。

电话那头是沉默的等待,苏暖仰头深呼吸了一下,脏乱的脸上是努力挤出的微笑,酝酿了片刻,张开的嘴想说些什么,可是真正给电话那头的还是这两年来亘古不变的回答。

她说:“我明天就去。”

“殉情”和“谋杀”(一)(二更)

“心脏很健康,也没出现排异现象,不过还是要记得每个月来医院一趟,做固定的检查。” 

坐在充斥着消毒药水味的房间内,苏暖听着医生这两年来,也没有变化的话语,配合地点头,给拿着心电图看过来的医生一个微笑。

“我知道了,李医生。”

李岩容转过头,对上苏暖淡得像开水的笑容时,心头一顿,沉敛的目光随之温和了几分,坐回椅子上,开始在键盘上敲击,一连串的药名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其实,你可以像少晨,叫我学长,毕竟…”

李岩容目光望着屏幕,随意地开口,话到一半,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硬生生地截住,有些担忧地看向苏暖,入目的依旧是她平静的笑容。

两年后,再次提起少晨,她已经不会泪流满面,只是安静地微笑,仿佛一切的不幸都不曾发生在她的身上。

没过多久,心脏科医生办公室的门便被敲开,苏暖收敛了淡笑,回头便看到一个护士拎着一袋药进来。

“李医生,这是您要的药。”

李岩容接过袋子,和护士道了声谢,便开始查看袋里的药品,确定无误后,才放心地递给苏暖:

“这些药的服用方式,还是早晚各一次,要是有不懂的,再打电话给我。”

虽然他知道,最后一句交代等同于废话,但他还是说了,若不是他每个月都督促她来医院检查,估计这两年来他都见不到她几次。

“谢谢医生,那我走了。”

苏暖笑得有些漫不经心,即使那双漂亮的眼眸望着他,李岩容还是觉得看不到她的任何情绪,疏离而惘然,让人难以看透她在想些什么。

当苏暖单薄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一旁的护士才试探地开口:

“李医生,这些医药费…”

“记在我的名下,月底我会去结算的。”

李岩容低头开始工作,对于苏暖看病不付钱的行为浑不在意,一旁新来的护士讪讪地点头,不再多问,就出了病房门。

苏暖走去医院不远处的站牌,马路边,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稳稳地停在她的旁边,车窗缓缓地放下,露出的是一张美丽温娴的脸。

停驻下脚步的苏暖,望着车里面的尹瑞晗,只是稍许的怔愣,大脑中浮现出的只有一句话: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意大利餐厅内,华丽的水晶灯投下淡淡的光晕,显得优雅而静谧,轻快悠闲的意大利民歌《桑塔露琪亚》充溢着餐厅,让用餐的客人感觉到心灵的放松和舒逸。

尹瑞晗穿着一件淡紫色的碎花裙和一双及膝的高靴,外面罩着一件黑色的皮衣,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映衬着她具有东方古典美的五官,让她看上去更加地高贵。

此刻,她犹如一朵娴静的百合坐在沙发上,双腿并拢,微微倾斜,举手投足间,尽显上流社会名媛的气质。

“没想到,我们还会再见面,苏小姐。”

苏暖抬眸迎上尹瑞晗温柔似水的瞳眸,在那里,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样子,妖娆的烟熏妆,廉价的衬衫和牛仔裤,她这样穿着打扮的人,坐在这种高档的餐厅内,显得不伦不类。

餐桌上的康乃馨盛开至艳丽,淡淡的方向闯入她的嗅觉,让她有种晕眩的难受感。

同样的餐厅,同样的位置,她坐在这边,尹瑞晗坐在彼端,她们的耳边萦绕的依旧是欢快的《桑塔露琪亚》音乐,这两年来,什么都没有改变,唯一变的是,她们的身份。

两年前,当她还是市委书记千金,顾凌城的妻子时,她就坐在这个位置,目光凌厉地望着这个怀了她丈夫孩子的女人。

那个时候,餐桌上摆放的还不是康乃馨,而是一个盒子,里面装的是十万块钱。

“这个孩子我不会要,你最好马上去打掉,就算你不愿意,我也有办法让你失去这个孩子。”

“难道就因为苏小姐一个人的私心,就要让凌城一辈子没有自己的孩子吗?”

那时,这个柔弱的女人,泪流满面地望着她,眼底的绝望是那样的明显,可是,她没有心软,有的只是得知被背叛后的愤怒。

“顾凌城当初说愿意照顾我一生一世,没有说柏拉图式爱情有什么不好,直到今天早上,他还说爱我,尹小姐,你真的认为顾凌城愿意为了你和我离婚吗?”

“即使我不会生,我也不会替别人养孩子!”

她不理会跪在她脚边苦苦哀求的女人,拎起自己的包,起身离去,仿佛一只骄傲的孔雀,不愿意在这个破坏她婚姻的女人面前流露她的脆弱。

她病残的心脏,注定她接受不了比亲吻更多的示爱,即便是唇齿缠绵的深吻,都有可能导致她病发。

为了保护她,所以去找别的女人放纵,甚至播下种子,最后,让她来养育他和其他女人的骨肉?

以爱之名,行伤害之实,这是顾凌城的高明之处,还是她的愚蠢之地,说得清吗?

今时今日,尹瑞晗已经是尹氏财团的千金,而她,什么都不是,重新坐在这个位置,意欲何为,苏暖冷笑地将视线移向窗外的风景。 

“两年前,如果没有苏小姐的那些钱,我真的不知道会怎么样,无论如何,都很感谢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给予帮助。”

“殉情”和“谋杀”(二)

尹瑞晗看到苏暖皱起的眉心时,只是垂眸淡淡地微笑,再望向苏暖时,眼神怜惜而内疚,而她的手里,已经多了一张支票。

“苏小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

苏暖收回远眺的目光,如烟似雾的眼眸泛起一阵冷芒,迎上尹瑞晗关切的眼神,冷冷地勾勒起唇角。 

尖锐的冷嘲热讽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的对手用一副悲天悯人的姿态,同情地俯视着卑微的你,让你遭受心灵上的煎熬。

尹瑞晗,到底是真的温柔善良,还是别有心机,又有谁知道?

“这就是你把我叫到这里来的目的?”

面对苏暖的质问,尹瑞晗有片刻的诧异,却还是体贴地笑笑,不着痕迹地将支票递到苏暖桌前。

苏暖瞥了眼支票上的数字,很令人满意,以尹瑞晗今天的地位,这点钱不算什么,可对她苏暖而言,却是一笔横财,勤俭节约的话,估计这辈子她都不用发愁了。

“这也是凌城的意思,他一直希望苏小姐能过得开心。”

尹瑞晗轻柔的劝服声,却犹如锋利的芒针,狠狠地扎在她的心口,妖娆的嫣红渗出跳动的心脏,将她的世界血淋淋地暴露在阳光下。

原来他们以为经历了那么多事,她还能无忧无虑地生活,桌下的双手狠狠地握紧,苏暖冷嘲地轻哧,无论是顾凌城还是尹瑞晗,都是制造冷笑话的绝顶高手。

尹瑞晗望着苏暖的嘲讽,无奈地轻叹了一声,却没有生气地起身离开,而是拿起了一边的菜谱,一边翻开一边对苏暖柔声道:

“苏小姐,快中午了,我们先点餐吧。”

尹瑞晗白洁美丽的纤手微微一招,便有侍者恭敬地走过来,呢喃细语地报出一堆意大利菜名,熟练的语速与纯正的意大利人无异。

苏暖倚靠在沙发上,欣赏着尹瑞晗言语间的贵气,清淡地抿唇一笑,分不清是喜还是怒,在尹瑞晗征询意见地望过来时,她只是淡淡道:

“我不会意大利语,看不懂这上面的菜单。”

尹瑞晗稍一愣后,美丽的脸上是理解的浅笑,让侍者在一边等待,自己拿起菜谱和一支笔递给神色淡漠的苏暖,道:

“苏小姐,如果你不介意,我说给你听,你来勾出喜欢的,好么?”

苏暖扫了眼写满密密麻麻意大利文的菜谱,没有接过尹瑞晗的橄榄枝,只是抬头对着静等的侍者吩咐道:

“我要吃臭豆腐干,你拿一盘来吧。”

苏暖的嗓音不轻不重,却足以让周围的用餐者听到她不着调的点菜,都惊讶地转头,将视线投过来。

侍者也有些犯愣,却还是好心地提醒道:

“小姐,我们餐厅只有意大利菜色,没有中国特色的小吃。”

能把臭豆腐说成中国特色的小吃,这已经是在给她挽回面子,苏暖看了眼态度恭敬的侍者,却没有因此而感激,反而是拧紧了眉头,再开口嗓门也提高了几个分贝:

“我就是想吃臭豆腐,你们这里的菜名我都看不懂,而且菜还那么少,怎么吃得饱,要是你们这里没有,就去外面的小吃摊给我买!”

“小姐,我很抱歉,这条街上都是高档餐厅,找不到您要的臭豆腐。”

侍者为难地看看苏暖,又将求救的眼神射向一直安静地坐在那里的尹瑞晗,而周围的目光也都变得审视的鄙夷。 

苏暖仿若没看到那些扎骨的目光,端起水晶杯,一口咽下已经凉透的开水,连眉也没皱一下:

“既然没有臭豆腐,就弄一份腌酱瓜和一碗饭来!”

“这…”

苏暖甚至能听见周围的窃窃私语声,那些轻蔑的鄙视眼神,尽数落在她化着浓妆的脸上,可是她只是轻轻地笑了一声,将水杯放回桌面。

“我想吃的你们这里都没有,我也没必要留下来了。”

苏暖不顾侍者的道歉,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对面自始至终保持沉默的尹瑞晗。

“当年你在这里受的耻辱,今天我还给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不然我不知道我还会不会这么配合你!”

“苏小姐,你误会了…”

尹瑞晗仰望着苏暖的冷漠,秀柔的眉眼间,是淡淡的愧疚和怜悯,想要开口解释,苏暖却未给她机会,径直转过身。

拎起自己装满药的袋子,在那些怪异目光的注视下,苏暖不紧不慢地走出了高档华丽的餐厅,餐桌上的支票,依旧安静地躺在原处。

身后的餐厅门自动合上,苏暖站在阳光下,淡色的眼眸转动,看到街对面,一群年轻的摄影爱好者正举着摄像机,在对这条街上的餐厅建筑进行拍摄。

望着不远处单膝跪在地上,举着摄像机的年轻男子,苏暖想起了陆少晨,他也喜欢用这种姿势来拍摄作品,他说,仰拍四十五度,是摄影师最具挑战的拍摄角度。

那时的他,总喜欢用那双形态优美的手,摆弄着焦距,寻找最佳的辉度。

手指触摸到无名指上冰凉的坚硬,苏暖转头,便看到旁边橱窗里的大簇白色海芋,恬美地盛开着,犹如沉睡中的婴孩,纯净而安宁。

——《新欢外交官》——

天色灰蒙蒙的,浩瀚无边的湛蓝海洋,一道道海浪拍打着崖边的岩石,喷溅起雪白的泡沫,发出咆哮般的吼声。

苏暖站在陡峭的崖壁上,海风吹刮起她栗色的长发,在空中凌乱地飞舞,她的手里捧着一束洁白的海芋花,眯起眼眸,眺望着远方地平线上的幽蓝。

这里埋葬着少晨的灵魂,也埋葬着她人生中最幽暗的情感,在这个世界,最深,最寂静的地方,回归于安息。

少晨…

她冲着汹涌澎湃的大海,歇斯底里地嘶喊,消瘦的身体,有些弱不禁风,似乎只要一记狂风卷来,就可以将她带入大海。

这个如同天使般美好的男子,不该这么早便从这个世上消失,本该死去的人是她啊!

单薄的身形一晃,犹如一只残蝶摇摇欲坠,苏暖脚下一动,一颗石子立刻跌下悬崖,滚落在浪涛翻滚的海里。

两年前她就想从这里跳下去,却因为一颗心而止住了脚步,摸着胸口的跳动的心脏,两年后,她依然做不到直面死亡。

少晨,如果这是你的愿望,我会好好活下去,即使再累,我也努力地活着。

海风刮得脸生疼,她能感觉到脸颊上的冰凉,缓缓地转动双脚,脚下的石砾纷纷扬扬地洒落悬崖,在她回过身之际,纤臂上突然出现一道强劲的力度。

苏暖错愕地转头,泪眼摩挲的视野里,映入的赫然一张白皙俊美的脸庞,还有眼镜后方的那双美丽的眼睛。

“你又想干什么啊!”

苏暖怒不可遏地大吼,咆哮声淹没在海浪声中,泪水浸润的小脸上,是妆容花糊掉后的乌黑,因为身后这个男人,而控制不住地挣扎起来。

“那你又想干什么!”

男人握着她手臂的大手,没有松劲,清冷的嗓音透着隐约的烦躁,还有几缕不解,一对冷冽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她哭糊的脸。

“你放开我!”

苏暖想起自己遇到这个男人,每次都遭遇不幸,胡乱地抹去面颊上的泪痕,开始拼命地想要推开男人的禁锢,熟知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后栽去。

接下来发生的事,不管是苏暖,还是陆暻泓都没料到,等他们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在做自由落体,海风凛冽地挂在他们的肌肤上,接着是一声巨大的“扑通”声,溅起硕大的浪花。

当海面恢复一片平静时,悬崖上突然爆发出洪亮的呼喊声:

“快来人哪,救命啊,有人跳海殉情啦!”

“殉情”和“谋杀”(三)

“昨天傍晚时分,发生在本市海边的跳崖事件,本台记者特地赶赴现场,接下来,请我们的工作人员将镜头交给案发现场的记者!”

画面突然从演播厅转换到了露天海边,一名记者在海风中顶着一头凌乱头发,将话筒举到一名长相敦厚淳朴的居民面前:

“老伯,您能为我们描述一下当时的情景吗?”

“当时啊,那个小姑娘手里拿了一束花, 就站那上面喊阿喊的,俺们在下面干活,都能听到那凄惨的哭声,然后悬崖下,开来了一辆好车,一个男的从里面下来,那穿着打扮啊,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而且啊,那个男的长得像花一样儿好看,斯斯文文的,戴着副眼镜…”

记者眼角一抽,拿过话筒,冒着凌厉的海风,对着镜头大声说道:

“我们已经大致了解了这次跳崖案的当事人,接下来,请我身边的这位目击证人大概讲述一下案发过程…”

“那个男的一走上去,就跟那个小姑娘发生了争执,两个人扯来扯去,然后,不知怎么回事,那个小姑娘往后倒去,掉下去之前,顺便还拉了那个男的一把,然后两个人就一块儿摔下去了!”

“俺们刚才还在说这事儿,估摸着他俩是一对情侣,可能男方家里不同意他和这么个穷姑娘在一块,所以两个人就约好来这里殉情…”

苏暖躺在病床上,冷冷地看着电视里绘声绘色的讲述,在听到“豪门恩怨情仇”的字眼时,手里的遥控器被她恼火地丢在床柜上。

这已经是她掉进海里被救上来的第二天,她不习水性,掉下去没淹死算是奇迹,只有脸颊被海边的岩石刮伤,喝了一肚子的海水,在昏睡了一天一夜后,醒过来看到的就是这种不实的报道。

殉情?苏暖一想到那个斤斤计较的男人,讥讽地冷笑,她恨不得控告那个男人谋杀,前提是,她有请律师的经济能力。

病房的门被打开,苏暖一转头,便看到顾凌城站在门口,薄唇边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温柔含笑的目光不偏不倚,落在她瞬间冷漠的脸上。

笔挺的黑色西装,火红妖娆的玫瑰,在顾凌城身上,找不到探望病人的迹象,只有幽会佳人的情调。

而她很荣幸地,成为了这个佳人,在他们离婚两年后。

苏暖在顾凌城洋溢着笑意的黑眸上,只停留了一秒,便彻底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不再去看这个宠溺地望着她的男人。

“我们之间,我给你的除了宠爱,什么都没有,六年了,暖暖,你难道还看不清楚吗?”

这句话就像心口的刺,她以为她已经用两年时间去淡忘,没想到,当她的手轻轻地拂过时,还会发出钻心的疼痛。

六年间极致的宠溺,到最后来,却成为他背叛她的最好借口。

苏暖悠远深邃的目光瞥向窗外的蓝天,略显苍白的唇瓣微微上翘起弧线,这个世界不大不小,只是恰好能让她兜转一圈,回到原地。

狭小的病床突然下沉,苏暖倏然回头,便看到近在咫尺的身影,顾凌城就那样,坐在她的身边,两条修长的腿交叠着,手里的玫瑰已经转移到了床柜的花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