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陶,别急,有话好好说,妈妈在呢。”白梓岑心疼不已。

她又朝梁延川吼了一句:“爸,我不要回远江市。”

梁延川冷着脸,说:“不回远江市你还想干什么?梁语陶你现在都二十四岁了,想想你自己的身体,再想想这次的事,难不成还要让我和你妈成天过着小时候那样,担心你磕磕碰碰就丢了小命的日子?”

“陶陶好好的,梁延川你可别净乌鸦嘴。”白梓岑觑了梁延川一眼。

梁延川在法庭上正直不阿,只是到了妻子白梓岑面前,所有的威严都只变成了灰烬,烟消云散了。

被一搭一档的母女二人气的够呛,梁延川只好退到一旁不做声。另一边,梁语陶抓住了白梓岑的心软,立刻凑了过去,软绵绵地趴在白梓岑的身上,恳切道:“妈,我真的不想回去。我活了整整二十四年,没有一天不是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度过的。我想要一点空间,属于我自己的一点空间。或者,我还更贪婪的,想要一点自由,可以让我快乐的自由。你们从小宠着我,爱护我确实没错,可是你们有想过,这是我所想要的吗?”说到最后,梁语陶的嗓音里,已然带着些许细微的哽咽。

“你所谓的自由就是把自己折腾进医院?”父亲梁延川又飘来一句。

“得了,你快别气你女儿了,她还病着呢。”白梓岑叹了一口气,敢情这父女二人都是小孩子脾气,倔得很。

另一旁,梁语陶又插了一句进来:“妈,我现在在久江大学音乐学院任教,我签了三年的合约,没有意外的话,不能提前请辞。爸,你是法律工作者,总不见得让你的女儿违法吧。”

梁延川站起身刚想回一句,却被白梓岑忽来的白眼,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

白梓岑夹在他们父女二人之间也委实难做人,女儿不愿意走,做父亲的又不愿意让她留。两难之间,白梓岑倒是也没想出折中的办法。情急之下,她环顾四周,却意外发现了那个站在门口的安静人影——曾亦舟。

脑袋里灵光乍现,白梓岑一边自信地拍拍女儿的手,示意她别难过。一边不紧不慢地站起来,一直走到曾亦舟的面前。

她朝曾亦舟慈柔一笑,将他带到梁延川面前,说道:“延川,我就问你一句话,小舟这人值不值得你信。”

梁延川倒是被妻子的正气凛然逗笑了,难得露出了笑容,点头首肯:“信。”

“那你觉得小舟人品怎么样?我只要你一个字。”

“好。”

问完,白梓岑心满意足地向梁语陶使了个颜色,暗示已有把握。

过了会,她便正色朝着丈夫梁延川道:“我们梁大检察官阅人无数,断定一个人的品质自然也不会有差。况且,我白梓岑从二十一岁起认识你,从来没见过你对任何一个人给予这么高的肯定。所以,我想如果是由小舟在久江市照顾陶陶,你应该也不会有理由的对吗?毕竟,刚刚我问过你,你的话已经充分表达了你对小舟的信任了。”

梁延川不服输,辩解道:“小舟的公司刚进入正轨,根本无暇照顾陶陶。”

“那没关系啊,就让陶陶继续住小舟家好了。陶陶是成年人了,会继续照顾自己,我们只需要小舟每天确认她的健康安全就好了。”白梓岑牛头不对马嘴地回应着。

梁延川终于认识到,对白梓岑根本是对牛弹琴。于是,转换了思路,投向一旁静默的曾亦舟。

他说:“那你问曾亦舟,他愿不愿意照顾陶陶,愿不愿意让她住他家?”

梁语陶自是了解父亲梁延川的个性,若是曾亦舟答应,怕是她父亲也没有寰转的余地了。于是,当梁延川话音刚落,她忙不迭地就喊了一声:“曾亦舟…”

声音绵长,尾音柔软,还带着丝丝哀求。循着适当的角度望去,曾亦舟还能看见梁语陶忽张忽阖的嘴唇,约莫是在说“求你了,求你一定要答应。”

白梓岑显然也看见了梁语陶的诉求,就压低了声音,用梁延川听不到的分贝,伏在曾亦舟的耳边说:“小舟,今天就当是卖岑姨一个人情,陶陶想留在这儿,岑姨舍不得她。”

母女俩人的齐心协力,倒是让梁延川有些动容。他不由得放松了表情,盯着白梓岑向曾亦舟窃窃私语的模样,笑道:“小岑,你这是在买通证人。”

白梓岑瞟了他一眼,不屑道:“我可没你那么懂这些法律名词,我只知道,今天如果小舟肯了,那陶陶一定是要留在这儿的。”末了,她还不忘向曾亦舟送了个颜色,补充道:“小舟,你觉得呢?”

终于,沉默良久的曾亦舟,幽幽地开起了金口,答了一声:“可以。”

曾亦舟话音刚落,梁语陶就立刻从病床上蹦了下来,她倒也不顾父母的在场,欢快地抱住了曾亦舟的脖子。无奈于吊瓶的桎梏,她只好单手搂着他,嘴里还“嗷嗷”地叫着。

“一个女孩子像什么样子。”梁延川责斥道。

然而,站在他身旁的白梓岑却立马捂住了他的嘴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一直把陶陶放在美国养,她染点热情奔放的脾性也是正常。况且,她和小舟都青梅竹马那么多年了,高兴了抱两下又怎么了,你又是凑什么热闹。不过吧…”

“不过什么?”

白梓岑托腮沉思:“我倒是觉得,小舟这孩子,做女婿更不错。”

“陶陶现在才几岁,你着急什么?”

白梓岑愣了半秒,总觉得梁延川的话有哪里不对劲。过了半晌,她才终于反应过来,梁延川竟是没否决她让曾亦舟做女婿的想法。过了会,她才一本正经道:“既然你都不直接否定我想让小舟做我们家女婿的想法了,那你以后跟小舟说话小心些。”

“为什么?”

“因为啊…指不定哪天他就真的成你女婿了,指不定你哪天得把女儿交给他。所以在这之前,你最好还是把你家姑爷伺候好了,说话也客气点。不然,哪天他不高兴了,欺负的就是你女儿了。”

“他敢。”

彼时,还开着玩笑的白梓岑和梁延川,俨然没有想到,如果曾亦舟真成了他们梁家的女婿会怎么样。

当然,如果笑言成真,这也应该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一切似乎应了一句老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一场过敏带来的最终效果,是梁语陶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地留在久江市。只不过后来的剧情,与现实仍是稍有出入的。父亲梁延川始终不放心将梁语陶一个人留在久江市,加之又担心好事的梁语陶给曾亦舟带来麻烦,只粗粗答应让她在曾亦舟家逗留一个月。一个月之后,会有从小照顾梁语陶的老管家从远江市搬来,照顾梁语陶的饮食起居。

梁语陶眼见父亲态度强硬,于是也之好退而求其次,答应了父亲的说法。毕竟,梁语陶确实也是打算从曾亦舟家搬出来的,只是时间长了,住的舒服了便也忘记了最初搬出去的想法。

可偏偏不赶巧,老管家由于乡下的女儿临近生产,无法抽空回来。于是,一个月的期限,硬生生地被拉长成了三个月。

梁语陶总觉得,和曾亦舟孤男寡女住在同一屋檐下,难免会引人口舌。于是,她就想着,先在曾亦舟家住几天再搬出来。

当她有理有据地将想法告诉父亲时,却引来了他的强烈反对。他甚至还抛出了,如果她敢一个人跑出去住,就立刻把她逮回远江市的话。梁语陶知道,当年的那桩精神病人打击报复案已经让家人心有余悸。所以,她也就不再拂逆父亲的说法,认真答应履行。

梁语陶向来是个随遇而安的人,虽然三个月的期限有些偏长,但为了父母的安心,她依然决定放下心里那些胡乱的想法,安心在曾亦舟家里住下。

毕竟,这是对她,也是对父母都心安的办法。

药物治疗获得显著的成效,不到一个星期,梁语陶就已经基本康复,又恢复了活蹦乱跳的模样。父亲梁延川因公务赶回远江市了,而母亲白梓岑则继续留在医院照顾她。

雨水丰润的春季,难得地放了晴。白梓岑就推着梁语陶去医院花园里走走,晒晒太阳。

两人刚在花园待了没多久,不远处就传来了一阵小男孩的啼哭声。白梓岑向来是个心善的人,见孤独的小男孩站在那儿,就好心地凑上去问询。结果一问才知道,小男孩居然和他的母亲走丢了。白梓岑知晓情况之后,随口跟梁语陶解释了几句,就带着小男孩去找家人了。

望着母亲离去的背影,梁语陶有些愣愣地发呆。

在十岁以前,她对母亲这种奋不顾身帮人的心理十分不解,甚至每次看母亲怀里抱着别的小朋友时,她还会怨怼不已。不过,等到后来,她才知道,一切都是事出有因。

母亲白梓岑十岁的那年,被人贩子拐卖进山村,等到了十六岁才终于逃出来。她现在义无返顾地帮别人,加入各种打拐组织,也不过是因为不想再有人重蹈她的覆辙罢了。

目送着母亲牵着小男孩离开的身影,梁语陶不禁嘴角微扬。

梁语陶盘着轮椅,信自在花园地草坪上溜达了一会,刚有些无聊,准备回病房的时候,身后却蓦地响起了温柔的女声。

“陶陶…”

梁语陶下意识地往回看,但介于轮椅的桎梏,她只能稍稍地侧过脸,却并不能真正看清来人是谁。

等到有人穿过轮椅走到她面前时,她才惊讶地发觉,来人竟然是姜瑶。

她惊喜地握住了姜瑶的手臂,吃力地仰着脑袋,朝她娇娇地笑:“姜瑶,你怎么在这儿?”

姜瑶蹲下身,令视线与梁语陶平齐:“我们出差对口的医院就是这家,在这儿开会呢。不过话说回来,你倒是怎么会在这儿。”

刚入春还有些寒凉,白梓岑给她套了件外套。而此刻,梁语陶却不得不把外套扒了,露出内里的病号服,无奈说道:“上个星期估计是误食了海鲜,过敏了。于是,就被抬进医院当病号了。”

“那现在没事了吧?”

梁语陶大方地笑笑:“没事,之前还有点肺水肿,现在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陶陶,真是不好意思,前些天我忙工作忙,都没顾得上联系你,连你生病了都不知道。”姜瑶将梁语陶放在羊绒毯子上的手,握得紧紧的,语气万分真挚。

梁语陶抽出手,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微笑着安抚她:“这哪能怪你啊,你总有自己的生活工作要做,哪能整天围着我打转呢。再说,告诉你也就是多一个人担心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需要那么多人为我担惊受怕的。”

“你说你怎么就那么不留心,明明知道自己过敏还吃海鲜产品呢。”

作为一个心理医生,姜瑶一直很擅长揣摩人的心理。有时候,细碎的啰嗦埋怨,往往更能体现关心,就比如此时此刻…

梁语陶扁着唇,表情无奈:“其实说起来,连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吃了什么过敏的。”

“我算算,一个星期前,那天我们不是一起在市中吃东西吗?可明明那天我们也没吃什么奇怪的东西,你也就是吃了一碗焖肉面和一根年糕…”姜瑶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难不成是那根年糕的问题?!”

梁语陶朝她使了个颜色,眼神娇俏:“姜瑶,别乱想了。你从小就是这样,总喜欢把所有责任往自己的肩上揽。你也不想想,你的肩膀那么瘦,哪能撑得住什么啊?况且我现在都已经好了,所有的事情也该翻新一页了。再说…”

梁语陶低头浅笑着,不经意间的一瞥,就看见姜瑶□□在左手臂上的伤疤。她穿了一件蓝白格的短袖衬衫,大约是离得近,梁语陶甚至能清晰可见地看见那条疤痕的纹理,色泽暗红,是陈年的旧伤。

她淡笑着,轻触着她手臂上的疤痕,温柔笑道:“再说我还能不了解你吗?谁都能害我,但总不见得你这个陪我一起长大的好闺蜜会害我。就凭着你当年因为我留下的这条疤,这辈子,只要你说什么,我梁语陶都愿意相信。”

姜瑶不落痕迹地抽开手,用右手挡住那条丑陋的疤痕,回以一抹笑:“当年救你是我自己情愿的,陶陶你别放在心上了。”

梁语陶知道,那段往事姜瑶并不愿意提起。于是,她便慷慨大方地笑了笑,缓解尴尬的局面:“那你也快别乱想了,海鲜应该是我自己误食的,你可别又扯到自己头上。”

姜瑶抚摩着左手臂上的伤疤轮廓,不清不淡地“嗯”了一声。

“要不要我推着你到处走走?”姜瑶问。

“好啊。”

姜瑶将手按上轮椅把手,慢悠悠地推着梁语陶在花园的平台上走。一边走,她一边和梁语陶闲言碎语地聊着,她稀松平常地问了一句:“对了,陶陶,怎么你一个人在外头,没人陪你吗?”

“没有啊,我爸妈都来了。”说到这里,梁语陶忍不住向姜瑶抱怨:“要不是我住院那天晚上,曾亦舟通知我爸妈了,估计我还能在久江市再潇洒些日子呢。”

“听你的口气…梁叔岑姨是不让你继续待在久江市了吗?”

梁语陶忽然来了逗弄她的兴致,就扁着唇,装作难过的模样,恹恹道:“是啊,我爸妈担心我再误食过敏的事物丢了小命,所以打算把我带回远江市关禁闭了。”

听到期盼已久的答案时,姜瑶心中雀跃不已。然而,面上却依旧纹丝未动地笑着,说:“没事,等你回了远江市,我可以时常陪你玩的。”

她一本正经的宽慰,让梁语陶没了调戏她的兴致。

她话音未落,她就径直打断她,戏谑地说:“你该不会是真的信了吧。”

“什么意思?”

姜瑶脸色大变,但幸好她躲在轮椅之后,梁语陶并不能看出她细微的表情。

“要是我爸妈真要把我带回远江市,估计我现在就要死要活地哭啊闹啊了。”梁语陶顿了顿,继续解释道:“前几天我爸说要把我带回去,幸好我妈在,说服了他让我继续待在久江市。不过,还附加了一些条件…”

“什么条件?”姜瑶问。

“他们要求我继续住在曾亦舟家,甚至最好还能让他二十四小时看着我。”在姜瑶面前提及曾亦舟,梁语陶的目光总会有意识无意识地躲闪,似乎这个名字,是她们之间的禁忌话题。

闻言,姜瑶迟钝许久,才终于慢条斯理地回了一句:“那…不是挺好的吗?舟哥从小就懂得护着你,有他照顾你,别说你爸妈了,连我都放心得很。”

梁语陶知道姜瑶对曾亦舟的心思,便迫不及待地解释:“姜瑶,你别误会,我就在他家住三个月。三个月后,我家的老管家会搬到久江市,到时候我也会搬出去的。”

“不用跟我解释的。”姜瑶笑笑,不辨喜怒:“你们是青梅竹马,是朋友,他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医院花园长廊已经走到尽头,姜瑶推着梁语陶往前走。这条长廊,她上班时走过无数遍,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长廊尽头应该是一条阶梯,阶梯有近百阶,垂直高度达五米,是这家医院最为标志性的一道建筑。

她推着梁语陶脚步轻缓地往前走,那道阶梯也逐渐在一片翠绿的藤萝之中闪现。

姜瑶忽然在想,如果梁语陶一不小心从这里摔下去的话,那该多好。想着想着,她便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可偏生医院花园周围人太多,姜瑶还没有愚蠢到,让所有人当目击证人,眼睁睁得看着她犯罪,摔死梁语陶。

于是,她斗转了一个方向,向梁语陶解释:“路都快走到底了,我带你回去吧。”

“嗯,好。”

梁语陶任由姜瑶将她带回病房,当然,她也从不曾知道,在面对那五米高的阶梯时,姜瑶的内心想法。

她更不会知道,刚刚有一秒,她险些…靠近死亡。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梁语陶的过敏症状消失得很快,没几天就从医院出院了。出院那天,梁家父母都特地从远江市赶来,眼看着她安安分分地在曾亦舟家住下,才终于愿意离开。

父母回远江市之后,梁语陶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工作日教课,周末乐团排练,距离正式演出的时间愈发得近,同时也意味着,谢绍康向赵子妗求婚的日子正在逐渐靠近。

大概是乐团里谈论这件事越来越多,梁语陶对这件事情也愈渐麻木。甚至,当听乐团成员笑谈他们两的婚事时,梁语陶还能信口胡乱地插几句嘴。她忽然发觉,有时候心心念念,到死心,也不过就是时间的距离。

尤其是她躺在病床上的那天,白梓岑告诉她,家人把她像掌上明珠一样地捧着,不是为了让她卑躬屈膝地去爱一个不爱她的人的时候,梁语陶顿悟了。

大概也就是那一瞬间,她决定放弃那些求而不得的固执,开始学着释怀。

久江大学的音乐专业课排得并不紧凑,周五上午,结束了两节课的梁语陶,下午已然没有多余的课要上。于是,就打车回了公寓,打算好好休息,以准备后天的排练预演。

结果,当她走到公寓门口,却意外地发现,钥匙居然不见了。她仔细地思考了一圈,才终于想起,约莫是走得太急了,以致于连钥匙都忘了拿。

梁语陶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时值正午,照道理曾亦舟应当仍在公司工作。她踌躇着想打个电话给他,却发觉手机已经没电了。她想着…找人借个手机给曾亦舟去个电话,让他把钥匙送回来,可偏偏她来回仔细揣摩了许久,却也只能粗粗地想起他手机开头的几个数字。

走投无路的时候,总是最激发人类潜能的时候。因此,梁语陶决定单枪匹马杀到曾亦舟的公司里。

公司名远比电话号码那一串混乱的数字来得好记,再者,得益于曾亦舟在久江市的名气,梁语陶没花多久,就找上了门。

市中心最高端的一幢建筑物里,男人西装革履,女人精明丰润。周遭的氛围,似乎与梁语陶格格不入,她穿着t恤牛仔裤,而手上…还提了个异常突兀的小提琴盒。

她低垂着脑袋走向前台,路过的众人都以怪异的眼光打量着她,时而还互相戏谑、嬉笑着。此时此刻,对于梁语陶而言,无异于是鸭子混进了天鹅群里,尴尬顿生。她恨不得脑袋能垂到地底下,恨不得手上的琴盒也能缩小再缩小,小到能揣进兜里最好不过。

可惜,现实并没有那么魔幻,也没有那么多的奇幻因子。

于是,她只好腆着脸皮,低低地问前台小姐:“你好,请问你们曾总在吗?”

“有预约吗?”前台小姐埋头记着笔记,轻飘飘地吐了一句。

“没有。”

“没有预约的话,曾总是不见的。”

“可是…我有急事找他啊。”梁语陶一本正经地说。

前台小姐终于放下了笔,抬起脸来,用妆容精致的较好面容,公式化地笑着:“小姐,不好意思,公司程序万事讲求预约。如果不论个先来后到的,那岂不乱了套。”

“说的也是。”梁语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是,我真的有急事找他。”

无理取闹的人见得多了,前台小姐也就不以为意了。于是,她依旧纹丝不动地笑着,说:“小姐,真的不好意思。我一个前台人员,权力太小。没有预约的话,我真的不好办事。”

梁语陶知道前台小姐的难处,就也不便强求,只好退而求其次道:“那你能不能替我给曾亦舟捎个口信,说梁语陶在外面等他。”

“你是梁语陶?”前台小姐惊讶道。

“是啊。”

“市中08届毕业的梁语陶?”不经意间,她看见了她手上提着的琴盒,漂亮的眸子也不禁亮了亮

梁语陶开始意识到事情有了转机,就放开了笑靥,回答:“对,就是08届毕业的梁语陶,我是跟曾亦舟是一届的。”

“学姐,我是你09届的学妹。我记得以前在学校元旦歌会的时候,听你演奏过《梁祝》,我感动得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前台小姐一心沉浸在对梁语陶的崇拜中,连工作都顾不上了。

“是吗?”梁语陶笑笑。

“是啊,你那时候可是我最崇拜的学姐了。”前台小姐点头如筛糠,半秒之后,她才终于意识到了梁语陶来意,热情倒:“学姐,你今天是来找曾总的吗?”

梁语陶记得,她在抵达这里的第一秒就表明了来意。但前台小姐却似乎恍若未闻似的,恨不得跟梁语陶多搭几句话。

梁语陶只好无奈解释:“是啊,我把公寓里的钥匙落在了公寓里,没办法回去了,只好来问曾亦舟要钥匙。”

“哦,是来问曾总要公寓钥匙的啊。”前台小姐总觉得这句话里有些端倪,愣了半秒,才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所以…学姐你现在跟曾总同居吗?”

“不不不,我只是他的朋友,回国没地方住,借宿在他家而已。”

“是这样啊。”前台小姐一拍大腿:“不过也对,我记得你在市中那会儿,和曾总就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呢,听人说你们似乎是青梅竹马吧。”

“是啊。”

“那就好办了。”前台小姐窃窃地从服务台里绕出来,端起两只手拢在梁语陶的耳朵旁:“学姐,待会我偷偷带你溜进去找曾总吧。”

“好啊。”梁语陶挠了挠后脑勺:“不过…不是说没有预约不好进去吗?”

前台小姐娇俏地对梁语陶跑了个媚眼儿:“难不成你就没听过那句老话,有熟人好办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