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正平对此根本不在乎,看着贺宁嘿嘿一笑:“小丫头,你别跟我玩儿这一套,把我忘圈里套没有用的。我还真就没那么恨范志,他也不敢招惹我,我恨他干嘛啊!我就是看不上他那个德行,犯不着弄死他啊。举个例子啊,你看到你脚前面有一坨****,你觉得恶心不恶心?那你会用脚去踩去捻一捻么?再说了,他也得敢招惹我算啊,真不是我自夸,我一瞪眼他都得夹尾巴。”

这已经是卢正平第二次提到范志根本不敢招惹他了,这让贺宁忍不住有些好奇:“为什么范志不管你招惹你?你把他怎么样过?”

“那倒没有,只不过他之前还跟我面前张扬过,后来知道我有案底了以后,就怂了,怕得要命,就他那个德行啊,真不是我瞧不起他,他就是这个!”卢正平一脸鄙夷的说,顺便竖起右手的小手指,还特意晃了晃。

“他知道你杀人在逃?”贺宁吃了一惊,同时脑子里浮现出一个联想。

卢正平好像猜到了贺宁的想法似的,噗嗤一笑:“你当我傻的么?哦,就他那个德行的,我要是贞告诉他我是杀人犯,他哪天还不得为了奖金把我给举报了?!我告诉他我是因为故意伤害,因为脾气太爆,一生气没轻没重的把人打残了,所以进去了十几年,才出来,瞒着那段事情好找工作,他要是敢把这件事捅出去,我就再进去蹲十几年,反正都这个岁数了,这辈子也没啥别的指望。他听了之后吓死了,生怕我哪天一个不高兴,就真的把他给打残了,从那以后在我面前老实的不得了,别说抖威风了,连个响屁都不敢放!”

听卢正平这么一说,贺宁忽然想起之前甘文林曾经提到过,范志对他撂过狠话,说自己进过监狱,逼急了也不怕二进宫之类的话,原本她还有些疑惑,为什么明明没有案底的人却要编造这样的借口,毕竟有案底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现在她有些明白了,范志是因为在和卢正平打交道的时候,被他用这样的借口吓唬过,再加上卢正平本身就有一种滚刀肉一样的匪气,所以说出这样的威胁确实比较唬得住人,范志肯定是认为这是一种唬人的好办法,所以就照搬了过去,在敲诈甘文林的时候就有样学样的说出来吓唬甘文林,逼他就范了。

“你的意思是,你看不起范志,所以都不屑于去找他的麻烦?”贺宁问。

卢正平点点头:“算是吧,你见过猫抓老鼠,但是你见过老虎抓老鼠么?”

看样子卢正平还是个自视甚高的人,但对于他的那套说辞,贺宁却并不买账:“既然你那么懒得理睬范志,又干什么当初鬼鬼祟祟的去范志家搞破坏?”

其实当初卢正平出现在案发现场的时候,到底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目的,贺宁也不知道,但是结合他之前对房东有了一点不满之后,就把居住的出租屋给砸了这件事,贺宁决定赌一把,诈卢正平一下,看看他是否上钩。

卢正平被她这么一问,乐了:“哎哟,你们连这事儿都能给打听出来啊?厉害!厉害!行,那我就跟你们说句实话,我确实看范志那人有点儿不顺眼。一开始的时候,他跟在我身边,就好像个小狗腿子似的,我觉得也行,无聊的时候想打牌了,他肯定随叫随到,那就一起混呗,就当解闷儿了,但是后来就越来越烦他了,成天干一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招惹了这个招惹那个,我就受不了啦。”

看样子自己还真是蒙对了,卢正平当时偷偷跑去案发现场,还真是为了搞破坏。贺宁似笑非笑的调侃了他一句:“没看出来,你还挺有正义感的!”

卢正平本能的想要摆摆手,无奈手被铐住了,冷不丁还把他的手腕子给卡得生疼,他倒吸了一口气,放弃了原本的动作:“没,我可真没那么伟大。我虽然看不起他揪住别人的小辫子不放,还拿这个讹人钱财什么的,但是这关我什么事儿啊!他又不敢讹我,别人那也是活该,谁让自己不把小辫子藏好了。我受不了的是范志那家伙干这些破事儿的时候,还总是拿我出来拉虎皮,总暗示别人他是跟我一伙儿的,如果得罪了他就等于得罪了我,我不好惹。你说,我身上可是背着官司的!我能愿意他成天在外面拿我的名义招摇撞骗的么!万一哪天谁跟他有仇,以为我跟他真是一伙儿的,再找我的麻烦,发现我背着官司,然后报个警什么的,那可不行啊,所以我就警告了范志一下,他嘴上答应着,实际上根本没往心里去,回头还那么干,所以我就生气了,打算去把他家砸了!”

“你之前去过他住处么?”汤力问。

“去过两三次,不多,都是为了打牌才去的,他说他那地方随便,怎么弄都行,没人管,等后来我怕他给我惹麻烦,就不跟他往一起凑合,我就没再去过。”

“为什么选择砸东西?”贺宁觉得他的说法有点站不住脚,“既然你想要教训他,直接把他打一顿不是比砸东西还解恨么?如果你一点也不怕他,不在乎他,认为他在你面前没有战斗力,你干嘛偷偷摸摸的溜去他家里砸东西?”

卢正平翻了翻眼皮:“你当我傻的么?打他我照什么力度打?打轻了不管用,打重了搞不好还得给我自己惹麻烦。所以我当时考虑了一下,还是砸东西比较靠谱,这算是杀鸡儆猴呗!他知道这一次我能把他家给砸成那个样子,就该知道要是再惹我,我可就不是砸房子那么简单了。不过这事儿啊,你们跟我可说不着,我都没进去,他家里有别人,不是范志,我一听有人,就走了。”

贺宁和汤力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前丁思源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倒是提到过,卢正平到案发现场想要偷偷撬门,对门屋子里有人问话,卢正平就借口找错了门走掉了,这个说法跟现在卢正平交代的一样,只不过当时屋子里的人不是范志,那会是谁呢?卢正平的话又到底是不是真实可信的?

卢正平好像看出了他们的疑问似的,叹了一口气,说:“你们不是怀疑我说谎吧?你们自己想,我有这个必要么?我现在身上背着两条人命,横竖也是个死,就算再多一个,也不可能让我死三遍,我要是真的把范志给怎么样了,我还至于不敢承认么?是不是?你们还能枪毙我三个来回?我当初逃跑在外面,基本上就已经想明白了,多活一天都算是白捡的,真被抓着了,也没有必要耍赖,谁也不是傻子,你们能追着我抓,就说明都知道我干了什么了。我多藏一阵子,别人都无所谓,只要能多看看我闺女就行了,你看,我这都白捡了那么久了,知足!这回被你们逮着了,我态度还不够配合么?所以范志的事儿,我不会撒谎的。”

“你说他抓小辫子讹人,他讹了谁?”汤力问,虽然没有回应卢正平的那番说辞,却也同样没有对卢正平提出其他的质疑,就算是接纳了他的说法。

“那谁知道,我就算闲着没事儿也不愿意去打听那些破事儿啊,听着恶心。”卢正平把脸一偏,一副很不屑的样子,等了一会儿,发现汤力和贺宁谁也没有再说话,就只是默默的盯着他看,抿了抿嘴,这才又开口说,“我倒是听他喝了酒之后提过几句,具体的我不知道,就是他说了什么我听什么而已。”

“那你就听了多少说多少。”汤力对他点了一下头,不给他缩回去的机会。

“行行行,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不行么!”卢正平有些不耐烦,但是又不得不开口说,“当初我和范志是在一个厂子上班,但是我们俩呢,都是临时工,干得好就干,干不好人家说开了我们就开了我们,跟人家那些正式的不一样。他跟我说,有一次他看到厂子里一个正式工,而且还不是在车间干活那种,是在办公室里头那种,平时人模狗样的,结果居然在外面找小。姐!好巧不巧的被他给撞见了,这下可被他逮到把柄了,就开始敲那个人竹杠,偏偏那人还没招儿,毕竟那种事可不怎么光彩,而且还犯法了吧?肯定不能让外人知道啊!那人就得什么都听范志的,范志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一点都不敢反抗。范志跟我说他一开始还没声张,放长线钓大鱼,偷偷的尾随了那个人好长时间,偷着拍了照片,然后才去敲竹杠的,那人一看把柄真的被范志抓住了,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那这个人叫什么名字你知道么?”贺宁问。

卢正平晃晃脑袋:“不知道,没问,不感兴趣!反正又不关我的事儿,我打听那么多干嘛啊,真哪天他把人家给敲急了,找人修理他一顿,也跟我没关系,我何必要知道那么多呢,回头再被他给连累,那可就太犯不上了。”

第五十五章 狡兔三窑

卢正平所说的那些事情,真实程度虽然不敢百分百的确定,但是可信度也并不低,毕竟他在对自己的问题上认罪态度还是非常好的,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已经背着两条人命,并且落网了,在这种情况下假如真的杀了范志,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可以承认的,承认了不会给他带来更重的刑罚,抵赖也不可能得到什么好处,另外一点,卢正平背着的那两条人命官司,作案手法可以用“简单粗暴”四个字来形容,虽然也比较凶残,但是却很直截了当,没有范志那么曲折,风格明显不同,尤其是关于他去案发现场那件事情的描述,与之前丁思源所提供的情况也基本相符,这也给卢正平的供述增加了一些可信度。

至于当时卢正平隔着门遇到的那个在案发现场的人是谁,他认不得声音,说不出来,贺宁和汤力也没有办法,毕竟根据丁思源提供的情况,当天卢正平确实是没能进入到案发现场就匆忙的离开了,贺宁和汤力对此虽然感到有些遗憾,但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打算之后再争取从别的地方了解一下情况。

临从c市返回a市之前,贺爸爸和贺妈妈提前买了好多熟食,一包一包装好了,还给汤力也带了一份,要他们都带回去吃,还千叮咛万嘱咐,说他们工作比较忙,作息不规律,所以买了这些吃的要抓紧时间吃,平时也要经常备一些点心之类的东西,以便忙不过来的时候也能填一填肚子,别饿坏了。

汤力似乎没有想到居然也有他的份,从贺爸爸和贺妈妈手里接过来那一大包吃的时,脸上的表情有一点点古怪,最后倒也没说什么客气话去婉言谢绝,而是对贺爸爸、贺妈妈点了点头,道了个谢就收下了。这倒是挺符合他的性格特点,如果汤力说了很多的客气话,那贺宁才真的要感到惊讶呢。

两个人带着贺宁父母给带的食物开车返回a市,这一次来c市的收获可以算是大,也可以算是小,取决于如何去看待,如果原本把卢正平当做是嫌疑最大的对象去看待,那么收获就很小了,如果仅仅把卢正平看作是与案件相关的一个人物,那么倒也算是没有白跑一趟,他总算给提供了一些东西。

就在他们回到a市的第二天,公安局来了一个人,指名要见贺宁和汤力,贺宁和汤力还以为是以前打过交道的哪个人又跑来提供线索了,结果一打照面,发现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中年人,看年纪应该是五十岁上下,估计平日里也很少和公安局的人打交道,所以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两只手绞在一起,很不自在。

“你是?”汤力开口询问对方的身份。

“我…我叫范庆,我是范志的堂哥,”中年人连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动作之快,就好像慢了一点都会惹人不满似的,他紧接着又补充一句,“远房堂哥。”

“你有什么事?”

“我前几天才听说范志死了,之前也不知道,”这位自称叫做范庆的远房堂哥略微显得有些慌张的说,“之前范志住在我家里头,我一直以为他还住在那儿呢,没曾想他居然出了事了。我家里头也不敢动,不知道你们觉得有用没有。”

“范志住你家?”贺宁在一旁听了这话,吃了一惊,赶忙说出案发现场的地址,问,“这个应该不是你家的地址吧?”

范庆听了之后摇摇头:“那可不是,我家不在那儿。我刚才可能是没说清楚,是这么回事儿,范志住的不是我家的房子…不对,是我家的房子,但是是我家的老房子,我家有一套老房子在郊边上,后来攒钱买了楼,就搬走了,老房子那一片的房子卖不上价钱,租又租不出去,但是又一直说要拆迁,所以我们也没舍得便宜卖了,就扔在那儿,等着以后什么时候拆迁了升值了再卖,前几年范志不是跟他爹妈还有妹妹都闹掰了么,从家里头出来也没有个地方住,后来想起来我家里有个房子空着,就来求我,让我把房子借他住住,我架不住他一个劲儿的跟我磨,最后就答应了,也不要他房租,反正房子一天不拆迁,就让他先那么住着,什么时候要拆了,他就走,或者他只不想住了,告诉我们一声,钥匙还回来,随时也可以搬走。这么长时间了,他也没怎么联系我们,我也没顾得上去管,结果前几天听亲戚说他死了,我赶紧跑去房子里一看,他东西都还在呢,这就有点儿慌了,也不知道他那些东西我能不能给清出去,今天过来问问你们。”

贺宁听了他的话之后,感到有些惊讶:“他不是在外面租房子住么?”

“租房子?”范庆被她这么一问,苦笑着摆摆手,“他跟家里头闹掰了,从爹妈那儿一毛钱都弄不出来,自己游手好闲的也不好好工作,哪来的钱租房子啊。他要是有钱租房子住,还用得着求我把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的破房子借给他?”

贺宁感到有些疑惑,之前她和汤力去c市的时候,卢正平十分肯定的表示过范志住在案发现场,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在想要警告一下范志的时候,打算到那里去撬开房门进去打砸破坏,在这件事情上,卢正平没有必要撒谎,丁思源之前也确实看到过卢正平出现在案发现场门外,可是同样的,作为远房亲戚,范庆也同样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面编故事,毕竟这是一桩刑事案件,并不是什么好事,与这件事情扯上关系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汤力的眉头也是微微隆起的,看样子他也对这件事存有疑问,只不过眼下并不是探究这个疑问的最佳时机,并且眼下也搞不清楚。

“能不能带我们去你借给范志住那个房子看一看?”汤力问范庆。

“行啊,正好,你们去看完了,告诉告诉我那里头的东西我应该怎么处理,”范庆答应的十分痛快,末了,他又有点不放心的问,“人不是在我那房子死的吧?”

汤力对他摇摇头,范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贺宁和汤力立刻动身,跟着范庆一起去了他家的那套老房子,那套房子的确是在市郊比较偏僻的一处区域,所谓的楼也不过是几栋三层的小土楼,甚至连供热都没有,还需要自己烧炉子的那种,破破烂烂的立在那里,从楼上很多灰蒙蒙的窗子可以看得出来,这里实际上的住户已经不多了,可能绝大多数这里的房主,都有着和范庆差不多的念头。

他们把车子停在楼前面的空地上,在范庆的带领下走进了其中一栋楼的一个单元门,范庆的那套房子就在一楼,他走到那扇有些破旧的老式防盗门前面,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然后站在门口没敢进去,似乎是在等贺宁和汤力的指示。

汤力拿出了三副鞋套,把其中两副递给贺宁和范庆,自己也穿上一副,这才进了门,范庆紧紧的跟在他们两个的身后,亦步亦趋,生怕一不小心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会给自己惹上麻烦。

范志的这个案子,在案发现场他们已经找到了大量的血迹,基本上可以肯定那里就是这个案子的第一现场,人绝对是在那里被杀害的,但是范庆如此言之凿凿的说,范志在从家里面与父母妹妹闹掰了搬出来之后,一直到遇害之前,都是住在他的这套旧房子里的,那么就算这里不是第一现场,也还是有可能是杀害范志的凶手来过的,说不定也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这套房子本身就比较破旧,屋子里面也比较简陋,地上铺着的是花花绿绿的地板革,因为用的年头比较多,有很多地方已经出现了破损,地面上还有很多的污渍,加上已经有两年左右没有人住了,地面上有一层厚厚的灰尘,他们穿着鞋套踩上去,立刻就会留下一个比较光亮没有灰尘的脚印,汤力看了看这种状况,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看样子想要在这里提取足迹,也是难度系数极高了。

屋子不算大,大概七八十平,客厅很小,有两个房间,屋子里面的东西非常的乱,地上扔着很多的塑料袋,还有废纸,吸过的烟头左一个右一个,扔了一地都是。

汤力戴上手套,蹲下身来捡起一个烟头,仔细的观察了一下烟蒂上面的香烟品牌,然后又捡起另外一个查看起来,贺宁见状,明白了他的意图,也戴上手套帮其忙来,范庆贴着墙边站着,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妨碍了汤力他们做事。

客厅的地面上一共扔着十几个烟头,汤力和贺宁把它们收集在一起,迅速的检查了一下,最后发现除了一个烟蒂上面的商标不一样之外,其他的都属于同一品牌。

于是汤力拿出了一个小证物袋,把那枚商标不一样的烟蒂小心翼翼的放了进去。

第五十六章 鸠占鹊巢

随后两个人走进了这个房子其中的一个房间,很显然这里就是范志之前住的那间卧室了,屋子不大,里面有一张单人床和一张简易的书桌。

“这屋原来是我孩子住的。”范庆在屋门口探进头来,对他们说。

汤力环顾了一下这间屋子里面的环境,发现屋子里杂物很多,简易书桌的旁边有一把靠背椅,靠背椅上面堆满了皱皱巴巴的衣服,上面落了一层灰尘,再加上原本那些衣服应该也不是洁净的,靠近了之后就有一股不大好问的气味。汤力留意了一下,那些衣服里面什么都有,不仅有外衣,还有内衣、袜子之类的夹在中间,衣服也确实都是男性的款式,假如范志真的如他的远房堂哥说的那样,并没有在外面租房子住,那这里看起来倒确实像是他长住的地方,并且最后离开的时候也肯定是毫无防备的,所以家里面虽然凌乱,却又看起来一切正常,就连替换下来的衣物都没有来得及收拾一下。

“汤力,来看这个。”贺宁站在建议书桌的旁边示意汤力过去看看。

汤力立刻朝贺宁走过去,贺宁的手里面拿着一个巴掌大的小笔记本,薄薄的小册子,那小册子皱皱巴巴的,封皮是印制的有些模糊的卡通图案,现在都已经卷了边,上面还带着几块被油给沾染到的污渍,看起来破破烂烂的。

“这是范志的笔记么?”小册子里面乱七八糟的写了一些东西,贺宁先示意了一下在一旁伸长了脖子也想看个究竟的范庆,对他询问道。

范庆一副被抓包一样的心虚表情,讪笑着凑近了一点,煞有介事的看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贺宁以为他想说这不是范志的自己,结果他摇了头之后,说出来的却是:“我不知道,我跟范志原来也不太熟,不认识他写的字什么样。”

不认识你瞎凑什么热闹,凑过来看那么认真干嘛呀!贺宁在心里面偷偷的发个牢骚,脸上还不能显露出来,毕竟对方也是热心肠,特意跑去公安局给他们提供了线索,否则到现在自己和汤力还不可能知道范志还有一个住处呢。

汤力看了看上面的字迹,都是零零星星写着的一些地名,有的是路名,有的是宾馆的名字,还有的是一些比较含糊的用来标注方位的描述,在这些记录的后面,还有潦草的数字,留意一下这些数字的规律,很快汤力就意识到那并不是什么奇怪的数字,而是记录着的一些时间。

这些时间和地点代表着什么,具体的汤力自然现在还是无从得知,但是结合范志生前的所作所为,他们从接手这个案子以来听到的很多种说法,也就不难做出大致的判断了。汤力把这个小本子也收了起来,交给贺宁,然后才又继续去检查起这个房子里的其他情况,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细节。

房子里的其他地方仍旧是布满了灰尘,东西杂物很凌乱的堆放着,范庆在一旁小声嘀咕了几句,大概就是抱怨自己原本住在这里的时候,房子保持的很干净,结果借给了范志之后,居然被他给搞得好像垃圾堆一样。咕哝完了之后,范庆也意识到眼下好像并不是抱怨这种事情的好时机,于是就苦着脸不吭声了。

其他地方再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汤力和贺宁就打算先离开,临走的时候叮嘱范庆,这个房子里面的东西先不要扔,可以进行清理的时候,他们会打电话通知。范庆对于这样的安排虽然不是特别满意,但也只能同意了。

离开范庆的这套位于郊区的房子,汤力载着贺宁直接驱车再一次来到了范志的妹妹范洁家,对于汤力和贺宁的再次到访,范洁有些惊讶。

“是我哥哥那个事儿有什么结果了么?”她开口询问二人。

“暂时还没有。”贺宁带着歉意对范洁摇了摇头。

范洁倒是并不很在意似的,一脸平淡的点了点头:“哦,没事,什么时候有结果了,你们给我们一个信儿就行了,毕竟是我哥,得有个交代。”

“我们今天过来找你,是想问一问,你家里头有没有什么范志亲手写下来的东西?我们想要核对一下字迹。”贺宁向范洁说明来意。

范洁一听,脸上的表情顿时就紧张起来,赶忙问:“什么意思?不会是我哥在外面跟谁写了欠条,欠了人家的钱吧?你先告诉我个数儿,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你不要紧张,不是欠条,我们就是单纯的想要确认一下范志的笔迹而已。”贺宁没想到范洁会把事情往那个方向去联想,连忙安抚她说。

范洁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仍旧是一脸的为难:“我家哪有什么我哥的字迹啊,他上学那时候都是不做作业的人,不念了以后别说书了,连街边小报都不看,说看多了字儿就头疼,他那有什么没事儿写点什么的爱好啊。再说了,他跟我们闹掰了之后,就搬走了,他的东西也不太多,能拿的他都已经给拿走了,剩下连他都不稀罕拿走的破烂儿,我们也都收拾收拾早就给扔掉了。”

贺宁和汤力面面相觑,这种事,没有了就是没有了,肯定是没有办法勉强对方硬是给弄出来一副字迹,只是如果没有对比,又怎么能够确定在范庆的老房子里找到的那个小笔记本上面的字迹是不是范志本人留下的呢?那些东西到底是不是范志写下来的,就直接决定了这是否能够被当做是证据来看待。

“范洁,谁啊?”三个人说话的功夫,范洁的丈夫从屋里探出头来问。

范洁回头冲他摆摆手:“没事儿,公安局的,来问我家里有没有我哥写的东西,我告诉人家没有了,你赶紧去给给我妈喂饭吧,要不一会儿她又不吃了。”

“我办事儿你还不放心么,都已经喂完了,一小碗儿,都吃了。”范洁的丈夫摆摆手,忽然好想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迟疑了一下,语气不太确定的问范洁,“你哥之前有一次跟咱爸咱妈借钱的时候,不是写过一张欠条么?还在不在?”

范洁一愣,想了想,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对门口的贺宁和汤力说:“哎呀,我这一天天忙的,脑袋跟浆糊一样,还是我老公记性好!我哥之前跟我爸妈借钱,挺长时间以前的事儿了,我爸我妈那一次把钱借他了,但是怕他在外面乱来,就让他写欠条,说有借有还,要不然以后就再也不借他一分钱,当时我哥为了我爸妈能借钱给他,挺痛快的就给写了,后来那笔钱根本就没还过,所以欠条我爸妈也一直没给他,我给你们找找啊,不过时间有点儿久,不确定能不能找到。”

“没关系,尽量找吧,如果能找到,那可就太好了!”贺宁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原本以为没有希望的事情,现在又出现了一丝转机,对她来说是好消息。

范洁把他们两个人留在门口,自己进屋去帮他们找范志写的借条,不一会儿屋子里就传来了开关抽屉的声音,还有柜门碰撞发出的砰砰声,虽然房间门是关闭着的,看不到里面的情景,但光是听声音也能猜出来,里面正在翻箱倒柜,热火朝天的在找那一张年头久远,并且不知道收在哪里的借条。

过了好半天,范洁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白纸,来到门口,递到汤力的手里:“找到了,幸亏被我妈随手给压箱底了,所以之前我收拾扔东西的时候没看到,就留下了,要不然我们家还真是什么也找不到。”

汤力接过来,道了一声谢,贺宁又说了几句客气话,主动表示案子有了具体进展会及时通知家属,而范洁作为范志的亲人,却并没有催促他们抓紧时间破案的意思,于是三个人就在这种有些略显怪异的氛围里道了别。

这一趟的收获不算小,可是却并没有让人感到豁然开朗,有了新收获之后,贺宁反而感到更加困惑了,在回公安局的路上,她一直皱着眉头思索着,却始终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好像是混沌的一片,有些不得要领,毫无头绪。

“你说,咱们去的那个假如是范志生前长住的地方,那么案发现场又是什么呢?假如说他不住在那里,为什么卢正平认为那里是范志的住处,他还可以好多次带着卢正平和其他人到案发现场打牌?如果说他当初的确是住在案发现场,又为什么不把自己的随身物品从郊外那套房子里都收拾起来带走呢?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啊?在外面惹过的麻烦特别多,所以来了个‘狡兔三窑’?免得被人抓到了他的行踪,把他堵在老窝里没有办法脱身?”

汤力想了想,摇了摇头:“狡兔三窑需要花钱,我觉得很可能是鸠占鹊巢。”

第五十七章 破绽

“鸠占鹊巢?这话怎么讲?”贺宁有些好奇的问。

“范庆说的对,如果范志有钱租房,就不用找他借房子了。你想一想咱们掌握到的范志平日里的所作所为。”汤力说完递给贺宁一个“你自己想”的眼神。

好吧,点到为止倒也符合汤力的个性,能一口气说这么长的一句话,都已经是托了话题与案件有关的福,贺宁没打算浪费口舌去刨根问底,自己顺着汤力启发的思路去考虑起来,很快就大概有了一个概念。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范志在遇害之前的一段时间,就已经没有一个稳定的收入来源了,被王经理的代驾公司开除之后就一直都没有稳定的工作过,甚至为了骗取信任获取收入,还一直在冒充王经理那个公司的代驾员,当时范志的处境也是可以想见的,在这种情况下,放着免费可以住的房子不住,再跑出去另外花钱租一套,这似乎有些不大合理。其次,汤力特意提到了他们眼下所掌握的关于范志平日里的所作所为,贺宁很快就联想到了他利用他人的弱点去敲诈勒索的事实,范志做这种事做的实在是太多了,从吃吃喝喝,到穿的用的,几乎没有他不好意思张嘴向别人提要求的时候,再结合刚刚汤力的那一句“鸠占鹊巢”,贺宁顿时就有了领悟,一个向别人勒索钱财索要物品的人,要求被自己抓住了把柄的人给自己提供场所供他带朋友过去热闹,这种事范志又怎么会做不出来!

这样的假设也与卢正平之前所供述的情况比较符合,卢正平以为案发现场是范志的住所,但是在准备试试打砸的时候,因为发现屋内住着的是别人,所以仓皇离开,没能按照原计划实施,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

然而,假如事实真的是这样,范志当初带人到案发现场是“鸠占鹊巢”,那么他最终又是在案发现场遇害身亡,那整个案件的过程就变得不大一样了。原本贺宁和汤力都认为,范志是被人杀死在自己租住的出租屋里面,之后又对现场进行了掩饰,现在看来,真正的情况很有可能是那个出租屋真正的租客反而是凶手,将范志杀死在自己租住的出租屋内,然后清理并逃离了现场。

如此一来,在范志被杀当时,那个房子真正的租客是谁就成了至关重要的问题,并且这个问题又把之前的一个老问题重新提上了台面——时浩然人在哪里。

“时浩然那边有消息了么?”贺宁问汤力,这件事他们已经拜托给了其他的同事帮忙寻找线索,一直在试图找到时浩然本人,但一直没有什么消息。

汤力摇摇头:“之前收到消息说时浩然在一个地方打工,找过去人已经走了。”

贺宁有些灰心的重重叹了一口气:“那现在没有显示,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不一定,”汤力对此有着不同的看法,“咱们有线索,只是太零碎。”

“那不也是白搭么?”贺宁听了这话,有些气馁。

“不会,”汤力似乎心里面已经有了底似的,并没有贺宁那样的担忧,“拼图也零碎。”

贺宁一愣,一瞬间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赶忙收起自己之前的消极情绪,点点头,重新打起精神来。

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什么,一路上安安静静的各自思索着回到了公安局,一到办公室贺宁就把汤力拉到桌旁坐下来,打算和他一起讨论一下范志的这个案子。

“你说鸠占鹊巢,我明白你的意思,那你觉得那个可能被范志抓住了小辫子的真正的租客,是不是咱们已经调查过的人里面的?”刚一坐下,贺宁就抛过来一个问题。

汤力想了想,点点头:“很有可能。范志也不可能得罪全世界的人。”

“可是咱们还没找到时浩然,没办法确定租客身份啊!”贺宁忍不住有点心急。

汤力比她可要淡定许多,摆摆手,示意她不要着急:“等笔迹鉴定的结果出来再说。”

笔迹鉴定结果出来的速度比他们预期的还要快了一点,结果也和他们预期的一样—那个小笔记本上面的字迹确实是范志自己亲笔书写的,与当初他留给父母的欠条相一致。这样的结果让贺宁感到很振奋,因为这样一来,那个小笔记本上面记着的那些东西就都有了价值。

贺宁和汤力把小笔记本再一次摊在面前,研究起上面的那些地址,还要每个地址后面的时间。

贺宁刚到a市不久,对地址还不算很熟,只知道上面记录的是一些宾馆的名字,还有几个光是看起来好像是店名,但是又不太容易从名字判断场所类型,倒是汤力,虽然也不算是地道的a是人,但是好歹在这里生活了很久,所以对路名也好,一些场所也罢,都要比贺宁更熟悉一些,因此当他再一次注意到那上面的几个名字时,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很快的就又再次舒展开来。

“怎么了?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贺宁看得出来汤力神情的变化,知道他一定是想到了什么。

汤力也没打算把自己的想法瞒着贺宁:“那上面有几个名字,是a市的几家ktv,某方面比较有名。”

他给的暗示不算特别明显,但是结合这个案子之前所掌握的线索,以及汤力提醒的那些到底是什么场所,倒也不难推断出来。

贺宁恍然大悟,卢正平曾经提到过,范志敲诈过一个原本在同一家厂子工作的正式职工,因为对方有过找小。姐的行为。汤力提到那几家ktv的时候,表情略微一些怪异,估计那几家ktv应该是有过那种不正当营业项目的。

“被查过?”贺宁向汤力确认这件事。

汤力点点头:“之前被牵扯出来过,但是老板把这件事推出去了,说是职员的个人行为,他不知情。”

“也就是说那种交易没有发生在ktv内部,对吧?”

“对,是从宾馆被抓的,男方供出来是在那里联系上第。”

“你说人被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一年多以前。”汤力想了想回答说。

贺宁一盘算时间,猜也能猜得到被范志抓到了小辫子的那个倒霉蛋肯定是在那几个场所没有被查之前干了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而范志在店名后面写的数字,也就是他目睹了该人出没于这几个场所,并且带了小。姐离开的具体时间。

“这种地方不可能保留两年多的监控视频吧?”贺宁虽然是在问汤力,实际上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心里也是有数的,问汤力不过是还抱着侥幸心理。

汤力摇摇头:“不可能。”

贺宁叹了一口气,扫了桌上的小笔记本一眼:“那咱们就算知道了有这么个同样有嫌疑的人,又有什么用呢!卢正平不是说了么,那个被范志敲竹杠的人,是正式职工,坐办公室那种,平时跟他们都没有什么往来,连他都不知道具体是谁,现在连监控视频这条路都走不通,那咱们空有范志纪录的时间又有什么用呢!不还是一无所获么!”

“找时浩然,找破绽。”汤力说,“总会有痕迹留下来。”

“也对!还有那几个烟头呢!到时间验一下dna有没有和范志不符的就知道啦!说不定就是凶手的dna信息也说不定啊!”贺宁把希望寄托在了烟头上。

过了几天,烟头上面的dna信息化验结果出来了,果然其中那个牌子不一样的烟头上面的唾液并不是来自于范志。

“咱们再去一趟丁思源家吧!他在那里不也住了挺久的么,万一他能想起来以前那边有过什么模样的人出入呢?”贺宁有点不甘心,还想看看有没有遗漏调的线索,争取找到突破口。

汤力想了想,点点头答应了。

在去丁思源住处的路上,贺宁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一件让她有些疑惑了很久的事:“你记不记得咱们去接近柴秀丽的时候,柴元武队柴秀丽说范志死了?你说他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咱们是警察呢,咱们也什么都没跟他说,他怎么就知道范志死了呢?这不合理呀!”

汤力摇摇头:“如果是他,他就不会找咱们求助。”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不是觉得如果说他是凶手,那一定不会在柴秀丽因为范志已死的消息受到刺激之后还跑来找咱们求助,这样容易让咱们更加注意到他?那你考虑过没有,会不会是他反侦查意识很强,所以故意这么做,想要反其道而行之,好让咱们排除掉他?”贺宁还是有些怀疑。

汤力摇摇头:“画蛇添足,没有意义。你想一想范志案的第一现场。”

贺宁一愣,意识到自己光想着柴元武的那句话,忘了范志是在一间出租屋里被杀的了,就算假设案发现场的租房人其实是柴元武,在范志和柴元武之间,是范志亏欠了柴元武太多,所以按照常理去推测他也不太可能有单子抓柴元武的小辫子,跑去那里“鸠占鹊巢”。

“可是,”她仍旧有些不解,“柴元武为什么要说那么一句话出来呢?”

汤力看了看贺宁:“气话,狠话。”

贺宁想了想,人在生气的时候的确会有一些狠话,像当时那种情境下,自己的姐姐还一心惦记着当初伤害过她,又狠狠抛弃过她的男人,还盼着有一天人家回来找她,所以柴元武才撂了狠话,说范志死了,这种假设是极有可能成立的。

第五十八章 现行

想通了之后,贺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觉得心里比较舒坦,还是有些失望,柴元武说的如果只是气话,那么他没有那么重的嫌疑,就意味着她和汤力要找的嫌疑人仍旧是一个面目模糊的大问号,但是能从现在凌乱的线索当中暂时排除几条,也不失为一件对破案有利的事情。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案发现场所在的小区,熟门熟路的找到了丁思源的住处,正好是周末,所以贺宁和汤力就也没有非得等到傍晚下班时间再来。

来到门口,敲了敲门,给他们开门的人仍旧是丁思源的老婆,她的记性还不错,一眼就认出了贺宁他们,估计平日里丁思源的老婆也是那种比较厚道的性格,看到这两个“片警”第二次登门拜访,也没有感到有什么奇怪,很热情的招呼他们进门,自己很主动的转身进去屋里叫丁思源了。

丁思源家里面东西堆放的有些凌乱,看起来好像是在收拾东西的样子,丁思源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也是满头的大汗,身上穿着一件背心,脖子上还搭着一条湿毛巾,一看到贺宁和汤力,他愣了一下,扭头向他的老婆叮嘱了几件事,让对方替自己继续去做,等他老婆进了房间,关上了门,才迎了上来。

“二位怎么又来了?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他有些疑惑的问,语气里面或多或少的带着一点淡淡的不耐烦。

贺宁不理会他的态度,把自己和汤力的来意对他说了一下,丁思源皱了皱眉头,几乎想都没有想就摇了摇头:“不记得,没印象。二位,我说句不中听的话,这事儿,我作为一个局外人,已经算是很配合你们了,我本来也没有那个义务非得跟你们去折腾那跟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的事儿,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原本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这么一趟一趟往我这儿跑,倒好像是把我都给扯进去了似的,我也算够意思了,你们就放过我吧。”

“我们没有为难你的意思,就是希望你再帮忙回忆一下。”贺宁有点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