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忽人忽鬼

“他除了欠了你的高利贷之外,还有什么不三不四的?”贺宁问。

吕永年笑了笑:“妹妹,你还是年轻啊,你说一个男人,他打牌赌钱,那钱都是我借给他的,我能说他在外面不三不四,你觉得会是什么事儿?”

贺宁愣了一下,随即就明白过来,现在不论男女,一般让人容易沉沦和痴迷的无非是三个字——黄、赌、毒,根据他们已经掌握的情况来看,马刚很显然已经涉赌了,这一点吕永年也是非常清楚的,那么其他两样里面的“毒”,以马刚的经济能力,还有他现在欠外债的程度来讲,恐怕连碰一碰的实力都没有,并且再结合上吕永年那日爱日未的表情,很显然马刚在外面有点桃色的问题。

“你的意思是,马刚在外面找‘小姐’?”贺宁问。

“他呀,还真不是,”吕永年嘿嘿一笑,“据我所知,这小子连出去找‘小姐’的钱都不舍得,也可能不是不舍得,是实在也拿不出来吧,毕竟他一个月光是还钱给我也要不少了。他那小子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跟他打多少交道,能不能感觉出来,嘴巴特别能说会道,所以估计也是把小姑娘给哄得昏了头了吧。他老婆,就是那个李高发老头儿的闺女,不生孩子,我打听到的情况是马刚早年的时候因为贪玩,觉得花钱养孩子太亏了,所以有了孩子就拉老婆去医院打掉,有了又去打掉,打了几次我不知道,反正最后他老婆是彻底不能生了,他也没觉得有什么,还觉得挺潇洒挺好的,结果这不折腾到四十出头,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忽然好像是觉得没孩子就少点啥了似的,本来跟他打工那个饭店的一个服务员小姑娘就是玩玩儿,结果没想到这老小子还挺厉害,把人家小姑娘给搞大肚子了,现在他又想把那个孩子留着,正想方设法筹钱想要安顿那个怀孕的小服务员呢。”

“安顿好了之后呢?就回去跟李玉秀离婚?”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跟我也没啥关系,我就是一看他又折腾出这样的事情来,怕他有钱不还我,所以就多打听了一圈,把那个小服务员被他给藏在哪里什么的都给打听出来了,我得心里有数是不是?你有钱养小老婆没钱给我利息,那肯定不行,而且他现在小老婆肚子里有个孩子,他还想要这个孩子,只要我知道他小老婆和孩子在哪里,他要是不按时还钱,我也知道怎么吓唬他不是么!”

吕永年说完之后赶忙又替自己开脱道:“我也就是打算找到马刚的小辫子,能吓唬住他就行了,他那小老婆和肚子里的孩子,我也不感兴趣,也没打算真的怎么着,还是说回来的那句话,我往外放贷图的就是一个利字,真把人给打坏了打死了什么的,我也得吃不了兜着走,别说钱收不回来,还得把自己给搭进去,划不来,亏得很,所以你们随便去查我,我肯定是什么都没做过的。”

“那你知道马刚把那个怀了孕的服务员安顿在哪里了么?”汤力问。

“知道,我把地址给你们,你们自己去看就行,马刚几乎天天都得往那儿跑,去看看去,他打工挣的钱至少一半都给那个小服务员花了,哎呀,该说不说的,这个小服务员对马刚也真的是…嘿嘿嘿,反正我是不知道马刚给她画了什么大饼了,能让她那么死心塌地的跟着马刚,怀着他的孩子,等着他跟家里的老婆离婚好跟她再结婚!马刚自己都几乎是靠老婆养着家过日子的,除非天上掉馅饼让马刚捡着了,要不然离开家里头的老婆,他连我的利息都还不上,还拿什么钱去养小老婆养孩子!”吕永年一边说一边还撇撇嘴,对马刚似乎是很看不起的。

随后,他便把那个怀孕的小服务员的住址说给汤力和贺宁听,汤力和贺宁把地址记录下来之后,吕永年就下车走了,虽然嘴上面说着自己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心不虚,但是和警察打交道估计还是让他有些不大舒服。

“没想到这个马刚竟然在外面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儿!”贺宁有些惊讶的对汤力感慨,“吕永年说的也有道理,马刚现在的情形来说,根本就离不开李玉秀,他用来给吕永年还债的钱都要靠李玉秀来赚,如果真的为了外面的女人跟李玉秀离婚,然后还要面临着结婚和生孩子养孩子,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有底气折腾出这么多事情来的,光是那十万块钱的高利贷难道还不够焦头烂额么?”

“除非他认为有足够的底气,让他确定自己能够有本钱还清外债,并且还能够有富余可以养新迎娶的老婆和孩子。”汤力意有所指的说。

贺宁立刻就明白过来,汤力指的自然是那人身意外险所约定的四十万保险赔偿金,这笔钱的受益人是李玉秀,并且没有任何附加条款约定这笔钱算是李玉秀的个人财产,不需要与他人进行分割,那么也就是说这笔钱如果真的因为李高发的死而得到了赔付,落到了李玉秀名下之后,便也就成为了她和马刚的共有财产,如果马刚与李玉秀离婚的话,这笔钱自然的他也会分走一半,考虑到平日里李玉秀一直以马刚作为主心骨的这种生活状态,说不定马刚还有办法能从李玉秀那里分走更多,这样一来不就又可以还清外债,又可以娶新媳妇生娃娃了么。

“如果这么说的话,马刚的动机岂不是就变得很充分了?”贺宁对汤力说。

“不急着下结论,咱们去那个服务员现在的住处附近等一等吧,到时候看看马刚有没有什么话想要和咱们说。”汤力看了看时间,“在那之前咱们先去找一下贾大妈吧,看看那个在李高发家窗外的到底是不是宫广浩。”

两个人重新来到李高发家所在的那个居民小区,熟门熟路的找到了贾大妈,贾大妈上一次没有帮上什么忙,正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儿,这回警察又找上门,问起来的事情又是自己恰好可以回答的上来的,这让老太太感觉非常振奋。

“哦,原来你们说的是这个事情啊,那我记得,我还有印象呢!”她用十分笃定的口吻对贺宁和汤力说,“那天确实是把我也给吓了个半死,我打从外面经过,看到有个人站在李高发他们家窗户跟前,一动也不动的就那么站在那儿,那脸都快要贴到窗玻璃上头去了,那你们说,这肯定不会是什么正常的事情吧,我老太太别看岁数一天比一天大了,但是我的警惕性可是一点也没有放松的!”

说着她还颇为骄傲的扫了贺宁和汤力一眼,贺宁和汤力赶忙认同的向贾大妈点了点头,老太太得到了这种目光的反馈,似乎也十分受用,继续回忆起当天的情况时也更加投入了几分,语气都变得格外的富有感情了。

“结果啊,你说就这大白天的,我做梦也没想到那个人会是宫广浩啊!我要知道是他,搞不好我都不过去跟他说话去,就算要去,我肯定也得好好的做个心理准备,不能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女的就过去了呀!好家伙,那小子一转过来啊,差一点点把我这条老命都给吓掉了!”贾大妈心有余悸的抚着胸口,就好像说起这件事来的时候当初的那种惊吓的感觉也跟着又回来了似的,“谁忽然之间看到那么一张脸还不得吓个半死啊!幸亏我早就认识他,所以吓了一大跳之后也算是把他给认出来了,我就赶紧把他给骂了一顿,让他走人了。宫广浩当时被我说了之后,一声不响的就走了,我是看他走了之后我才离开的,之后他有没有再绕回去,那我可就不知道了。后来我回家之后是吃了丹参滴丸才好受一点的,那心脏被吓得啊,真是在胸口里面都不是跳,是哆嗦!我还跟家里人说来着,我说着老李头儿他也算是欠我个人情来着,他还没等看到呢,先被我给看到了,要不然的话呀,你说在屋子里头好端端忽然看到那么一个人趴窗户外头,不吓死才怪!”

“这个宫广浩那天打扮的具体是个什么样子呢?”贺宁问。

贾大妈替他们回忆了一下:“他那天啊,披散个长头发,穿了一身的大黑衣服,那一张脸抹的煞白煞白的,嘴巴呢又涂得血红血红,眼睛还不知道怎么弄的,好家伙,两只眼睛就跟俩葡萄似的,乌黑乌黑的,反正吓人的不得了,我也挺火大的当时,把他给说了一通,他就走了,过后再看到我倒也没说什么,也不怎么太搭理人,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别人有没有注意到我都不太清楚。”

贾大妈说的宫广浩当时的样子,听起来和“钢牙哥”吕永年形容的几乎一模一样,也就是说吕永年在这件事上面并没有说谎或者夸张,这倒是让贺宁对于宫广浩这个人更感兴趣了一点,原本只是听马刚和李玉秀添油加醋的说起这个人来,她还只当这人是他们用来转移警方视线的呢。

“贾大妈,你是这附近的居民联络员,肯定对这周围的人都特别的熟了,那这个宫广浩到底是干什么的呢?他平时行为举止也都这么奇怪的么?”她问。

贾大妈被问起具体关于宫广浩这个人的事情,表情看起来也是有点复杂的,她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有点惋惜的说:“这个宫广浩啊,反正我岁数大了,思想跟不上现在的什么潮流了,反正我是想不通啊,你说原本挺精神挺精神的那么一个小伙子,看着挺顺眼也挺正常的,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模样,怎么后来就越变越奇怪,越变越奇怪,搞得人不人鬼不鬼似的了呢?别人说什么搞化妆搞艺术的人就是那么有个性,我看啊,倒觉得他简直都已经有点走火入魔了!”

“那他到底是怎么个走火入魔法儿呢?”

“就是原本人还挺正常的,后来就开始打了耳洞,然后拿东西把那个耳洞啊,撑开那么老大,一个大窟窿的那种,看着我都觉得耳朵疼,一个大男人家家的,学人家姑娘描眉画眼儿,那眼睛上头黑乎乎的那么老宽画的跟熊猫似的,我也没觉得到底哪儿好看!后来还往什么鼻子上头也挂东西,跟牛似的挂了个鼻环,嘴唇上面也有钉,哎呀,反正我是看着觉得别提多不顺眼了!”贾大妈皱着眉头说,“再后来就更夸张了,那头发越流越长,隔三差五就换个颜色,有的时候跟脑袋着火了似的,有的时候又绿又蓝的,而且这都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啊,我这一把年纪的老古董,最最受不了的就是他中间有那么一段时间啊,居然还忽男忽女的,哎哟,这可真的是有点受不了,那么大的一个人了,成天高的很有个性一样,什么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好嘛,你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也不在乎别人的感受?那你说好端端的就跟电视上那种人妖似的那么一个玩意儿,见天儿的跟你面前晃来晃去,你看了什么感觉?你们想想看嘛!别说我们这种老家伙了,好多年轻的也接受不了,后来这附近都没有什么人愿意跟他讲话了。”

“贾大妈,你说他忽男忽女是什么意思?”汤力开口问。

贾大妈神色古怪的犹豫了一下,然后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用手在自己的胸前比划了几下:“我是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搞的,本来一个挺正常的货真价实的大小伙子,忽然之间再遇到,就穿上女装了,脸上化的妆看着也跟个姑娘似的,然后这胸口啊…居然还鼓鼓的,看着就好像真的有胸似的,那领口看过去也跟女的没什么区别,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那要不是长得一看就不像女的,看着特别奇怪,乍看起来还真的跟个女的没啥区别!哎呀,不光是忽男忽女啊,他有的时候还忽人忽鬼呢!我还见到过他从家里走出来,跟个怪物似的,身上多出来一条胳膊一只手来,身后多了个尾巴啊什么的,反正这周围好多邻居都怕他,见了他都绕着走,他也不愿意搭理我们这些人,几乎都不跟我们讲话了。”

第二十四章 草屋藏娇

“他最近也还在这附近,没有离开过,对吧?”贺宁问。

贾大妈十分笃定的点了点头:“对对对,还在这儿,都住了老久了,听说他一个月也赚不到多少钱,这里的房子人家给他白住,难道他还能愿意出去花钱租别的房子呀!你们需要我帮你们盯着他不?这事儿我行啊,反正我有空!”

“这样吧,贾大妈,你也不用帮我们真的去盯着他,就稍微留意一点就行了,主要是留意他是不是和平时一样的该干嘛干嘛,如果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你再通知我们,怎么样?”贺宁一来不想打击大妈的参与热情和积极性,二来也确实需要有那么一个人来充当他们的眼线,留意着宫广浩的动向,“不过这次咱们不能大张旗鼓的,毕竟人家打扮的奇怪一点也不犯法,是不是?如果没有什么事,让人知道了不好,如果有什么事,那就更不能打草惊蛇了。”

“对对,你说得对,我明白!”贾大妈郑重其事的点头答应着,“我这次肯定吸取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我‘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

“贾大妈,我们可是正面人物啊,你这么一说,不是把我们给变成小鬼子了么?”贺宁被贾大妈的措辞给逗笑了,忍不住和她调侃上一句。

贾大妈自己也觉得这话说的有点别扭,一边笑一边改口:“哎呀,你瞧我,这岁数大了,说起话来也是胡说八道的!反正你们放心吧,这事儿我肯定帮你们办好!上一次本来想让你们方便一点,结果没想到反而起了坏效果,这次我吸取教训了,绝对悄无声息,绝对不引起别人的注意,绝对不打草惊蛇!”

贺宁和汤力向老太太道了谢之后就离开了那里,与他们相比,贾大妈这种好管闲事的老邻居可能反而更熟悉宫广浩的日常行为举止和行动规律,如果对方有什么不太寻常的举动,相信贾大妈也会比别人更早发现并且通知他们。

接下来自然就是按照吕永年给的地址到那附近去守株待兔,考虑到马刚的工作时间是在晚上,所以贺宁和汤力就猜测如果吕永年所言非虚,那么马刚出现在这里的时间就应该是在上班之前的一段时间,毕竟现在钱没有到手,债也没有还清,马刚暂时还没有把李玉秀一脚蹬开的那种底气,所以应该在行动上也不会那么的有恃无恐,还是会选择能够把李玉秀敷衍过去的时间段的。

按照地址一路找了过去,到了那里之后,贺宁和汤力都有点傻眼了,如果说马刚和李玉秀家所在的那一片就已经是比较旧的居民楼了,那么吕永年给他们提供地点的这一片就得在那边的基础上再加上一个“破”字,一排破破旧旧的砖红色小楼看起来应该是最近几年内就会被拆除的那种程度,因为是裸砖的墙体,砖块与砖块之间的水泥因为经年日久早就脱落的差不多了,露出了很大的缝隙,很多墙缝里面甚至往外长出了小树小草之类的,让这个建筑看起来实在是多了几分“环保”气息,如果单看这栋楼,倒也没有什么,毕竟客观上来讲,在a市的范围内,比这更破更旧依然有人居住的房子也不是没有,并且应该也不在少数,但是这么破旧的房子,一看就知道租金一定是非常低廉的,竟然被马刚作为“金屋藏娇”的地点,这实在是让人有些大跌眼镜,贺宁觉得这里连“金屋”二字都一点也沾不上边,如果非要说,看着倒更像是“草窝藏娇”更贴切一些。

“说真的,就这样的环境,怎么竟然也会有人愿意跟马刚保持那种地下关系呢?人不管做什么事,总是要图点什么吧?马刚又没有财又没有貌,学人家金屋藏娇,结果就只能负担得起这么一个破地方的房子…听吕永年的意思,那小服务员年纪也还不算太大,这是太年幼无知了吧,竟然还愿意为了他怀孕生孩子!”贺宁觉得特别的想不通,“而且那小姑娘应该也不可能不知道马刚那么个年纪的人,肯定是有家室的人吧?”

“确实不可能有无缘无故的事,所以估计马刚这张饼画的不错,许诺的也够好,所以才让对方愿意赌一把。”汤力看着周围低矮的小楼,回答说。

等到了大约下午两三点的时候,马刚果然出现在了贺宁他们的视野范围内,他行色匆匆,手里头还提着两个大塑料袋,远远看去,塑料袋里面的应该是一些蔬菜水果之类的东西,如果不是知道他家在别处,光是看这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提前下班回家,买了菜准备下厨的居家好男人。

“现在过去么?”贺宁看汤力没有要下车的意思,便询问他的意见。

“不急,再等一等,”汤力摇摇头,“买了那么多东西,应该不会打算放下就走,咱们再等一等,免得他告诉咱们他是过来送货或者看朋友的。”

“你这个貌似忠良的家伙,实际上狡猾的很呢!”贺宁一听他这么说,便笑了,汤力的考虑还是很有道理的,马刚可不是一个多么老实的人,嘴巴也是很巧的,如果没有真的堵到他现行,他还真可能说出汤力例举的那种理由。

汤力笑着没有说话,两个人又在车里多等了快半个小时才下车,然后直奔那个吕永年提供的房号,来到门口二话不说就抬起手来异常急促的敲起门来。

“谁啊?别敲了,别敲了!”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随后房门就被打开了,门里站着一个穿着睡裙的女人,看起来年纪也就刚刚二十出头,隔着宽松的睡裙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一点点腹部的隆起,但是还不算特别明显,估计距离生产还有一段时日,她看起来有点睡眼惺忪,估计是被刚刚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所以还带着一点起床气似的,语气里充满了不悦。

“小琴你别问都不问就开门…”这时候身上系着围裙的马刚急急忙忙的从这个年轻孕妇的身后探出身子来,有些紧张和担心的开口提醒对方,不过很显然他的提醒已经晚了,因为那个名叫小琴的女人早就已经打开了房门。

“马刚,你别紧张,我们不是上门催账的。”贺宁笑眯眯的对马刚说。

马刚一看门口站着的是贺宁和汤力,顿时就变了脸色,面色发青,两眼发直,那个样子就好像是大白天见鬼了一样似的,整个人都僵在原处,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半个身子向前探出来,手里还攥着一个上面沾着酱汁的锅铲。

“刚哥,你认识他们啊?找你的?”那个被马刚称为小琴的女人很显然还并不知道马刚岳父出事的那些,也不知道警察最近正在和马刚打交道,再加上贺宁和汤力看起来都不像是那种黑社会的人,所以她并没有任何的警觉,只是有些纳闷为什么这两个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奇怪之处的人来了之后,马刚竟然整个人都紧张成那个样子,“怎么回事儿啊这是?刚哥,你倒是说句话呀。”

“小琴是吧?”贺宁对她笑了笑,“请你先回避一下,我们有些事情需要跟你的刚哥聊一聊,你到房间里去休息休息吧。”

小琴并不买账,毕竟她是不认识贺宁的,所以一脸戒备和排斥的看了看贺宁,扭头去看马刚,并且催促道:“刚哥,你别光愣着,倒是说句话啊!”

马刚这才回过神来,他先是冲着贺宁和汤力扯着嘴角艰难的挤了个笑容,然后面如死灰的对小琴摆了摆手:“听人家的,你进去屋里头,完事儿了我叫你。”

小琴见马刚这么说,倒也没有再拒绝,只是她也察觉到了马刚的紧张和害怕,所以在进屋之前特意从睡裙的口袋里面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冲着贺宁和汤力晃了晃,对他们说:“我跟你们说啊,有什么话好好说,可不要乱来,你们要是乱来的话,我在屋里面随时报警,到时候警察来了看谁吃不了兜着走。”

“行了,我的小姑奶奶,你闭上嘴赶快进去就比什么都好说了!”马刚此时此刻面对小琴的这种关心,简直都快要哭出来了,赶紧冲她摆摆手,轰她进去。

小琴看马刚这么不领情,似乎也有些委屈,扁了扁嘴,一扭身进屋去了。

小琴进了卧室关上门之后,外面是一阵死寂,贺宁和汤力当然不急着开口,马刚似乎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贺宁他们会出现在这里,所以一下子也慌了神,没有了主张,沉默的时候估计也是在搜肠刮肚的给自己找着理由,想要看看怎么解释自己在这里的原因会听起来比较合理,可是他手里握着锅铲,身上还穿着围裙,这摆明了是一副居家的模样,这就实在是不怎么好解释了。

“二位,你们怎么找我找到这儿来了?”大约过了一分钟,马刚总算是勉强找到了一个他自认为比较合理的借口,“这是我亲戚家,刚才你们看到那个是我的一个外甥女,怀孕了,家里头也没个人帮忙照顾照顾,所以她爸妈就拜托我没事儿的时候过来照应照应,小姑娘自己一个人还大着肚子,不容易,不容易…”

“马刚,我不建议你用这样的理由来搪塞我们,毕竟婚外恋这个暂时还只是道德层面上的问题,但是如果她真的是你外甥女,那这件事可就…有点重口味了。”贺宁半开玩笑似的对马刚说,摆明了告诉他这样的借口是说不过去的。

马刚一听也就明白了,贺宁他们根本就是什么都知道,有备而来,而自己也正好被人堵了个正着,于是脸上的笑容更加尴尬了,又慌忙摆摆手,对他们说:“唉唉,对不起啊,二位,我刚才实在是觉得太羞愧了,怕你们看不起我,所以我就随口说了个谎,不管怎么说,我老丈人那边刚出事儿了,我这在外面有人本来就是不对的事儿…小琴她不是我外甥女,我…我也知道这个节骨眼儿上我还过来这边太不厚道了,但是她肚子里头怀的那是我的孩子,我都四十三了,今年这都过去了一半,转头到了明年我可就四十四了,别人四十四孩子都上大学了,所以我也是实在是想要个孩子,这事儿我求求你们,千万不要对李玉秀说,行不行?如果这个时候,她爸刚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然后又让她知道我在外面跟别人有了孩子,我怕她一下子受不了这种打击,承受不住。”

“马刚,实话实说,”汤力看着马刚的眼神里面也带着几分鄙夷,语气上倒是没有掺杂进去多少情绪,“你到底是担心李玉秀一下子承受不住这么接二连三的打击,还是怕她知道这件事之后,会在李高发的保险赔偿金还没有下来之前就选择和你离婚?如果我们之前掌握的情况没有错的话,你和李玉秀现在共同居住的那套房子,也是当初由李高发出钱购买的,你并没有出过一分钱,并且这么多年你和李玉秀的家庭生活主要经济来源都是来自于李玉秀。”

“在这种情况下你如果被发现出轨,并且因此而离婚,作为过错方,你可没有多少便宜能占哦。”贺宁在一旁替汤力把话说完。

马刚的脸色更白了,额角的汗珠已经快要流了下来,虽然说这个屋子里也的确是比较闷热的,但他现在出的汗可跟气温并没有太大的关联。

“二位,二位!我知道我现在这样的行为被你们给逮到了,你们肯定不会对我有什么好印象,但是你们听我说,我真的不是你们以为的那样,真的!你们要相信我呀!”他急不可耐的开口对贺宁和汤力说。

第二十五章 无敌

“不是我们以为的那样,那是什么样呢?”贺宁问。

马刚两只手搓来搓去,脚也下意识的在地上蹭着,一副想要开口去解释解释,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才能对自己更有利的纠结样。

“到这个时候,你就还是有什么话直说吧,绕来绕去的就不怕又给自己挖了一个新的坑一不小心掉进去么?”贺宁看他那副不老实的嘴脸就觉得心里头有气,在查案这件事情上头,她自然知道不能掺杂个人的主观情感进去,干扰了对客观事实的判断,不过贺宁毕竟也是个大活人,不是什么机器人,所以也做不到那么绝对的冷眼旁观,一想到马刚的所作所为,她还是会忍不住有点没好气。

马刚被她这么说了一句,虽说有些讪讪的,但是却也没敢再兜圈子,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说:“我知道你们肯定是看不起我,我自己也知道自己这事儿做的也没有什么可让人看得起的地方,但是人活一辈子,哪个还真的是为别人活着的?说白了不都是为自己活么?我承认我自私,我不是东西,但是我就是不想太对不起自己,年轻那会儿不懂事,觉得潇洒快活是最重要的,现在年纪大了,看别的男人身边带这个孩子爸爸长爸爸短的,我也羡慕,所以…”

他说到这里,朝卧室的方向瞥了一眼,拉着汤力又朝贺宁示意了一下,把他们给叫到了厨房里头,关上了厨房门,似乎有意想要避开小琴,不让她听到。

“其实吧,一开始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做完了这些之后,他压低了声音对汤力和贺宁说,“小琴原来跟我是在一个饭店里头打工的,我这人吧,平时就喜欢跟别人逗逗闷子,胡开玩笑什么的,小琴就特别能闹得起来,所以我们俩一来二去的就熟了,然后她毕竟挺年轻的,又水灵…这…我怎么说也是个正常的男人对吧,那个男人能经受得住这种诱惑啊!买个水果还都想挑新鲜的水灵的呢,那已经陈了蔫儿了的,就算便宜卖也不一定有人乐意买不是么?”

“别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说具体情况。”汤力皱了皱眉头,开口提醒他。

马刚的神色稍微收敛了一点,他原本指望着同样身为男人的汤力会给自己一点点的理解,没想到并没有收到预期当中的效果,甚至还有一点适得其反了,于是赶忙把话题拉回来,继续说道:“我承认我这个人有点经不住诱惑,一看小琴比李玉秀年轻,就犯糊涂了,我最开始就是觉得这小姑娘看起来挺放得开,估计也是那种特别玩得起,什么也不在乎的类型呢,所以就是想要跟她玩一玩,真的没有想过那么多,我是个什么样的状况,别人就算不知道,你们现在肯定都是很清楚的了,我没道理日子都过成这样了,还存心想要去养什么小老婆。后来我也是没想到小琴她忽然就怀孕了,我以为我这都四十多岁了,估计也不太容易把人给搞大肚子什么的,实在是没想到其实我自己也还算是宝刀未老啊…”

“看样子你对这事儿还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啊?”贺宁讽刺的说。

马刚赶忙摆手:“没有没有,我羞愧,真的,特别羞愧,我就是说这事儿,随口那么一句,你们别当真,我就是随便说说的。我跟你们说句实话,我真的没有打算过要和李玉秀离婚,信不信由你们,我可以对天发誓的,如果在这事儿上头我跟你们说半句假话,就让老天爷发一个大炸雷直接劈死我!我不是想要什么坑死老丈人然后骗了钱娶小老婆过门,我现在这样…就是想要把孩子给保住了,我当时要是不把小琴哄住了,她这会儿估计早就跑去把孩子给打掉了。我是真的想要个孩子,所以我之前就考虑来考虑去,最后就制定了这么一个计划,我说出来你们估计得觉得我挺不是东西的,但是都到这个份上了,我也得跟你们有一说一,实话实说是不是?要不然我不就更说不清楚了么。”

“你说吧,我们会做斟酌的。”汤力对马刚点头示意了一下。

马刚像是把心一横似的,对他们说:“我跟你们说实话啊,我给我老丈人买保险那会儿,其实真的没有想到后来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就真的是觉得他得罪了那个叫宫广浩的精神病,万一哪天真被人怎么着了,我们趁这个机会也能得点儿好处,哪怕不是因为那个宫广浩,就我老丈人一天到晚在外面到处捡垃圾,毕竟那么大岁数了,真说哪一下忽然就被车给刮了啊,什么一不小心就摔了或者是出了点别的什么事儿,这都是保不齐的事儿。后来没交多长时间,这边小琴就发现怀孕了,我一盘算,正好,小琴其实说白了她跟着我想要啥啊?我比她爹岁数都不一定小多少,她能是因为爱我喜欢我啊?她图的也就是我能给她好处呗,我都知道,所以假如她把孩子给我生下来,我拿一笔钱给她,让她爱干嘛干嘛去,然后孩子归我,我抱回家去跟李玉秀一起养活,就当是李玉秀亲生的,那不就两全其美了么,我也不用离婚娶个小媳妇儿,还能有自己的孩子。”

“那你预备给小琴多少钱作为补偿?”贺宁问。

马刚很显然是真的早就想过了这个问题,根本就连一丝犹豫都没有,非常爽快的回答说:“我打算给她十万块钱,这就不少了,回头生孩子的钱我出,她这怀孕的时候,我也不用她出去上班,吃什么喝什么都是我给她买,回头生了孩子我还给她十万块钱,这种事儿哪找去啊?她当初要是把孩子给打掉了,我一分钱也不会给她,她也一样伤身体,所以都倒还不如现在这样比较好呢。”

“给小琴十万,再拿出一笔钱来还‘钢牙哥’的债,如果四十万都能够拿到手的话,支付完了这一些,你手头还能剩下很多钱,即便扣除掉已经缴纳过的保险金,那也还是很有赚头的嘛。”贺宁帮马刚算了算账,然后忽然话锋一转,“那么问题就来了,你怎么能够保证在小琴生完了孩子,你打算执行这一系列计划的时候,你的岳父李高发恰好会出事,并且严重程度还要足够赔偿那么多钱?”

马刚被她这么一问,顿时汗就下来了,他赶忙用手背在额头上抹了几把,把顺着脸颊流下来的汗珠给擦掉:“那个…我…我…反正我从来都没有打算过要害死我老丈人,这个我也可以对天发誓,真的,老天爷给我作证!”

“不用跟我们来赌咒发誓的那一套,老天爷忙得很,没空总替你作证。”

马刚被呛了一句,额头上的汗就更加的止不住了,他慌了神的想要赔笑脸,又因为太过于紧张所以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所以扯了半天嘴角也还是一张哭丧脸:“那咋办?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证明我跟我老丈人这事儿没关系啊!我要是证明不了跟我没关系,那不就得被你们以为跟我有关系么!这我说不清,也不能平白无故就那么背个把自己老丈人给弄死了的罪名吧?我可是跟着李玉秀一起去你们公安局认尸的,我当时也是被吓得不轻,我跟我老丈人哪来的那么大的仇恨啊,把人弄死了还不算,还得搞成那个样子!再说了,我也得有那个时间有那个地方才行啊!你说我这工作,天天跟别人都黑白颠倒了,就算你们让我干那种缺德的事儿,我也没有那个胆子没有那个时间啊!”

话刚说了一半,汤力拉开厨房门往外走去,马刚顿时就有点慌了,想要去拦汤力但是又不敢,左右为难的纠结了一下之后,还是求饶似的把目标转向了没有走的贺宁:“贺警官,汤警官这是干什么去啊?我真的没有说谎啊,我句句都是大实话,真的真的!你们就相信我这一回好不好?我承认我道德品质败坏,但是我真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我之前想过用我老丈人骗点保险金,但是我没做啊!这个我已经跟人打听过了,我没有做过,你们就不能抓我,我只是想一想而已,想一想的事儿,你们可以说我良心不好,但是这不犯法。”

“你这些事情倒是考虑的挺周全的。”贺宁对马刚感到有些好气又好笑。

马刚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接贺宁的话,就一个劲儿心神不宁的往外瞥。

就在他快要沉不住气的时候,汤力从外面回来了,马刚赶忙凑过去想要继续向汤力求情,他似乎觉得跟贺宁说什么也都是白费力气,贺宁根本就不是一个能做得了主的人。对于他的这种态度和倾向性,贺宁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毕竟他在家里对自己的老婆并不忠诚也不重视,即便是对外面“草窝藏娇”的这个小琴,居然也没有几分真感情在里面,彻头彻尾就是为自己的利益考虑,也就是说他平日里根本就是一个不尊重女性,骨子里面自私自利又大男子主义的人。

“汤警官,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们也不一定相信,但是好歹给个机会是不是?我现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要不然你们给我指条明路行不行?你们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说到做到!”马刚用乞求的语气对汤力说,顺便还伸手拉住了汤力的手腕,“汤警官啊,我求求你了还不行么!我真的是无辜的,就是不知道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够证明这件事啊!”

“不用你来证明,已经有人替你证明这件事了。”汤力把自己的手腕从马刚的手里头抽出来,朝贺宁示意了一下,“走吧,咱们现在就回去一趟。”

“啥意思?谁替我证明了?那就是说你们相信我是无辜的了么?”马刚又惊又喜,甚至有一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那就是你们不怀疑我了?”

“在案件最终的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你还是老实一点吧。”贺宁实在是看他那副样子不顺眼,“不管李高发的事情和你有没有关系,你这边的事情肯定推不掉责任的,两个女人,之后还要多一个小孩儿,你自己想想该怎么处理吧。”

“这个你放心,只要不给我扣个罪名拉去蹲监狱,我肯定能有办法处理好,这个就不劳你们操心了!”马刚这会儿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对待贺宁他们的态度也立刻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再战战兢兢的,反而还有那么一点懒洋洋的,“反正我打听过了,现在这年头,我没骗小琴说我没结婚,也没跟她假结婚,那我就没犯法,剩下那些就说我的家务事了,你们警察就不用管了。”

如果不是猜到汤力那边应该是得到了什么通知,贺宁看马刚这副德行真的是恨不得狠狠的回击他几句,她觉得现在可真的是世道不同了,过去别说是违法犯罪了,就算是道德层面上有点瑕疵的事情,当事人除了遮遮掩掩之外,真的被人知道了,哪怕只是被议论可能都会觉得羞愧难当,现在怎么这马刚才稍微觉得自己的危机得到了解除,就可以立刻换了一副脸,态度明显就嚣张起来了。

以前别人总开玩笑说,人至贱则无敌,贺宁并没有太深的感触,现在看看马刚,她觉得这话或许还这是有点道理的,一个人一旦没有了道德意识作为束缚,再加上厚颜无耻和自私自利的性格特征,还真的是挺无敌的。

汤力也没有吭声,一直到出了大门,在马刚即将把大门关上的时候,伸手扶住了门,让马刚不得不有些略显诧异的停下了关门的动作。

“你还有什么事儿么?”他略带着几分不耐烦似的问汤力。

汤力面色平静的对他说:“李高发的保险赔偿,之后保险公司还是需要跟我们进行沟通的,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便松开了门板转身就走,马刚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真的是得罪不起这两尊大佛,记得在后面连忙招呼他们,但是他又怕引起左邻右舍的注意,不得不压低了声音,汤力就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似的,大步流星的下楼离开了。

第二十六章 新视频

汤力的这一举动还是让贺宁心里面感觉非常舒坦的,马刚的那副嘴脸实在是让人看了就气不打一处来,稍微感觉到自己的危机解除了一点就立刻抖起威风来了,也亏得他没有什么大出息,也没有做成什么大事,不然还不知道要小人得志到什么地步呢。这一次汤力也算是把马刚给吓得有点慌了神,估计之后也会有所收敛,至于更多的,贺宁现在暂时也没有心思去考虑更多了。

“怎么了?是不是又有什么新的状况出现了?”她一边下楼一边问汤力,方才汤力在马刚为小琴租住的房子里面说的话让贺宁已经隐约有了预感。

汤力点点头,一边走一边对她说:“‘防化服’之前又做了一次网络直播,他又换了一个账号,在一个比较没有什么知名度的网站平台上面做的直播,刚才电话是唐弘业打过来的,他说已经保存了‘防化服’那一段直播的录像。”

“能够确定是直播,不是录播对吧?”贺宁有些不大放心的问,毕竟如果是直播,那么马刚就真的几乎完全洗除了对李高发被杀案的嫌疑,可是假如是伪装成直播的录播,那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什么都不能证明。

“可以确定,因为直播的时间并不短,一开始的时候没有引起多大的注意,到了后来就引来了很多的观众,还有不少人不相信是真的有人在这么做,还跟着发评论起哄,对方还做出了回应,这种实时互动是没有办法伪装出来的。”汤力面色凝重的对贺宁摇摇头,“那个‘防化服’看样子是不甘寂寞,又出来作案了。”

贺宁一听这话,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本来这个案子的种种表现就都已经让人觉得很棘手了,凶手的胆大妄为程度也是远远的超出了他们之前的预料,只是贺宁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边李高发遇害的事情,到现在尸体碎块都还没有全部被找出来,现在对方居然又跑出来活动,这未免也太不把警察和法律放在眼里,太不把人命当成一回事吧?如果这种案子真的演变成了连环案件,对方又偏偏是那么一个喜欢高调行事的人,真的是难保会不会在社会上引起轰动和恐慌,到时候不管是破案难度还是压力就都更大了。

返回公安局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开口讲话,心里面觉得又沉重又忐忑,回到了局里面之后更是把车子停下来就急匆匆的冲上楼去,唐弘业在办公室里面等着他们呢,之前保存下来的录像也准备好了,等着他们来过目。

“你们回来了!来,快来看看吧!”他一见贺宁和汤力回来了,赶忙示意他们,平日里唐弘业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嘻嘻哈哈的样子,现在他的脸色却是难看得很,光是这种反应都足够让贺宁意识到估计那段视频里面的内容有点凶残。

这一次“防化服”的视频直播比之前的时间都要长上许多,画面当中的光线仍旧是非常昏暗的,那个人身上的防化服依旧没有改变,在黯淡的光线下,面罩后面即便没有戴什么护目镜,恐怕也很难看出对方的相貌。

“大家好,好久不见,”他瓮声瓮气的说,“之前我的游戏不好玩,因为警察实在是太笨了,我藏好的宝贝,如果不提醒他们,他们都找不到,而且那样的一种方式,也不利于大家的观看和参与,所以这一次,我对自己的表演进行了改良,希望大家能够喜欢,如果你们有什么更好的建议,或者希望我怎么做,也可以直接留言告诉我,在网上发任何帖子然后加上‘杀人直播’这样的关键字,我就都可以看得到,能够实现的,我会尽量满足你们。那么我就废话不多说,尽快开始今天提供给你们的精彩表演吧,请你们拭目以待。”

因为工作性质的缘故,虽然现在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了在网络上通过直播这样的一种形式来表现自己,展示才艺或者展示生活,但是贺宁和汤力平日里并没有很多的时间和闲暇去关注这些东西,只是听别人提起来之类的,所以有个大致的了解,现在看这段录像播放到这里,贺宁恍惚之间有一种错觉,就好像这个防化服神秘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凶残的杀人恶魔,而是一个在网上故意哗众取宠吸引人眼球的人罢了,只是一想到这人之前残忍的杀害了已经年过七旬的李高发,并且还将李高发分尸成那种状态,现在再看他云淡风轻的在这里一副表演娱乐众人的模样,那种让人从心底里产生的恐惧感让贺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防化服神秘人说完了这一番话之后,稍微等待了一会儿,看样子似乎是在等着看有没有什么人会对他做出回应,不过可能是因为他刚刚才开始做直播的缘故,还没有引来多少好奇网友的围观,他等了一会儿之后,似乎也觉得有些没趣,索性就按照自己原定的计划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他转过身去,在他的身后有一片黑乎乎的东西,似乎是被一张单子蒙住的,他伸手一扯,那个看不清楚具体是什么颜色的单子一下子就被扯掉了,露出了原本被盖在下面的东西,确切的说那根本就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人,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二十多岁的样子,一头长发凌乱的披散着,头发有些微卷,身上的衣服没有办法辨别款式,她看起来似乎神志并不十分的清醒,被防化服神秘人以坐姿被一条绳索捆绑在一张椅子上头,因为镜头那一边的光线实在是比较昏暗,贺宁和汤力也没有办法看得特别真切,隐约看起来像是一把木质的椅子,比较陈旧的那种,上面的油漆斑斑驳驳看不清楚颜色,那个女人被捆在上面没有任何的挣扎,也并没有彻底的昏过去,头耷拉着,随着单子被扯掉的动作而微微的颤动着,似乎想要抬起来,但是又不够清醒。

防化服神秘人这时候不知道从镜头外的什么地方拿来了一把尖刀,又摆足了架势的用一把磨刀工具在镜头前仔仔细细的把那一把尖刀磨了磨,磨过了之后,他停顿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像是在留意着电脑上面的回复。

“我装模作样?”他忽然瓮声瓮气的说,估计是有人当时正在观看他的网络直播,并且对他的举动并不买账,防化服神秘人对于对方的这种反应并不是很满意,“好,那你就拭目以待吧,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在装模作样。”

说完之后,他把磨刀工具放在了一旁,转过身去拿着刀走到了那名女子的身边,停下脚步又转过身来,好像是在看镜头,然后他就掂了掂手中的刀,稍微弯下了腰,一把扯过那名女子的一条腿,唰唰几下就把那名女子腿上的裤腿撕得破破烂烂,把女子的腿暴露了出来,那名女子的身材比较苗条,所以腿也很细,防化服神秘人用他手里的那把刀贴在了女子的小腿内侧,然后似乎不太满意,刀面就贴着女子的腿内侧一路向上,移动到了她的大腿内侧,那名女子在整个过程当中一直都没有做出过任何的反抗动作,如果不是在刀子贴到她大腿内侧的时候她的身子打了一个颤,贺宁和汤力都要以为她其实还是彻底昏迷过去的。

防化服神秘人用刀子拍打了几下那名女子的大腿内侧,好像终于稍微满意了一点,于是便钻进了刀,不紧不慢的在女子的大腿上面割了下去,随着刀子割破了皮肤,并且割得比较深,很快血就从刀口当中涌了出来,顺着腿流下去,滴滴答答的,那名女子的身体猛然抖了一下,肯定是感受到了痛楚,可是奇怪的是,她却并没有出声,别说是大喊大叫了,就连哼都没哼一声,头也始终没有抬起来,只有她不停抖动的身体说明着她在当时绝对还算清醒的神志。

防化服神秘人的动作很麻利,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感觉,他非常迅速的用手中的尖刀从那名女子的大腿内侧割下了一片肉,鲜血淋漓的提在手里,在镜头前面晃了晃,似乎是在向网络上正在观看他表演的网友展示自己的成绩。

被他割下来的那一片肉大约有两三公分宽,十公分左右长,厚度不算特别厚,防化服神秘人在展示过了这个之后,又俯下身去,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台卡式炉和一个小煎锅,他熟练的打开了卡式炉,然后把煎锅放在上面,由从一旁拿出了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小油壶,他从小油壶里面倒出来一点油,因为卡式炉的火开的还挺大,很快估计油就热了,他便将那一片刚刚从女子大腿上面割下来不久的皮肉放进了煎锅里面,那么薄的一片肉自然很快就熟了,他关掉了卡式炉,转身看了看那个被捆在椅子上的女子,那名女子的头垂得更低了,一动也不动,看起来这会儿倒像是真的昏过去了,这也难怪,被人生生的从腿上割了一片肉下来,哪怕只是那么薄薄的一小片,也足够让人疼到两眼一翻了。

防化服神秘人似乎早就猜到了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转身到一旁去,弯腰再起身,手里面已经多了一个小水桶,他提着那个小水桶,朝那个女子兜头倒了下去,那名女子身子猛然一抖,似乎是醒过来了,她的长头发被水淋湿,湿漉漉的贴在了脸上,防化服神秘人粗暴的单手抓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抬了起来,另一只手扔下小水桶,把那女子满满的盖了一脸的湿头发朝两边拨了拨,不过也只是露出了那名女子的口鼻而已,面部其他的部分还都被遮挡着。

那名女子被水泼醒了之后,浑身就又开始瑟瑟发抖起来,可能是因为疼,也有可能是因为冷,这就不得而知了,防化服神秘人见她醒了,便回身拿起方才锅里面刚刚煎熟了的肉片,直接塞到了女子的口中,那名女子似乎有些抗拒,只是无奈下巴被防化服神秘人掐住了,根本没有办法挣脱,于是在稍微梗着脖子抗拒了几秒钟之后,最后还是顺从的把那一片肉给嚼一嚼咽了下去。

贺宁看到这里,觉得胃里面一阵翻搅,有点忍不住的捂着嘴起身到一边去缓一缓,其实出现场的时候腐臭的尸体她也见过,过去看恐怖片的时候比这看起来更加重口味的也不是没见过,但是这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这种完全真实的画面对人精神的冲击力比起虚构的影视作品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而从被害人的身上割下肉来,活生生的做熟了又喂给被害人吃的这种几乎可以用丧心病狂来形容的举动也更是让人对这个防化服神秘人的心狠手辣,以及心里面扭曲变态的程度都更加的感到不安。

站在窗口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贺宁觉得自己的胃里面终于渐渐的平静下来,不再那么翻江倒海,她迅速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重新返回去,而电脑上面的录像也已经播放完了。

“你没有错过什么,那名被控制住的女性在吃完了肉之后‘防化服’就结束了直播,最后的时候说如果有什么想要看的,可以告诉他,他会不定期的在不确定的平台上予以满足。那名女性没有死,”汤力对贺宁说,“至少在那个‘防化服’结束视频直播的时候还没有死,至于现在怎么样,这个就不好说了。”

知道自己并没有因为方才的不适而耽误太对,贺宁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一点。

“这个直播也刚做完没有多久,视频当中的那个女人应该还有生还的可能性,看样子她应该是被‘防化服’给拘禁了,那咱们赶快大范围的排查失踪的适龄女性吧!”贺宁忧心忡忡的对汤力说,生怕哪怕是晚一会儿,那名女子就会多一些遇害的风险。

第二十七章 吸引眼球

汤力倒不这么想,他比贺宁显得要淡定一些,虽然看过了那样的一番录像之后脸色也是阴沉沉的:“咱们是要大撒网的进行排查,但是你暂时还不用担心那名女性的生命安全,我觉得‘防化服’暂时应该还不会把她怎么样。”

“是啊,那个‘防化服’多喜欢作秀啊,他都说了,他要做杀人直播,怎么可能没在镜头前面就把人给杀了呢!”唐弘业也安慰贺宁。

贺宁明白他们两个说的都有道理,但是仍旧放心不下:“他都说了,他是不定期不定平台的进行直播,谁知道他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呢?万一过一会儿就开始了呢?在没有把影响闹大之前,咱们恐怕都没有办法知道。”

“应该不会这么快的,他应该会想要让事情发酵发酵,影响再扩大一些。”汤力摇摇头,“咱们先不要去考虑那种不以咱们的意志为转移的事情,我现在就去找杨大队,请他安排一下大范围排查的事情。”

“好,我把这个视频存下来给刘法医看一看,他虽然平时是跟死人打交道的,但是至少也能看得出来方才那名女子腿上的伤口会不会造成失血过多,危及生命。”贺宁方才也有了另外的打算,这一次到底能不能把被害人活着救出来,这实在是太重要了,那个防化服神秘人的残忍和嚣张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

贺宁存了那一段视频,拿去法医科找到了刘法医,请他帮忙看一看凶手割了那名女性大腿内侧的一片肉,到底会不会造成失血过多,危及生命的后果,刘法医自然是知道这个案子的,起初听说对方又做了新的视频直播还只是惊讶于对方的嚣张和大胆,不过等他把那段视频看了个七七八八之后,脸色就凝重多了。

“照理说,我也算是从业多年,经验比较丰富的了,”他对贺宁说,“像这样的情景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真的是又残忍又狡猾。”

“狡猾这个怎么讲?”贺宁赶忙问,对方很残忍这是有目共睹的,根本就没有任何疑问,她更想知道刘法医说对方狡猾是因为什么。

“你来找我不就是想要确定一下那名女性被害人被这个穿防化服的割了大腿内侧的肉,会不会引起大出血,危及生命安全么?这就是我说他狡猾的地方。”刘法医回答说,“咱们人的身上有很多地方其实都是很脆弱的,胸腔腹腔头部这些都是一不小心就会造成致命伤的地方,除此之外就是那几处静脉动脉容易造成失血过多导致休克死亡,人的四肢,只要不触及到大动脉大静脉的血管,基本上算是最皮实的部位了,只要窗口的面积不至于太大,一般很少能够危及生命的,我给你举个例子,假如说有人腹部被刺了一刀,扎得很深,一不小心就可能因为伤到了内脏而危及生命,就算不死也可能是很严重的后果,但是手臂和腿上,不管是比较浅表的擦伤割伤,还是一刀捅进去那种比较深但是创口面积不是特别大的,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出现危及生命的情况,创口比较深的只要及时止血缝针就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比较浅的创口有可能还会自行止血。”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视频当中的那名女性被害人,她腿上的伤口是不会给她的生命安全造成影响的喽?你觉得从视频当中能够看到的情况来讲,她需要到医院接受治疗么?”贺宁想要进一步确认一下可行的调查方向。

“这个不好说,生命危险是肯定不会有的,那个穿防化服的人别看好像是割下来了一片肉,但实际上从厚度来看,非常的薄,大腿内侧又是人相对而言脂肪比较多的部位,所以我认为那名女性被害人并不会因此而造成大出血的情况,但是正常来说,这种外伤也是需要到医院去进行止血和清创处理的,需不需要缝针这个从录像当中看不那么真切,如果不送去缝针的话,估计也不是没有自愈的可能性。这个穿防化服的人,把行为做的非常凶残,但实际上的伤害程度还真的是比较有限的,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是为了吓唬观看他视频直播的人,还是为了猫捉老鼠那样慢慢折磨慢慢玩弄,这个可就不好说了。”刘法医说。

贺宁离开法医科的时候,心情十分的复杂,一方面想到刘法医说防化服神秘人在那名女性被害人大腿内侧割开的伤口应该不至于危及到她的性命,这让她原本不抱什么希望的心里面又多了一点光亮,只要防化服神秘人没有直接做出会危及女被害人性命的行为,那就多了几分能够成功营救对方的可能,但是换一个角度想,如果真的是刘法医后来说的那样,防化服神秘人想要玩什么猫捉老鼠的把戏,那这对于那名女性被害人来说可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噩梦了,毕竟谁都愿意长痛不如短痛,在生机渺茫的情况下,能够宁可承受着极大的心理恐惧,也忍受着身体上面遭受的痛苦摧残,顽强的等待着那不知道何时才能够降临的救兵,或者说不知道到底是否存在的救兵,这需要极其强大的精神和内心,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做到的。贺宁甚至试想了一下,假如把那名女性被害人换成自己,身处那样的一种情境之下,恐怕她也会选择干脆痛快一点,一了百了吧。

回到办公室之后,汤力还没有回来,这一次的案子性质与以往都很不一样,所以估计杨成也需要谨慎的做出决定,甚至可能还需要再报请上级领导批示才行,于是贺宁就和唐弘业一起等着汤力带着上级的指示回来。

“你今天怎么这么有空,竟然在局里面帮我们一起弄录像的事儿?”贺宁有些好奇的开口问唐弘业,方才去刘法医那边,她等同于又跟着刘法医一起把那段视频录像给看了一遍,看完之后现在就觉得自己的心头好像被一块大石头死死的给压住了似的,一点也透不过气来,现在不等汤力带着上级的指示回来,他们就什么都不能做,于是她便索性找了一些与案子无关的话题,试图让自己调节一下心情和状态,免得自己的神经就好像是绷得紧紧的弦一样,一不小心就会断掉。

“我啊,我是出来躲清净的。”这个话题虽然与那个令人心头发紧的杀人直播系列案件没有什么关联,但是对于唐弘业来说却并不能算那么的轻松加愉快了,他拉长了一张脸,一脸又无奈又头痛的回答了贺宁的问题,“不欢迎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