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太对。”

“刘道友也看出来了。”

“可不,我画的图上没这条路。”

“正是,我的图上也没有。”

“竟是如此,难怪我们从上面看不出不对来,原是如此。”

“这样便要重新拟定阵图。”

“这样罢,我们各自拟图,过后互为观参。”

“正应如此。”

如此,直到半个多月后,他们才看到另一个出入口,界主离舍携殷流采率先走出,后面的修士则陆续跟出来。出来后,修士们发现了问题,他们一个都没少,少的是那俩修为高的。

#嘿,快来看嘞,大变活人没#

#哎呀妈呀,不得了嘞,把上玄宗的妹子给弄没了#

(未完待续。)

第一三零章 血脉之术,追踪之法

那夜星辰下,界主不曾能描绘出他那出门打酱油去,从此没再顾得上回来炒菜做饭照顾年幼独子的亲爹的一生曲线,但他与元道真君乃是亲父子,他可以用自己的一生曲线去推与他血脉相干之人。描绘自己的曲线,自然没有描绘不成的道理,最后界主离舍描绘出来的,在这个节点上的,是心中所想之事多半能成。

但,曲线只能表述大概,到底成的是什么,如何成,界主离舍也不能确定。

所以,在深渊大泽外,界主离舍同意带上那些主动上来请求同往的修士,这就是那曲线中的“变换点”。果然,一脚迈出深渊大泽时,他们与身后的修士进入的并不是同一处,他们身后,那些修士没能跟上来。

出来便见景物与洗墨山秘境的深渊大泽迥异,殷流采便侧脸向界主:“这里…界主,我们是从洗墨山秘境到了另一处秘境吗?”

“应当是,此地灵气与洗墨山秘境有所不同,至于是哪处秘境,需得见到人再说。”真仙界的秘境曾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便是到如今,也每隔十年数十年便会有秘境现世,所以即使是界主离舍,也不能仅凭灵气地貌分辩秘境。

“唔,那现在就看元道真君他们来的是不是这个秘境了。”秘境与秘境相通,但却未必只能通一个。

界主离舍点点头,携殷流采浮上半空,很快便将此地山川地理收入视线中。奇怪的是,这秘境并不大,却没有修士的影踪,但此地并不像未被发现的秘境,更像是一个很久不曾有修士踏足的秘境。这样的秘境不在少数,所以,也不见得稀奇。

“界主,你有没有发现,这方天地看似很小,实则很大。”

“嗯?”

“我一念间千万里是有的,但我到这里便释出一念,至今还未见折返,是以这地方看起来小,实际上却大,其中似蕴含着…”蕴含着一股殷流采曾经见识过,有一点点熟悉的力量,殷流采在上古待百年之后,被贯湖道君装了满脑袋修法以及许多大道义理。她的脑子就那么大点,能装下的东西不多,因此有些记忆略有些模糊,更何况真仙界被她刷新了一下,记忆就更加有些错乱,一时对不上也很正常。

界主离舍掏出一把莹白流沙撒向虚空,片刻后,看着那把浮空如雪时而旋成涡,时而散成一片圆,又或如流纱般皱拢流泻:“是法则。”

在炼意时,殷流采曾观参到星辰宇宙,从那之中所获的,除她的意,还有法则与秩序。实则,一念定乾坤,运用的就是法则与秩序之力,这两个看似很西方魔法的词,在道家是两种至上的力量,自天地之有便有,存在于万事万物之中:“若是法则,此地便很有可能归属于三宗,上玄宗有两处蕴含法则的秘境,太清宗有三处,太一宗有一处。可惜这六处秘境我都还没去过,也判断不出来。”

“我都去过,并非其中任一秘境。”

“那…”殷流采没说下去。

界主看出她的顾虑,笑着将话接下去:“很有可能就是他们被困的地方。”

想到有可能见到元道真君,殷流采就有点小激动,多年积下来的那么多槽,终于能找到吐的对象啦。特别是潜羽,太坑了,仙楼虽然也坑,可好歹是能让她登仙问鼎的道具,携带也轻便,她自不会嫌弃:“还不曾问令堂道号。”

“五湖。”

“太清宗的五湖真君?界主,你出身那么好,为什么当时没留在太清宗?”

“太小,且资质不成,并不宜修行。太清宗主与一众真君相商,最后才决定送我去凡世苏家。这一次不同,上一次没有太清宗,也没有一众真君为我出面。若非有不得不入道修行的理由,实则,我更愿意一世生老病死,不涉修行道的。”

五湖真君是太清宗现任宗主的师姐,正因为有这层关系在,那日殷流采在昆仑殿配殿时,界主离舍才能如入无人之境地自来自去,否则…想死么,太清宗的大阵和巡山弟子可不是吃素的。

“界主可曾察觉到元道真君行迹?”

界主离舍摇头:“不碍,既然到了这里,便有法可想。”

毕竟是亲父子,同处一方天地,单凭血脉间的牵连便能作出许多文章来。只是,这文章却不好作,血脉间的牵连都需取心头血才能施术,并非没有其他的方法,但都不如取心头血好,是以不到有几分确定,没人会轻易施展此术。

界主离舍此时施展,虽有期盼,但他也作好了失败的准备,毕竟他追寻多年无果,并不会奢望此时一试就能成。在心头血散作一团血雾时,界主离舍轻叹一声,以为又是一次失败的尝试,然而,在他一声叹息将落未落时,那团血雾又重凝聚,疾如闪电一般向南而去。

瞬间,界主离舍便与所采一同追过去,那滴心头血飞得越来越快,这说明他们离与界主离舍血脉相连的人越来越近。两刻钟后,那滴心头血飞得几要快过法器,若非界主离舍将法器催得飞快,便要追丢。

那滴血在一处深谷上空散作一团红雾消失,界主离舍停在深谷上空久久凝望,许久后,他才深吸一口气道:“十三,我们下去。”

“要不,我先下去看看,然后你再下去?”

“连他们都能困住的地方,怎么能叫你一个人下去涉险,如此说来,倒应让你留下,我先下去看看。”

“那怎么行,界主去哪儿我都要赖着一块的,想都别想丢下我。”殷流采说话间紧紧抱住界主离舍手臂,大有死也不撒手的意思。

界主离舍摇头轻笑一声道:“自不会丢下你,日后不管是艰难险阻,还是无限风光,都与你同往。”

“嗯,我喜欢这样,只同甘不共苦算什么真心。”若界主只叫她同甘,不叫她共风雨,她才不乐意呢。

界主离舍:有时候,深知她内心在演什么,还是有用的,至少哄起来容易。

#我被哄我开心,我被哄我欢喜#

#吐过的槽,好像可以扔给正主啦~#

#那些年,我们吐过的槽#(未完待续。)

第一三一章 真心相守,一生长久

深谷之下,密林层层,杂草没过巨石,鲜花拥塞水流,一切看起来平和而宁静,似乎什么危险都不存在。但,不管是殷流采还是界主离舍,作为修道者,他们对能危及自身的危险都有着天然的感应。

脚还未落地,两人心头同时一凛,彼此互看一眼,同时停下下坠,在离地约十来米的地方漂浮着。这时,他们才能看清谷中浓雾下掩盖着什么,是如绿毯的青草,杂生着野花,但野花青草却不时翻腾,像是有什么在其下不停打着滚。殷流采想着可能是树根,树要是能成精的话,确实有能做到这样程度的。

树精有好有恶,还有连渡劫期修士都头疼的品种,他们方才的小心谨慎让他们在此刻都松一口气:“界主,是树吧?”

界主离舍凝神片刻后轻摇一下头:“有很稀薄的生灵之气。”

也就是说不是树精,树精就是再成精能化形成人,也不具备生灵之气,这是独属于一切生物的气息。也就是说,下边搅来动去的不是树精,而是拥有生命的物种,哪怕气息再稀薄也是有生命的:“那会是什么?”

再次摇头,界主收回俯望的视线看向四周,最后才回殷流采一句:“未曾见过。”

“那…界主感应到了元道真君和五湖真君在哪里吗?”既然在谷底,这山谷又不算大,那么他们下来后就应该立刻感知到他们的方位才对。

界主离舍能回应殷流采的仍是摇头:“在上方时还略有所感,下到谷中反而丝毫也无。”

殷流采疑惑地看向四周,这个山谷看起来平平无奇,虽然存在危险,但真仙界会让修士觉得危险的地方不在少数,这并不值得稀奇:“不如我们分头找?”

“不妥,若同进退,遇险还可互为臂助。”界主离舍看向密林,他们心中的危险感知,应当就是来自密林中,每多看那密林一眼,就愈让他觉得危险。

顺着界主离舍的视线,殷流采也看着密林,密林层层叠叠的枝叶和深草,使密林中几乎没有一丝光亮,从外面看进去,是阴冷的漆黑。偶尔有一两点阳光投下,却是泛着令人心悸的红光:“若是元道真君与五湖真君进了密林,那必定有他们非进不可的理由。”

他们能感知到的危险,元道真君和五湖真君也肯定能感知到,但山谷就这么大,不在这处唯一的空地,那就必然在密林中。若然如此,他们是必进去不可的,哪怕那密林看起来极险。

密林离他他们不过十数米远,却叫他们看不清其间景象,即使灵力贯目,也无法透看其间一切。两人都没有立即进入密林的意思,他们背靠着背,一个观察左面,一个勘查右面,许久之后,界主离舍喊一声殷流采:“十三,你来看。”

顺着界主离舍的手,殷流采看向密林深处,那里一片红光点点,却不像是阳光。原来方才他们看到的并非阳光自林端落下,而是密林中本就有的:“密林中我们能看清的只有这些红光点点,想来当初元道真君和五湖真君也一样,那…他们是为这些红点进去的吗?”

界主离舍忽然怔怔以双目直视殷流采:“龙血树果实。”

猛地睁大双眼,殷流采不敢置信地道:“就是传说一枚可使凡人窥探天道的龙血树果实?”

界主离舍点头,殷流采低低惊呼一声,真仙界那么多只闻名不见其实的天材地宝,很多玄幻得让人怀疑是不是真的存在,又或是想要登天却不能的人幻想出来的。像龙血树果实这样逆天的,就一直被殷流采认定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虚构天材地宝。哪怕是这时界主离舍说出口,语气还十分肯定,殷流采也觉得不真实。

“那年,他们才确认我不宜修行,之后,他们就失踪了。”界主离舍一直以为,元道真君和五湖真君是因为本身“极具冒险精神”才去探秘境的。毕竟,他们那样的修为,他们那样的出身,想要什么样的天材地宝都一样唾手可得。直至此时,界主离舍才明白,他们的失踪不止是因为他们的“冒险精神”,而是因为他们想要为他谋一条通天大路。

可惜,他们最终没有成功,而他,选则了登天的那一条最狭窄的路。

这样的时候,殷流采能做的,不过是静静地陪伴着界主,在沉默中关怀着他。片刻后,界主离舍缓过来,轻拍拍殷流采的发顶,在盛满温柔的笑意中,更多了几分坚定——他必要找到他们,不管是什么将他们困住。

“走。”界主离舍履行了他的承诺,不管是险阻还是巅峰,都与她一起。不因前路是困境而拒绝她陪伴,也不因心中爱她希望她平安便将她送离,如她所言——不同甘共苦算什么真心。

殷流采用力点点头,她还以为界主要叫她去安全的地方待着呢,没想到界主只简简单单一个“走”字。她喜欢这样,所谓生死与共、同舟共济不正是如此,所谓爱情最好的样子不正是这样,她喜欢被自己爱的人用这样的方式爱着。

在进入密林时,殷流采想起一句话来:只能同富贵,何来长久,只能共患难,何来真心,惟肯同富贵愿共患难,才可谓真心相守,一生长久。

内心戏女王:“只要一起火坑我也跳的。”

她把自己和界主离舍代入到罗丝和杰克,在心里演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界主离舍:…

“你怎么什么都能演。”界主离舍可以肯定,殷流采泪眼汪汪绝对不是因为他的言行而感动,必定是被她自己丰富的内心戏给演得泪光闪闪。

殷流采才不管,她刚演完一场大戏,正感情充沛得没地抒发,正好界主开口,她就毫不迟疑地揽过界主脖子用力表白:“界主,我真的真的很爱你,也喜欢你爱我的方式,所以,要一直这样啊!”

界主离舍:要不还是算了吧。

#有个热爱表白的女盆友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在被甜死和被齁死之间随时可以不停的来回切换#

#今天,本尊又被表白了呢#

(未完待续。)

第一三二章 险境未决,白草解危

密林中的龙血树离他们并不算远,依经验观之,顶多不过二三里地,然而就是这二三里地,却如隔开牛郎织女的银河一般,任由他们怎么前进,依然是没有拉近丝毫距离。密林中也比他们预料中的更平静,直到现在,他们依然没有遇到任何可以称之为危险的事物。

两人且行且停,偶尔看一眼身旁的地形和植物,地形且不说,只说植物,即使凭界主离舍的见闻,也说不出那到底是什么。这山谷里的一切都透着诡异,所有的一切几乎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哪怕是龙血树,对真仙界修士而言,就好比《山海经》中凶兽瑞兽之如现代人,原本被归类在“只是凭空想象,根本不应该存在”的类属中。

然而,就是在这密林中,界主离舍再次发现了他爹元道真君的印记,草书如瀑泻,看起来便酣畅淋漓。元道真君到这里还有闲心留下印记,只说明他还没遇到任何危险:“十三,这密林,或许还通往另一处地方。”

“别的秘境?”

界主离舍摇头:“这也许才是我们深感危险的原由,这密林,不过是那危险之地的引子,龙血树果实便是最好的诱饵。”

那倒是,能有幸到这里的修士,恐怕修为都不会低,修为不低意味着知道的东西也够多,自然不会不知道龙血树果实这样的传说存在。一枚龙血树果实,便能使凡人登天,凡人能,修士自然也能,这样天大的诱惑在眼前,就是殷流采也不能不动心。

——有捷径,谁不爱走。但,有一个大前提,就是捷径必需安全,如果不安全,她是宁可不要的。她不信什么富贵险中求,她只相信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要不,我们先退出去?”殷流采皱眉,或许他们可以再准备充足一点再来。

界主离舍沉吟片刻后道:“也可。”

界主的话没让殷流采的眉头松开,她停下来,环顾四周后对界主说道:“我在贯湖真君那里学过演卦,虽然不比界主精通,但却可以推演得出眼下的境况。”

“好,你且一试。”

殷流采点头,从乾坤戒中取出三片摘自上古昆吾山的白草长叶,三片白草长叶随颂咒而起,咒停而落,最后落在殷流采掌心中:“我问的是应该往哪里走,三片白草叶指向同一地方,界主,看来我们还是应当继续往前。不管那里有多危险,昆吾白草下卦,从来没有错的,我已经试过很多次了。”

昆吾白草也是传奇,喜爱易术的修士眼中的上古传奇,殷流采并不知道。她去上古之前,不曾研习易术,去上古之后,才由贯湖道君手把手一点点教的,理由是——但有险境事未能决,三片昆吾白草可解危局,终会有用得上的时候。

界主离舍:“有许多?”

“什么?”

“白草。”

“有的是,昆吾山的白草每到春雨后就长得格外疯,所以春日时,贯湖道君都拿白草叫我练一念定乾坤。”殷流采说完“啊”一声,记起来贯湖道君说过的,白草演卦极其灵验,喜爱易术的人,对这样的宝贝,没有不爱的道理。殷流采立刻就想掏个几吨出来给界主,但一看这地方不好掏,直接取出一个乾坤袋来,白草太多她有许多都另装在乾坤袋中扔在戒子里。幸亏当初贯湖道君叫她时常练习白草推演术,她才能攒下这么多白草。

界主离舍实则并不是问殷流采要昆吾白草,他是在表示惊奇,殷流采去一趟上古,她自己说没捞什么好东西回来,现在看来她恐怕是压根没意识到。殷流采递过来,界主离舍倒没推辞:“除昆吾白草,还有什么是贯湖道君叫你装着的?”

“没…没有了吧,吃的算吗?”昆吾山上许多果子,殷流采开始还惊奇过一阵,但很多她都不认识。后来每到果熟,贯湖道君就喊她去练一念定乾坤,除此外还有灵泉及种子,她通常收完往乾坤戒一放,也不带再往外扔的,乾坤戒那么大,压根不需要往外扔东西,何况里边还有不少东西都直接装在乾坤袋里才放进去的。

界主离舍长出一口气,无声为贯湖道君递去一分同情,这才叫媚眼飞给瞎子看呢:“恐怕都非凡品。”

“嘤…聪明的人可真讨人厌呐。”殷流采忽然想起杜鉴之啦,杜鉴之以前的口头禅就是——你们大宗弟子可真讨人厌,现在她有了和杜鉴之一样的感慨,虽然感慨的东西不一样,感慨的对象也不一样。

“且不说这些,似乎龙血树更近了一点,你也看看是不是。”界主离舍将殷流采的注意力拉回来。

殷流采注目看几眼,点头说:“是近一点了,不如我们再用白草演一卦,直接问元道真君和五湖真君在哪个方向。”

界主离舍略一思量便同意了:“也好。”

三根白草长叶一落掌心,竟指的是同一个方向,这下好办了,不用在“该往哪里走更好”和“该往哪里能找到人”之间作选择。丙人毫不犹豫飞驰向前,路上,偶尔遇到树精阻扰,凭界主离舍和殷流采的修为,树精的这点阻挠丝毫构不成威胁。

越往里,树精越强大,两人的心悸也就越明显,这和对着喜爱的人心悸不同,那是一种对危机有预先感应的心悸。像是有重锤闷闷地隔着什么敲在胸口,一下又一下,敲击得人几乎能失去思考的能力。

“界主,你看那里…”

界主离舍本来正在摆脱一根树精缠来的枝条,被殷流采轻轻一拽袖子,立刻回头去看殷流采指的方向。纤纤长指所向处,有一方漩涡状黑雾,黑雾十米方圆内,竟寸草不生,连沙石都没有,方才他们在密林外看到的地面下的翻涌这里也没有。

“我们要进去吗?”殷流采又拽了一次界主袖子,

界主片刻之后点头道:“去。”

殷流采便不多言,跟在界主离舍身后,一前一后跳进那黑雾漩涡,至于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或许连天也不知道。

#我女盆友壕不自觉,壕不自知#

#总感觉要富有四海才能养得起她啊!#

#女王都不好养活,哪怕只是内心戏女王#

(未完待续。)

第一三三章 别后经年,一家团聚

穿过黑雾,仍是黑雾,不同于漩涡状的入口,入口之后的黑雾如天晴气好时波平浪静的海。雾海不知几广,不知几时,只见中央上停着一艘船,船很大却并未挂帆,船舱中有点点晕黄灯火,微微灯火剪出一个人影映在窗上。

界主离舍乍一见那剪影先是一愣,然后便拉着殷流采往前,不料他们还未动,船中先传来声音:“莫动。”

那声音,在界主离舍耳中也是极熟的,在去凡世苏家之前,便是这个声音伴他日日成长,日日无忧。所以,他在听到声音时便立即停住,只见那剪影缓缓向外移动,只一个剪影却有两个脚步声,这使得界主离舍面上的忧心立刻化作笑意。

不过片刻工夫,船舱门轻轻打开,船舱中人一前一后走出,殷流采没见过五湖真君,却是见过好几次元道真君留影的,是以人一出来便可知道,他们这回是真的找对了地方。殷流采收回视线看向界主离舍,界主离舍握着她手的手紧了又紧:“界主。”

“呀,阿稷是带媳妇儿一起来的。”

殷流采略有点脸红,不过很快揖首行礼:“拜见五湖真君,拜见元道真君。”

五湖真君神色间娇软仿似少女,总叫人感觉有几分似初生的嫩柳芽,迎着纷洒的阳光一片初生的黄绿。五湖真君出身极好,其父其母皆是太清宗的飞升道君,可以说从未见过人世艰辛,神态如少女倒也不意外。叫殷流采意外的是元道真君,他看起来,并不像是没根脚的散修,反而浑身上下散发着连太清宗宗主都远有不如的气场,并非刻意,而是自然流露。

凡世的苏家,纵然是世族,却也养不出这样的气度。这种不是因为修为高,也不是因为长得好,更不是因为刻意施放威压便有的气场,殷流采在化嗔真君这位曾为一朝太子的师尊身上都不曾看到。

“仙楼主人?”

“是。”

元道真君点点头,这才看向一别经年,已从小小少年长成如今这模样的独子:“阿稷…可愿重修?”

殷流采:咦?

界主离舍不是熊孩子,不热衷于跟久未见面的亲爹顶牛,自然而然地点头:“愿。”

哪怕再被困一万年,再一万年不见独子,元道真君那是那不擅长于为人父的。因此,他并不知道该和久未见面的儿子说什么,只能直接就儿子现在眼前的困境来说话。

界主离舍也一样,就是再过一万年不见亲爹,也了解这位是个多不懂得为人父的。所以并不计较长久离别后相见的场面如何平淡中带着一丝尴尬,他也很直接地不叙别情,只反问道:“爹娘待如何出来?”

“你站在那里便是,为父循血脉牵连便可出来,虚茫海一旦进来,便难以出去,若非今日你来,为父与你娘也只得继续被困。”元道真君心中也有尴尬,不过当着儿媳妇的面,还是很努力摆出慈父面孔的,哪怕他也知道可能摆得不怎么好。

元道真君不会为人父,五湖真君也不很会为人母,不过五湖真君比元道真君好一点在,她虽不会为人母,却很会跟人交朋友,她拿独子当朋友处得毫无滞涩感。见父子俩说完话,五湖真君就细细与独子讲这些年他们被困在这里都干了些什么。

虚茫海中委实没什么变化,如果不是他们夫妻二人一同进来,只一个人,怕早就已经疯掉。船也是他们到虚茫海后才有的,幸好是有这船,否则他们二人也不能这么安逸:“龙血树果实我们也采到了,可惜,任凭你爹怎么推算,也只摘得一枚,不然还能拿来给你媳妇儿做见面礼。好在你爹也不缺好东西,回头定给你媳妇儿备份大礼,若不然呀,等我回了太清宗,叫我师弟补一份厚厚的礼。”

“呀,还没问你媳妇儿叫什么名字,是谁家弟子呢?”

殷流采轻咳一声,她方才想自报家门的,奈何气氛略尴尬,她才憋着的:“回真君,晚辈殷流采,号玉京,乃是上玄宗化嗔真君座下弟子,家师忝与宗主同辈。”

“却是不曾听闻过令师,想是我被困于此后才入上玄宗…如此,该是我们上门去拜访令师才不致失礼。阿稷素是个不甚在意礼数的,只怕至今仍未正式下帖拜访过,玉京师侄莫要见怪才好。”五湖真君到底是上清宗娇女,该通晓的规矩一清二楚,只在想不想做,愿不愿做而已。如今见了儿媳妇,自然什么都愿做,且还不只是表面工夫。

一旦取道号,但凡爱重,便都应称道号,如今连化嗔真君都已慢慢改了口。至于界主离舍,那是不同的,爱称爱称,总要与他们有个不同的爱的称呼才合适嘛,殷流采还挺适应被界主叫十三的:“真君说哪里话,怎会见怪呢,家师亦是个不重礼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