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菲看他实在可怜,便开了口:“大爷,算了吧。去当衣服,本来就已经很丢脸的了。再这样闹腾,就更丢脸了。再说,你这样一闹,以后谁家还敢收咱们的东西?”

龚远秩闻言大惊,这还要去当当啊?那岂不是害死人?忙忙地摇手:“嫂嫂,不能再当当了。”

明菲听了,只笑不语,别过头就去和丫鬟婆子说话,任他说什么都不再理睬。

龚远秩无奈,只得又去求龚远和:“哥哥,求求你,不要再当当了。现在大家都在笑话咱们家。”

龚远和见他急得满头大汗的样子,也有些不忍心,面上不变,淡淡地道:“笑话就笑话呗,哥哥我都不在乎,你怕什么?你读你的书,别管他们的,说上几日,自然也就不说了。”

“不是那么回事,哥哥……”龚远秩被逼得没法,咬着牙喊出一句:“哥哥,我知道好多事情是我娘做得不对,可总不能闹得不可收拾,叫别人看笑话吧?你说,你要怎样才肯算了?”

龚远和淡淡一笑:“罢了,二弟,你还是回去吧,大人的事,小孩子莫掺和。下次再也别去干这种傻事了,难道我当十次,你也去赎十次回来不成?”

他这句话深深地刺激了龚远秩,龚远秩道:“我不是小孩子!我也读得圣贤书,也识得是非对错。”

龚远和笑道:“既然你认得,还来问我做什么?二弟呀,你可知你这等于叫一个饿肚子的人为了你的体面不要吃饭,活生生地饿死啊,不地道啊不地道。”

第149章 谈判(二)

龚远和的话又叫龚远秩好一阵脸红,他急中生智:“我给爹爹写封信如何?”

龚远和笑道:“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就怕稍后婶娘知道了,又来寻死觅活的。婶娘今日已是说了,要去衙门告我不孝,你要是再违逆了她的意思,只怕又要给我安上一条挑唆教坏你的罪名了。我在家还好,要是我去了衙门,刚好只剩你嫂嫂在,那可怎么办呢?哎呀我的腰啊。”

龚远秩低头想了一歇,道:“哥哥放心,这事儿我自有主张。我是家中的长子,我娘糊涂,不能再由着她的性子来。”心中已经决定,要背着龚二夫人等人给龚中素写封信,把家中的情况说明一下了。

龚远和笑着送他出门:“你走慢点。”又提醒他,“你回去后,记得问问朱姨娘的情况。她摔那一跤,摔得够实在的,还挨了婶娘的打,怕她心中不平的。”

龚远秩不知道事情经过,追着问了一遍,最后道:“哥哥,你们莫要去当东西了,我会和娘商量,先按月拨银钱给你们,你们先熬过这几个月,总会解决的。”

龚远和不置可否,送他出门。

却说龚远秩回家就先去了安闲堂,龚婧琪在外面拦住他:“别忙,娘心里正不快活呢。”

龚远秩看见邵大奶奶的贴身丫鬟红梅立在廊下和朱姨娘小声说话,便问:“可是大舅母又来了?说的什么,为什么心里不痛快?”

龚婧琪道:“还不是为了大哥当衣服那件事。娘正气着呢,你此刻进去不是往刀口上撞么?”

龚远秩道:“我让你劝娘,先拨些银钱给大哥们用着,自然就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娘怎么说?”

龚婧琪恨恨地道:“才说了一半,大舅母就来了,哭丧着脸,咋咋呼呼的,把我们吓得,先前说得好好的,才几句话的功夫,娘就火冒三丈,摔了东西。我才劝了几句,连着我一起骂。”

话音才落,龚远秩就沉着脸大步往里走,朱姨娘等人要和他打招呼,他摆手示意她们下去。朱姨娘看向龚婧琪,龚婧琪低声道:“姨娘先下去歇着吧,这里有我。”

朱姨娘方一步三回头地拉着红梅去了。龚婧琪眯着眼睛盯着朱姨娘的腿,见还是一瘸一拐的,垂下眼睛沉思起来。

龚远秩悄无声息地立在帘子外听着,只听邵大奶奶道:“他和蔡家那个小狐狸精分明就是商量好了,故意来逼你,气你,叫你们没脸,你不知道外面都传成什么样子了。你不是说是他将你推开的吗?他为什么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去得那样巧?还从墙上跳下去的是吧?就说明他一直在那里看你笑话啊。太恶毒了。

远秩为什么会哭成那个样子?委屈了呗。你不晓得他去找到我家老五时,都哭成什么样子了,我呀,听着老五说着心里就难受,这孩子一贯老实忠厚,谁想竟然会被他亲哥在背后捅刀子,学里的同学都在嘲笑他,吐唾沫子淹他,先生也赶他,他在学里呆不下去了呢。不然怎会对着你发那种脾气?你得盯着点,不然好好的孩子都要叫他给毁了。”

龚二夫人低声说了句什么,邵大奶奶又道:“依我说,你不必等了,这孩子就是不懂事,赶紧给他娶个媳妇儿,他就懂事了。正好的,我娘家大哥家的那个幺姑娘,今年十三岁,像朵鲜花儿似的,德容言功那是不必说的,不然哪天去我家看看去?”

邵大奶奶说的这个女孩子,龚远秩远远看过几面,只记得是个扭扭捏捏的女孩子,小小年纪就涂脂抹粉的,小家子气得很,他是怎么都看不上的。龚远秩大急,正要出声打断,却听龚二夫人淡淡地道:“谢大嫂美意,我还是想再等等,我就不信,我家秩儿就真的不如那个贱人生的儿子,一定能考上举人庶吉士的。也能找个比什么三品官更好的人家的女儿。”

龚远秩先听他娘拒绝了这门亲事,心中不由一松,到底是他亲娘。可接下来的话却又叫他气不顺了,倍感压力。

“我那侄女儿哪里不好了?吃苦耐劳,又好看,八字又好,旺夫旺子,好多人想求还想不到呢。”邵大奶奶大约是被拒绝,心中不高兴了,沉默片刻,又道:“今年秋天的布你还定不定?早些定下,我好叫人去办。”

龚二夫人没好气地道:“怎么定?现在那边的院子都被封了,帐幔统统都被撤了,我再寻什么借口去定?春天里换那次帐幔,你处理布匹的钱都还没给我呢。”

邵大奶奶道:“不是我不给你,是生意不好。那些东西虽然是九成新,但到底是用过的,做了衣服也还是能看得出来。我压了三分之一的价,成衣铺也不想要。你要急着用钱,我先垫着一千两银子给你如何?虽然我们也没钱,手里紧得很,但我会想法子给你凑的。”

龚二夫人不高兴地道:“什么叫垫?去年冬天你就才给了我一半。你没钱,没钱你们还买那么多地?本来是大家都好的事情,你非要闹得大家不高兴是不是?我看现在是拖不了多久了,我急着用钱,你赶紧把从前欠我的钱想法子凑了来还我,真的到了那一步,我总得拿出点来遮着吧。”

邵大奶奶急道:“妹妹,我是真没钱,那年你侄儿不争气,被蔡家敲去了多少彩礼你又不是不知道。娘身体又不好,长期用着人参燕窝的,每日总要花费许多银两。还有现在生意太难做了,不信你去问你大哥,去问娘啊。”

龚二夫人道:“我不问,这些年,我也没少贴补家里。你回去算算,看欠我多少,忙着凑来还我。还有,那些账记得都要做平了。”

邵大奶奶好一歇没说话,良久方道:“你怕什么?你给他死鬼爹娘侍过疾,守过孝,难道他敢休你?不给就是不拿、给,一句用完了就是,难道那小子是喝风长大的?还有这些年他做官孝敬上峰的钱又是从哪里来的?他也是他长房的男人,难道长房不该出钱给他花用?官府备案又怕什么?谁说的准进就不许出?做生意还会亏本呢。那小崽子再闹,再闹,你写张状纸递去给知府大人,连着那小妖精一起告,要烂大家一起烂,看他怕不怕!”

龚远秩听不下去,拨开帘子朗声道:“舅母好算计。你这是挑着叫我家中不安宁哩。我去寻邵五哥帮忙时,哪里又哭了?你怎知我在学里呆不下去?谁告诉你我学里的同学骂我,吐我唾沫,先生赶我走的?你就是不想还我家的钱,也不能挑唆着我娘这样闹腾吧?去了官府丢的是谁家的脸?还不是我龚家的脸。真不知我们家不好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他恨邵大奶奶想把自己的侄女儿嫁给他,又挑拨着龚二夫人去告龚远和,言语也就特别刻薄起来。

邵大奶奶脸上挂不住,呼地站起来,红着脸看着龚二夫人:“妹妹,你看看秩哥儿这话,是小辈同长辈说的话么?我是才一听说你们家出了事,就放下手里的事忙着赶过来,想着就算帮不上大忙,也能出点主意,谁想拍马屁却是拍到马脚杆上去了。我不管了,行不行!”甩着帕子就要往外走。

龚二夫人立刻骂龚远秩:“混账话,还不赶紧和你舅母赔礼?”

龚远秩万般不高兴,却也只得虚虚一揖,扭着脖子道:“舅母,是外甥的不是,请您别计较。”

邵大奶奶冷笑:“不敢当,我哪敢生秀才老爷的气。”却是把龚二夫人要她还钱的气出到龚远秩身上去了。

“舅母,我绣帐顶,有个地方怎么都不对劲,您帮我看看啊。”龚婧琪忙进来打圆场,推着邵大奶奶去了。

龚二夫人冷冷地看着龚远秩:“说吧,你有什么事?”

龚远秩正色道:“娘,您千万不能听舅母的,要是真的去了官府,咱们一家人都要把脸丢干净。本来就该大哥的,这个事情只能和他好好商量了办,不然……”

龚二夫人怒道:“不然怎样?”

龚远秩和她才说上几句,两母子又开始吵。龚二夫人拍桌子砸板凳,龚远秩半点不为所动,犟着脖子和她据理力争。还口口声声都在骂邵大奶奶居心险恶,见不得龚家人好。

龚婧琪送走邵大奶奶,走回安闲堂,只见周围没半个人影,只有朱姨娘静悄悄地立在廊下侧着耳朵听屋里的情况。一种怪异的感觉油然而生,轻轻走过去拍了拍朱姨娘的肩头,朱姨娘骇了一大跳,迅速回过头来,眼睛里满是惊慌,但那惊慌,也是一瞬间就变作了沉静,微笑着道:“三小姐吓死婢妾了。”又冲里面指了指,无奈地道:“又在吵了,二公子也是的,多大的人了就不知道体谅夫人的难处,您进去劝劝吧。”

“我自然会去劝。”龚婧琪点点头,含笑问朱姨娘,“姨娘,你对这事儿怎么看?你觉得,是夫人的想法对呢,还是二弟的想法对?”

第150章 待放

朱姨娘惊慌地道:“我没什么见识,哪里懂得这个?自然是夫人说怎么办,婢妾就怎么办的。”

龚婧琪失望地道:“我还想着,平时姨娘的主意多,我娘也肯听你的,这会儿说不定也有好主意呢。”

朱姨娘讪笑:“我平时那叫什么主意啊?不过就是瞎讨夫人欢心罢了,这种大事情我是一窍不通的。我只希望,大家伙都好好的,别吵别闹,别让人看笑话。总之,夫人是长辈,大爷和大奶奶就是让着点也没什么。”

龚婧琪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姨娘说的是。我娘脾气暴躁,失手伤了你。我刚吩咐了人,给你请个大夫瞧瞧。我看你走路都不方便,是伤到哪里了?”

朱姨娘大大方方地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几条青痕:“没有什么,腿上也是如此,皮肉之伤,过两日就散了。别浪费钱啦。”

龚婧琪见看不出什么来,只好打发走朱姨娘,命张二婶和自己的丫鬟守了屋子,自己进了屋,往屋子正中一站,将吵得脸红脖子粗的母子俩隔开,沉声道:“都莫要吵了!吵了也不能解决问题。都是为了大家好,坐下来慢慢商量,也免得事到临头,拿不出个章法,被打得措手不及。若是我们自己都先乱成一团了,也别怪别人来浑水摸鱼。”

龚二夫人见她这样沉稳,不由得抬起头来赞许地看着她,又白了龚远秩一眼:“跟你三姐学着点!”

且不说这三人要怎么商量对策,却说明菲和花婆子兵分两路,终于抢在天黑前将所有院子里的帐幔等物收了个干干净净,又将里面的摆设登记造了册,收入库房。明菲特意吩咐厨房宰鸡添菜,怕金氏母女忙不来,又叫梅子和紫罗去帮忙,大伙儿吃了个兴高采烈。

饭后明菲就叫人拿了银子来赏,趁着大伙高兴,特意叫薛明贵过去吩咐:“告诉他们,不许赌,不许嫖,怕银子掉了的可以在账房存着,不论多寡,都可以和钱庄得一样多的利。先把丑话说到前头啊,要是被发现谁赌谁嫖,作奸犯科的,利钱一文没有,签约的解约,有卖身契的就提起脚卖了。钱若是多了,赎身也好,娶媳妇儿也好,什么都好。”

薛明贵听了,略一沉思,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笑着看向龚远和:“大爷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明菲先前并没有和龚远和提过此事,龚远和突然听到很是有些吃惊,想了片刻,莞尔一笑:“大奶奶这个主意极好,就按大奶奶吩咐的办。就是不知道他们肯不肯信我们。”没了银子在手里,免去了下人犯事的许多可能,钱存得越多,越能叫人看到希望,就会越上进,人心一稳,后院自然会清净很多。

明菲笑道:“只要有一个人带头就好。”她就不信,存着钱还能白白生钱的好事会有人不喜欢。不过这也只是限于现在家里人还少,相对单纯,所以才能采取这个办法,若是交给她一大家子人,她是断然不敢的。且不说那暗地里下绊子的,就是利钱她也要绞尽脑汁才能补上。

花婆子先前还怕龚远和会说明菲浪费,不会当家理财,如今听龚远和赞同,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个法子,她听明菲提过,一直都是不赞同的,见明菲实在坚持,她便叫明菲同龚远和先商量,谁想明菲竟然没和龚远和商量,先就自作主张了。说实在的,刚才明菲是在冒险,薛明贵很明显就不赞同这个主意,才要问龚远和的意思。要是龚远和不赞同,当场驳了,那以后明菲再做什么决定就会或多或少地遭到薛明贵的质疑。幸好,幸好。

明菲待薛明贵走后,看着龚远和感激一笑:“我突发奇想,也没和你商量,还以为会挨你骂,刚才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可是话已经出口,又不好意思当着薛总管改口,本来我年纪就轻,再改来改去的,只怕要被笑话。”她和龚远和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越想弄明白他的底线在哪里,由不得要试探试探再试探。他说给她掌控这个小家的权力和自由,但这个权力和自由到底有多大,这是个问题。

龚远和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家交给你当,这些小事自然是你做主,就算是贴了银子,又能贴多少?大事不要忘了我就行。”当面教子,背后教妻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就算是不赞同,他也不会当着薛明贵的面塌明菲的台,更何况明菲这个举措,细细一想,还是深有道理的。

明菲垂下眼,倏忽笑了起来,很开心地点头:“嗯,一定的。我会尽力做好每一件事,但要是我不小心捅了篓子,你也要记得给我补起来,不能怪我,不能骂我。”否则她会觉得心理不平衡。

龚远和拉起她的手轻轻吻了一下,再打开她的手掌紧紧贴在他的脸颊上,眼睛亮亮的看着她:“行,我要是做错了事,你也要好好和我说,不能闷在心里躲着生气。我们要过一辈子,有事好好说。”

灯光下,他俊颜如花,明菲突然兴起恶霸调戏小美人的兴头来,眼角一扫,只见花婆子等人早就退了出去,房里只有小夫妻二人,于是放心大胆地眯了眼挑起龚远和的下巴,笑道:“也不知这是谁家的小爷,笑靥如花,端的生得一张好脸。”

话音未落,就被龚远和一扑扑在罗汉床上,眼睛亮汪汪地盯着她道:“不单是脸好看,还有一件更好看的,我给你看看,保证你看了就喜欢。”一只手死死拉住她的手往下贴。

明菲涨红了脸,挣了挣,龚远和却是拉得更紧,微微喘着气道:“好菲菲,我想你了。它也想了。”嘴里说着,舌尖已经熟稔地在她耳垂上打了转,向着她胸前的敏感处不轻不重地捏着一拧,见明菲双眸微闭,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不自禁地缩了缩身子,不由得意一笑,翻身就将她翻了个个儿压在他身上,拉了她的手按上蓄势待发的那里,声音沙哑地道:“帮我揉揉。”

却见明菲猛然睁开眼睛,将他一推,翻身下了罗汉床,唇边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道:“脏死了!还没洗呢!”

龚远和扑过去,一把搂住她的纤腰:“我不嫌你脏。”

明菲低声嗔道:“可我嫌你脏。”挺翘的臀部紧贴着他的身子,不轻不重地蹭了蹭,噌得他一阵紧绷难受,一股热流控制不住地往上冲,冲得他又兴奋又欣喜,全身都充满了力量,正想将明菲就地正法了,明菲已经喊了一声:“谁在外面,叫人送水来。我和大爷要沐浴。”

龚远和想着,就是送水,也没那么快,纠缠着明菲不放:“正好事后再洗。”

却是紫菱在门口清脆地应了一声:“奶奶,花妈妈早就吩咐人备好了的,现在就送进来吗?”

明菲斜着眼睛挑了龚远和一眼,微微一笑:“是,现在就送。”心中却是觉得花婆子真是妙人,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给紫菱添堵的机会。

龚远和一阵气馁,看来这下人太会看眼色,太周到也不是件好事。听着门响,看见明菲笑得如同一只嚣张的小狐狸,心中却是不甘心之极,咬着牙在她腰间的痒痒肉上呵了几下,恶狠狠地道:“我叫你使坏!”就是紫菱等人抬水进来,他也根本不理睬,肆无忌惮。

明菲挣不脱,倒在他怀里不停求饶,笑得喘成一团,眼角瞟向紫菱,只见紫菱的那张粉嫩俏脸白得如同纸一般,倒水的时候差点没把水给打泼,心中有数,越发地笑得大声。

“奶奶,水好了。”紫菱白着脸立在一旁不肯走,龚远和不耐地道:“好了就好了,杵着做什么?出去!”待紫菱将门关严,他方狞笑着拦腰将明菲一把抱起:“想沐浴是不是?笑靥如花的小爷来服侍你沐浴。”

明菲有些神游太虚,紫菱这种喜怒于形的人,真的就是那个粽子?虽然她是龚二夫人送来的人,但却不一定就是她。会不会是一直都被龚远和所信任的紫罗呢?正想着,胸前已经不轻不重地挨了一口,疼得她轻呼一声,嗔怒地道:“你属狗的啊?”

龚远和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不许走神。”这不是根本没把他看在眼里,放在心上么?接着身下一用劲,顶得明菲吸了一口气,手不自禁地攀上了他的腰,轻声道:“轻点,我怕疼……”

那声怕疼,娇柔婉转,带着微微的鼻音,勾得龚远和心中犹如有一团小火熊熊燃烧起来,烧得他晕乎乎的,脑子里一片混沌,半点不想停下。眼里只看到一双半闭半睁的双眸,眸子上长长的睫毛犹如风中的花蕊一样轻颤着,玫瑰花瓣一般鲜嫩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里面一排犹如编贝的小牙。顺着雪白修长的脖子往下,看得到两颗小小的粉红花蕾在愉悦地随着他的动作跳动,仿佛瞬间就会绽放成一朵旖旎绝艳到极致的花……

他痴了,爱惜地捧起明菲的脸,郑重地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情不自禁就吐出了一句:“我会很轻很轻的,一定不叫你疼。”

第151章 借口

第二日一早,就有人响应明菲的号召,要将工钱和赏银存在账房里。带头的是金氏母女,理由是怕被无良亲戚找上门来想法子抠了去,不如存着给春囡做嫁妆。

有了金氏带头,几个刚进门的小厮小丫鬟也将银子存到了账房里,接着看门的老马也将银子拿了来,憨憨地说想娶媳妇。

对金氏的信任,明菲很高兴。龚远和见她高兴,也跟着高兴,二人刚用过早饭,二房那边就派了人从正门过来请,说是龚二夫人请他们过去说话。

经过昨天那场大闹,又有龚远秩前来说合保证,明菲和龚远和都隐约猜得到,一定是龚二夫人那里拿定了主意,叫二人过去商量的。

夫妻二人说笑着从正门出发,绕到了二房大门处进去,龚二夫人听说二人的行走路线,沉着脸不说话,却是没有再乱发脾气。

二人刚一进去,龚婧琪就迎上来,亲热地拉二人坐下,朱姨娘亲手奉上了香茶。待二人坐定,龚二夫人咳了几声方开了口:“听说你们缺钱用,去当衣服了?”

龚远和笑而不语。

龚二夫人慢条斯理地用茶碗盖拨着茶沫子,道:“既然是缺钱用,为什么还要自己做饭吃?还要买那么多的人。”又指责明菲不会当家。

龚远和听不下去,拉着明菲起身道:“既然婶娘没其他事,侄儿还有事要做,改日再来听训,先告辞了。”

龚婧琪和龚远秩赶紧给龚二夫人使眼色,龚二夫人硬生生地咽下那口气,道:“既然没钱用,为什么不来和我说?出去当衣服,生生被人笑话。你们总想着我拿着钱不给你们,却没想过,我当初是受你爹爹的委托,要管理好这笔钱财的。你们年轻不懂事,就怕落到你们手里被你们三两下就花光了,以后没有安身立命的,一世受穷,岂不是我的罪过?”

啊呀,她可真好心啊。明菲与龚远和对视一眼,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龚二夫人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这些年她当家又是如何的辛苦,哪些铺子亏本,哪些地又遭了旱涝,每年修缮装饰那边的房子要花多少银子,龚中素在任上,别人都是往家里搂银子,他倒好,不断从家里往外掏银子,接着又说到了龚远和被长房的大伯大伯母惯坏了,吃穿都要挑最精细的,又贪玩喜结交,去京城三年又花了家里多少银子等等。

她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提前通知他们,这些年龚远和用了家里许多钱罢了,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没多少钱了。龚远和心中有本账,却懒得在此时和她理,理了也白理,只默默地听着,等她说完了才道:“正是因为婶娘辛苦,所以才不敢再给婶娘添麻烦。您身子不好,歇着吧。”

龚二夫人见他不答话,不辩白,还总记挂着要走,急忙转入正题:“我算了一下家中的账,先每个月给你们五百两银子用着,侄媳妇没事的时候就过来跟着我学管家,待你把小事都上手了,我再教你处理大事如何?”

见明菲笑而不语,她夸张地道:“侄媳妇,我这都是为了你们好。你官宦之家出身,人又年轻,没经过风雨,只怕契书都没见过几张,哪里懂得如何打理这些铺子田庄?要是突然交到你手里,你被下面的人骗了怎么办?心急吃不得热豆腐,这种事情是要慢慢学的。”

见二人不答话,她母子三人都有些急了。

朱姨娘突然笑道:“婢妾多句嘴,夫人这可是真心实意的为了大爷和大奶奶打算哩。要是外人,谁爱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先前那是爱之深责之切,没有法子的苦。夫人这些年来,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是苦劳的,大爷和大奶奶怎么也该体谅夫人一片慈爱之心才是。”

一席话说得龚二夫人连连点头,“正是呢。咱们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一个不好,谁也逃不了。我总是希望大家都好的,总不能我养你这么多年,为了这么点子事儿,就要让你恨我一辈子吧?”

龚婧琪和龚远秩纷纷道:“大哥,就先这样吧。好些事儿,爹爹不在也说不清楚,大嫂先跟着母亲学打理铺子,学理家事,等到爹爹回家,正好接手,岂不是大善?”

龚远和垂着眼想了一想,道:“婶娘刚才也说了,我爱吃爱穿,还爱呼朋唤友,又养了这么多人,还要修缮那成片的房子,还有人情往来,每个月五百两银子,哪里够?做件大氅都不够!”

这意思是愿意暂时性退步,却嫌银子少。

龚婧琪凑到龚二夫人耳边道:“先拖。”龚中素还要一两年才可能回家呢,只要他们不闹,能拖一时是一时,时间长了总会有办法的,比如设个局,合理明白地将这些钱找个去向什么的。

龚二夫人咬着牙道:“那你们要多少才够用?”这话是问明菲的。

龚远和却抢在头里开了口:“按婶娘原来给我的用度,怎么也得两千两银子才够。我这还是有媳妇当家,不然这么多人,再多一千两也不够的。”

“什么?”龚二夫人一阵肉痛,差点没跳了起来。朱姨娘不动声色地按住她的肩头,冲她轻轻摇摇头。她这才醒过来,是呀,先前她把龚远和每个月的开销说得那么夸张,这会儿又来否认,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她扶着额头想了好一会儿,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如今家里很紧,生意难做,那些铺子都不赚钱,要是都给了你们,我和你弟弟妹妹就要喝西北风了,折中一下,一个月一千两吧。”

不等龚远和回答,火烧眉毛地叫龚婧琪拿银票来,就要打发人走。龚远和笑了一笑,接过银票道:“我那边万事刚起步,花银子的地方太多。实在不够的。算了,我再当条腰带吧。”回头看着明菲,“我记得我有条镶嵌了红蓝宝石和珠子的腰带哈,呃,那个不行,是祖父传下的,但是不当那个什么又值钱呢?等我回去翻翻看。不行就卖那个养狗的庄子吧,总之家中空闲的屋子多,正好拿回来养。”

龚婧琪铁青着脸瞪了龚远和一眼,龚远和无所谓地望着她一笑:“不知三妹的嫁妆可准备好了?”

龚婧琪犹如被烫了一下,垂下头道:“不知道。”

龚远秩无奈的叹了口气,朝龚二夫人使眼色,龚二夫人气冲冲地道:“这个月多给你们五百两,再要就没了。”摔着帘子去了。

龚妍碧又拿了五百两银子的银票出来,龚远秩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叠银票加在龚远和的手上:“哥哥,现在够了么?”

龚远和一笑,也不数数,拉着明菲走人:“那就暂时先这样吧。”走走又停停,问朱姨娘:“我还差点忘了,姨娘昨日那跤摔得厉害。刚好大奶奶身边的花妈妈推拿最在行,我们拿了跌打损伤的药酒来,花妈妈你给姨娘揉揉去。婶娘身边可是少不得姨娘的。”

花婆子果真从怀里摸出一只小瓷瓶来,笑着朝朱姨娘一步一步走过去:“姨娘,您看是去哪里呢?奴婢给您揉过以后,保证三五日就好了。”

明菲也跟着扶住朱姨娘的手:“姨娘莫客气。”

朱姨娘受宠若惊地笑道:“不必了,婢妾皮糙肉厚,没那么娇气,用水敷敷就好了。哪里敢劳动大奶奶和妈妈?”

龚婧琪冷幽幽地道:“姨娘,大奶奶一片好心,你就受了吧。要是总推辞,反倒显得生分了。”

朱姨娘低头想了想,道:“也好,婢妾先谢过大爷和大奶奶了。不过这推拿却是算了,此时婢妾要伺候夫人,身上带了异味多有不敬。大奶奶可否将这药酒赐予婢妾,婢妾身边有个丫鬟,也精通此术,待晚间再让她给婢妾推拿一番就是。”

她越是推,明菲越想替她看看伤处,龚婧琪也想,于是龚婧琪道:“姨娘太过小心,这里就请二姐姐看着就行。走,我们一起去,要是姨娘伤得重,就该卧床休息,别小伤拖成大伤就不好了。”回头冲着站在一旁一直不说话的龚妍碧点点头:“二姐姐,这里多劳你了。”

朱姨娘见死活推不掉,惶恐不安地笑道:“真是,什么时候就这么娇贵了。三小姐和大奶奶真是好心人儿。”

几人去了朱姨娘所住的清胜阁,明菲打量了一下陈设,虽然比不上龚二夫人房里,却也不差,远远配得上一个姨娘的身份。

“含蕊!”朱姨娘站在门口唤了几声,一个十八九岁,却梳着妇人头,穿蓝色衫子的漂亮女子含笑走出来,冲明菲和龚婧琪行礼问候。

明菲见她这样儿,很是有些奇怪,仿佛是妇人,却没听过龚中素还有这样的通房。还是龚婧琪在她耳边轻声道:“这是三弟房里的。说是擅推拿的就是她。”在探朱姨娘虚实这件事情上,她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明菲被雷劈了,十四五岁,像根木头桩子似的龚远科,竟然有个十八九岁的漂亮通房。而且这通房平时不呆在龚远科房里,而是呆在朱姨娘房里,真是奇怪。

朱姨娘告了罪,局促不安地往美人榻上躺了,挽起裙子裤腿,袖子,露出一身欺霜赛雪的肌肤来,那上面的条条青痕更是分明。

花婆子看了几眼,用手抹了抹,洗了手,正要上前,含蕊已经笑道:“姨娘害羞,不敢污妈妈的手,妈妈指点着奴婢来做就是了。”朱姨娘果然很害羞地缩了缩身子,脸涨的通红。

药酒味儿很刺鼻,龚婧琪已经验明正身,就不再感兴趣,谁动手都是一样,拿了扇子往窗边一站,就不想管了。明菲却看出些端倪来,她是受过伤的人,青了自然会肿,会紫,可不是这种单纯的青痕。

她凑过去看:“姨娘真是受苦了,难为还要熬着伺候婶娘。待我同婶娘说,让姨娘好好歇几日,养好伤再去也一样。”

花婆子更精,已经上前一步,暗暗在手里蘸了点水捏住一块青痕很有技巧地一旋一抹一擦,青痕眼看着就淡了。

朱姨娘和含蕊脸色顿时大变,花婆子不动,嘴角含笑地看着明菲,低声道:“奴婢听说,用铜钱在身上刮,留下的痕迹犹如青痕,不用水,轻易还擦不掉。”

明菲轻声道:“姨娘,这是做什么呢?有这个必要么?”

朱姨娘抿着嘴不说话。

死猪不怕开水烫。如果昨日真叫龚二夫人一头碰死在那月亮门上,她和龚远和可就要倒大霉了。明菲轻摇着扇子,咳嗽了一声:“三妹妹……”

朱姨娘弓起身子来,一只手紧紧拉住明菲的衣角,眼里满是惊恐和哀求,身上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龚婧琪道:“怎么了?”漫步走了过来。

朱姨娘的脸色一片雪白。

明菲自朱姨娘的手里将衣角轻轻拿出,对着龚婧琪笑:“我觉得,咱们在这里也不起什么作用,这酒味儿熏得人难受,不如我们去院子里走走如何?”

龚婧琪哪里会不答应。

明菲意味深长地看着朱姨娘一笑:“姨娘害羞,安心躺着,就让花妈妈和含蕊仔细给你推拿一回,也就好了。”

龚婧琪与明菲走出清胜阁,就在周围的树荫下漫无目的地乱走。龚婧琪道:“明菲,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才这么高,又瘦又干。我那个时候,可从没想过你竟然会成了我嫂子。听说我们两家要结亲的时候,我还高兴了一回,想着我们姑嫂相处一定是极愉快的。”

可没想到,这个嫂子还专门与她作对是吧?明菲微微一笑,“是呀,世事无常啊。谁能想得到?”

龚婧琪道:“那个时候,我们处得最好,后来才换了周清和你好的,是不是?”

明菲点头:“嗯,假如不是那年妍碧在袁家总欺负我,总和我过不去,说不定一直都会很好。唉,那个时候,我也没想到她为什么总要针对我啊。我委屈死了。”有些事情,不是叙旧就能解决的。

龚婧琪哑口无言,干笑道:“那是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