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这样,我也是才到,请你们稍等片刻,让我去详加询问一下,然后再给你们答复,可好?”贺泰哲想将这些人安抚下来之后再具体查清其中缘由。

“那怎么可以,我们今天可不是只为讨说法,今天不给我们结账,我们就不走了!”说着,这人不觉激动地扬高了声音,惹得其他人纷纷复又高声附和。

眼看将他围起来的一群人又蠢蠢欲动起来,贺泰哲正欲开口,一道柔和婉转的女声插了进来,“泰福是老字号,能开到现在这么多分店,也是靠着诚信口碑,希望大家相信泰福,我们定会如实将账款与你们结清的。”

贺泰哲一惊,循声看去,秦若岚不知何时已经出了汽车,站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她的声音竟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安定力量,仿佛清风拂过,瞬间能浇熄人心底的怒火。贺泰哲连忙穿过人群,上前揽住秦若岚的肩,保护性地将她纳入怀中,生怕这些人再发难,会无意中伤到她。

“你们放心,泰福不会拖欠你们账款,今天我贺泰哲担保,三日之后绝对会将账款还清,请大家放心。”

贺泰哲的话音刚落,那些人便交头接耳地商量起来。不多时,那个穿西装的人又站出来开口道:“好,我们也是常年和泰福合作的,这次就相信你一回,我们走。”他说完这句话,率先转身离开了。原本围堵在门前的一群人也纷纷散开,各自离去了。

贺泰哲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思绪万千,想着其中的差错,可手臂却一直紧紧拥着秦若岚。与其说是护着她,其实贺泰哲发现,是他在从她身上汲取那种温和却柔韧的力量。感受着怀里的温暖,贺泰哲深深吸了口气,这时候他更应坚韧,为怀中人和贺家,撑起一片天地。

“泰哲,这事有些蹊跷。”秦若岚悄声说道,“恐怕是早有预谋,计划周详,否则人不可能凭空消失,还卷走那么多钱。”

贺泰哲侧目凝视,正对上秦若岚担忧的眼神,他却轻轻推开她,瞪起眼睛,满面严肃道:“你知不知道,刚才很危险!”

秦若岚神情一凝,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担心她,就像她同样在担心着他的安危一样,旋即一股暖流直达心尖。她望着他眼底映照出的自己的身影,是那般幸福,即便是身处不可预知的风暴中,好像只要有彼此陪伴,便无所畏惧。思及此,她嫣然一笑,“有你在身旁,我不怕。”

贺泰哲不再多言,只是将她重又揽回怀中,轻按住她的脑后,霸道地让她将头靠近他的肩,而他则将下巴轻抵在她额前。春风拂过,吹起秦若岚耳边垂下的一缕碎发,羽毛般蹭过贺泰哲脸颊,一股属于她的馨香入鼻,让他心中无比踏实。他恶作剧般低下头,****的气息在她耳边吹过。

“走吧,你我夫妻二人可将事情办完之后,再回房继续恩爱。”

贺泰哲说着,不禁牵唇轻笑,带着些许若有所指,惹得秦若岚顿时红了脸。贺泰哲揽着秦若岚的手臂并未收回,二人相携往泰福内走去。

因为刚才被那群人这样一闹,泰福的大门紧闭,贺泰哲皱了皱眉,伸手敲响了门。店员将门帘打开一角,一看是贺泰哲,即刻便将店门打开。

“我们是开门做生意的,关着门算怎么回事?”贺泰哲说着,面露不悦,倒是秦若岚侧身,挽住了他的臂膀,给予他无声的支持。

店员一脸惶恐,慌忙解释道:“贺经理,一早我来的时候,这些人便候在这里了,所以我是特意从后门进来的,可眼见他们闹得越来越大,生怕闹进店里弄坏了东西,于是才擅作主张,将大门给锁了起来。”

“唐海呢?”贺泰哲并未多加理会,直接切入主题问道。

“唐经理?他还没来。”店员如实回答。

“没有来?”贺泰哲追问,心下却已有了些确定。

“是的,昨天下午唐经理就急匆匆地回来了一趟,然后没多一会儿便离开了。”店员侧目思索,顿了顿继续道,“对了,昨天唐经理走的时候,身上背了个大包,我向他打招呼,他也像是没看到一样,头也不回地走了。”

听到店员这样说,贺泰哲倍感不妙,心中一沉,不祥的预感越发深了几分,随即松了揽着秦若岚的手臂,兀自快步往办公室而去。秦若岚感受到他神色的凝重,自然也明白个中利害关系,也忙跟了上去。转进办公室,见贺泰哲正凝视着眼前空空的保险柜。

唐海携款潜逃了!眼前的情形,再清晰无比地传达出这个信息。这对于贺家,对于泰福,对于贺峰来说,无异于是个重大打击。虽不清楚唐海为什么要这样忘恩负义,走得如此突然,可秦若岚却知道,一场风雨即将摧毁贺家的宁静,夹带着风暴席卷而来。

秦若岚缓步上前,伸手轻搭在贺泰哲肩头,似是将温暖的力量传递给他。她并不多言,只是守在他身旁。不管何种困境,多大的风浪,即便是风雨飘摇,她也会与他同舟共济,携手共度。因为,眼前是她将用一生倾尽去爱的男人。

“我爹那么信任他,不承想…”

良久,贺泰哲的话语才缓缓传来。他目光炯炯,凝视着已经搬空的保险柜,紧握双拳,克制住自己的怒火。

他像是想起什么,蓦然复又迈开步子,来到办公桌前,熟练拨打着泰福其他分店的电话,一连串询问起来。可随着电话越打越多,他的眉皱得更紧了,终于在结束最后一通电话的时候,略微失神地坐到了椅子上,面色阴沉。

“很棘手?”秦若岚关切地问道,他从未见到过贺泰哲这般模样。之前他隐藏自己时,通常都是放浪不羁,逍遥得似乎一切都不在乎。后来他开始认真做事,但也总是带着意气风发的自信,优秀而无畏。

贺泰哲微闭双目,咬牙道:“唐海那个混账东西,居然前几天拿着老爷子的名章,将其他分店的现金全部提走了。”

“这…”就秦若岚所知,贺峰的人名章通常都是会随身携带的,因为这乃是从泰福拿钱的唯一印签,可为何在唐海手中?除非…

秦若岚想着,忽感荆棘在背,不敢再继续妄加猜测下去。

“我们回家去看看。”此刻,贺泰哲反倒像是沉稳了下来,拉起秦若岚的手,转身下了楼。只是从他掌心处传来些许微颤的冰冷,泄露了他心底深处的不安。

贺泰哲沉默一路,独自陷入沉思当中。秦若岚坐在一旁,心中虽为他担心,可却也不多言,只是与他的手紧紧交握,让他感受到她的支持。

灵儿一见是贺泰哲与秦若岚回来,连忙奔过来,神情之中带了几分忧色。她走到近前,迎着秦若岚询问的目光,急急道:“少爷,少奶奶,老爷刚才忽然晕倒,贺连管家已经叫了医生,现在正在书房。”

灵儿的话音才落,秦若岚感觉到贺泰哲身子一紧,下一刻,他已经松开了她的手,快速往后厅的书房跑去。秦若岚看着贺泰哲焦急的背景,心中很是担忧。她想了想,决定暂时不去添乱,返回院子里去等他归来。只是迈开的脚步也略显沉重,仿佛每一步都带着甩不脱的分量一般。

书房大门紧闭,贺泰哲推门而入,贺连垂手立于床榻旁,医生打扮的人则坐在床边拿着听筒为贺峰诊断。贺峰坐在床上,身上搭着被子,面色虽依旧坚毅,却显露出些许苍白憔悴。这些日子以来,他的身体一直不算好,再叱咤风云之人,终也抵挡不住岁月的迟暮。

“爹。”

贺峰抬头一看,不禁皱眉道:“贺连,我不是嘱咐过你,不让你通知他们的吗?”

贺连一怔,正欲解释,贺泰哲则上前关切地说道:“不是连管家告诉我的,只是有些事要办,正巧回家来,才听说您…”贺泰哲见医生将听筒从贺峰身上离开,于是顿了顿,等医生的嘱咐。

“贺先生刚才是突发心脏病,幸亏发现得及时,现在已无大碍,只是切勿再情绪激动。我再给你开些药,贺先生要记得吃。”

贺泰哲听了医生的话,悬着的心稍放,而贺峰见他一脸心事,开口问道:“有何要紧事需要回家办?这般突然回来,莫不是店里有什么事情?”

贺泰哲顿了顿,沉默着思量该要怎么回答。如实说,不知贺峰此刻的身体能承受多少?而且,唐海一事,显然不是那么简单,若是贸然说出口,还有其他人在场,未免不妥。可隐瞒下来,显然不切实际,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贺峰只要能出门,早晚也会知晓,且怕是越拖延下去,就越发难以收拾。

贺峰见贺泰哲不语,目光还不时扫向一旁的贺连以及医生,那犹豫的表情,像是有所顾忌,于是挥了挥手道:“贺连,你去帮我送送医生。”

“是。”

贺连领着医生离开,才关上门,已思量好的贺泰哲便将事情原原本本转告给了贺峰。他故意说得缓慢,并尽量避重就轻,生怕影响贺峰病情。

“爹,您的私人印章怎么会在唐海那里?”贺泰哲开口问出自己疑惑一路的事情。

贺峰思忖片刻,才缓缓道:“虽然唐海这些年颇受我器重,但他也只是个主事经理,我的私人印章是不可能给唐海的,只是这两日我身体感到着实不适,于是就让贺连帮我盖了几张单子罢了,印章仍在我处。”

“贺连?”贺泰哲重复出这名字,便陷入不语。

若是说能拿到私人印章,也只有贺连才有机会。贺峰也说,私人印章一直在他身上,如此说来,唐海拿的又是什么?

贺峰一向对自己的私人印章非常重视,平日里几乎当玉坠子带在身上,因为这是唯一可以从泰福拿出现金的凭证。印章更是贺峰专门找能工巧匠雕琢而成,上面故意做出的纹路,就是为了让寻常雕刻者无法模仿。除非…

一个念头在贺泰哲脑海中飞快闪过,“爹,现在印章何处,给我看看。”

贺峰从颈上取下细红绳,印章悬在上面。贺泰哲接过印章,仔细查看,只感觉雕刻过于生硬,不够流畅,可他毕竟没有切实将印章拿在手中打量过,心下也有几分不确定,于是又递还给了贺峰。

“爹,您看看这还是之前的那一枚吗?”贺泰哲问道。印章真伪,贺峰自然最为清楚。

听贺泰哲一说,贺峰也是面色沉重地接过,他指尖翻动着印章,似是要找什么标记。蓦地,他横眉怒目,按捺着怒火惹得身子轻颤,用力将手一抬,瞬时,视若珍宝的印章被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之声,回荡在屋子里,竟是压抑得让人发狂。

“居然将主意打到我身上!”贺峰突然变了脸,额上青筋突起,咬牙切齿地道,“真是混账东西!”说罢,贺峰掀开被正欲起身,贺泰哲连忙阻拦,“爹,这事想必是已经盘算许久的,而且是里外配合,若是只抓一两人丝毫查不到谁是主谋,不如先按捺住,唐海的事情想必会让他们有大动作。”

贺峰的手迟疑地慢慢放下,他蹙着眉,仿佛又苍老了许多。他心中略有所思,有些声音呼之欲出,但他内心却不愿去正视。

“爹,我还是先想办法筹集一些钱,尽快把欠款补起来,不然要是让他们闹大,届时报社再大肆宣扬一番,个别有意之人,恐怕会对泰福不利。”

事情发展得太快,着实让贺峰和贺泰哲措手不及,所以贺泰哲决定,先将此事尽可能地压下来才好。前阵子司马兴和顾长林对泰福如此感兴趣,此事若是被他们知道,想必他们定不会放过这难得的好机会。

“就依你所言,你着手去办吧,我累了,先休息一下。”贺峰微微阖目,已然毫无往日精神。

第二十四章 困难重重

贺凝羽从外面回来,见有人将一医生打扮的人送出了贺府,好奇之下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贺峰病了。焦急之下她连忙跑去后厅,却见贺连驻足门口,耳朵贴在书房门上,像是在努力听些什么。

“连管家。”

听到贺凝羽突如其来的声音,贺连身形一怔,连忙站稳,轻声唤了声“小姐”之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走得很急,片刻便已消失在院子里,甚至连抬头看贺凝羽一眼都没有。贺凝羽也来不及叫住他,再问个详细。

贺凝羽看着贺连匆忙走远的背影,充满疑惑。为何爹病了,而他却在外面偷听?连管家是她爹的心腹,还会有不知道之事?还需要这般偷偷摸摸?

正寻思着,书房门被打开,贺泰哲缓步走出。贺凝羽一惊,没想到此时应该在泰福做事的贺泰哲也会在家中出现,且看起来很是疲惫。

“哥。”贺凝羽唤道。

贺泰哲从书房走出时,第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贺凝羽,见她正凝视着亭廊,于是应了一声之后,奇怪地问道:“你刚才在看什么?”

“我回来时听说爹病了,想过来看看,就见连管家站在书房门口,鬼鬼祟祟不知在听着什么,见到我之后就匆匆离开了,他这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贺凝羽撇撇嘴,将疑惑说了出来。

贺泰哲闻言,眼底闪过一抹深邃,眉心处却像凝着深思。正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如若爹知道,该会有多么伤怀?

“爹刚睡下,你先别过去了,等他醒了你过去照顾照顾。”思及此,贺泰哲出言道。

“那我找嫂子去了。”贺凝羽阳光般地一笑,转身跑开了。

贺泰哲默然看着贺凝羽离开,尽管他面色看似平静,可心思却在为泰福的事情所焦急。他快步往贺府大门走去,现下也只好积极筹款,尽快将欠款补上。

贺凝羽跑到后院,直奔秦若岚住处,门关着,贺凝羽轻敲了几下便推门而入。此时已是暮春,一袖花红、芳香四溢,阳光和煦而温暖。贺凝羽因为奔跑而微喘,脸蛋也微微泛起一层红晕,好似映照了桃瓣上的彩霞。

“嫂子。”

贺凝羽一跑进院子里的时候,秦若岚便已知道。她一直等着贺泰哲回来,刻意微敞开些门窗,以便倾听着院子里的动静,自然将急促的脚步声听得深切。偌大贺家,也只有贺凝羽这丫头如此活泼。凝神间,贺凝羽已跑进了门内。见贺凝羽跑得有些微喘,秦若岚连忙招呼她赶紧坐下。

“今日怎么这般早就自学堂回来了?”秦若岚为贺凝羽倒了一杯温着的茶水,递给她轻问道。

贺凝羽接过茶盏,不管不顾地连饮了几口,顺了顺气,才解释道:“本以为你会和我哥去店里,却不承想也是提早回了家,方才看到我哥从爹的书房出来,知道你们恩爱,这些日子皆是形影不离,嫂子你也必定在家中,我就赶紧过来了。”

“爹的身体怎么样了?”秦若岚本担心贺峰的身体,可又想着贺泰哲肯定会跟贺峰交代今天泰福发生的事情,她在一旁定会诸多不便,于是才在房中等消息。但若说不担心,那是骗人的。

“我哥说爹已经睡了,看起来已无大碍,我哥他有事情又着急走了。”说着,贺凝羽拿了一块放在桌上的点心,大口吃了起来。

“爹没事就好,泰福会没事吗?”想到贺泰哲必定是处理泰福的事去了,心中不免又沉重起来。她低声地喃喃自语,却惹得贺凝羽好奇,停下手中动作问道:“什么有事没事的,嫂子你在说什么?”

“没,没有。”秦若岚连忙否认,她见贺凝羽一脸无邪的样子,不想把贺家出的事情告诉她。贺凝羽应该无忧无虑地活着,毕竟天还没塌下来,不必让所有人都跟着烦恼,这担子,就让她与贺泰哲一起挑就好。

“你跑来如此着急的样子,怕不是单纯来这里吃这点心的吧?”

秦若岚心中虽然系着泰福,可为了不让贺凝羽察觉出异样,语气轻快带着戏谑地转移了话题。这一招,她还是从贺泰哲处学来的,岂不知自己这一扬唇角,竟将贺泰哲神态语调学了个七八成,让贺凝羽见了也不禁在心里慨叹,不愧是朝夕相处的夫妻。

“确实是有些事。”贺凝羽将点心吃完,抹了抹嘴,才继续说道,“纪怀宇要去参军,我希望你能去劝说一下他。”

参军?纪怀宇要去参军?秦若岚不禁联想到杜海山眼下人也在上海,且正巧是为了征兵而来,纪怀宇有这想法,看来是有追随杜海山之意。

“他为何要去参军?可是遇上了困难?”秦若岚会这样问,也是想起上次纪怀宇因为游行,被抓入巡捕房一事。但转念一想,她了解纪怀宇,他一直想要在国难当头时做些事情来出自己的一份力。她当初,又何尝不是这般想法呢?可如今…

“他说家国大事,又说什么欣赏杜大帅,想要追随他参军,总之都是些慷慨激昂的话。”贺凝羽说着,一脸的留恋,恐怕她自己都不自知。

真的是这样吗?秦若岚虽然担心纪怀宇是因为一时冲动才会在此时决定参军,可见贺凝羽这样焦急来找她,想必他已经拿定了主意。可她这口断不能开,他们已经于那日在玉兰树下结束,她不能再出现在纪怀宇的世界里。如果不能给他以情,就该断然放手,让他自由。

“你不想他走?舍不下?”秦若岚望着贺凝羽问。

贺凝羽略一思索,坚定地点点头,“当然,不然我也不会来求嫂子帮忙了。”

“我能怎样帮你?”

秦若岚的话惹得贺凝羽面露难色,仿佛心中纠结万千之后才开口道:“你说话比我管用多了,也许他是想听你说点什么,也唯有嫂子你开口,才能留下他。”贺凝羽的声音越来越弱,流露出掩饰不住的苦涩,但秦若岚看得分明。

秦若岚打量贺凝羽半晌,未错过她脸上每一个细小神情,才缓缓道:“凝羽,我与他并没有什么,我早说过,我已做出了选择,而我爱的人,是你哥,我这一世都只会爱着你哥,心中再也没有别人的位置。若是你想让他留下来,那么你就要努力。”她顿了顿,忽然询问道:“你喜欢他吗?”

贺凝羽一怔,顿时红了脸,垂首不敢直视她,见秦若岚依旧等着她的答复,良久才浅浅“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声音中羞涩无限。

“凝羽,虽然我也算受到了新思潮的教育,可咱们身为女子骨子里却是传统的,所以你必须清楚你有多喜欢他,能为他做什么,或者能陪他做什么。怀宇是好人,重情重义、老实可靠,也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秦若岚认真说道。

贺凝羽抬头,双目看向秦若岚,思忖良久,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贺家这几日注定不太平,虽然贺泰哲和贺峰都极力将泰福所遇的困境隐瞒了下来,贺泰哲也在不断尽力补救,可唐海所留下来的,不吝于是个大洞,像是串联在一起的珠子,需要一个个去回归原位,必然是个大工程。贺峰身体不好,需要休养,其他人也帮不上忙,这担子自然就落到了贺泰哲肩上。在不知还有谁是可信之人的情况下,独自支撑着这般重任,使得贺泰哲每日忙得几乎不见人影。就连秦若岚,也只能等在家中干着急。她想帮他,却无从下手,倒恨自己无法真正为他做些什么。

贺泰哲忙碌了一天,直到半夜才回来,一身的疲惫,和衣就睡了。秦若岚却睡不着,借着清浅的月色,将被子轻轻搭在他的身上,然后,便侧头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因数日的忙碌,他看起来有些许的消瘦,即便是在睡梦中,浓眉也一直皱着,似是凝着无限心事。这样的他让秦若岚心疼,她伸手想去抚平那深结在他眉心的“川”字,却也是徒劳的。

秦若岚想了想,在枕下摸索了一阵,拿出个小圆盒来。她轻轻打开,一股薄荷的清香立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这正是贺泰哲送她的薄荷膏,她将它收了起来,未舍得使用过。她认得上面一些文字,也知道这东西有提神的作用,现在给贺泰哲来用,该是再合适不过。因此她今日一早就翻了出来,只是没机会交给他。

想到这里,秦若岚将薄荷膏用手指抹出了一些,轻涂在贺泰哲额头,随着冰凉舒爽的触感散开,贺泰哲紧皱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但他并未转醒,依旧睡着,看来已是累极。秦若岚做完一切,重又将薄荷膏盖上,放在贺泰哲掌中。睡梦中的贺泰哲似是无意识地反手一握,将秦若岚的手包裹住。秦若岚微微一笑,用另一手放在他腰上,这才沉沉睡去。

贺泰哲第二天早早便醒来。他一动,感到手中握有东西,原来是秦若岚的手。望着还闭目未醒的秦若岚,他眼中闪过一抹温柔,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大抵便是如此吧?不管多么忙碌,一想到总有个人在为自己守候,便再累也不觉得了。

生怕吵醒秦若岚,他轻轻放开她,却有个圆盒从手中滚落出来。仔细看去,竟是那似曾相识的薄荷膏。嗅到一阵隐约的薄荷味道,心下了然,难怪他感到头脑澄明了许多,不似以往那样疲惫。

贺泰哲起身的举动,惊醒了秦若岚,她睁开眼睛望着他。

“你再多睡一会儿。”贺泰哲坐在床边,抚了抚她的发丝,“我先去书房做事。”说罢,已经换了衣服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秦若岚在贺泰哲起身时,便也随着起来,虽然他安抚让她再多睡一会儿,可她的心却随着他也走了,即便是躺下也毫无睡意,不如起身。

想着,她不觉心神不宁,坐在桌旁,思绪万千,手轻轻抚在腕上的白玉手镯上。这是前几晚贺泰哲难得早些回来,躺下睡觉前,直接拽住她的手为她戴上的。温润的玉,让冰冷的指尖感受到了些许温暖。

“少奶奶,少奶奶,不好了,不好了——”

门外传来了灵儿由远而近的声音,蓦地,房门被大力推开。秦若岚一惊,连忙起身迎上,关切地问道:“怎么了,这么慌慌张张的?”

灵儿喘着粗气,尽量让呼吸平稳下来,“少奶奶,不好了,二太太和川少爷不见了,连管家也找不到了。”

黄萱、贺泰川和贺连三人同时失踪?难道跟唐海事件相关?这自然令秦若岚联想到,黄萱确实与贺连交情匪浅,还曾联手企图害过贺泰哲,那么如今他们一起失踪,也就不足为奇了。

思及此,秦若岚惴惴不安,想必现在贺家面临的危机,远比贺泰哲告诉她的要严重得多。可他却都一力承担下来,只为让她能够过得安稳。她咬了咬唇,黄萱一走,贺家院子里必然也要混乱,她必须做些什么。她会让贺泰哲明白,她并非养在深院的娇嫩花朵,而是能够支持他的人。

“什么时候的事?”让思路沉淀下来,秦若岚沉声询问道。

灵儿正欲开口,贺泰哲却快步自旁边的书房走了进来,显然是听到了灵儿大呼小叫的声音,也开口问道:“出了何事?一大早便吵吵嚷嚷!”

灵儿嘟着嘴,看了眼秦若岚,见她点了点头,才敢继续道:“今天一早,小琴去唤二夫人起床,可怎么叫都没人应,于是推门而入才发现二夫人不见了。小琴连忙跑了出来,见到伺候川少爷的丫鬟也都出来,才发现原来二夫人和川少爷都不在。后来有人想去通知连管家,也找不到,大家都以为连管家去找二夫人和川少爷去了,可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老爷知道了吗?”秦若岚还未说话,贺泰哲已然抢先问道。

“已经有人去告诉了老爷,正好凝羽小姐在,于是帮忙在那边照顾,灵儿就赶紧过来通知少爷和少奶奶了。”

灵儿话音还未落,贺泰哲已然跨步离开,而秦若岚则紧追其后。

初听闻这个消息,贺峰即便是再沉着,也难以抑制住恼怒的心情,情绪激动。贺凝羽伺候贺峰吃完药之后,贺峰的病情才算稳定下来,她想要唤人去找医生,却被贺峰阻止,“吃过药现在好多了,就别叫医生了,那些西医做检查,让人很不舒服。”

“那去叫个中医?”贺凝羽担心贺峰的病情,想要再劝说,但还是被贺峰拒绝。

“你俩都回房吧,凝羽一人在这就行了。”贺峰一脸疲惫,贺家三人私逃,虽不至于让他痛心疾首,但也足以当头一棒了。

苏琴和石晓柔互相看了看,而后又稍加嘱咐了几句,便也离开了。贺峰原本也想谴贺凝羽离开,可她固执地要待在他身旁,这让贺峰也感到心中略暖。被至亲至信之人背叛,还好他尚有其他儿女在,这使他觉得,生意如何似乎都不再重要,若能顺利渡过这一关,给儿女们留下能够生活的财富即可,然后他便退休,一家人共享天伦之乐甚好。

正在贺峰思索时,门口送走了二人,却又迎来二人。

贺泰哲和秦若岚赶了过来,贺凝羽连忙迎上,并不多言。贺泰哲直奔里屋床榻,“爹。”秦若岚随后,站在他身旁。

“你们也来了,没什么事,不用大惊小怪的。”贺峰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都回屋吧,我且休息一会儿。”

“爹…”贺泰哲正欲再说,贺峰开口打断他:“事情你自己去办好了,不用过问我,我相信你。”说罢,贺峰微闭双目,侧头就要睡去。

秦若岚上前扯了扯贺泰哲的衣袖,贺泰哲会意。此时贺峰肯定不想多言,不如暂且不去打扰他,让他整理心绪。而他们,亦还有许多事要去做。

三人从书房出来,贺泰哲让贺凝羽先去上学,而秦若岚则是守在贺府,照顾贺老爷。

秦若岚随贺泰哲回房换衣,路上,她见贺泰哲缓步前行,眼神中却也透着忧虑。她终是忍不住从身后拉住他的衣袖,轻柔地问:“泰哲,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

贺泰哲并不言语,只是伸手将她紧紧地搂着,一起回到房间。

秦若岚并未让灵儿伺候,而是自己找了衣服为贺泰哲换上,直到换好,贺泰哲始终凝神不语,只是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灼热而深情。见他如此,秦若岚更是担忧,抬头望进他的眼底,轻唤道:“泰哲。”

“若岚。”贺泰哲上前将秦若岚紧紧搂在怀中,感受到她柔弱的气息贴近自己,他不觉加重臂力,似是有一种将她嵌入身体的冲动。他俯下身,双唇附上她的唇,品尝着其中的温暖与安定,良久不愿离开。

长吻结束,贺泰哲的视线依然流连在秦若岚身上,他不想放开她,可贺家现实的状况却又不得不让他冷静下来。他告诉自己,贺家如今就只剩他一个主心骨,贺家的老老少少,和泰福的上百员工还在等着他,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他将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轻轻摩挲着,之后,目不转睛地与她深深对望,声音有些喑哑,“对不起,若岚,怕是要让你过一阵子清苦日子了。”

秦若岚浅浅摇头,伸臂紧紧抱住他,将脸贴在他胸前,“傻瓜,你难道觉得我嫁给你就是为了享福的吗?答应我,不要凡事一人藏着,夫妻本是同心,我即便不能帮你,也想听你倾诉。”

贺泰哲微笑,唇角扬起一贯的戏谑弧度,做出轻松模样,“让自己的女人幸福,才是男人应该做的。”

秦若岚沉醉在这句话中,还有什么誓言,能比这话更动听?她踮起脚,在他嘴上啄了一下,而后温柔一笑。

秦若岚的心意,贺泰哲已全然明了。他感受到了她会永远站在他身旁,经历风雨的坚定心意,不禁觉得全身充满了力量。

“我要去泰福了,二娘一走,贺家现在就要靠你撑起来,我相信你,就像你相信我一样。”贺泰哲轻声说道,话语温柔,两人在这一刻,皆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意相通。

“嗯,你去忙你的,别让自己太累了,晚上我等你回来。”秦若岚柔声相对。

贺泰哲从书房拿了公事包,秦若岚硬是要将他送到贺府门口,见他上了汽车才肯回府。贺泰哲见她坚持,也随了她,一路惬意而行。贺泰哲微笑,丝毫看不出贺家遭遇了什么事情,而秦若岚怎会不知他的用心,亦是陪着,并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