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这是心里多盼着王爷过来,才欢喜到这个地步,连自己有病在身都忘在脑后了。

君嬷嬷一边说着,一边将穆芷徽扶着下了床,然后拿梳子给重梳了一遍头。

“主子病着,就是这般才好,王爷瞧见了兴许能心生怜惜。”

其实君嬷嬷心中也诧异王爷竟然会真的来看自家主子,回来的路上才想明白,多半是徐氏想在王爷面前装作大度贤惠,才开口叫王爷过来。

君嬷嬷轻轻摇了摇头,又吩咐一旁的丫鬟准备茶水和点心过来。

不管如何,王爷总归是肯踏进惊鸿院了。

这往后,只会一日比一日好。

过了半个时辰,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就有丫鬟的请安声传进了屋里。

“奴婢见过王爷。”

“起来吧。”

听着韩子煜的声音,君嬷嬷忙扶着穆芷徽迎到了门口。

“妾身给王爷请安。”穆芷徽身着一件浅绿色的褙子,梳着流云髻,头上只插了一支羊脂玉簪子和两朵珠花。

她的脸色苍白,形容消瘦,给人一种格外孱弱的感觉。

盈盈一拜,更是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只可惜,韩子煜并非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只微微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

穆芷徽瞟了站在一旁的君嬷嬷一眼,叫她下去备茶。

自己则是站在一旁,不时朝坐在那里的韩子煜看去。

很快君嬷嬷就端着一盏茶上前,穆芷徽上前一步,伸手接过,亲手递到韩子煜面前。

“王爷一路过来,定是沾了寒气,不妨喝杯茶暖暖身子。”

韩子煜点了点头,伸手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随后才瞟了站在那里的穆芷徽一眼,吩咐道:“你身子弱,坐下说话吧。”

听着韩子煜的话,穆芷徽眼底浮起了一丝笑意,应了一声,才上前在软榻上坐了下来。

进府这么长日子,她心中终于是得到一丝宽慰了。

王爷既然还关心她,只要她好生努力,总有一日能得到王爷的恩宠的。

她不求王爷待她能像徐氏这个王妃一般,只求有她的几分恩宠便足够了。

穆芷徽想着,突然眼圈就有些发红了,竟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见着她落泪,韩子煜心中一阵厌烦,到底还是出声问道:“好好的,怎么落泪了?”

他不说还好,他这一说,穆芷徽眼中的泪水更是不住涌了上来。

君嬷嬷哪里不知主子是想叫王爷怜惜心疼,听着这话,忙上前福了福身子道:“容老奴多一句嘴,主子这是心里念着王爷,如今王爷肯踏进惊鸿院,主子这是高兴不已,才忍不住落泪的。”

君嬷嬷的话音刚落,穆芷徽就止住了眼泪,站起身来退后一步,跪在韩子煜面前。

“妾身失仪了,还请王爷不要怪罪。”穆芷徽才说完这话,像是忍不住拿帕子掩住嘴咳嗽起来,这一咳就是好几下。

君嬷嬷站在那里,又想上前,又碍着韩子煜这个王爷在场,不敢有什么动作,脸上却是忍不住露出担心之色。

这个时候韩子煜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看了君嬷嬷一眼,吩咐道:“地上寒气重,还不快将你家主子扶起来。”

听着韩子煜的吩咐,君嬷嬷忙上前将穆芷徽扶了起来,又给她端了盏茶过来,伺候着她喝了几口,这才止住了咳嗽。

“听说今个儿你叫人去外头请大夫了,大夫是如何说的?”韩子煜喝了一口茶,随口问道。

“回王爷的话,彦大夫说主子这是寒气入体,伤了身子,问过缘由后,说是上回侧妃被王妃罚跪,自打侧妃进去,王妃就一直......”

“住嘴,嬷嬷胡说什么?”君嬷嬷的话还未说完,句被穆芷徽出声打断了。

“王妃身为王爷正妃,自当管束府中妾室,那日也是我自己刚入府,不懂规矩才得罪了王妃,便是如今落下病根儿,也是我自己先有错处,哪里敢说一句王妃的不是。嬷嬷跟了我多年,难不成连这点儿道理都不懂了?”

穆芷徽的训斥叫君嬷嬷脸色一变,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主子恕罪,老奴也是担心主子,才一时说错了话。”

君嬷嬷说着,就小心翼翼看了坐在软榻上的韩子煜一眼,因着怕他怪罪,脸上不自觉露出紧张和不安来。

穆芷徽也跟着看了看韩子煜的脸色,身子动了动,就想下来请罪。

哪知她还未起身,就听韩子煜出声问道:“怎么,自打你嫁进王府,王妃经常为难与你?”

韩子煜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疑惑和不满,提起徐昭这个王妃的时候,表情也不像平日里一般温和。

穆芷徽心底浮起一抹欣喜来,嘴里却是说道:“回王爷的话,王妃愿意教导妾身,妾身感激还来不及呢,哪里说得上是为难。”

穆芷徽嘴里这样说着,脸上到底是露出几分委屈来。

韩子煜抬头将她脸上的神色看在眼中,心中愈发恼怒。

这穆氏,果然是不怀好心,竟敢当着他的面说昭儿的不好,想也知道这主仆二人在背地里是如何编排昭儿的。

韩子煜垂下眼帘来,恰到好处掩饰住了眼中的厌恶。

“王爷。”见着韩子煜这样,穆芷徽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惹得王爷动怒了。

只是方才,听出王爷话中对徐氏的那一丝猜疑之意,她怎么能甘心什么都不做。

穆芷徽心中又是忐忑又是紧张,还以为自己会被怪罪。

下一刻,却是意外听见韩子煜叹了口气,出声道:“本王知道,进府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穆芷徽没有想到韩子煜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当下眼睛就红了,却是强忍着没有落下泪来。

“只是王妃毕竟是王妃,又是太后亲自赐婚的,对于她,你还是要敬着些。”

韩子煜伸出手来拍了拍她的手背,犹豫了一下,才又温声道。

“是。”穆芷徽被他这一碰,心中简直是又惊又喜,惊的是王爷竟然会对她说这些话,喜的是王爷待徐氏,根本也不像是她以为的那么好。更重要的,王爷也不是那般厌恶自己。

不然,今日她和君嬷嬷说的这些话,足以叫王爷治罪了。

“是,妾身必不敢忘妾室本分,定事事听从王妃姐姐的安排。”穆芷徽柔声道。

说完这话,穆芷徽还想说什么,却是见着一旁的君嬷嬷冲着她轻轻摇了摇头,话到嘴边,又全都咽了下去。

正当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丫鬟进来回禀:“王爷,是王妃跟前的瑞珠姑娘来了,问王爷今晚可要留在惊鸿院用膳?”

听着那丫鬟的话,穆芷徽的视线忍不住朝韩子煜看去。

只见他微微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却是挥了挥手:“你出去,就说本王一会儿就过去。”

说这话的时候,韩子煜的言语间带了一股掩饰不住的不耐,眉宇间还藏着几分隐忍的怒意。

穆芷徽和君嬷嬷对视一眼,才柔声道:“既是王妃姐姐派了瑞珠姑娘过来,王爷就赶紧过去吧。姐姐有着身孕,心情可不能不好。”

穆芷徽说的这一番话,叫韩子煜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只是,到底是放下手中的茶盏,从软榻上站起身来。

见着韩子煜起身,穆芷徽也连忙站起身来。

“外头天黑,王爷回去的时候小心些。”

韩子煜点了点头,看了站在那里的穆芷徽一眼,才开口道:“你安心养病,若是缺什么,就派人来告诉本王。”

韩子煜说完这话,就径直走出了屋内。

穆芷徽和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忙福身恭送。

“妾身恭送王爷。”

看着韩子煜离开,君嬷嬷才扶着自家主子站起身来,坐回了软榻上。

穆芷徽面带喜色道:“果然如嬷嬷所说,王爷心里到底是对徐氏存了不满,只是碍着徐氏有孕,才不得不迁就罢了。”

“老奴原也没料到事情竟会这么顺利,只是想着叫王爷知道主子是受了王妃的责罚才落下病根儿的。这事情听到一回王爷不觉着什么,听多了王爷心里定会对徐氏有所不满。”

“如今看来,这一试探还真是试探对了。”回想到方才王爷的脸色,君嬷嬷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来。

如今,只等着老夫人和太太拿个主意,看看该如何做了。

第 173 章 风向

昨晚韩子煜去了惊鸿院,第二天一大早,又派了跟前的侍卫沈长生送了好些补品过去。

一时间,府里上上下下的目光就全都注意到了惊鸿院。

想着这王府里的风向是不是要变了,惊鸿院那位侧妃娘娘,怕是很快就要得宠了。

朝华院

徐昭坐在软榻上,拿着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几口,听着丫鬟的回禀,脸上丝毫都没有露出恼怒之色。

“好了,我知道了,退下吧。”

“是。”那丫鬟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就转身退了下去。

站在一旁的齐氏忍不住说道:“妾身一早就瞧着那穆氏是个有心计的,她病了那么久,又惹得王爷厌恶,这一回不定是使了什么狐媚的招数,惹得王爷对她上了心。”

昨晚去看了人还不算,今早竟然还叫沈侍卫亲自送了赏赐过去。

这份儿体面,由不得叫她心生警惕。

倘若穆氏当真得了恩宠,那她往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齐氏想着,心中更是生出几分担忧来。

听着齐氏的话,徐昭微微笑了笑:“不过是一些补品,你屋里还能缺了不成,哪里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

徐昭说着,伸手从桌上的碟子里捻起一个酸梅放在了嘴里。

“王妃可不能大意,如今王爷兴许只是怜惜她,若是王妃纵容下去,指不定什么时候,那穆氏的恩宠就能和王妃比肩了。”

“王妃别忘了,您如今有着身孕,王爷若当真对那穆氏伤心了,婢妾们......”

齐氏的话未说完,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的。

若无徐昭这个正妃插手,她们两个侍妾如何争得过穆氏这个侧妃去?

听出齐氏话中的意思,徐昭才抬头看了她一眼,开口道:“你的意思我也知道,只是她到底是王爷的侧妃,又是皇上亲自指给王爷的,我总不能拦着王爷不要去碰她。”

徐昭话音顿了顿,又淡淡道:“别忘了她前些日子闹出的事来,我若是再拦着,事情传出去,不说外头的人怎么想,王爷也必定是要生气的。”

“可王妃......”齐氏不死心又要开口,才刚说出几个字来,就被徐昭阻止了。

“好了,这才刚刚开始,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了。这些日子,王爷宠你宠的还少吗?你怎么还是这般没底气。穆氏身子弱,大夫不是说了,要想好还得有些日子呢。”

听着徐昭的话,齐氏愣了愣,才明白过来话中所含的意思。

当下就放下心来,挑眉笑了笑:“是婢妾心急,一时糊涂了,才忘了王爷再如何怜惜,以穆氏如今的身子,王爷怎么也不会碰她的。”

王爷乃是天之贵胄,穆氏的病一日不好,王爷就一日不会碰她。

只要穆氏还是清白之身,王爷便是再怎么怜惜她,都不会对她有什么威胁。

而她只需,在穆氏病好之前,好好的服侍王爷。

最好,肚子能争气些,怀得王爷的子嗣。

到那个时候,穆氏便是真得了王爷恩宠,她有子嗣傍身,心里也就不会像如今这么虚了。

而若是穆氏的病一直不好......

齐氏这念头这一生出来,就在心中肆意生长,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见着齐氏的面色有些不对,徐昭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了,可是昨晚没睡好?”

昨晚韩子煜去了惊鸿院,很快这消息就在王府传了开来,所以徐昭能猜测到,齐氏一整晚都没怎么入睡。

不然,怎么敷了厚厚的脂粉,还掩饰不住眼下的青色。

听着徐昭的话,齐氏轻轻摇了摇头,福了福身子道:“多谢王妃关怀,许是昨晚上外头风大,婢妾没能睡多长时间。”

“这里也没什么事了,若是累了就回去歇着吧,既然进了王府,就该学会排解才是,别郁结于心反而是害了自己。”

这话徐昭是专门说给齐氏听的,一来以示看重,二来也是给齐氏打打气。

当然,依着齐氏的性子,即便她不宽慰,齐氏也不会任由穆氏得宠的。

听徐昭这样说,齐氏忙福了福身子,回道:“婢妾谨遵王妃教诲。王妃若没有什么吩咐,婢妾就先告退了。”

“婢妾也告退了。”站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竹墨也跟着福了福身子。

见着徐昭点头,二人才从殿内退了出来。

连翘替自家王妃续了杯茶,笑着道:“今个儿王爷这一赏赐,这满府上上下下都盯着惊鸿院呢。”

这事情的真相连翘也是知道的,不过是王爷和自家王妃联手坑了穆氏一把。

说起来,这穆侧妃也是个可怜人,她怕是要很久以后才能明白,王爷的恩宠对她来说,根本就是镜中花水中月,从来都是想要而抓不住的。

徐昭见着连翘脸上的笑意,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