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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剑恶点点头:“这种蜘蛛毒性极大,即使在腿上咬一口,处置不得当的话,也能置人于死地,更不用说在咽喉这样的要害部位了。”

罗飞皱起眉头:“它是生活在水里的?”

“不是。”白剑恶似乎也有些迷惑,他想了一想,补充了一句:“难道是先爬到了水壶里?”

这个猜想听起来是合乎逻辑的。

白剑恶三人的卧具四周虽然撒了硫磺,但水壶行礼却是放在硫磺圈之外的。这只剧毒的蜘蛛在夜里爬进了吴群的水壶,吴群首先给自己的水壶打了水,然后便迫不及待地喝了起来,蜘蛛也被他囫囵吞进了口中。濒死的蜘蛛自然会盯咬住他的舌跟部位,并释放出全身的毒液。吴群疼痛难忍,惊骇之余,本能地用手拉拽舌头,想要把喉口的毒物清除。在意识到自救已无可能的时候,他强撑着回到营地,但终究还是毒发身亡。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吴群死得也太冤了。罗飞摇了摇头,不置可否。周立玮和赵立文也都默不作声,脸上均有疑虑的神色。

“嘿嘿,哪有那么巧的事情?”一直没有说话的岳东北此时终于开了腔,他直言不讳地说出了心中的想法,“这绝不是什么意外。这件事注定要发生,两天前便已是如此。”

“两天前?”白剑恶莫名其妙地看着岳东北,“两天前我们还在祢闳寨中。”

岳东北却不答话,仰头看天,忽然沮丧地叹了口气:“唉,也怪我疏忽了。‘剥皮揎草’,隐晦的我能看出来。可此前那么明显的警告,就在我眼皮地下溜过,我居然毫无察觉……”

罗飞等人面面相觑,实在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拔舌之刑!你们都忘了吗?”岳东北睁大眼睛,看着众人说道,“那张宣纸,李定国的札记,‘他’早已说得清清楚楚,卯时,对‘泄密者’施以‘拔舌之刑’!”

是的,拔舌之刑!磨盘山!经岳东北这么一说,大家有点咂出了味来,如果按这个思路去理解的话,吴群的死状的确具有极强的象征意义。

瞬息之间,罗飞已经把两天前的情形在脑海里回放了一遍,有个细节当时他未曾多想,现在却引起了他的极大关注。

“你们好像提起过,那张宣纸原来并不在羊皮卷里?”他的目光从白剑恶和赵立文的身上依次扫过。

赵立文愣了一下,似乎拿不定该如何回答,只好看向了白剑恶。

白剑恶阴沉着脸,半晌之后,他才点了点头,低缓着声音说道:“是的。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那张纸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谁都明白白剑恶话语中的潜台词:宣纸的神秘出现无疑是岳东北“警言说”的最好注解。众人一时都沉默不语,琢磨着这件事情中可能蕴藏的玄机。

“如果那张纸真的是李定国手书的札记,倒的确很有意思。”片刻后,周立玮首先开了口,“这可不是普通的物件,一般人是不会有的。”

这也正是罗飞的思路,他抬起头,用目光示意对方继续往下说。

却听周立玮又说道:“既然白寨主已经确定那不是他们原有的东西。我认为,只有钻研历史,进而可以说,只有对李定国探索很深的人,才会拥有这样难得的文物。”

这番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针对性极强。岳东北不是愚钝之人,他立刻涨红了脸:“你怀疑那东西是我的?”

“至少你曾经向我们展示过,你存有很多与李定国有关的史物和资料。对李定国个人历史的研究,还有谁比你更深入呢?这些天所发生的一连串怪事,也都是你很希望看到的吧?周立玮的话语开始变得咄咄逼人。

“可笑!可笑!难道这些事都是我设计的?我会自己安排一段警言,然后再去解释它?”岳东北看起来有些恼羞成怒,“是的,我希望看到这样的怪事出现,因为这些事正在一步步印证着我的理论,丰富了我的学术资料。但如果这些事是我自己导演的,那这些东西对我还有什么意义?在学术上弄虚作假,只能成为我一生的耻辱!你屡屡用这种卑劣的想法来攻击我,这就是你们科学家面对不同观点时的所作所为吗?”

周立玮凝起目光,冷冷地注视着对面的这个胖子,他很想从对方表面激动的情绪下看出其他一些隐藏的东西,但是他失望了。岳东北喘着粗气,怒愕难平,这是一个骄傲的人在尊严收到侮辱时出现的标准神态。如果这个神态是伪装的,那岳东北无疑是难得一见的好演员。

白剑恶和罗飞也在密切观察着岳东北的反应。从正常的思路来分析,岳东北的确非常可疑。虽然他并不具备直接作案的条件,但所有的怪事都被他解释得丝丝入扣,这不得不使人产生如下的推断:

那幕后的“神秘力量”正是在岳东北的指导下步步实施着一个可怕的计划!

可岳东北又实在不像是一个隐藏得如此深的人物。罗飞素来对自己识人的能力非常自信,难道这个直愣愣的胖子真的能让他看走眼吗?

罗飞沉思了片刻,又微微摇了摇头。怀疑岳东北还有一个地方是不太能说通的:如果这些事件都是岳东北策划实施的,那他为什么要把其中的隐义一步步解释得如此清楚。要展现自己的理论,在计划完成后装模作样地解析一番一点都不晚。现在计划刚刚开始,多言只会招致众人的怀疑,这对他以后的行动是极为不利的。

就在这僵持揣摩的气氛中,白剑恶突然向岳东北提了一个问题。

“岳先生,按照你的理论,为什么‘拔舌’这种刑罚会施加在吴群的身上?”

岳东北对这个问题似乎并没有确切的准备,他略迟疑了一下,才含糊地答道:“拔舌之刑,是李定国当年针对泄密者而设立的……既然吴群遭受了这样的刑罚,而且预先还有过警告,那么我想,他他肯定是和某件泄密的事情有所关联。”

“具体呢?”白剑恶用炯炯的目光紧盯着岳东北,“是什么样的泄密事件?”

周立玮似乎也对这个提问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全神贯注等待着岳东北的回答。

“这个……”岳东北挠了挠脑门,神色有些尴尬,“这个我也说不确切,或许是吴群的祖上在李定国军中的时候有过泄密的行为,而当时又没有受到惩罚。现在‘恶魔’复活,这笔帐便算到了吴群头上?这只是我的猜测,还没有史料的依据,还需要多做考证,多做考证……”

白剑恶“嘿”地一笑。看得出来,他对这样的答案显然不甚满意。

周立玮亦难以察觉地皱了皱眉头。他对岳东北的理论一向嗤之以鼻,为什么独对这个问题如此关注呢?

“现在情况不明,大家还是先不要相互猜疑。”罗飞已再一旁观察思索了良久,此时终于说道,“祢闳寨的村民都是李定国部属的后代,如果谁暗中保存着李定国的手扎,倒也不是特别奇怪的事情。”

岳东北点点头,同时甚为不满地瞟了周立玮一眼:“罗警官虽然也不认同我的观点,但人家说出来的话,就比你客观多了。这才是积极探索真相的治学态度。”

周立玮冷笑一声,不再接他的话茬。

“好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还是商量商量下一步的计划吧。”白剑恶看了一眼手中的那只死蜘蛛,然后厌恶地把它弹到了一边。

赵立文的眼中闪过一丝嫉愤的寒光,右手一挥,砍刀迅疾无比地劈出。

蜘蛛的尸体刚刚落到地上,便被这准确的一刀剁成了齑粉。

十九、钓尸

天色已大亮,众人围坐在小小的营地上,神情肃然。沾满血迹的假人和吴群惨不忍睹的尸体就躺在他们脚下,无声的讲述着这一夜来发生过的种种恐怖离奇的事件。

而前往“恐怖谷”的行程,才刚刚开始。

现在,一个极为现实的问题摆在众人的面前:这样的行程还要不要继续下去。

岳东北的态度自然是最明确的:“当然要继续。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难道你们对这些神秘事件的真相不感兴趣吗?答案就在‘恐怖谷’中,触手可及!”

罗飞也开始表述自己的意见:“就我个人来说,‘恐怖谷’是一定要去的。这一路上怪事越多,越说明我们的确是在接近所有秘密的核心。此时撤回,也许正是对手想要达到的目的。不过……”沉吟片刻后,他又看着白剑恶说道,“现在看来,你们的安全的确受到了很大的威胁。你们可以选择退出。大致的路线已经清楚,只要我们往山下走,顺利地找到河道,那么凭我们自己的能力,也能到达‘恐怖谷’。”

“不不不,罗警官,这就是你没有搞清状况了。”岳东北把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现在的状况是,哪怕我们不去,白寨主都一定要去‘恐怖谷’!”

众人不明所以,疑惑的目光全都聚了过来。

岳东北郑重其事地看着白剑恶:“的确,你们的处境很危险。但是跑回祢闳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薛明飞不就是在祢闳寨死的吗?‘恶魔的力量’已经复活,必须把这力量重新封存,你们才能获得救恕的机会。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除了哈摩族世代相袭的祭司外,别无他人。”

“你的意思是,我们必须找到哈摩族的祭司,寻求他的帮助?”白剑恶语调低缓,看来心情颇为沉重。

岳东北微微摇着头:“并不是他帮助你这么简单,你们必须联合起来。哈摩族丢失了血瓶,现在必定也陷入了恐慌中。‘恶魔’是不会放过他们的。不过如果你们能同心协力,再加上我的指点,未必没有胜机。毕竟‘恶魔的力量’在三百多年前曾被哈摩族的勇士制服过,历史既然曾经发生,那就有重新上演的可能。”

白剑恶蹙起眉头,陷入了沉思中。

“我也不赞成你们回去。”周立玮此时也开了口,难得的是,这次他居然在帮岳东北劝说对方,“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躲避只能使自己变得更加被动。现在的局面,你们必须留下来。问题既然在丛林里出现了,那就应该在丛林里解决!越拖,麻烦就会越大!”

周立玮的话似乎对白剑恶触动颇大,他蓦地抬起头,两人短暂地对视了一下。周立玮的目光坚定而执着,并且最终使白剑恶下定了某种决心。

白剑恶没有再说什么,他坚毅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看了一眼身旁的赵立文。

“我会给薛明飞和吴群报仇的!”赵立文迎着白剑恶的目光说道,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语调中却透着一股令人畏惧的狠劲。

白剑恶心中颇感宽慰。他的几个亲随中,薛明飞最为贴心,但说到精干得用,还是非赵立文莫属。现在局势虽然凶险,但有属下如此,未必就不能挽回。

商议已定,众人收拾营地,开始继续上路的准备。吴群的尸体自然是没法带走了,大家齐动手,在路边挖了一个简陋的墓穴,暂且将尸体掩埋。祢闳寨的居民最为尊敬天地自然,死后能够葬身山野,对他们来说,也是不错的归宿。

一切拾掇妥当,再次踏上征途时,已接近上午十点。没了吴群,白剑恶只能自己在最前方开路。众人一路前行,往下山的方向走去。与昨日出发时相比,队伍中少了一人,大家的心情也变化了很多。行程中极少有人闲谈,除了岳东北看起来颇兴奋之外,其他人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不过往山下走倒是比昨日往上攀爬要轻松一些,路上也没有出现意外的状况。到下午五点钟左右,众人已顺利地来到了磨盘山的脚下。

“往前不远就该到一箭峡了。再坚持一会,到了峡谷口我们就安扎下来。”白剑恶此时回头对大家说道。

“放心吧。我今天的状态好的很。”岳东北觉得白剑恶是在担心他的体力,连忙回答,“继续走个两三小时没有一点问题。”

白剑恶却摇摇头:“到了一箭峡就不能往前走了。这种天气,晚上在峡谷里安扎是非常危险的。”

往东又行了有十分钟的路程,耳边隐隐响起了河流奔涌之声。罗飞心中一动,知道前方即将与河道相逢。果然,众人跟着白剑恶穿过一片密林,忽地眼前一亮,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

到这里,一行人算是正式翻越了磨盘山,来到了丛林之外。一条河流自西南边而来,在他们前方不远处沿山势拐了个弯,向着正东方向流去。众人此时正是站在了河滩上。

罗飞知道这就是祢闳寨中的那条小河。当他们往东直行,翻越磨盘山的时候,河流则从南侧山脚下绕了个弯,终于在磨盘山东边又和大家会合了。

长途的奔涌之后,河流已壮大了很多。此时的河面跨度足有三十多米,不过水流速度较之祢闳寨中时要平缓一些。

众人沿着河滩往东,这段路不但走起来轻松,而且依山傍水,景色十分怡人。大家抑郁已久的心情似乎也随之好转起来。

走出约两三里地之后,忽见前方不远处两座山峰陡然拔起,中间夹出了一条山坳。这山坳不但狭窄,而且辗转幽长,难测其端。河流沿着山坳蜿蜒而去,远观起来,倒像是一条巨蛇钻入了石缝一般。

白剑恶停住脚步,指着那山坳说道:“前面就是一箭峡了。我们别再走了,就在这里的河滩上安扎休息吧。”

不用白剑恶过多解释,一看前方的地形,罗飞已明白了为何夜晚不能停留在峡谷之中。那峡谷间的山距极窄,大约只有五十米左右的宽度。在这五十米中,河道便占据了一大半,这样河两侧可供容人的滩地实在少得可怜。在那里扎营,万一夜里水势上涨,众人无处可藏,极有可能被大水吞没。

“如果不是昨天停了雨,河流会把峡谷占满,我们到这里就无路可走了。”白剑恶看着周立玮,又说了一句。

周立玮笑笑:“总算是天遂人愿,没有耽误我们的行程。”

当下众人各自分工,着手扎营。此时天色尚早,大家倒也不十分着急。罗飞三人搭起了帐篷,白剑恶和赵立文则到林子里转了一圈,带回了不少木柴。

除了木柴之外,赵立文还劈了一根两米来长的青竹。大家开始吃晚饭的时候,他倒并不着急,坐在一旁开始摆弄那根竹子。只见他用刀尖在竹子的一端剜出一个窟窿,然后从自己包中拿出一圈灰黑色的线状物,牢牢地扎在了窟窿中。

“哎,你不吃饭,在那儿干吗呢?”岳东北禁不住心中好奇,大声问了一句。

赵立文只顾低头忙活,并不回答,倒是白剑恶帮他略解释了一句:“他是想吃点特别的东西。”

“是要钓鱼吧?”罗飞注意到“灰线”上挂着浮子,一头还有个拇指大小的锐钩,于是做出了这个猜测。

果然,赵立文在那钩子上挂了一小块面饼,然后他来到河边,一甩手,钩子拖着鱼线坠入了河水中。

“这河里鱼多吗?”周立玮见到这副情形,也忍不住问了一句。

白剑恶很简略地回到:“抗浪鱼。”

“这名字倒有点奇怪,是当地特有的物种吧?”罗飞对新鲜的食物一向保持着足够的好奇心。

白剑恶点点头:“这鱼性子很烈,力量也大。在水里总喜欢逆流而上,所以有这个名字。”

“哦?”这番介绍更增加了罗飞兴趣,他眯起眼睛,专注地看着那水中的鱼线。

没过多久,浮子忽然一动,随即松弛的鱼线被紧紧地崩直了。

赵立文精神一振,左手持住青竹,右手却从腰间把砍刀摸了出来。

罗飞一愣:“怎么钓鱼还动刀子?”

“肯定是抗浪鱼。你看那鱼线崩得多紧?不用点特殊的方法,那鱼就是把嘴唇撕裂,也要拼着脱钩逃跑。”

白剑恶语焉不详,罗飞正在琢磨什么是“特殊的方法”时,赵立文已经用行动给出了答案。只见他手腕一翻,把刀背搭在了鱼线上,然后他来回抽动,像拉小提琴一样,刀背在鱼线上磨出一阵刺耳的“嗡嗡”声。听起来,那鱼线竟似用牛筋一类的东西制成的。

这声音虽然不大,但穿透力极强,震得罗飞等人心烦气燥。水中的鱼儿头部和鱼线相连,此时的滋味可想而知。四五个来回之后,那鱼线便软软地搭了下来。

赵立文此时悠闲地拉着鱼线,把上钩的鱼儿拖出了水面。那鱼已处于半昏厥的状态,它身形修长,个头也不算大,光看外表,实在想不出在水中却有如此大的力量。

河中的抗浪鱼看来确实不少。没过几分钟,赵立文又钓上一条。然后他把鱼杆放在河边,带着战利品回到营地上,把两条鱼用细木棍穿了,就着篝火烧烤起来。

不多时,那鱼儿开始散发出一阵诱人的香味。岳东北虽然已吃了肉干和面饼,却仍被勾起了馋虫。

眼见赵立文并没有要和别人分享的意思,他嘻嘻一笑,说道:“我也去试试。”说着走到篝火边,伸手去摸赵立文放在地上的砍刀。

赵立文蓦然警觉,右手如电般探出,将砍刀抢在了手中,随即刀光一闪,刀刃已压在了岳东北胖乎乎的手臂上。

岳东北骇然变色:“你……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