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牧和晏骄齐齐把脸扭曲成苦瓜,无比厌恶的“噫~”了一声。

齐远这一下,直接就把云安按到他的呕吐物里去了。

短暂的死寂过后,众人齐齐后退,齐远更是恨不得原地蹦起来一丈高,放爆仗似的叽里呱啦骂了一大串脏话,脸都绿了。

太恶心了!

说老实话,若非还要云安协助画像,晏骄等人真是恨不得当场跑了……

不管怎么说,总算拿到了嫌疑人画像。因为知道了凶手真实性别,画师直接画的男人装扮。

许倩拿着画像左看右看,十分惊奇的模样,“真的很好看啊。”

画中的人有种跨越性别的清秀,眉梢眼角都透着忧愁,是非常容易激发男人各种欲望的类型。

小五也看了会儿,难得主动开口评价,“亦男亦女的长相。”

庞牧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良久,叹道:“我确实认不出。”

晏骄拍拍手,“行了,点起人马,去飘香院!”

为防止凶手有同党接应,庞牧还特意跟尹丘借了几十个衙役,先把飘香院的几个出口和窗子都暗中围住,这才找老鸨要人。

见定国公和晏大人亲自上门,老鸨吓得腿都软了,听说要找人之后,忙上前接了画像仔细端详。

“这人?”老鸨想了一会儿,不大确定的说,“似乎是有些面熟,可一时半刻又拿不大准。老李,你来瞧瞧。”

一个龟公闻声上前,先跟庞牧和晏骄磕了头,这才凑过去看画像,“有些像小酒,但是比小酒好看。”

“小酒是谁?”晏骄问道。

“回大人的话,小酒是我们这里一个打杂的,”龟公恭敬道,“平时话不多,也不爱跟人来往,但是十分老实能干。”

“老实”这个词,晏骄真的在太多关于杀人犯的描述中听过,以至于形成生理性厌恶,可当这个小酒真的站在大家面前时,饶是她也不禁有一瞬间的迟疑:

是不是真的抓错人了?

瘦瘦小小的孩子安静的站在那里,垂着头,似乎有些怯懦,没什么存在感。如果不特意去看时,你几乎不会注意到那里还有一个人。

小五从后面过来,在晏骄和庞牧耳边低声道:“云安说应该就是他,不过当时脸没有这么黑,估计是涂了东西。”

为防止误抓,云安也跟来了,但是没有露面,只在后头偷偷的瞧着。

“打盆热水来,给他洗洗脸。”

如今闹出这样大的阵仗,老鸨也知必然不是小事,生怕牵连到自己,竟抢着亲自动手,果然从小酒脸上洗下许多黑黄的颜料和额外贴上去的一点假下巴。

老鸨看着眼前这张焕然一新的脸,心中懊恼的几乎呕出血来,这可真是错过了眼皮子底下的一棵摇钱树啊!若送去老姐姐那里好生栽培,哪儿还有如今那什么当红小倌儿流香的事儿!

就是他没错了。

看着这张越发稚气的脸,晏骄忽然问道:“你几岁?”

小酒有些意外的抬头瞧了她一眼,不过马上又低了回去,“十六。”

晏骄久久不能回神。

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如死水一般的平静,没有一点儿光亮。就好像,这个人其实早已经死了,站在这里的不过一具空空的躯壳。

“你知道我们找你干什么吗?”

小酒轻轻的嗯了声,过了会儿,忽然又道:“早晚有这一天。”

他的声音有些不同于外表的粗噶,确实很容易露馅。

庞牧冲林平一摆头,“去他房里搜一搜。”

想要办成铁案,人证物证缺一不可。照受害人云安所言,凶手对他们的东西有着变态的痴迷,定然不会胡乱丢弃,如今看来,很可能就藏在此处。

林平等人抱拳领命,庞牧又特意留心小酒的反应,然而很遗憾的发现,对方几乎没有任何反应。

他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

那龟公忙道:“几位大人这边请,小人给您带路!”

不多时,远远传来龟公干呕的声音,林平和几个衙役白着脸抱回两个匣子,一个个喉头不断耸动,好似随时都会吐出来。

两个匣子都不过一尺长短,一个里头放着血迹斑斑的麻核桃、麻绳、短刀,另一个则放着四条用石灰干燥保存的物件。

飘香院的好些人都围着看热闹,见抱出匣子来,还以为是宝贝,便都纷纷垫着脚尖、伸长了脖子来瞧,结果还真就是“宝贝儿”。

“老天爷!”

说起来,青楼的人对这玩意儿实在不算陌生,不管多么道貌岸然的男人到了床上也是丑态毕露。

可当这些东西如同货品般被整齐的摆放在匣子里,干瘪、萎缩……冲击力难以言表。

晏骄和庞牧都愣了,四?

还有哪个受害人?

庞牧拧着眉头问道:“这些都是你的?”

小酒点头。

“从哪儿来的?你弄这些玩意儿干嘛?”庞牧眼中的嫌弃显而易见。

小酒只说了三个字:“我想要。”

接下来,不论庞牧再问什么,他都没有只言片语。

庞牧对晏骄摇了摇头,无论如何,先把人带回去慢慢审吧。

小酒没有半点抵抗,乖乖跟着回了刑部,叫走就走,叫跪就跪,如同木偶。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下雨,细细的亮亮的雨丝,落在屋檐草地上沙沙作响,不惹人烦,却平添一股忧郁。

晏骄俯视着堂下跪着的瘦小身影,临时决定开门见山,“那四个人是谁还记得吗?”

小酒果然老老实实的交代了,除了云安、王十三和那拿着扫帚打人死不承认的之外,还有城东一位。

晏骄对宋亮道:“去核实一下。”

没被点名的众人暗地里松了口气,就见三当家顿时苦了脸,“这……”

这实在是个苦差事,难不成要问到对方脸上:“你的鸟儿还在吗?”

既然都瞒到现在了,估计对方也是不会承认的。

可不管怎么说,该走的流程还得走,于是宋亮一脸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架势出门去了。

“为什么这么做?”晏骄问道。

小酒轻声道:“就是想做。”

“你知道有个人死了吗?”

“我说过不要乱动的,”小酒缓缓眨了下眼睛,“他不该不听话。”

“这四个人,你都是在什么地方,怎么对付的?”

“不想说了。”小酒摇了摇头。

他的语调十分平稳,听不出一点儿喜怒哀乐,好像所有的情绪都已经被封存了。

下面坐着陪审的庞牧眉头微蹙,觉得此人俨然已经心存死志,活像木胎泥塑。

这么下去,可不好审啊。

晏骄盯着小酒看了会儿,忽然问道:“你是哪里人?爹娘呢?”

这句话犹如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狠狠砸进了死水中,陡然溅起无限水花。

“我没有爹娘!”小酒的声音突然尖利起来,双手死死攥住衣角,身体却在不自觉的发抖,好像在恐惧着什么。

晏骄沉默片刻,起身朝下走去。

“大人!”许倩和几个侍卫齐声阻拦道。

“你们退下吧。”一直没出声的庞牧说完,就站到了晏骄身边。

作案过程不问清楚无法结案,可眼见凶手并不将生死放在眼中,寻常方法必然无效,总要另辟蹊径。

晏骄朝他点点头,竟一撩袍子,在小酒对面席地而坐,“这些年过得很辛苦吧?我愿意听,那么你愿意说吗?”

只要方法得当,一定可以事半功倍。每个人的言行举止都是有原因的,这个孩子只有十六岁,问题的根源必然出在原生家庭上。

小酒猛然抬头看过来,漠然的样子一下子撞进晏骄眼底。她不躲不避,好像对待朋友一样柔声道:“憋在心里很苦吧?说出来就好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外面隐约传来细雨落地的声响,虽然细微却无处不在。

过了好一会儿,小酒淡漠的声音慢慢响起来。

“我爹滥赌给人打死了,死的时候一点人样都没有……五岁的时候,娘带着我改嫁,可后爹对我们一点儿都不好,后来生了儿子,我就更是多余的了。”

“那个男人骂我是来跟他儿子作对的,要抢他家业,动不动就打我出气,把东西丢在地上,叫我像狗一样吃饭,也让我跟狗睡在一起。我娘被他打怕了,装不知道的。”

他好像真的太久太久,或者根本从来没这么跟人说过话,一旦开了话匣子,后面的便顺畅多了。

“他经常大白天就把我娘按在地上办那事儿,故意开着门叫我看,叫我听,骂我们都是贱人。”

“后来,他也时常对我动手动脚,我不愿意,一次挣扎的时候就把他推倒了,脸上破了个口子,我见势不妙就跑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冷漠的如同一个旁观者。

现在想来,或许亲娘和后爹都巴不得摆脱他这个拖油瓶吧?不然他在下着大雨的大街上躲了两天一夜,怎的没见一个人出来找?

“那个时候我才七岁,什么活儿也干不了,就在外头要饭,可要饭的也有规矩,那些大的都合起伙来欺负我。”

“眼见着没了活路,我偶然听人说能进宫去当太监,会有屋子睡,能有饭吃,就自己割了。可惜我当时年纪太小,给人骗都不知道,”他忽然顿了顿,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好像阴影里受伤的蝴蝶,拼了命的想飞又飞不动,“那人拿我挨了一顿打偷来的一两银子跑了。”

接连打击一点点将他推入深圳,四周一片浓黑,看不到半点希望。

那次欺骗犹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彻底绝望了。

“我还记得那几天,”小酒终于转过脸去,枯井一般的眼睛茫然的看着外面连绵不断的雨丝,“也是这样的雨天,闷热潮湿,我好疼啊,烧的迷迷糊糊的,觉得自己好像就要死了。”

“其实死了也没什么,一了百了,可偏偏有个乞丐把我救活了。他是个傻子,只会咿咿呀呀的瞎叫,却总把抢了来的发霉的饽饽给我吃。我就想着,以后还是得孝顺他。”

“可是有一天,他突然就死了,”小酒垂下头去,看着空荡荡的手心,“早上我起来的时候,凉透了。”

“我什么都没了。”他沉默了片刻,又喃喃道,“我还没孝顺他呢。”

“我进了飘香院,刷马桶、倒夜香,收拾他们办完事儿的屋子,”瘦骨嶙峋的少年声音淡漠道,“没人拿我当人看……”

他的眼中满是迷茫,自始至终不明白为什么老天爷会这样不公平,那些人抱怨的、挥霍的,全都是他求而不得的东西。

他曾做梦都想有个温暖的家,疼爱他的父亲母亲,健全的身体……或许,以后还会有温柔美丽的妻子,活泼可爱的孩子,每天准备好热腾腾的饭菜等着他。

可惜,这些他全都不可能有了。

自己不能够,凭什么别人能有?既然如此,那就别要了。

小酒知道自己生的好看,为免灾祸,故意在飘香院扮丑,果然没有人愿意多瞧一眼,可只要稍微偷那些窑姐儿的衣裳脂粉略一装扮,前不久还高高在上的老爷们,却都狗子似的流口水。

他让他们吃就吃,让他们喝就喝,让他们躺下,也就躺下了。

小酒说完了,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好像这些悲惨的过往并非他所经历的一样。

在过去短短十六年的人生中,这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少年经历了绝大部分世人一辈子都不会经历的苦楚,频繁而强烈的遭遇麻痹了身心,早已剥夺了他感知痛苦的能力。

屋子里静的可怕,只偶尔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压抑的鼻音。

晏骄分明经历过许多匪夷所思的案情,但此刻却还是觉得心里又酸又麻又苦,闷闷的难受。

王十三纵然有错,罪不至死;可小酒,这个世界对他也过分残酷,容不得一点光亮。

“我做了坏事,会死的,对吗?”小酒忽然问道。

晏骄点头,“毕竟有个人死了,杀人偿命。”

“挺好的,本是我活该。”小酒轻轻嗯了声,有些生疏的扯了扯嘴角,好像有些释然,“你说得对,说出来之后,果然好受多了,可是以前从来没有人愿意听我说话。”

他又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别人,“人死之后是什么样儿?”

晏骄张了张嘴,“有人说有来世,会重新投胎。”

“来世?”小酒慢慢跟着念了遍,眼中空荡荡的,良久,摇摇头,“若有来世,我不要做人,做人太苦了。”

事到如今,回首短暂的一生,他竟找不出哪怕半点儿甜。

晏骄鬼使神差的解下随身携带的荷包,从里面掏了一颗麦芽糖出来,“吃吧。”

小酒定定的看了她许久,有些迟疑,“我能要吗?”

除了当年那个老乞丐,从来没人给过他什么。

或许这位大人直接丢在地上叫他去捡,还更自在些。

晏骄点头。

小酒伸出手,半路却又收回来,用力在自己的衣服上反复擦了又擦,这才小心的接过来,“多谢。”

不过小拇指肚的一块糖,淡淡的麦色,实在说不上好看,可他却捧在掌心看了许久,最后才恋恋不舍的放入口中。

“甜的。”十六岁的少年抬起头,眨了眨眼,泪如雨下。

第24章

案子结束, 凶手关押等待最终判决, 卷宗也整理好了交上去,晏骄站在刑部大门口, 仰头看着已然放晴的天空, 心中百感交集。

刚刚下过雨,空气中满是水汽,呼吸间自带凉意。

微风吹过路边满是浓翠的大树, 百十年来努力生长的枝叶便刷拉拉响成一片。风往哪边吹,它们便不得不往那边倒,何其无奈。

晏骄叹了口气, 芸芸众生, 各有其难, 对绝大部分人来说别人的事情便如眼前穿枝过叶的清风, 尚未有所感觉,便已结束了,最多唏嘘一回, 然后自己的日子该当如何还如何。

一类刑侦人员, 一类医者,工作最为特殊, 往往在短短数日便能了解一个陌生人的一生。作为旁观者,纵然无法感同身受,却也比常人了解太多……

“娘!”

她的所有感慨全都在一声透着奶气的呼唤中化为乌有。

平安穿着跟他身后的高大男人同一款式的灰蓝色袍子, 仰着脸, 满时兴奋和期待的穿透大街望过来。

庞牧轻笑一声, 弯腰往儿子后背拍了下,“去吧。”

平安脆生生哎了声,果然撒开短腿儿朝这边跑来。

邻近晌午,日光璀璨,照的他头顶一撮炸起来的短毛金灿灿的,随着主人的脚步一蹦一跳。

刚好过来一队巡街衙役,众人都识得小郡王,见此情形,便都笑着停下,想叫他先过。

小家伙也本能的停住了,努力仰着脖子看,眨了眨眼,捏着手看看近在咫尺的娘,有点犹豫,便又扭过肥嘟嘟的身子看爹。

接到儿子求助目光的庞牧笑着朝那些衙役一抱拳,催促小胖子道:“谢过就继续走吧。”

平安果然仰着脸朝那些衙役道:“蟹蟹。”

众人诧异中又有些受宠若惊,忙拱手作揖回礼,“不谢不谢。”

京城贵人遍地走,却鲜有人会因为这些许小事道谢,定国公一家平易近人果然名不虚传。

平安咯咯笑着从他们面前跑过,在众人的注视下朝着晏骄张开双臂,难耐的扒着她的大腿跳脚,“抱抱,抱抱!”

晏骄失笑,弯腰将他捞入怀中,笑着打趣道:“你可真像只小鸭子。”

平安搂着她的脖子一跃一跃的,“来接娘!”

庞牧等巡街衙役过了才走来,笑道:“我们才从宫里回来,想着提前家去也没什么意思,就过来顺道接着你。”

晏骄闻言失笑,习惯性的往依旧站在街那头的齐远等人手中看了看,果然又是大大小小十来个匣子。

她必须得再说一句,圣人做到这份儿上真挺不容易的,胸怀何其宽广。

“这回可不是我要的啊,”庞牧哪里猜不到她的心思,理直气壮道,“是太后听说咱们平安进宫了,你又破了案子,心中很是欢喜,赏了不少东西。她老人家一表态,陛下和皇后自然得跟着。长者赐,不敢辞,这不就拿回来了么。”

说完,他还得意的朝自家媳妇儿挤了挤眼,神秘兮兮道:“听你的,都是不起眼的。”

晏骄:“……”该夸他吗?

晏骄摇头失笑,抱着平安边走边随口问道:“皇后给了什么?”

“好像是宫里的新式珠花。”庞牧明白她的意思,淡淡道,“不过面子上的事儿罢了。”

这两年晏骄进宫的次数多,莫说每回必见的太后,便是那一带负责洒扫的宫女太监也知晏大人最爱简单利索的装扮,可皇后给的珠花却全都富丽堂皇,繁琐至极。

晏骄随意嗯了声,并不在意,“以后就逢年过节送人吧,我记得下月不是谁的六十寿辰来着?也够体面了。”

皇后跟定国公府一脉不睦早已不是稀罕事,两边不过仅仅维持表面和谐。

如今圣人最宠爱的皇子有三位:已经年满二十的皇长子乃刘贵妃所生,皇后的嫡长子却只是次子,今年十八,而紧随其后的三皇子也只比他小三个月,三人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微妙。

任谁对自己第一个孩子都会有特殊的感情,而皇长子之后,当年还是王爷的圣人经历了后宅长达两年的生育空白,对膝下唯一的孩子自然倾注全部的关注。

二皇子乃中宫嫡子,身份尊贵自不必说,他出生后瞬间夺去原本属于皇长子的宠爱,刘贵妃一派自然不悦。

然而谁也没料到宫中竟会冒出三皇子这么一朵奇葩,整日吊儿郎当不干正事,却因为神奇的带给圣人一种普通父子的亲昵而备受恩宠。

如今三位皇子渐渐长大,大皇子年岁大些,早已入朝堂跟着见习,而小两岁的二皇子却不如他沉稳能干,于是圣人夸赞大皇子的次数又多了些……

三皇子目前倒是不想掺和的模样,奈何圣人宠爱,也少不了风波。

前头两位都曾试图将庞牧拉入阵营,他都坚定地回绝了,谁知三皇子意外与临清先生臭味相投,而临清先生又是廖无言的师弟,迂回算起来,可不就是庞牧一脉?

刘贵妃倒也罢了,皇后顿时觉得庞牧一派宁肯亲近三皇子那样的废物也不照顾自己的儿子,就是在明摆着打自己的脸……

晏骄摇了摇头,低声道:“要我说,皇后也忒着急了,陛下才多大年纪?”

大禄朝皇室一脉都挺长寿的,先帝活到八十多岁,再往前推也都七十多。如今圣人才三十来岁,素来保养得当,无病无痛,活到六七十岁不成问题。

真到了那个时候,前头几个皇子都没戏!与其现在瞎着急、乱蹦跶,还不如韬光养晦,准备生几个小的增加筹码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谁敢劝?对了,眼见着过了夏至,这两天放晴倒又热起来,不若咱们就去城外庄子上松快松快。”庞牧提议道。

因为前面一个案子,晏骄这几日总有些提不大起精神来,他看的心疼,却也只言语安慰无用,便变着法儿的开解。

晏骄略一想,果然也来了兴致,“也好。”

庞牧心中欢喜,又拉着平安插科打诨的玩笑,晏骄渐渐也就回转过来。

才一进家门,小银就欢喜道:“前几日腌的咸鸭蛋好了,方才奴婢切了一个瞧,满是黄油,都有点泛红了,实在香的很。”

她跟小金是晏骄用惯了的大丫头,小金主要负责迎来送往和管理小丫头、小厮这块,而晏骄院内和小厨房的一应琐事则由她复杂,每日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得亏着老太太硬朗,又有雷霆手段管着一大家子,不然晏骄也脱不开身去外头任职。

说起咸鸭蛋,晏骄倒来了兴致,“叫人准备油酥和红豆沙、枣泥,我烤点蛋黄酥来吃。”

小银欢欢喜喜哎了声,又想起来一件事,“昨儿晚上您还腌了肉呢,说要烤叉烧,来得及么?”

“叉烧!”平安一听,眼睛都亮了,急乎乎道,“吃叉烧。”

“只能吃一小口,亏你还记得!”晏骄失笑,点了点他的额头。

叉烧肉里头放的调料实在太多了,后面又是烤制的,对婴儿肠胃不大友好,晏骄也就是上回见他口水都流了三尺长,实在可怜,这才允许他弄一点肉渣渣尝个稀罕。大约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偏他还真就记住了。

平安连连点头,“记得记得。”

众人都笑了。

这时候的厨房是真的烟熏火燎,晏骄也不敢叫这小跟屁虫跟着,照样把孩子交给庞牧看着,又问小金,“许姑娘和阿苗在吗?”

“在呢,”小金点头,“今儿她跟八爷轮值,练了好久武艺,才刚休息。”

“叫她们去面点间找我吧。”正好给这俩小丫头上上课,看新世界的大门好不好推。

许倩和阿苗过来时,面点间只有一个哼着小曲儿剥咸蛋黄的晏骄,两人行了礼,觉得有趣,便也洗了手来帮忙。

“这回的案子,有好些不明白的地方吧?”晏骄笑着看她们。

两人乖乖点头,四只眼睛巴巴儿的瞧。

晏骄把剥蛋黄的任务交给她们,重新洗干净手,用勺子挖了点豆沙和枣泥,“张嘴。”

俩小丫头听话的张开嘴巴,下一刻便欢喜的眯了眼,“好甜哦。”

豆沙和枣泥都煮的软烂,一概皮和核都剔除干净,还反复用粗纱布过滤了,真是入口即化。

“最喜欢哪种馅儿?”晏骄笑眯眯问道。

“豆沙!”许倩脱口而出。

“枣泥!”阿苗不假思索道。

“嗯,”晏骄一边擀油皮,一边闲话家常一样漫不经心道,“其实这男女关系上也是如此,各花入个眼,你喜欢的,别人未必喜欢;可别人喜欢的,你也未必合得来。所以这种事,只要不有违律法伦常,不必在乎别人怎么看。”

两人似懂非懂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