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潇神色凝重地点头。
江河擦擦眼泪起身，朝工作人员道了谢，拉着苏灵和风潇出门。
等上了车，江河才又问：“风道长，到底怎么回事？”
风潇道：“你哥是纯阴体质，纯阴体质尸身与普通尸身不一样，即使魂魄离开，也会有残留的也阴气，但是刚刚那尸身没有，所以那不是你哥。”
江河又惊又喜：“真的吗？”
苏灵道：“等明天鉴定结果出来，你不就可以确定了。”
江河舒了口气：“主要是我看过监控，撞车时，里面坐着的人就是我哥和盛瑶。”
“那只有一种可能，是盛瑶搞的鬼。”
江河沉吟片刻：“如果不是我哥，那我哥现在在哪里？方域都已经废了，盛瑶还想干什么？”
苏灵道：“我也想知道。”
第76章
常羊山的一处山洞中，虽然在地下不见天日，却因为被几颗硕大的夜明珠照耀着，本来应该黑漆漆的闪动，如同白昼一样明亮。
这山洞的一面红色岩石墙上，画着一副巨大的人像。
那是一个男人，身上穿着盔甲，手中握着石戚，英气逼人。
瑶姬走上去，伸手覆在冰冷的岩壁上，一点一点地抚摸，漂亮的眼中浮上一层浓浓的水汽，白皙修长的手指，也微微在颤抖。
“刑天，快五千年了，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瑶姬，他就是刑天吗？”跟在她身后的方域问。
瑶姬点头：“没错，他就是刑天。”
方域道：“他真的有你说得那么厉害吗？”
瑶姬转头，看着他冷笑道：“他是天生的神，岂是你能质疑的？”
方域低声道：“我就是好奇问问。”他顿了顿，又道，“可是现在没有雏凤血，我们要怎么复活刑天？”
瑶姬道：“那雏凤不是纯血凤凰，用处本来就不大。我自有其他办法。”
“什么办法？”
瑶姬顿了片刻，勾唇一笑：“只要能召唤出十万上古战魂，用他们手中武器奏响上古战歌，刑天之魂就能复活。因为他是战神。”
“可是……别说话现在法力全失，就是拥有十成法力，也召唤不出那么多上古战魂啊！”
瑶姬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方域点头：“当然记得，我跟着师兄去参加宫宴，你就坐在皇上的旁边，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那么漂亮的女人。”
瑶姬：“你真的觉得我美吗？”
方域道：“神女怎么可能不美？”
瑶姬轻笑：“神女？我带着记忆转世那么多次，每次除了一副皮囊，一无所有，神女血从未苏醒，每一世都只能成为俗世男人的附庸，我受够了那样的痛苦。所以八百年前，宁愿把记忆抽出来，困住几百年，也不想再受转世后的无力之痛，不过幸好，这一世我的神女血终于苏醒了。”
方域道：“我知道你是神女，所以才修炼成不死之魂，从此脱离俗世的轮回。”
瑶姬笑道：“我很高兴你为我修炼成了不死之魂。”她盯着他道：“你不是说愿意为了我的理想，灰飞烟灭么？”
方域微微一愣，继而又坚定地点头：“我愿意。”
瑶姬伸手在他头上摸了摸，转身指向不远处深不见底的黑洞：“那么你跳下去吧，用你的不死之魂为我召唤出十万上古战魂。”
方域像是中邪一般，怔怔地看向那个散发着黑气的洞口，一步一步走过去，直到走到黑洞边缘时，又才慢悠悠转过头：“瑶姬，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瑶姬点头，眼中滑落两行清莹的泪水：“我明白，一直都明白。”
方域似乎是被那泪水触动，微微一笑，转过身纵身一跃而下。
洞口的黑气忽然急速旋转，如同旋风一般。
瑶姬擦了擦眼睛，走过去，将手中的一块炎帝兵符丢入洞内，然后转身走到刚刚的壁画前，伸手摸了摸上面的男子，呢喃道：“刑天，我父亲负了你，但我永远不会负你。”
*
隔日，江河接到通知，那具烧焦的尸体并非江海，旁边的女性尸体也并非盛瑶。
江河在叹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得不面对江海不知所踪这件事。
“有线索了吗？”
几个人聚头后，苏灵第一件事就是问江海的下落。
江河摇头：“所有监控都调出来了，但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车祸出事路段，甚至在撞车前，车内的人还是我哥和盛瑶。
“这么奇怪？她这是用得什么妖术？”
风潇道：“以我作为一个妖的经验，我觉得盛瑶不是妖。”
苏灵道：“不是妖怎么会办到这件事的？方域法力尽失，不可能是他帮忙干的，除非他们还有更厉害的同伙。”
风潇问江河：“他们出事的地方靠近常羊山，而在前一天，你说两人就在常羊山游玩，对吗？”
江河点头：“没错。”
风潇沉吟了片刻，道：“常羊山是远古战争的地方，黄帝在那里杀了刑天，断头后的刑天还握着他的武器，在那里继续战斗，他的魂魄应该就是长眠在常羊山。”
苏灵不明所以：“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是说盛瑶么，顶多也就是八百年前的事，怎么扯到黄帝时期了。”
风潇看了她一眼：“我父亲应龙就是黄帝时期的飞龙，当年还帮黄帝打败过蚩尤和夸父呢，要不是因为打仗后元气大伤，他早就回天上了，也不会变成什么妖王，而是神龙。”
江河：“知道你出身显赫，但是能不能说重点？”
风潇清了下嗓子，道：“因为我父亲是应龙，所以我年纪小，但对古早时期也还有些了解。”
年纪小？
二十多岁的江河和二十多岁的苏灵，默默对视了一眼，到底没打断他的话。
风潇继续道：“在古早时期，人神杂糅，神仙并不住在天上，而是和人类生活在一起，他们和现在天上的神仙不一样，他们也会老也会死，只是比普通人类更加强大，黄帝炎帝蚩尤刑天这些都是神，后来华夏统一，一部分神仙回到天上，一部分神仙留在地上，两界就彻底分开，天上除了天道之外，神仙再不管人间世，而地上的神，在长久的劳作和战争中，神力逐渐消失，之后就再没有神的存在。”
江河：“我怎么觉得你在扯淡？”
风潇：“六合之外，本就无法定论。但我说得是事实。”
“所以……”苏灵皱眉，“你的意思是盛瑶不是妖，而是神。”
风潇道：“我听我父亲说过一点当年的八卦，炎帝的女儿瑶姬爱慕刑天，刑天死后终身未嫁，死后化为神女，再后来就消失了。”
江河大惊：“你是说盛瑶是炎帝女儿瑶姬转世。”
风潇点头：“这是我的一个猜测，她很可能骗了大家，包括你哥。”
江河道：“如果她是瑶姬，去常羊山故地重游悼念刑天无可厚非，但把我哥弄去哪里了？我哥一个纯阴体质的普通人类，能帮他干什么？”
风潇摊摊手：“这个我就猜不到了。”
苏灵道：“我们先去常羊山看看再说。”
江河站起来：“行，谢谢你们俩帮我这么大的忙。”
“这也不是帮你，而是怕盛瑶干什么危害人间的事，只要想到她和方域狼狈为奸，我就觉得，管他是什么神女，肯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风潇狗腿地附和：“灵灵说得对。”
苏灵斜了他一眼，正要起身，忽然觉察到一点不对劲，本来平静的屋内，忽然地动山摇起来。刚刚站起来的江河，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赶紧抓着桌角道：“怎么回事？地震了吗？”
苏灵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眼花，错乱间赶紧抓住风潇的手。
“灵灵没事，我就在你身旁。”
“不对劲！”江河忽然猛然站起来，几乎像是飞起一般，跃上了二楼，一下消失不见了。
苏灵费力站起来：“上去看看！”
两人在摇摇晃晃中跑上二楼，只见江河的房门大开，里面像是在刮旋风一般，散发出强大的力量，房门口金光闪烁。
苏灵和风潇，使用法力和妖力，才勉强上前，当看到里面发生什么事时，两个人都大惊失色。
江河盘坐在地上，双眼紧闭，双手施法，金光绕身。而血玉铺首浮在空中，伴随着剧烈震动，是四散的妖气和阴气。
片刻之后，江河忽然睁眼，一口鲜血吐出来，空中的血玉铺首则跌落在地，碎成了两半。
一切就此定格，包括刚刚那剧烈的晃动。
还是苏灵先反应过来，跑上前扶起重伤的江河：“江少，你怎么样？”
江河缓缓睁开眼睛，伸手将血玉铺首抓过来，双眼通红道：“怎么会这样？”
苏灵道：“先别管这个，你怎么样了？”
江河像是傻了一般：“结界之门开了……”
风潇皱眉：“刚刚那是怎么回事？不是妖力，也不是阴气，好像是天地之间产生的一股强大力量。”
江河捂住眼睛，痛声道：“结界之门是在我手中打开的，我万俟家最没用的守门人。”
苏灵安慰道：“刚刚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怎么能怪你。咱们也不用往太坏的地方想，鬼怪跟人一样，也有好有坏，只要没有人用炼妖驱鬼之术，就算结界打开，也没那么可怕。是吧风潇？”
风潇点头：“没错，我就是个好妖。”
江河将碎成凉拌的血玉铺首攥在手中，慢慢站起来，抬起头，深呼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既然门已经打开，我这个守门人的职责就结束，不能守，那就战吧！”
第77章
江河擦了下唇角的血迹，朝风潇伸出手掌。
风潇不明所以：“干吗？”
江河道：“仙丹。”
风潇从乾坤袋里摸出两颗，想了想又放回一颗：“省着点吃吧，我也不多了。”
自从知道他有仙丹，江河已经至少从他这里要了七八颗了，他又不是搞批发的，哪里能源源不断供应。
江河一把拿过仙丹丢进嘴中吞下，扭扭脖子，将拳头捏得清脆作响，双眼炯炯道：“我活了二十多岁，连架都不敢打，小时候在学校被人欺负，立马认怂求饶，看到鬼怪，也要装作吓得要死，不仅怕暴露身份，最怕是自己有个三长两短，结界之门没人看守。既然现在门已经打开，我也不用再畏畏缩缩躲在房间里，以后不管是人是妖，该打就打该揍就揍。老虎不发威，还以为我是叮当猫呢。”
苏灵：“那次你在医院男厕所，不是和风潇打得挺欢么？”
江河怒目：“那能叫打架吗？就是在地上打滚，幼儿园小朋友都比那厉害！”
苏灵：“……”
原来你自己也知道啊！
风潇道：“我觉得刚刚冲破结界之门的力量，应该跟盛瑶有关。”
苏灵：“她带着江海不知所踪，不是她搞的鬼，还能是谁？如果真照你所说，她是神女瑶姬，那我们可就麻烦了。非人非妖，要对付起来只怕没那么容易。”
风潇昂昂头，颇有些得意道：“如果这样说的话，作为神鸟的我，其实也不算是妖怪。”
苏灵白了他一眼：“这个不重要好吗？”
“哦。”
江河默了片刻，忧心忡忡开口：“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我哥，也不知盛瑶被他弄到哪里去了！我们现在就启程去常羊山。”
苏灵点头：“行，你去开车。”
江河：“开车太慢了。”
苏灵道：“对哦，你也会移形换影。”
江河心虚一笑，看向风潇：“其实我也不会，不过风道长会就可以了。”
风潇默默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张符纸，正要施法，被苏灵一把扯下：“别再装了，要真是符纸的作用，道士们早就发大财了。”
风潇嘴角抽了下，一手抓住她，一手抓住江河。
苏灵只觉得晕了一下，回过神，已经到了常羊山下。
这时候苏灵才反应过来，朝江河怒道：“你早就知道风潇是妖？”
江河支支吾吾：“也没用很早，就是不小心发觉小邪是妖后，猜出风道长是他爸爸，然后花璨也就知道了。”
“花璨也早就知道？所以我是最后知道的？”
风潇一本正经道：“也不是，小山哥比你后知道。”
她崩溃道：“我求你别叫小山哥了，他才二十七岁，连你零头都不到。”
话音刚落，就感觉到身旁有异动。
三人定睛一看，是几个打打闹闹的小妖怪，江河撸袖子就想上前灭掉，被苏灵一把拉住：“没有危害性的小妖怪而已，算了！结界之门已开，以后恐怕到处都能看到鬼怪，你想打也打不过来，还是省省力气，打那些该打的邪祟吧！”
江河觉得也对，收回拳头：“就是……忽然可以打架了，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行了行了，我们先去附近的民宿问问，有没有见过盛瑶和江海。”
常羊山不是热门旅游地，现下也不是旺季，四处都冷冷清清，民宿老板都窝在屋子里打牌看电视，倒也不难问。大概是江河和盛瑶长相亮眼，好几个人都说看到过他们，说是自驾游过来的，在这边住了三天就走了。跟警方调查的一样，驾车来驾车离开，出了本市之后，遭遇车祸。唯一的疑问就是，现场的死者不是江海和盛瑶。
不过江海和盛瑶住过的那家民宿老板倒是提供了一点有用的信息，说两人去过山里，很晚才回来，他还差点担心地要带人去找。
于是三人道别后，直接进山了。
此时已经傍晚，冬天的太阳落得早，很快就暮色沉沉，本来就安静的山，愈发显得静谧，树木在夜风中沙沙作响，夜晚是鬼怪活动的时间，开始陆陆续续冒出更多各种各样的鬼怪。
这些鬼怪大概是第一次到人界，都显得很兴奋，不过到底是初次见到人，看到三人，大部分都会悄悄躲起来，藏在树后，或者草丛里，悄咪咪地偷看他们。
风潇道：“你们看大部分的妖怪都不会害人，而且比人还单纯。”说完，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包零食往旁边的小妖怪堆里一丢，大声道，“请你们吃！人类的美食，可好吃了。”
几个小妖拿着零食袋子，左看看右看看，撕开时还被声响吓了一跳，然后才试探着拿起里面的小饼干，小心翼翼放在口中，接下来便是开心地打滚了。
“就是这里了！”风潇忽然停住脚步，指着前方的一块大山石，“刑天就是在这里被黄帝砍头，然后埋在此处。”
“这里面是刑天的陵墓？”苏灵问。
风潇点头：“远古墓葬风俗跟后世不同，应该是没有什么陵墓，不过可能有洞穴之类的，我们找找看。”
三个人将手电的光调亮，几个小妖好奇的蹦过来，虽然没有半点危险性，但实在是长得不堪入目，作为“好色之徒”的江二少，忍无可忍大吼一声：“丑东西！都给老子滚远点！”
几个小妖被吼得一震，果然听话地打着滚走了。
“……”
苏灵真诚地朝风潇道：“妖怪确实比我想象得要无害很多，而且智商也确实普通低下。”
风潇道：“我觉得我还挺聪明的。”
苏灵：“四加三加二再乘以三等于多少？”
风潇眨眨眼，准备掰起手指算时，旁边的江河已经替他答道：“三九二十七，你是把风道长当小学生么？”
风潇：“……”
然后默默低下了头，悄悄数手指算了算，好像是二十七。
苏灵看了眼他的表情，就知道这小学生数学对他也不简单，他算是知道苏小邪一加二等于二是怎么来得了。果然还是遗传基因不太好，就算是凤凰，那也是鸟类，脑容量就那么大点，她也不能强求了。
“这里真有个山洞入口。”江河忽然指着前方道。
苏灵走上前一看，还真是，而且地上的草木被踩踏过，还倒了一堆山石，显然是之前已经悠然开拓过了。
几个人赶紧打着手电走上前，往里走进去。
“有人已经来过了，而且就在不久前？”
江河将手电照在地上，看着上面残留的痕迹。他蹲下身，找到一处比较完整的脚印，用自己的脚对比了一下：“我哥跟我一样，穿四十五码的鞋，这个脚印正好就是。”
苏灵一惊：“那咱们赶紧去里面看看。”
一路除了黑暗，畅通无阻，很快来到黑漆漆的山洞中央。手电的光芒毕竟不是散发式的，照的距离很有限。
风潇道：“等等，我拿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