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周锦很吃惊。

容肃亦是,他将司马萍的犹豫看在了眼里,可没想到他会突然丢下剑又跪下来,心中一凛,这是在忤逆他么!这司马萍从来对他唯令是从,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胆子了!眉头皱起,又是怀疑又是不悦。

司马萍此刻早已是胆战心惊背后冷汗滋生,他可是头一回违命不遵,但想着开弓没有回头箭,便依然挺着坚定道:“大人!您真的不能杀了他们,若不然您会后悔的!”

“后悔?”容肃似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浮出了一丝嘲意。

可是司马萍却抬起头,苦着脸很认真的点了下。

这下容肃不敢怀疑了,司马萍这人最多只敢在自己面前隐瞒,可从不敢撒谎,那他这般郑重其事的,说明这事做不得假,可他容肃要杀了这么个乡野贱妇,怎么可能后悔?!

“原因。”他冷冷的丢出了两个字。

司马萍瞥了一眼身后的周锦,头皮发麻了,该怎么说?能说您已经跟这女人成了亲洞了房平常对他跟狗似的么?能么?能么!可是要不说…

“大人!此事说来话长…总之,您现在不能杀了她!小的对您忠心耿耿日月可昭,断不会加害与您,您且听我一句,等…”等日后你想起了傻子这段记忆了,再杀也不迟啊!“您先饶了她一命吧,小的也是为您好!”

说到此处,司马萍一阵心酸,先前千劝万阻不让他成亲是为了他好,现在冒死劝阻不让他杀人也是为了他好,你说大人你要恢复记忆就全恢复,这只恢复了大半还漏了一截这是怎么回事啊!万一你哪天突然又把傻子的记忆想起来了闹着要人怎么办!万一闹着发现人被我杀了要怪罪于我怎么办!天呐,老子都要被你操碎心啦!

司马萍眼泪不断,只觉自己是天底下最苦命的人!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主子!当然,他是不会承认自己在挥剑砍下时想到这层时,脑海里还浮现了那一晚奶白色的鱼汤的…

容肃见他这般不怕死的劝说着,也有了些动摇,思忖半晌后,也不废话,只道:“那就把她也带走!”说着,也不等三人反应,上前拎起周舟就往外走去——他得赶紧离开这回京!

自然,他的这番举动惹得一片惊呼。

“娘!娘!”

“周舟!周舟!”

容肃嫌周舟聒噪,用力一拍,将他拍晕了过去,周锦听不到声音大惊,踉跄着也要冲出去。

司马萍赶紧拉着道,“夫人!您放心吧,小少爷暂时不会有事的!”

对于周锦忌惮颇深,就算到了现在,情急之下依然改不了称呼与敬意,觉察到这点,司马萍在心底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贱骨头!

周锦心系周舟没在意,被拉着没法追出只一阵恼怒,浑身又疼得厉害,便煞白着脸靠在门口,只睁着眼看着院子里容肃环着周舟越走越远,指甲深深的嵌进木头里,是掩不住的焦急与惊慌,确认容肃没有真的伤害他,那手指才微微有了松动,而后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司马萍看着,不知怎么就有了些不忍,想要再说什么,却见周锦突然转过了头,目光深邃又浓烈。

“他到底是谁!”

司马萍被盯得发毛,话脱口而出:“监察司左指挥使,容肃。”

周锦眼神一晃,有些茫然。

司马萍话出口就已有些悔意,见她似乎不认识,忙叹道:“您还是跟我走吧!”

很快,棺材铺里的人就走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六具尸体。

而当外边街上响起四更的锣声时,井边一具“尸首”突然翻身醒来,目露迷茫的扫视了一下四周后,瞬间清醒,而后连忙退身翻墙出去…

第38章 容大人很是心烦

已是夜深,江南一座宅院里,有一个人却依然毫无睡意。盐商朱富贵看着手上的图纸,一脸精明笑意。

图纸上画的是一艘船,名为“乌翅”,华美异常,并且航速惊人,是他在年前花了重金从船王手中买下,准备下个月当作生辰贺礼送给掌管江南水路的闵大人的以通路之用。想着与闵大人达成协议后会得到怎样的便宜,朱富贵就更加喜不自胜!

他捧着图纸想:哎呀,现在京城中似乎出了变数啊,他得赶紧再攀个枝,省得到时候左营垮了他没了保障落个惨淡下场!

那闵大人,似乎是右营李大人的心腹啊!

朱富贵暗暗盘算了一番,觉得一切都无疏漏之下,才收好图纸吹了灯爬上床睡觉。阖上眼的时候,嘴角还带着舒心的笑意。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床边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睁开眼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床边,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个人,黑灯瞎火之中也看不清容貌,只觉身材颀长气势逼人。

“什么人!”朱富贵道。

“借你乌翅一用!”简洁明了,声音格外冷淡。

半夜三更借乌翅,你开什么玩笑!朱富贵闻言惊吓消褪怒意上升,可待定神看清来者面容之后,燃燃火气顿时烟消云散,一个骨碌就从床上滚下,连连磕头道“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来者,正是容肃!

他是借船来的,回京尚有很长一段路,他要尽早赶回去,最好的选择便是水路,可他只身在外又连逢刺杀,一般船只如何能保安全,故而,他改道江南前来借船!当然,除了借船之外,他顺道也要办一件事!

这朱富贵表面身份是江南最大的盐商,可内底,他也是监察司安插在江南的一枚极为隐秘的钉子!

朱富贵知道容肃办事爽利不喜人多嘴废话,便又道:“乌翅停至渡口请随小的来。”说着披上衣裳转身就带路,当然,心中惊惧一片!

他买乌翅是托人办理极为保密,容大人远在京城为何会知晓!想及监察司无孔不入的监察手段,朱富贵冷汗滋生!

所以,他的一举一动都是被监视着么!那他欲脚踏两只船的心思…

朱富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人带至渡口的,他回神时,只觉晓风吹得身上一阵冰凉,倒是衣衫都被层层冷汗浸湿了!

上了船,被唤醒的船工早已各就各位,朱富贵将容肃迎至船舱,心神依然极具不安着,这一路上,容肃始终跟在他后面,不发一言,沉默的可怕,可是他能明显感受到他的目光一直在盯着自己的后背,就像是两把锋利之极的刀子!

他定是知道了!他定是知道了!朱富贵想着容肃的手段,心颤,腿软,脑袋一阵晕眩。

“容大人…”看着容肃挑了个椅子稳稳坐下,朱富贵声音发抖着道,都像是要哭出来了,感觉到额头上有汗就要滴下,他又慌不及的抬起手就要拿衣袖擦拭,可是衣袖刚要碰到额头,却又因为容肃的一句话而顿住。

“朱大当家很热么?”

只是三月天,又是夜深晓风寒凉,如何能热!可是不睁眼说瞎话承认热又能说什么,忙低头道:“是不是,不知为什么,属下近日身子燥得很,极易出汗。”

“呵,本官还以为是你心中藏着什么鬼呢。”

轻飘飘的一句,可朱富贵听着简直是快要吓破了胆,他下意识的抬起眼皮就觑向对面坐着的容肃,却见他正看着自己,嘴角隐隐含笑。烛火之中,朱富贵只觉这笑阴森鬼气,让人不寒而栗!一瞬间,额头上的汗冒得更猛了。

容肃盯了他一会儿,挪开视线,淡笑道:“本官有事还要尽早赶回京城,你且退下吧。”

朱富贵眼睛睁大,一脸难以置信,这是…放过他了?还是…他并没有得知?

“是是,属下告辞,大人一路顺风!”朱富贵回神后,赶紧道,边说边退身出去,不管是什么原因,还是早点离开这里才好!

朱富贵惊惶离去,下甲板的时候一个不稳摔倒在地,而就在他撑地爬起时,却见船尾处几道人影正往船上掠去,心中一惊就要大喊,一想又赶紧离去,那些人黑衣佩剑,不正是监察司的装束!只怕这些人是暗中跟随容大人的随从了!只是…

朱富贵走了老远,又回头投去了疑惑的一撇,那些人提着两个大箱子做什么?

监察司钉子上了船,步伐再轻盈,可到底还是发出了些微的声响,容肃听得后,便知司马萍已经找着人赶到了。

那些黑衣人正是隐藏在江南的监察司钉子。容肃素来谨慎,前朝欲孽之事不得外泄,可如今他有伤在身,刺客又尾随其后,不得不防,所以从大康镇赶至江南途中,他与司马萍兵分两路,一个前来借船,一个前去分营召集人手!

至于他们可能知道余孽之事,呵,到了京城,可以杀人灭口么!

容肃心狠手辣,这几条人命他如何能放在眼里!

这时,有人进屋,却是司马萍,“大人!”

容肃目光掠过他落在他身后的两个箱子上,冷冷道:“拿进来。”

司马萍一挥手,身后的几个黑衣人就已经将两口大箱子搬了进来,搬完,又悄无声息的告辞出去,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

容肃扫了箱子一眼,司马萍就已心领神会,关门,转身,解锁,打开,一气呵成,完了又弯腰道:“大人,这箱子里装了什么,没人看到。”

他就是个人精,容肃眼神一动他就能看穿他的全部心思,离开大康镇时他命他找来两个大木箱,他就明白这孩子只怕是不能被外人看到的,至于周锦,只是顺带着而已。

箱子里,周锦被绑着,蜷着腿侧躺在里面,青丝凌乱,面容憔悴,虽是闭着眼睛睡着,可眉头始终紧皱,周舟亦是,只除了没被绑着——两人都中了当初司马萍迷倒牢中众人的迷香。

容肃视线扫过周舟落在周锦脸上,眉头一皱,心中又浮上了一丝厌烦。

这个女人,真是该杀!

昨日将两人迷晕后欲装进箱子,谁知司马萍人小力弱拖不动周锦,无奈之下他只好亲自动手!花容月貌之人围绕在侧如此众多可他从不曾触碰分毫,没曾想现在竟然要对这么个乡野寡妇伸手抱搂,真是忍无可忍!本想着杀了一了百了,可莫名其妙的,在他欲下手之时却又闻得她一阵素淡清香,于是神差鬼使的,他就下不了手了!

想及当时的悸动,容肃眉头皱得更紧,难道司马萍说的杀不得真是杀不得?可是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因由!

想着,容肃就看向司马萍欲询问,谁曾想,司马萍也正盯着他瞧,于是一转头,两人目光就对了个正着。司马萍一吓,赶紧低头,容肃眼睛一眯,却更加烦躁,因为刚才虽然只有一瞬,可他明显看到了司马萍看着他时眼中的异样。

好似…在期待什么。

有什么好期待的!

容肃盯着司马萍,细细将他审视着,这一路上,他发现这个从前对他小心翼翼唯命是从的下属愈发古怪了,趁他不注意就会使劲盯着自己瞧,眼神各种诡异,被撞破了又赶紧避开,一副心虚鬼祟的表情!想着他还没来得及问这四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便准备开口询问。

“司马萍…”

“大人!天色不早了,您早点歇息吧!”

容肃刚想开口,谁知司马萍同时出声,一时收口。

司马萍见抢了先机心中暗松一口气,他可看出来了,他家大人又想问他事呢!

被他一提,容肃见天色晚了倒也真感觉累了,想着这四个月里定也不会发生什么大事,无非就是自己昏死了很长时间,不然怎么会一点都想不起到底发生了些什么,那既然这样,有空再问也不迟,还是先说其他大事要紧,便点头道:“回京后,联络朱家二当家,让他把朱富贵给除了。”

司马萍有些吃惊,转而一想又明白了,朱富贵有二心之事他多少也知道,朱家两兄弟貌合神离他也知道,只是他一直以为只有朱富贵是监察司的人,却没想,这次子朱金贵也是!那只怕暗中监视朱富贵并且向大人告密说他有二心的,也正是这个朱二当家了!

先是挑拨离间,引得手足相残,最后坐收渔翁之利,啧啧,容大人真是好手段!

司马萍习惯性的想要开口拍两句马屁,可一想,只道:“属下遵命。那没事小的先告退了。”还是别废话了,走人要紧,省得他老人家又要发问!

容肃看他急着要走,皱了下眉,目光触及地上的木箱,又道:“把她给我带走!”他只要看着小的就是,这个女人,他看一眼就烦一次!

司马萍听令告退,可是在转身时,眼珠子转了又转,为什么他老感觉大人会情不自禁的就看向夫人?其实他这两天一肚子的疑问,只是都不敢问,一个是他为什么要抓一个小孩,一个是他到底有没有想起点什么,昨天他把夫人拖进木箱时的那一瞬变化的表情他可全看在眼里啊!

只是虽然好奇,但终究没敢问,开玩笑,他现在巴不得躲着他家大人省得被问起这四个月的事,或者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哪还敢主动凑上去问这些!反正他已经打定主意了,如果大人这辈子都想不起那四个月的事,那他就干脆把这秘密带进棺材!总之,他是绝对不会主动提那些事的!

当然,这事不能跟人分享可惜了点…

其实,有时候他还有点想念傻子时候的容大人的…

司马萍想着想着,感觉很是遗憾。

船已起航,夜色下,它沿着运河一路北上,轻盈快捷就像长了翅膀般。

容肃感受着水流涌动,慢慢闭上眼准备入眠,赶了一天的路,着实累了,而且身上还带着伤。可就在要安睡之时,忽然想起什么,又睁开眼,手一挥,将边上一床被子向木箱掷去,被子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箱子内那个小小的身子上。

容肃见他动也不动,知道还在昏睡着,司马萍说了,那药性只怕要到明日一早才得解,于是就又放心睡去。

心里想着:杀就杀了,为何还非要带活口回去!

可是就在他闭上眼睛再要睡去时,边上突然响起了什么动静。

周舟醒了。

第39章 周舟哭诉抖天机

“娘。”周舟头晕晕乎乎的,以为自己还在家中睡着,感觉到浑身难受,就下意识的唤起了周锦,同时身子蹭啊蹭想要找一个一处暖热,可触碰到的只是狭窄的冷硬的木板,一下惊醒,睁开眼坐起,入目的却只有陌生,顿时惊惶,大喊:“娘!”

容肃听到第一个呢喃声就已警醒,,被扰了睡意很是不悦,再见他坐起大喊,翻身下床喝道:“闭嘴!”

“小白!”周舟见着容肃,眼中冒出欣喜光芒,起身就要扑来,可是待看清自己正坐在一个木箱子里时,一瞬又想起之前的事,连忙顿住后退,看向居高临下表情冰冷的容肃,表情变得慌张,“这里是哪里!我娘呢!我娘呢!”

夜色里,孩童的声音格外清晰,容肃听着不适,就想去堵他的嘴,可这时周舟寻不到周锦已经急得爬出木箱就要向门口冲去,容肃表情一敛,飞身掠去,于是周舟刚来得及碰到门,整个人已像只小鸡般被拎起并重重的甩了回去。

砰!周舟落回木箱,虽然下面垫着棉被,但还是撞的屁股疼。周舟又痛又吓又气,眼泪滚滚掉落,“小白你混蛋!”

上次被司马萍骂“混账东西”已经让他很是不快,这次又被个小孩当面骂“混蛋”…容肃太阳穴鼓了鼓,“你要再敢废话,小心你的舌头!”

他的目光太过狠戾声音太过阴沉,周舟当场吓住再不敢说话。

“给我老实睡觉!”说完转身,表情有些郁闷。

想他对付过不少人,不管是名士贤人朝廷大臣还是三教九流贩夫走卒,他的手段从来大胆放肆毒辣残忍,何曾有过现在这般的缩手缩脚,打又打不得,杀又杀不得,竟得靠吓唬!吓唬那些有着铮铮铁骨的人也就罢了,吓唬这么个屁大的小孩,怎么都觉得荒谬!

不过好在,吓唬还管点用。容肃看着吓傻着坐在木箱里眼泪打转的周舟,嘴角扯出鄙夷一笑,这就是前朝余孽?绿氏一族最后的血脉?呵,忒没胆了!

容肃正这么想着,却见那边周舟腾的一下又站了起来,抹泪道:“小白你怎么变得这么坏了!”

表情严肃,十足愤慨!

“…”容肃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下,目光一动,不过很快又沉下了脸——刚才倒小瞧了他,还是有点胆子的,只是有了胆子却没脑子,这时候还来顶撞不是找死么!

周舟一腔怒火开了口,惧怕也没了,只是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气,骂道:“你个忘恩负义放家伙!枉我之前对你那么好!你现在居然还打我!”说着又伤心的哭了起来。

忘恩负义?容肃正要上前,听着这个词,脚步一滞,而后眉梢一动,有了嘲意。

周舟骂出的这个词,无意间戳中了他的心思。

当年,可是有无数容家的人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忘恩负义啊!

周舟并未察觉,见他站着不动以为是被骂得没脸说话了,便继续哭道:“那时候你饿死了,是我给你饭吃!怕你冷,是我半夜给你送被子去!发现你昏死过去,还是我求着娘把你接回去!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给你!你现在好了!竟然还要抓我打我!”

怎么回事?容肃脸皮抽了一下,他眯起双眼,直直的盯着跟前这个小孩,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周舟还在哭,“你不但打我!你还想打我娘杀我娘!你把我娘抢走了我都没跟你计较,你却这么对她!你忘了你我娘为了给你治病上山采药差点给狼吃了么!你忘了我娘教你做棺材教你做饭了么!你忘了我娘钱不够还给你买衣裳么!我娘都把你当亲生儿子看了你还这么对她!”

亲生儿子!那个寡妇?!周舟说话时,容肃表情变了又变,而当他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眼睛睁大,明显的错愕与震惊,他二十五岁的监察司左指挥使被一个寡妇当成亲生儿子养!那个寡妇才多大!不过二十来岁吧!

荒谬!太荒谬!

容肃想要驳斥,可是很快又收住。这个小孩的表情太认真不过,根本不像是假的!

难道他这四个月不只是昏迷过去么!可是他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容肃深吸一口气,心难以克制的加剧跳动起来,他突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很不祥!很不祥!他盯着周舟,心上的弦绷到了极点!

果然,周舟在抽了几下鼻子后,又哭道:“我什么都跟你分享,你喜欢我娘我都分给你一半了!你死乞白赖的下跪求着跟我娘成亲洞房我不高兴可也答应了!你说了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的!可这才多久,你不能说翻脸就翻脸的!呜呜呜,你不能骗人的!”

周舟说着,又伤心的痛哭起来,为这唯一的伙伴变得这般可怕这般陌生而哭,为着不见娘亲不知她到底是安是危而哭,为着这看不懂的事情变化看不透的人心转变而哭。

容肃此时,早已站立当场,呆若木鸡,面前的孩子哭得委屈又悲伤,他听不到看不见,脑子里只轰隆隆翻腾着他刚才说的一字一句!

他!

死乞白赖!

下跪!

求着!

跟那寡妇!

成亲!

洞房!

“不可能!”下意识的,容肃就把心中否决的话大声喝了出来,目光浓烈炽热,可是不知为何,心中却莫名的烦乱起来,好像预感这事是真的一样,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他容肃会求着跟一个寡妇成亲?!也不知是烦乱所致,还是生怕周舟又会说出些什么,他又一把掠去攥住周舟的衣襟将他拎起,恶狠狠道,“胆敢再胡说八道,我就宰了你!”

“我才没有胡说八道!”周舟浑然不惧,只怒视着他的双眼,同样凶狠道,“是你做了不敢认!是你忘恩负义!我才没有胡说!不信你问小萍!你做的那些事他可都知道的!”

容肃见周舟竟敢驳斥他,伸出手就想捏断他的脖子,可是当最后一句话响起时,他的心猛地抽搐,伸出的手指也僵住了。他俯视着他,脸色难看至极!

然而周舟毫不退缩,只仰着小脸与他对视着,他的眼睛红肿,可是在烛火下,目光却格外明亮灼热,似含着无尽的倔强与不屈,哪怕泪水朦胧,依然有着将人看穿的穿透力。容肃心烦意乱,用力咬着的牙齿使得面部肌肉一阵抖动,他意识到,这个孩子所说的只怕句句属实!

不信你问小萍!不信你问小萍!少爷!夫人!杀不得!你会后悔的!…一瞬间,这些零碎却关键的字眼一个个浮现在脑海里,扰得人浑身不得安宁!

怪不得他会用这种眼神看自己!怪不得他会鬼鬼崇崇!怪不得在说起这些事时他会支支吾吾语焉不详!

可是他怎么可能会做这些事情!

那边,周舟见容肃没有朝自己下杀手只僵着手不动人似又走了神,心怀奢望又哭道:“呜呜,小白,你快回来吧,我不喜欢你现在这样,你还是变回傻子吧,呜呜…”

一瞬间,天机尽泄,于是眼中震惊更甚!

他变成了傻子!

傻子!

太阳穴突突跳着,容肃难以置信的表情已快变得狰狞。

傻子,不就是歪头咧嘴口水直流外加不停傻笑么!

不!不可能的!

容肃不能相信,手中孩子哭着惹人心烦,他一把将他丢下,厉声道:“你要再敢吵嚷我就把你娘杀了!”

周舟刚想张口再痛骂,可听到这句连忙把嘴巴闭紧了,半晌后想到什么,又想张嘴,可被容肃打断。

“你娘现在还好好的!可你胆敢再发出一丝声响,我立马就将她杀了丢进河里喂鱼!”

容肃从来擅长利用敌人之间微妙的关系让他们彼此牵制彼此抗衡,而这对母子为了对方可以不惜牺牲自己,他早就看在了眼里,所以现在为了让这个小孩闭嘴,他果然的运用上了这一策略。

周舟果然不再多说,只睁大眼睛看着他,滚落着泪水,容肃耳根清静,却丝毫不得半点舒心,太阳穴还在突突的跳,他想着赶紧回床休息,可一转身,一阵晕眩袭来,差点让他一个踉跄。容肃稳住,暗吸一口气,心中烦意却更甚!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第40章 一念之差埋祸害

次日清晨,容肃早早醒来,眼底发青,神情紧绷,是做了一夜噩梦。

床边木箱里,周舟抱着被子还在睡着,脸皱着,嘴瘪着,极近委屈,让人看着心疼,然而容肃见着,只觉太阳穴又突突跳了起来。

昨晚周舟说的那些话他一字不漏的记着,甚至在睡梦中都反复出现!想着自己成了傻子丑态毕露还求着跟一个寡妇成亲洞房他就跟吞了苍蝇似的恶心!

不!他绝对不会承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