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是用铁皮制成,被太阳晒着,更觉闷热,好在窗上没挂窗帘,能略微透点气儿。

及至到达双碾街,严清怡已热出满身细汗。

林栝倒还好,不知道是不怕热,还是因为习武之过,更能忍受酷暑,只额角有层薄汗。

马车停在锦绣阁门口,林栝付过车钱,将严清怡扶下来。

锦绣阁门口还停着另外一辆黑漆平顶车。

车夫长得高大魁梧,正蹲在阴凉地儿歇息,见到严清怡,起身招呼了一声,“严姑娘。”

是给七爷赶车的青松。

严清怡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巧。

她足有一年多不曾来双碾街,昨天突发奇想要过来看看,怎么偏偏与七爷碰个正着?

可既然来了,总不能掉头就走。

且上次多亏七爷相助,她才能安然从牢狱脱身,总得当面给七爷道谢。

严清怡打定主意,伸手撩开门帘。

刚探进头去就感到一股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想必屋里摆了冰盆。

林栝本也想跟着进去,见屋里有不少女客在买布匹,便跟严清怡说了句,“我在外面等你”,连忙退了出去。

王绣娘见到她,热络地迎上来,“严姑娘回京了,几时回来的?好久没见你了,觉得清减了些,是不是苦夏?”

一连串的问题几乎让严清怡无法招架,只能笑着问道:“你们掌柜的可在?”

“在,在,”王绣娘回答,“可巧万爷也来了,正在上面查账,严姑娘稍等,我这就去通报。”

说着蹬蹬蹬踩了楼梯上去,不多时,回转身来乐呵呵地说:“掌柜请姑娘上去。”

严清怡含笑道谢,举步上楼,刚拐过楼梯,就看到芸娘笑盈盈地站在楼梯口。

芸娘比之前丰腴了许多,脸色养得极好,白皙里透着红润,一看就知道生产这段时间过得非常如意。

严清怡笑着跟她道喜,“听说家里添丁了,不知是个麟儿还是千金?”

芸娘挽起严清怡的手,得意地说:“是个姑娘家,模样像我,俊俏得不行。可惜还太小,刚半岁,要不我就抱过来让大伙瞧瞧。”

严清怡忍俊不禁,适才忐忑的心顿时轻快了些。

说话间,便走进之前的账房。

七爷穿件真青色的怀素纱直缀,神态淡然地坐在书案后,炽热阳光自洞开的窗棂间照射进来,正照在他脸上,映得他肌肤雪白似纸,几近透明,竟是半点汗意也无。

严清怡敛袂,“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恭敬地道:“见过七爷,”头低低地垂下去,直触到地面,拜了三拜,“承蒙七爷多次相救,我感激不尽,愿做牛做马以报大恩。”

七爷皱眉,俯视着她。

她穿着银条纱袄子,湖蓝色罗裙,墨黑的长发挽成个圆髻,用根银簪别在脑后。除此之外,周身上下再无饰物,看起来非常素淡。

算起来她还在孝期。

可在孝中,还笑得那么开心?

七爷想起她在集市上歪着头跟林栝说话,言笑晏晏亲亲热热的模样。就算是隔着三五丈远,他也能感受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娇羞与欢喜。

心中不由气恼。

得亏还记得自己救过她。

对恩人就是这么冷冰冰,敬而远之的样子?

七爷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冷不防瞧见她颈项间一条红色丝线结成的绳子,在周身素淡的衣物中,显得非常突兀。

想必是吊坠或者护身符之类的东西。

七爷没在意,只是瞧见她毕恭毕敬的神情就觉得不忿,也不叫起,过得片刻,才淡淡道:“起来说话。”

严清怡应声“是”,低眉顺目地站在桌旁,解开手里包裹,将盒子中那一摞图样取出来,恭敬地道:“这阵子断断续续画了些,不知能不能用,请七爷过目。”

本想要呈给七爷,可见七爷没有要接的打算,只好放在桌面上,悄悄后退了两步。

湖蓝色的罗裙就完全显露出来,上面明显两处污迹。

七爷瞧见了,心头一软,低低叹一声,拿起那摞纸问道:“你画得都是什么,倒是说句话?”

严清怡无语。

纸上画得清清楚楚,要么是罗裙要么是袄子,只有两件是交领的短褙子,就是薛青昊这种半大小子,也能看得明白。

这要她怎么说?

可七爷有令,她不得不从,只得上前两步,指着纸上的图样,“这是春秋穿的袄子,立领,对襟,主要肩后加了两道褶子,能显出腰身来,用素罗或者素绸做要好一些。”等七爷翻到第二页,继续解释,“这也是春秋穿的袄子,小圆领,斜襟,衣身和袖口缀上两寸宽的襕边。”

七爷翻一张,她讲解一番,直到一摞十几张纸尽数解说完毕,七爷把纸交给芸娘,“你选几张好的,先做出来看看样子。”

适才严清怡讲解时,芸娘已经听得仔细明白,很快挑出三张中意的,对严清怡道:“辛苦姑娘先按着你的尺寸做出来,其余的我再琢磨琢磨。你需要什么料子,尽管跟王嫂子说,让她给你送了去。”

严清怡道声好,给七爷福了福,下楼去挑布料。

这几件衣裳都是去年画的,当时薛氏过世不久,她心里悲痛,想出来的样子也都是素素淡淡的,因此就挑了湖蓝、湖绿、天水碧和烟罗紫四种颜色。

严清怡要去隆福寺吃素斋,没法带布料,又跟王绣娘约定过会儿再来取。

自打严清怡下楼,七爷便起了身,站在窗边往外看。

直到等了一盏茶工夫,才看到严清怡瘦瘦弱弱的身影出门,而外头立刻有个穿着靛蓝色裋褐的男子笑着迎上去,熟稔地跟她说话。

七爷猛然坐下,暗暗道一句,“大庭广众之下,伤风败俗。”

说罢,不免惆怅。如果有可能,他也愿意这样,和她两个人亲亲热热地在大街上走,管别人怎么说。

要跟她一起逛铺子,下馆子,但凡她瞧中的,都买给她。

那天到清虚观,通微法师更衣沐浴焚香之后重新替他卜算了,跟之前万皇后说的一样,二十岁之后身体康健诸事顺遂,又送给他七个字,“守得云开见月明”。

前年初一,他在护国寺求的签文是“花开堪折直须折”,说的是一静不如一动;这次换成“守得云开见月明”,说的是一动不如一静。

可不管静还是动,她总归是他的…

第115章

由于七爷耽搁这大半天的工夫, 严清怡跟林栝赶到隆福寺的时候,素斋早就卖完了。

两人只得在附近另外选了家酒楼,寻到个僻静的位置,叫了四道菜。

趁着还未上菜的时候,林栝悄悄问严清怡, “刚才在锦绣阁,还有别的人在?”

严清怡没有隐瞒,开口道:“锦绣阁的掌柜叫芸娘, 名义上的东家是她相公, 但真正算起来是七爷的产业, ”压低声音, 续道:“七爷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他隔三差五会来查账。”

林栝脸上露出释然的神情,“难怪车夫看上去是个练家子,而且道行很深。”

严清怡心头一跳, “你们没动手吧?”

“平白无故地,我招惹他干什么?”林栝笑答:“他蹲在墙东边,我蹲在墙西边, 中间隔着一丈远。我是看他太阳穴鼓得厉害,应该是习练外家功夫…但是他对我没什么好意,中间站起来跺了跺脚,地面凹进去三寸, 感觉是跟我示威。我本打算也跺一跺, 又想起来我明儿就走, 怕给你带来麻烦,就假装没看见。”

严清怡赞同地道:“那些人,咱们惹不起,能避开就避开。”

林栝点点头,眸中却多了些豪气与锐气,“阿清,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在京都横着走,你不用躲避别人,别人都得躲避你。”

“那我岂不成了瘟神,人人都怕躲避不及?”严清怡忍俊不禁,抿着嘴儿笑,腮旁的梨涡时深时浅,灵动俏皮,而眸光比夜晚的皓月还要温柔还要明亮。

林栝的视线定定地凝在她脸上,不愿移开。

吃过饭,两人顶着正午的大太阳逛了几家铺子,又回锦绣阁。

这会儿女客均已散去,七爷也早已离开。

芸娘倒还在,瞧见严清怡身旁的林栝,目中露出几分讶异,很快遮掩住,将先前严清怡选中的布料找出来,笑道:“这么多东西,你们不好拿,让铺子里马车送你们。”

严清怡本也打算叫车的,闻言便不推辞,笑着道谢。

回到家里,已将近申时,春兰坐在院子里缝袜子,见两人手里大包小包的,忙起身去接,将东西放好之后,又倒两盅茶出来。

茶是温的,正好入口。

严清怡热得嗓子冒烟,一气喝完半盏,笑问:“你们中午吃了什么饭,阿昊呢?”说话完,只听旁边水缸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

探头去看,荷叶底下多了五六条三寸长的鱼,有鲤鱼有鲫鱼,正欢快地游动。

春兰道:“上午去集市,卖出三支绢花,正好看到卖鱼的,一篓才十文,就买了一篓,个头不大,但足有十多条。原以为都死透了,可一过水,这几条竟缓过来了,所以就先养在缸里。其余的中午炖了豆腐,还剩下半盆。”

严清怡赞道:“还是你能干,每次出去都不落空。”

春兰目光闪烁,“都是碰巧了,也是姑娘的手艺好,今天正遇到个爽利的,一下子挑中四支,给了六十五文钱。要不是天儿实在热,我倒想多待会儿。对了,还买了两斤肋排,天热,屠户卖不动,价钱也便宜,我已经炖好了。”

因为林栝明早启程,严清怡晚上要替他饯行,本打算去集市上买些肉菜,听到春兰已经准备好了,连声道:“太好了,幸好家里有你。”说着便去厨房看了眼。

有半盆鱼炖豆腐,有排骨,有一把择好的芹菜,还有两只茭瓜,足够做出四个菜来。

夏天天热,做多了吃不完,放到明天肯定就坏了。

春兰不自然地扯了扯衣襟。

她没那么大本事,也没有多好的运气,是上次陆安康给的银子,她拿着烫手,总得花出去才安心。

今天趁着严清怡不在,她换了个地方摆摊,十文一支往外卖,四支卖出去三十文钱,那篓子鱼也不是十文,足足花了四十文,让卖鱼的贩子给送到家门口了。

还有以前买的便宜东西,都是她往里头贴补银钱。

陆安康是她的旧主子,她实在推辞不过,而且看着严清怡也辛苦,每日每夜地做针线,她不忍心她这么劳累。

严清怡丝毫没有怀疑春兰,毕竟春兰跟在她身边也快两年了,一直都本本分分老老实实的。

她生病,是春兰亲自熬药,彻夜不休地守在她床边;冬天她受了寒气,是春兰打听到土方子,将沙子炒热装进布袋中,捂在小肚子上;午夜,梦到前世今生的事情,忍不住哭泣,也是春兰披了衣衫给她开解。

因严清怡手头拮据,春兰好几个月没要月钱,一直推说她有饭吃有衣穿,非常知足。

对于严清怡而言,春兰更像是她的家人,她的姐妹。

如果有天春兰嫁人,严清怡会好好替她准备嫁妆,连着她的身契一并给她。

***

看着日影西移,严清怡早早生火做饭。

肋排是炖好的,倒进锅里红烧一下就成,鲫鱼炖豆腐重新热了热,芹菜切成段焯水凉拌,茭瓜则炒鸡蛋。

主食是雪白的大馒头。

吃过晚饭,薛青昊送林栝回会同馆,严清怡跟春兰则把盘子碗都清洗了,又抓了一把米泡在盆里,留着早晨煮粥喝。

第二天辰正时分,有人给严清怡送了封信。

信皮上没有署名,只留个地址,看字迹应该是林栝所写。

严清怡打开信皮,纸笺上只两行字,“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是录的前朝散曲大家徐甜斋的半阙词。

最起首的两句是,“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严清怡面上顿时浮上两片红云,急急地打开柳条箱笼将纸笺与先前的书信放到一起。他这个人,在家里的时候从不曾说这些,走了又想起送信来。

一时,心头既羞且喜,还有说不出的空落。

虽然林栝每天都忙碌,白天甚少见到他,可想到他就在身边,总会有种安定踏实的感觉。这一走,又是几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严清怡沉闷地待了片刻,去薛青昊的屋子里拿出纸笔,打算给何若薰写封信。

她这次进京并不打算去找魏欣她们,一来因为薛氏过世不到两年,两年大祥之后才能除服,才可以到别人家访亲问友;二来,是眼下她所住之处乃贱地,周遭三教九流的什么人都有,不适合魏欣等人过来。

她刚搬进来不久,有次出门就被几人拦住了。那些人嘴里不干净不说,还想拉拉扯扯地拽她衣裳。幸好薛青昊在,二话不说在路旁捡了根木棍,冲上去劈头盖脸地抽。

一团混战之后,双方都是鼻青脸肿,谁也没沾到便宜。

第二天,薛青昊带着满脸青紫去学武,本以为能被秦虎夸赞一番,毕竟他一个少年对付三个成人还没吃亏,谁知却被秦虎痛骂一顿,说薛青昊给他丢了人。

非押着薛青昊找到那三人再去打。

战况如何,严清怡不知道,薛青昊也绝口不提,反正自那以后,她出门再没遇到街痞闲汉,就连在集市摆摊,也没人朝她要摊位税。

但严清怡仍是不敢独自出门,每次都会拉着春兰一道。

她在市井里长大,见过撒泼的,自己也能豁得出去撒泼。

可魏欣不一样,她岁数最小,被钱氏看成了眼珠子,不是熟悉的地方不许她去。就是以前魏欣到陆家,才隔着两个胡同,每次也都是带着两个丫鬟,再加上车夫和一个跟车的护院。

如今让她到阜财坊来,岂不更是要大张旗鼓?

而严清怡现在住的小跨院,连个像样的厅堂都没有,哪里能容下那许多人。

严清怡之所以跟何若薰写信,是想问问她,她跟苏氏可曾再来往过?如果可以的话,等除服以后,她想跟何若薰一道去罗家,或者能提个话头,告诉苏氏把部分金银首饰存到四海钱庄,存成私票。

这样即便家败,总也能留个后手。

林栝是要收集足够的证据连罗阁老一起扳倒,一时半会儿不会往上呈折子,而严清怡明年三月就能除服。

信写完,严清怡才想起何若薰六月份成亲,现在还是新婚头一个月,自己是戴孝之人,不能冲了她的喜气。

便将信收好,打算等过些日子再寄。

这些天正好闲着,将薛青昊穿破的衣裳都拆洗了,拆下来的布用浆糊一层层浆得笔挺做成袼褙,然后按照薛青昊和林栝的尺寸绞成鞋样子。

等到两双鞋做好,正好是中元节。

严清怡将鞋并两双厚袜子,以及絮了两层棉花的厚实马甲一道寄到固原镇,又跟春兰赶庙会。

荷包巷附近有座都城隍庙,香火不算旺盛,但中元节这天也办庙会。

严清怡买了些香菇、木耳、干豆角,买了十八根一套的银针以及各色丝线,然后买了六只馅饼。

从庙会回家,在家门口遇到了薛青昊和秦虎。

秦虎手中提着只布袋鸡,对严清怡道:“我来叨扰一顿饭。”

他难得来一次,又是薛青昊的师傅,严清怡自不能推辞,赶忙开门请他进屋,春兰手脚利落地生火烧水沏了壶茶。

早起时,锅里还剩了粥,严清怡稍微温一下,盛出两碗,又快手快脚地炒出两个青菜,将馅饼盛在盘子里与布袋鸡一道端到饭桌上。

她跟春兰两人则做了一锅疙瘩汤在厨房里吃了。

过得盏茶工夫,薛青昊将空盘子端进厨房,支支吾吾地说:“姐,师傅有点事儿跟你商量。”

严清怡心头一跳,问道:“你不是闯祸了吧?”

薛青昊连忙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严清怡往围裙上擦把手,出去笑着问道:“不知秦师傅有什么吩咐?”

秦虎道:“我们掌柜临时接了趟跑贵州的活儿,这一来一回至少要大半年,怕是要耽搁阿昊。我寻思着能不能带上阿昊一道去?”

“这…”严清怡很是迟疑,“阿昊还太小了,又从来没出过这么远的门。”

薛青昊急道:“我快十二了,已经不小了,就是因为没出过门所以才要出去见识见识。”

秦虎跟着劝道:“这条路我们走过好几次,都是趟熟了的,安危问题但请放心。我是觉得难得有这个机会,让阿昊跟着,沿路能学到不少东西。不是有句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严清怡思量片刻,终于点头,“那就听秦师傅的,不知道几时启程,我该准备什么东西?”

秦虎笑道:“五天后就走,别的东西我就预备了,你只把阿昊的衣物带几身就行。”

严清怡道声好。

薛青昊立刻显出笑颜,“谢谢姐,姐放心,我肯定能照顾好自己。”

严清怡板着脸不愿意搭理他。

等送走薛青昊,严清怡终于把写给何若薰的信寄了出去,随信还有她亲手做的一对并蒂莲绢花,因为不知道何若薰夫家地址,便将东西仍寄到何家。

刚过三日,何若薰跟魏欣就到了荷包巷。

严清怡刚从集市上买回条半斤重的草鱼,正坐在院子里,撸起袖子刮鳞剖肚。

何若薰到底是沉稳,笑盈盈地跟严清怡打声招呼,魏欣上下打量严清怡一番,眼圈蓦地红了,粗着嗓子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亏我那么记挂你,你回京都也不告诉我,能给阿薰写信也不给我写。”

严清怡也有些感伤,低声解释,“我身上带着孝,又不能四处走动。”

魏欣不理她,径自进屋,往厨房里看了看,厨房只巴掌大一点,北墙高高地开了扇小窗,狭窄阴暗;再到东次间去,东次间也小,一张床一张榻已经占了大半,再就是衣柜妆台和五斗柜,余下的地方刚刚够转身。

家具漆着黑漆,因年岁久了,油漆有些脱落,露出木头的原色,斑斑驳驳的。

魏欣复回到院子,没好气地说:“这个地方你也能住下,赶紧把东西收拾了跟我回去,我家空着好几间屋子,随便挑一间都比这里强。”

严清怡笑道:“这哪里不好了,东西样样齐全,而且离荣盛车行近,我弟弟跟着车行一位师傅学武,来回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