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并不了解,这是苏清荷的阴暗小心理作祟,付竹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流里流气的痞子模样,实际上眉梢眼角,举手投足,就是躺在落叶堆里也显出一种隐约的霸气。

分明是习惯人伺候的,这让她觉得自己气势上首先低人一等,真像个伺候人的丫鬟,这是身为现代人的苏清荷相当不能容忍的,说大了是平等万岁,说小了,就是——仇富情节。

所谓磨合,就是管你愿意不愿意,都得背迫把棱角磨平了,合在一起。

两人靠着那时候采买的粮食和衣物,省吃俭用,渐渐地在这一段大雪封山的日子里相处的还算‘愉快’,更何况天冷了,火堆不够热,大半夜两人还得土拨鼠似的偎依在一块取暖才不至于冻死。

“嗯,好像好了不少,等雪小一点,我就去探路吧。”她仔细地检查了一下付竹的伤势,他的右腿部和左臂部骨折是最严重的伤势,她也只是凭借着曾经学过的简单急救常识帮他简单正骨,但是并不专业,如果骨骼愈合时长歪了,就完蛋了,何况药物已经被他们吃完了。

她小心地掀开他衣服的下摆,退下裤子,熟练地拿抹布蘸热水为他擦身。

“你不怕被狼抓回去做食物了?”付竹好听低沉的声音调侃似的在头上响起,基本上他已经习惯她为自己刮脸上药擦身。

苏清荷头也不抬,指尖直接在小付竹圆圆的脑袋上一弹,状似相当无奈:“没办法,三爷,这不是没药了嘛,不过太监这活儿不太好听,但还是相当有权势地,您真可以考虑一下。”

想到付竹这副俊酷的模样传了一身蓝袍,涂脂抹粉,尖声尖气地翘起兰花指冲她笑眯眯的样子,她就想狂笑。

这次嘴才刚咧开一点,就僵住了,清荷看着面前那小付竹在自己目光下晃晃悠悠地慢慢起立站好,蘑菇头脑袋上亮晶晶,还有她刚擦过的水痕的样子,目瞪口呆。

“咳咳。”头顶上传来不自在的咳嗽声,苏清荷想都想的出某人酷脸微红的模样,面前那只新长出来的‘蘑菇’也在下一刻被付竹的衣服盖住。

好一会,她目光专注地盯着手里的布巾,清了清嗓子:“咳那个,看来您暂时没办法进入太监这个传奇行当了。”

说着滴溜转身打算去倒水,忽然一只大手握住她的手,男人的声音诚挚而低淳似一杯陈年绍兴老酒:“丫头,我跟着我吧。”

那只手很大,很宽,还长了不少硬茧,可是清荷在许多年后,依然记得那一年那只手有多温暖,那种暖意怎样顺着那只大手慢慢地顺着神经攀爬上她的臂膀,撩拨的心底暖暖的,寒冬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因这暖意而蠢蠢欲动。

“我是在跟着你啊。”清荷顿了顿,转过脸嘿嘿一笑,仿佛付竹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打算抽回自己的手去继续做事。

“我不会亏待你的,丫头。”男人并不着恼,淡淡地继续说着,只是她怎么也掰不开那似乎随便握住她的手。

“得了,谢您嘞,三爷,您别把我卖了就是烧高香了。”清荷翻了个白眼,却忽然失去平衡,撞进一个宽阔结实的怀里。

“没关系,你继续装,你知道我收拾那些装腔作势的人的手段。”付竹低笑,声音里又带了惯有的流里流气。

清荷想要说什么,一抬头却撞进他深邃的琥珀瞳子里,心莫名其妙地就开始漏跳许多拍。

付竹低头,丰润而色泽淡薄的唇慢慢地贴着她的鼻梁滑动,男性的气息潮湿地喷在她的脸上,有一种奇怪的酥麻,撩拨着她的背脊上敏感的神经。

“我不知道你怕什么,但是,相信我一次,我会对自己的女人好。”

简单直白。

他的唇滑到她唇瓣,清荷身体依旧僵硬,只是唇却像有意识般自动张开,甚至带着种恶狠狠不满的味道咬上男人那丰润的唇瓣。

慢慢地空气里多了淡淡的血腥味和炽热情动的气息。

付竹完好的那只温热的手越过层层衣物,探进她柔软光滑的背脊,像安抚一只焦躁的动物,有一下,没一下地滑动着,粗糙的茧子磨过她细腻的肌肤,引得清荷战栗着弓起身体。

那只大手下滑,包覆住她挺翘的臀,轻佻而温柔地撩拨。

但吻住她的唇,却分毫不让,兽一样,炽烈而霸道,轻易地夺回掌控权。

“我才不是你的你的女人!”她挣扎着略略仰起头,露出洁白的颈项,却方便了付竹的唇,他似笑非笑地含住她细腻的皮肤,略尖的犬齿在上面若有若无的滑动,鼻间轻哼:“嗯,你还想做谁的女人?”

长指突然不客气地顺着她的臀沟刺进一片娇嫩滑腻的花瓣,恣意采撷。

她敏感地一个哆嗦,推他:“不。”

君色倾国 第十九章 惊变 上

“我烧得慌,停不下来。”付竹低笑,唇顺着她雪白的颈项下移,齿尖在她细长的锁骨上噬出淡粉色痕迹,手上的动作却愈发放肆,指间传来的滑腻如丝绒的触感和湿润让他的呼吸粗壮起来。

男人吧,如果上了‘火’,通常注意力就会分散许多,何况付三爷只有一只手能动,清荷身上带着生涩鲜嫩少女的味道和自己的力不从心愈发地让他难耐。

哪里还看的见清荷眼底一闪而逝的‘凶光’。

“啪!”清脆的巴掌声和麻痛一下子让付竹眼晕,震惊过后,他甚至不知用自己剩下那只手捂左脸还是右脸。

清荷让人清醒的方法就是两掌左右开工用力合掌,把付竹的脸当成夹心饼的馅儿拍夹在中间。

“你!”付竹强忍这恼怒,面无表情地道:“你竟然敢你干什么!”

竟然敢什么?一看以前就是个高高在上受不得委屈的主儿,搞不好还是什么堡主、教主。

清荷毫不客气地支起身子坐在他身上,拍拍衣服,以一种非常平和的姿态微笑道:“三爷,我这个人,和别的女人不太一样,我说要就要,你不要,我用强的也要上了你,但我说不要,就是不要。”

原本一腔闷火的付竹纵使见惯苏清荷的荤素不羁,但在看到她的彪悍姿态和以如此坦然似谈天般地吐出连青楼女子都说不出口的豪言,那腔火生生拗成了——佩服。

“为什么?”他索性懒洋洋地半眯了眼,睨着她,这个腐坏的大燕,怎能养出这样的人儿?

“你讨厌我?”

清荷看着他,唇张了张,目光移开落在门外,唇边的笑里便多了一丝苦涩:“你不会明白的,三爷。”

说罢她一翻身,拉过破破烂烂的衣服做成的被子盖住他,头也不回地道:“我去弄点雪煮东西。”

付竹剑眉一皱,反手扣住她的脉门:“给我个答案。”他虽从不喜在儿女之事上强迫女子,亦不好女色男风,但她之前分明不是无情的样子,为何陡然变卦?

“放开!”

“答案。”

“放开!”

“。”

清荷挣了几挣,又顾忌着他身上没好完的伤,没敢使其他损招,只是付竹面无表情地样子分明透露出他的坚持。

要答案是吧,她也不再挣扎,转过脸,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付竹,目光近乎尖锐:“好,那我问你,三爷家中可有老婆妻妾、儿女?”

付竹顿了顿,不知为何忽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片刻后,他还是垂下眼淡淡道:“家中有人伺候,亦有子继业。”

果然,付竹和凤皇儿不一样,充满成熟男人韵味,正是风华强健的二十八九的年龄,在这十四可嫁娶的古代,只怕儿子都和凤皇儿一样大了。

喉头一颤,她脸更似窗外雪般白了白,随即微微一笑:“清荷善妒,曾在母亲面前立誓,清荷若要嫁,绝不与人为妾,更一生不容夫君身边有第二人,堂堂正正,双宿双栖一世,三爷还要这样的我么,或者要得起这样的我么?”

“你?!”付竹在听到她说出第一个条件起,眉头就越皱越紧,小小年纪的女子,便有这样的嫉妒之心,尚未婚嫁,已经不能容人,怎么能在他身边呆下去何况这条件听起来简直是荒谬。

付竹开始怀疑自己心动的那个豁达奇妙的女子是否只是个假象、

他知道她平日说话都是大喇喇的,如果是这样文邹邹的,便是她在生气。

“果然好志气。”付竹轻嗤:“饱暖思淫欲,莫非你要嫁个连温饱都不能给你的男人,方才显出你的志气。”

“这就不劳三爷费心了,咱们也不是离了谁都活不了的人。”清荷嘴角上扯三十度,转身出了屋子。

如果她如所有女子一样只是拿乔,或许他索性也断了这念头,只当自己错看了人。

但是,看着清荷日渐冷淡的目光和疏离回复到最初相遇时的神色,他不得不承认他看不透她。

在某些方面,她身上果决更甚一般男子。

如她所言,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决不后退,绝不故作姿态,干脆利落。

付竹怏怏,也拉不下脸,索性沉默。

抱着破石碗出来挖雪的清荷,看着苍凉雪景,忽然忍不住把头埋进手臂间,炽热的水滴一点点地沁进衣袖,她把脸恶狠狠地袖子上擦。

靠!这老天真他妈不是东西,让她莫名其妙跑到古代做她上辈子最痛恨的小三来了。

上辈子清荷的初恋情人就是被人挖了墙角。

该死的老天爷,该死的封建社会,该死的臭男人,该死的苏清荷,没见过男人么,不就是长得对胃口点,这种又痞又坏又多女人的混蛋有什么值得你惦记上的!

她边鄙夷自己,边挖雪,索性五体投地把自己扑到冰冷的雪堆上,冷得一个哆嗦。

到底,是该想想退路了!

再在这个男人身边呆下去,她怕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很多人都有种经验,惦记着什么的时候,它就是不来,不惦记着,它就自动送上门来了。

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去看过这个世界,此刻,她一躺,一个隐没在被大雪压弯的树丛下的东西露出个长条的把柄,她好奇趋前一看,竟然是一把斧子,继而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雪窖,里面搁置着一些风干的兔肉块,许是比较隐秘,竟没被狐狸、袍子之类的东西挖走。

她奋力拨所有干枯的树枝,不由一愣,眼底闪过一丝狂喜。

“加把力,咱们就快上去了!”清脆的声音在山谷里回响,瑟瑟雪落。

“放开我,否则我们两个人都会掉下去的。”男人沉稳磁性的声音里多了一丝焦灼。

清荷咬着牙,一只手死死扣住一颗摇摇欲坠的干枯松树,一只手拉紧肩膀上围住付竹腰部的破布:“不!”

他们发现了山中猎户留下来的猎户道,只是因下了大雪,通往山外的道路异常崎岖,一人走不小心就会滚落山下,两人半背半搀的就更危险。

付竹喘着气,忍耐着腿上和手臂的巨痛,看着发丝沾满落雪的人儿倔强的侧脸和她血迹斑斑的肿胀的手,心没来由的一阵钝痛。

“放下我,你先出去,再带人来救我。”他贴着她的耳边温柔地说话,近乎抚慰,这是两人冷战几日来,第一次回复了以前的温存,那把声音又温沉又低哑,暖暖的,却让清荷眼睛有点模糊。

“放下你喂狼么?!”她咬牙去勾上方一块吐突出的岩石。

“丫头。”付竹沉默了一会,忽然轻笑着将脸贴近她的颈项:“如果下辈子让我先遇到你,我们就在一起吧,一辈子,就我们两个,嗯?”

下辈子还会遇到么?

清荷一震,使劲眨掉眼睛上的水汽,咬着唇:“嗯。”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就够到那块石头了。

可是

可是有什么不对劲呢?

身后的那人,似乎太过沉默沉默?!

她心猛地一惊,单手往回一捞,恰恰紧紧揪住男人飘散的衣襟,在顾不得会不会掉下去,她身子往后一沉,靠死在墙壁上,把那人拼了最后一分力往回一带,那种撞得自己胸口的都疼痛的感觉让她再也忍不住,恶狠狠地对着面前的男人嘶吼:“你他妈疯了,是吧,你就那么想死,你当我稀罕救你,想死也得把欠我的救命之恩还了再说!老子不做亏本生意!听明白没!”

这疯子竟然悄悄扯开绑住他腰部救命的腰带,如果不是这个姿势实在危险,她一定揍死他。

眼前早已一片模糊,她看不清面前男人的模样,许久之后,才感觉男人紧紧地回抱住她,很低很低地叹息:“笨蛋,你是女孩儿,不是‘老子’。”

“你这王八蛋!”她恨得几乎想要咬下他一块肉。

“对不起。”付竹满是歉疚贴在她耳边低声道歉,手指温柔笨拙地擦掉她掉也掉不完的泪珠。

清荷被他抱在宽厚的怀里,恍惚间记起一句话,一瞬便得是一生,只惜韶光短。

或许是苏清荷向来为傲的‘打不死小强’的精神感动了老天,他们到底是有惊无险地爬上了大路。

半躺在地上两人对视一眼,劫后余生的两人再次紧紧拥抱在一起,付竹温热的唇急切地寻索着她,狠狠地把舌尖刺进她口中翻搅,吸吮,清荷眼前有些迷蒙,顺从着心意承接那炽热的吻,只是听着他兴奋的心跳,她忽然间就觉得心一点点地沉下去,沉在那片山谷间。

离开这片山谷,他们还有下辈子么?

客栈里,清荷泡在热气腾腾的水里发出满足的叹息,太舒服了。

再世为人的感觉果真不错,热水一泡,什么悲春伤秋的情绪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活着,才是人间要紧第一大事。

正是慢悠悠地那胰子搓皮肤上的老泥,就听见门哐当一声就被人踹开,一道雪雁似的人影猛地撞进来,直扑过来。

“阿姐!!我抓到你了!!”

这简直比午夜惊魂更恐怖的声音让清荷差点荣升被洗澡水淹死第一人,当下大惊,七手八脚的爬出水桶。

我靠!小黄世仁来也!

风紧,扯呼!

君色倾国 第二十章 惊变 中

清荷也顾不得春光外泄,扯了件旁边的长袍子随便一套,拔腿就跑,却不防被人踩住衣服的尾巴,伴着清脆的裂帛之声,清荷眼睁睁刹不住脚,直接跌了个狗啃泥,身后立即传来一阵重压,差点把她的五脏六腑都从嘴里压出来。

“你还敢跑!”毫不客气扑过去,一屁股坐在她光裸细腰上的小恶魔得意洋洋地道。

清荷那个两眼发黑,那个咬牙切齿:“小王八蛋,从老子身上滚下去。”

“你是女的,你不是老子。”凤皇儿很有道学精神地纠正她的语病。

为什么这些古人都要和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她索性手一后伸,乘着小恶魔得意放松的时候,一把将他掀翻下地,赶紧扯过完好的衣物把自己裹起来。

怎么办,小东西在这里,那就是说搜捕的人一定就在附近,说不定就在楼下,她脑海中迅速地翻转出几种应急方案。

“阿姐,你要去哪里!”凤皇儿横眉竖目地再次扯住往外走的清荷,可恶,这个臭阿姐,竟然敢三番两次违背他的命令。

清荷眼底忽然闪过一丝冷色,转身一把抽出他腰上的短剑架上他的脖子:“你带了多少人来?”

“阿姐!”凤皇儿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人儿。

“少废话!”她不耐地剑尖下压,凤皇儿立即感觉到颈项一阵刺痛,从下到大,谁不是将他捧在手心供奉着,哪里有人敢伤他一根汗毛,而且还是一个伺候自己,唯唯诺诺仰仗着他才活下去,名义上他叫她声姐姐,实际上早被被视为私有物的人。

她失踪以后,所有人都视若无睹,只他总觉得她没走远。还费心记挂着时常带人搜索她的踪迹,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她竟然敢这样对他。

于凤皇儿而言,清河之于他本不过是通房大丫头,但是因为多了层血缘,又是教他初识人事的,所以才多了分依恋。

若是可足浑太后随着他去闹,不加阻止,不过一段时间小孩儿有了新的玩伴,自然喜新厌旧,偏偏她却和所有家长一样,横加阻挠,快进入叛逆期的少年,自然不肯妥协。

此刻他只觉得自己一颗仍旧稚嫩的凤心不悦,甚至生出一种他生命里基本不曾体验过的,叫做‘被辜负’的难受来。

他恶狠狠地瞪着她:“足够把你抓回去了!你等着,我非好好抽你一顿鞭子!”

清荷嗤笑一声,她可不是那个仰仗他,宠着他,顺着他的小姐姐:“是么,我倒要看看中山王的命贵重些,还是我这弃女贵重些?”

听出她话里竟然是要拿自己做人质的意思,凤皇儿顿时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死死瞪着她。

“怎么了?”门外付竹提着剑勉力在一人的搀扶下走进来,看着房内一片狼藉,也是一愣,目光落在那站着的少年身上时,不由锐利起来。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可不是愉快的会面,尤其对清荷而言,她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也不能让凤皇儿暴露身份。

“底下和周围有官兵么?”好在她当记者最值得骄傲的随机应变让她立即转开话题。

付竹很肯定地摇头:“没有。”

清荷没有时间疑惑,只当机立断:“此地不宜久留,有什么安全后再说。”

付竹也知道此刻不是问话时机,看向凤皇儿的目光极是冷冰冰:“那他怎么处理?”

那是清荷第一次看到付竹的眼里流露出如刀锋般的杀气,淡薄,却足够割开猎物的咽喉。

她咬了咬唇,还没开口,凤皇儿立即狭眸一眯:“阿姐,私逃出宫已是大罪。”

清荷暗自叫糟,果不其然,付竹狐疑地挑起眉:“他是你弟弟?”

“嗯。”清荷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她也不希望凤皇儿死在付竹手里。

“那就先一起带走,再做计较。”付竹索性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