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采芝心中一跳,之前她避太子府如蛇蝎,连宁纤眉在那里都不肯过去看一眼。只想着连公爹都和那边疏远了,太太也不甚走动,这自然是太子势微的缘故。后来沈千山回来后,也是和太子府那边适当保持了距离,这就让她更放心,以为自己的猜测没错,却不料今日竟听宁纤碧这样说,听对方的意思,似乎沈千山并不是急着和太子那边划清界限,如此一来,自己之前趋吉避凶的做法是不是有些欠妥了呢?

一念及此,便连忙笑盈盈道:“原来是这样,竟是太子请爷和姐姐去赴宴,说起来,也真是有些日子没见二姐姐了,从前只因为妹妹太忙,接连几次机会,竟硬是抽不出身,也不知二姐姐知不知道我这苦衷,若是为此恼了我,那我真是罪该万死了。如今幸亏得姐姐体贴,我身上担子顿减,恰好又有这个机会,倒还是去跟二姐姐赔个罪的好。”

我擦,这是怎样的功力,才能锻炼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脸皮啊?

宁纤碧佩服的在心里把粗话都撂出来了。白采芝若论起大见识,确实比不上自己,更不用提沈千山和沈茂等朝堂上的大佬。然而就对方这份细心,能从这样一个细节间就嗅出味道,并且立刻见风转舵,然后又豁出脸皮打蛇随棍上,这份儿本事,虽然她是鄙视讨厌之极,却也不得不佩服,这不是一般人能用出的手段啊。

不过敬佩归敬佩,宁纤碧自然不会给对方这个见风转舵的机会,闻言便微笑道:“这个恐怕倒也不用,上次二姐姐生日,听说白妹妹忙的不堪,还要我回来好好照顾你,说你如今这样忙,日后也不用惦记着她和姐妹们,更不用上门去了,免得耽误了你的事。”

这一句话当真是狠辣之极,白采芝那美若天仙的白嫩脸蛋儿,登时就好像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似得,刹那间便烧成了一块红布。

直到好一会儿之后,她还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宁纤碧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犀利,不给人留余地了?明明之前还觉不出来,然而这一次一次的,她想做什么?是想慢慢把自己踩在脚下,再也不许自己翻身吗?

想到此处,白采芝心中的怨恨便夹杂了一丝惊恐,而她对面的如意却是各种解气,眼看宁纤碧一点儿也不给这个表妹面子,她快活的险些笑出声来,一面就扭头给轻怜使了个眼色。

轻怜皱了皱眉头,却不说话,如意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想了想,终是不肯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对宁纤碧笑道:“可不是,白姨娘确实是忙,管着二房这一摊子事儿,还唯恐轻怜妹妹打理不好厨房,这不,刚刚和我们来的路上,还说厨房里的杂役太少,准备再添几个人呢。”

如意对自己有意见,时不时就要针锋相对一番,这个白采芝知道。然而什么时候,竟然也轮到她在人前对自己落井下石了?白采芝只气得眼前直冒金星,却又强自按捺着,冷冷道:“我是和轻怜商议,你插得什么言?厨房这几日少了好几个人手,难道不添几个吗?何况采买的老秦也不做了,这买菜拉菜赶车都是粗重活计,没有个杂役也不行,我已经物色好了人选,明儿就能领来的,到时候用不用,只要轻怜一句话,用了,也不用她谢我,不用,就仍辞了出去,我也不会还横插手干涉,如意你在姐姐面前这么冷嘲热讽的,算是什么意思?”

如意笑道:“姨娘的话,婢妾可不敢当,婢妾哪里敢对您冷嘲热讽?不过是性子急,听着您和轻怜妹妹说了许久也没个结论,所以这会儿便想着你们不如在奶奶面前分说一番就是了。若是婢妾有得罪之处,还求姨娘看在婢妾蠢钝的份儿上,原谅则个,婢妾这里给您赔礼了。”一面说着,便作势要起身。

宁纤碧实在不耐烦看她们在自己面前言刀语箭,因冷冷道:“行了,你们两个做什么呢?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话不能好好儿说?一个阴阳怪气的,另一个未免也太敏感了些,既然都是要好好打理厨房,怕人说什么?”

白采芝和如意连忙都低头不说话了,这里宁纤碧才看向轻怜,淡然道:“刚刚白姨娘的话是真的吗?厨房如今还缺人手?”

轻怜连忙站起身,恭敬道:“回奶奶话,接管厨房这几天,就发现几个婆子手脚不干净,查出了些亏空,因看着奶奶太忙,因此还一直没告诉奶奶,婢妾就暂时做主,革了她们的职务。”

宁纤碧点头道:“这个不用客气,只怕贪得也不少吧?我相信你这点分寸还是有的。”一面说着,便似笑非笑的看了白采芝一眼,顿时就把她看的又是面红耳赤,只好忍耻咬牙道:“这都是妹妹监管不力,幸亏轻怜妹妹没有被这些吃里扒外的奴才蒙蔽。”

宁纤碧淡淡一笑,悠悠道:“既是这么着,轻怜就从别处找几个人手,便先添上这些个空缺吧,亲王府应该也不至于连这么点人都没有。至于那个杂役,又是怎么回事?”这倒不是她关心一个杂役,而是白采芝刚才郑重其事的提出来,让宁纤碧心中有了丝警觉,虽然她目前也想不出能在一个杂役身上做什么文章。

第三百一十二章 相惜

轻怜心里叹了口气,她知道如意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很久,如今,终于轮到她交好的那几个和白采芝不对路的婆子有了机会。只是自己能说什么?自己在府里没有经营过,此时确实需要这样的人手,大不了看着些,别让那些婆子也贪出笑话来罢了。

因心里这样想着,就不想再在一个杂役上继续拂逆白采芝的面子,本来嘛,撵走了那几个婆子,已经等于是在对方脸上狠狠抽了一个耳光,她深知做人该留一线,不能得寸进尺的道理。

一念及此,轻怜便笑道:“厨房的媳妇和婆子们这个府里确实有不少人手,倒是不难,只是那杂役,婢妾实在是不识得旁人,既然白姨娘已经有人选,少不得就要姨娘帮我操操心了。”

白采芝一听轻怜要用自己推荐的这个人,顿时把刚刚心中的不快尽皆丢了,笑颜如花道:“什么操心不操心?自家姐妹,何必说这个话?”

如意却是狠狠瞪了轻怜两眼,轻怜便低头喝茶,只假装看不见,这些都落在宁纤碧眼中,她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这便是共患难过的姐妹,一旦涉及了利益,呵呵…

正想着,忽见蓉儿走进来,笑着道:“奶奶,爷问您还有没有事情?说若是没事儿了的话,该出发了,时辰也不早了呢。”

宁纤碧抬头看看天色,不由得也笑道:“可不是,这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太阳竟就这么高了。既如此,你们便回去吧,若是有什么事情,商量着来,实在决断不下的。就来和我说一声,怎么说我在这府中也是这么个身份,虽说掌家之权在白妹妹手里,却也不好一问三不知不是?”

白采芝心中又是猛地一跳,连忙站起身惶恐含泪道:“姐姐这话,让妹妹怎么说?姐姐乃是当家主母,妹妹不过是因为姐姐镇日里忙碌,所以…所以才帮着管一管,都是妹妹不懂事,素日里只以为姐姐不耐烦这些事。日后有事情,定然会来禀报姐姐的。”

白采芝这姿态做的可是够低了,即使心中恨牛她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在心中安慰自己说:吃得苦中苦方位人上人。无论如何,今日先要把这管家之权给攥紧了,忍辱负重,慢慢再图以后。

宁纤碧怎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微微一笑,淡淡道了一句:”妹妹多心了,我不过随口一说,何必这样?倒要人说我这做姐姐的欺凌妹妹似得。”

话音未落,一旁如意便接口笑道:“真真是这话没错儿,白姐姐何必呢?倒让人觉着你做贼心虚。叫妹妹说,你不必这样儿,既然知道奶奶是当家主母。便把这管家之权交回给奶奶就是,从此后也省得为难,岂不好?”

白采芝这一刻真是撕了如意的心都有,刚刚被那般挤兑,她也不肯说这话。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怕宁纤碧像夺了她厨房之权那般,顺口就把话给接过去?那自己就真是要鸡飞蛋打。因此万万不敢赌这个气,谁知如意此时却是将她逼到了悬崖边儿上,因此心中怒火中烧,忍不住便怨毒的瞪了如意一眼。

如意恰和她的目光对上,心中也是不由得一哆嗦,然而却知这会儿必要落井下石才好,若是奶奶真能趁机收回管家之权,她又那般忙碌,这些权力还不是要下放给自己和轻怜?到那时,这二房可就真的能变一个天了。

正想的美呢,便听宁纤碧淡然道:“行了,玩笑也要有个底线,这样针锋相对的做什么?都回去吧,我这里就要走了。”竟是轻轻巧巧就将这个话题给含混了过去。

三人都是一怔,如意本以为水到渠成之事,谁知宁纤碧竟然这样轻易的便推却了,可是看她这些日子的态度,分明也不是要包庇这白采芝的啊。一时间,如意倒是糊涂了。

白采芝却是松了口气,冷冷看了如意轻怜一眼,暗暗在心中发狠定要叫这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面也昂着头跟在宁纤碧身后走了出去。

宁纤碧不是不知道白采芝管家的害处,实在是她如今确实不能把这管家之权收回来。她很清楚,抄家之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爆发,到那时,府中两房几十人口,就算把婢仆们都遣散了,剩下的还有二三十个主子呢,到时候没有一条退路,就算大家有共患难的心,只怕也要冻饿而死,所以她现在最要紧的便是为将来未雨绸缪。至于管家之权什么的,争吧,反正不久之后,都将是云烟一场。

直到车马停在了太子府的角门外,宁纤碧还在想着未来的一些事情,忽听沈千山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她这才出了车厢,扶着丈夫的手下马车,管事的连忙将几人请进去,到了二门外,便见太子周谦和太子妃以及宁纤眉等人都在那里迎接。

沈千山连忙上前拜见,一面道:“怎敢当太子殿下亲迎?岂不折杀了我?”话音未落,便听周谦笑道:“不是特意为迎你们的,不过是因为如今这秋色好,所以和太子妃以及良娣出来看看,走着走着便到了这里,想你们大概也快到了,果然你们就来了,可不是碰巧儿便遇上了?”

周谦虽如此说,沈千山和宁纤碧却知道这不过是托词罢了。不过他们两家厚密,只要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沈千山和宁纤碧自然也不会觉着惶恐不安,于是众人说说笑笑,转眼间便到了秋风堂,宁纤碧自然是被太子妃宁纤眉请到了后堂说话,太子却是和沈千山来到书房中。

“怎么回事?应该不至于真是为了你们府里的大花猫下了一窝猫崽儿,就真的把我们请过来庆祝吧?”

到了书房,沈千山便半开玩笑的道,却见太子一怔,纳闷道:“我们府里猫下了猫崽儿的事你也知道?哪里来的这样长耳朵?”

沈千山愣道:“不是你派去送信的太监说的吗?说是你和太子妃良娣欢喜的很,所以请我们过来赴宴庆祝。”话音刚落,周谦已经是愣住了,接着便爆发出一阵大笑,只笑得捧腹弯腰,眼泪都要飞出来了。

沈千山却没想到一句话能引起对方这么大反应,不由哭笑不得道:“行了,至于吗?就笑成这样儿。我也知道不是为了这事儿,只是实在想不明白,这样的非常时期,太子哥哥却要光明正大请我们夫妻过来,是为了什么?”

周谦笑的几乎喘不上气,摇着手道:“你且让我再笑一会儿,哈哈哈…大半年了,竟是没有痛快笑过这么一遭,哈哈哈”

沈千山一下子沉默下来,周谦这话背后的酸楚凄凉,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堂堂太子,若真是要听笑话,怎么还听不到?周谦虽低调谦和,然而从前兄弟们在一起,太子府里也是常常叫一班杂耍说书的,或是找戏班子唱几天堂会乐呵乐呵。但是如今呢?竟是大半年都没痛快笑过一回,可见太子府这段时间里气氛是何等的压抑低沉。

“太子哥哥。”

沈千山叹了口气,非常时期,即便是他和沈茂,也都是谨言慎行,当日太子解除禁足,自己也和几位皇子一起来过,不过是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便散了,若非是这一次太子亲自相请,他也不能来,想到此处,即使这一切是为了对方好,心中却仍禁不住有些歉疚。

却见太子摆了摆手,慢慢直起身来,轻声道:“我知道,纵然是别人现如今观望着,不敢轻易来沾惹我,你和姑父必定不会如此,不用难过,只是这么长时间来,我也憋得有些狠了,当着你的面儿若还是不能宣泄宣泄,真是要让这压力弄得疯了。”

一面说,就指了指面前的椅子道:“坐吧,今日叫你过来,还真是有点事情。我听闻你和弟妹在京城给灾民们发放旧衣服,这种时候,你觉着妥当吗?”

沈千山沉吟道:“太子哥哥的意思”

不等说完,便见周谦摇头道:“我这只是单纯问你,并非是说你们不妥当。只是如今,沈家的势力也未免太大了,大的我都有些惊心。这么些年,我如此低调,尚且是这样下场,千山,如今形势未明,你也要注意些,最起码,要给家里人留一条退路,明白我的意思吗?”

沈千山默然不语,良久方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我明白哥哥的意思,只不过,形势未必就糟糕到这个程度,太子哥哥难道忘了皇上从前对你是如何的好?这事儿,我总觉着不至于”

他不等说完,便听周谦笑着道:“自然,我心里也不是说就没了章法,因为这两件事情便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不过俗语说的好,居安当思危,别人也就罢了,唯有沈家,和我的牵连太大,也是我最牵挂的,所以和你说一声,这做了打算,总比不做打算的好,哪怕将来用不上这个打算,有备无患不也挺好的吗?”

第三百一十三章 戏猫

沈千山笑道:“是,太子哥哥说得对。”说完却又听周谦问他捐衣服的效果,沈千山便一一和他说了,最后笑道:“阿碧是个心善的,听管事媳妇们说,那些老人孩子,得了这些衣服无一不欢欣,她心里也高兴,就连我听了,也觉着实在是十分兴奋,果然这帮人的事儿,其实是舒畅的。”

话音落,却见周谦目光注视着窗子,好半晌方淡淡笑道:“帮助人便能心情舒畅么?既如此,我这里也有些旧衣服,都是寻常不穿的,虽然那些绸缎因为颜色花纹规制,多数不合适,却也有些布衣,好在布料都是厚密的,你拿去捐了吧。”

“啊?”沈千山不由得愣住了,喃喃道:“太子哥哥,这…这个不用了吧,我和阿碧已经捐出去很多了,更何况,您刚刚还说过”

不等说完,便被周谦打断,听他淡淡道:“反正都是这个样子了,难道我要因此就缩头缩脚?呵呵,怎么说我也是太子,便是真到了最不堪的地步,我也不能失了身份。谁爱嚼舌头就嚼舌头去吧,若是因为他们,便连好事也不敢做了,我还有什么资格做这个太子?倒不如让父皇早些废了我的好”

“太子哥哥,这话可不能乱说。”

沈千山连忙冲上前去,就要捂住周谦的嘴,却见他沉默了好一会儿, 才吐出一口浊气道:“隐忍不是退缩,千山,我忍得够久了,我觉得…差不多也够了。”

沈千山于是便明白了,周谦这是要重新拾起太子威严,出现在人们视线中了。想一想,这也在情理之中。因为圣意难测,害的对方和自己以及那些亲近太子的势力都是十分难过,只想着越是这种关头,越要隐忍为好。

然而刚刚周谦的话不无道理:他既是身为太子,自然要有太子的威严和骄傲,因为一些打击便退缩隐忍到如此地步,确是不像话了,也难怪周谦说忍得够了。他印象中的太子哥哥,虽然低调谦和,却是从不会因为这个位子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既是问心无愧,又何必定要做出时时自省的窝囊样?

“好,既然哥哥如此说。那就让我看看你府里有什么样的衣服,走时带上也就是了。”

听沈千山这样说,周谦不禁露出由衷亲切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叹口气道:“不管将来如何。这一世里能得你这样一个弟弟,是我的福气,惟求今生不会负你。”

沈千山不由得微微动容,即使两家关系亲密,兄弟两个的感情也远比众人眼中看到的要好,然而以周谦的性子。却是从不肯轻易说这样话的,因为这对于他来说,不仅仅是笼络。而确实是发自肺腑的承诺。

“惟求今生不会负你。”这便是说,只要他不落魄,只要他能登上那个位子,沈家必定还是势如中天,由此句话也可看出。太子无论现在怎样做,心中对于未来也是有些没底的。

所以沈千山立刻便正色道:“无论顺境逆境。但愿你我兄弟二人,永不相负。”这意思也是很明白了:权势易得,真心难求。我绝不会负你,不管你是做了皇帝,还是落魄为阶下囚,不管跟着你会有个什么样的结果,都不会负你,谁让我们是兄弟呢?

太子欣慰一笑,点头道:“好,便是如此,终究我还是差了你一层,想的只是共富贵,生恐连累你跟我遭难,你却能说出这番话,可见这番诚心不是为别的,而是真真正正因为你我的兄弟情义了。”

说到这里,便不肯再说下去,反正该说的,该确定的事情都已经差不多了。于是太子便叫过来一个小太监问道:“太子妃和宁良娣以及世子夫人在做什么呢?”

“回太子的话,世子夫人和宁良娣都在太子妃的屋里看猫呢。”

小太监恭敬回答,周谦便哈哈大笑道:“前日芝麻下了一窝猫崽儿,别说,我素日里不管这些事的,如今没事儿干,跟着她们看了一回,倒也觉着可爱,走,咱们也看看去。”

沈千山自然答应,兄弟两个出了书房,沿着游廊边行边说,不一会儿来到秋风堂的院子里,门口两个小丫头看见了,正要行礼通报,却见太子摇摇手,于是便会意的没出声。

院子里全是几个女子的欢笑声,太子和沈千山走进来,只见宁纤碧和宁纤眉姐妹两个正追着两只猫,太子妃怀里抱着一只,正摸着那猫的脊背,一面看着她们姐妹两个东扑西突的动作,笑得直不起腰来。

“这是做什么呢?隔着老远都能听见你们的笑”

太子踏进院门,不由得笑着说了一句,然而不等说完,身子便僵住了,然后使劲儿眨了眨眼睛,看着那两个终于扑住了两只大花猫的贵族女子,心想是不是我眼花了?抓…抓猫这种事情会是她们这种身份的女子做的吗?唔,弟妹也就罢了,不太熟悉她的性情,但是…但是良娣素日里那么沉稳端庄柔和的一个女子,怎么…怎么…

可怜的太子连心理活动都不能连贯了,只是呆呆看着不远处的宁纤眉,只见她一张秀丽之极的面孔红扑扑的,额上汗水滴落鼻尖,嘴角弯起甜美笑容,竟是比素日里那个自己十分熟悉的良娣还要美,那种生机勃勃的美,是完全不同于这女子平常端庄娴雅的美丽的。

此时宁纤眉和宁纤碧也看到太子,宁纤眉想起自己刚刚的失态全部落入丈夫眼中,不由惊呼一声,弃了手中花猫,连忙上前见礼。宁纤碧却是稳稳将不住挣扎的猫咪抱在怀中,也随着太子妃和宁纤眉上前拜见太子。

太子这边刚说了句“不必多礼,起来吧。”便听身旁沈千山无奈道:“阿碧,你放开那只猫吧,看人家挣扎的多辛苦?强扭的瓜不甜,这道理你又不是不知道。”

太子好悬没让口水呛到,却见宁纤碧笑眯眯将那只黑白相间的大猫举到沈千山面前,笑眯眯道:“不放,就是让我摸几把罢了,看着它毛皮顺滑,才费了好多力气抓住的,怎么会轻易放了?千山你摸摸看,好光滑好舒服,我刚刚和太子妃说了,等到小猫断了奶,咱们也抱两只回去养。”

太子妃爱猫,这个沈千山也知道,所以她院子里大大小小有十几只猫咪,这些猫一直过着舒心惬意的日子,说是泡在蜜罐里也差不多。却没料到突然间便遭了这样一场横祸,宁纤碧许是配药的关系,身上那股药气让猫咪们不舒服,偏偏她还不肯服输,抓住一只猫便是又摸又捏,非要把猫咪们惹炸毛了不可。到最后,连太子妃和宁纤眉都不得不亲自帮她抓猫,几个女子难得放纵一回,满院子追了一通,最后太子妃抓住一只,却是抱在自己怀里,不肯给宁纤碧了,所以宁纤眉只好和妹妹两个继续努力,偏偏就让恰好进门的周谦和沈千山看到。

宁纤碧身上药气让猫咪不舒服,而沈千山这个在战场上几度出生入死,手上不知沾染了敌人多少鲜血的煞星,他身上的煞气猫就更受不了了。当下被宁纤碧举起的那只黑白花猫便凄厉的叫起来,蹬腿摇头,死活不肯让沈千山抱一下,也幸亏元帅体贴猫心,不过是意思了意思,便放过了它。

太子妃和宁纤眉脸色都有些发红,以她们的身份,今日竟是如此放纵,实在不应该。因心中都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是不是惹了太子不喜。不过看着丈夫面上没有丝毫不悦,眼中甚至还有笑意,两女这才放下心来,却不知太子此时心中全是满满的感慨。

这院子,究竟有多久不曾如此欢乐过了?这样的无所顾忌,这样真心动听的笑声,似乎,从来没在自己的府里出现过。他是低调自持的太子,所以身边女人们也都必须是端庄稳重的,算一算,自己竟是从没看见过她们这样的欢畅。

周谦忍不住就看了宁纤碧一眼,直到此刻,他才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么寻常的一个女子,偏偏就将弟弟的心给拴住了。只看对方那眉眼弯弯朝气蓬勃的模样,的确是很容易便让人心生好感。

那黑白花猫到底是被沈千山身上的煞气激发出了潜能,在宁纤碧怀中死命挣扎了一下,竟跳下地一溜烟儿跑出了院子,只让太子妃和宁纤眉等也忍不住笑。宁纤眉便摇头道:“这猫原不是我们府中养的,是有一次太子妃进香,这猫不知从哪里出来,跟在她身后,也撵不走,方带了回来养,如今让你折磨了这一番,只怕跑掉后就再不回来了。”

宁纤碧笑道:“我哪折磨它了?不过就是抓过来摸了摸毛而已。”话音落,便见宁纤眉瞪过来道:“你这还不算折磨?刚刚揪着那猫的颈子便提起来,真真看你做药的时候儿多文静,抓猫便变成这样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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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 口谕

太子妃在旁边笑道:“罢了罢了,哪有那么严重?它既然当日跟了我来,如今便不会轻易去的。世子夫人喜欢猫?咱们再去看看小猫,世子还没看到那窝小猫吧?一个个绒球儿似得,着实可爱呢。”

宁纤碧却是没什么精神,喃喃道:“小猫虽然可爱,可是老猫也实在太凶,真是的,好像我能把它孩子拐出去卖了似得,至于吗?”

说完便伸出葱白的手,举到沈千山面前告状道:“看看看看,刚刚我不过是凑得近了些,想摸摸小猫,就被它挠了一爪子。这会儿你和我一起去,你摁住那大猫,让我挨个儿亲亲小猫”

不等说完,众人脸上已经齐齐黑了,沈千山咳了一声,对太子妃道:“罢了嫂嫂,咱们倒是去园子里逛一会儿的好,我对小猫小狗什么的也没有兴趣。”

话音落,太子也忙在一旁帮腔道:“千山说的没错,咱们还是去园子里吧。”说完带头拐了个方向,向院外走去。

宁纤碧嘟着嘴巴,看了沈千山一眼,小声道:“有什么?就是让你摁住那母猫罢了,又不是要杀它”

不等说完,便听丈夫轻声笑道:“你便饶了这些猫吧,我看啊,从此后你可别想再进太子妃这院里了,不然的话,只怕十几只猫要对你群起攻之的,猫那个东西,发起狠来也是厉害,又灵活,到时候就是我在你身边,只怕也难护个周全啊。”

“呸,我人缘就这么差劲儿?我才不信所有的猫都会对我群起攻之呢。”宁纤碧气哼哼的说,不等说完,便见沈千山忍笑摇头道:“阿碧人缘是好的,不过这猫缘嘛,就实在是有些差劲儿了。呵呵”

几个人说说笑笑到了园中,宁纤碧还想着那十里红莲,却听宁纤眉笑道:“我们太子府可不止那一个地方儿,恰好这会儿枫红如火,不如去枫林晚唱吧,十里红莲那里的景致,却是稍稍败落了些。”

这一日在太子府中,除了用午饭外,倒是逛了大半天,直到申时中。沈千山看着天色不早,这才带宁纤碧回去。

出了太子府,便觉着秋风渐渐猛烈起来。宁纤碧看了看天,只见上午还是万里无云的天气,此时却是阴云密布,因感叹道:“只怕是要起北风了。”说完看向沈千山道:“和我一起坐马车吧,这风只怕是越来越大呢。”

沈千山笑道:“不妨事。再大,难道还大的过边疆那罡风?你自己进去坐,我还是习惯骑马。”话音落,却听宁纤碧似乎是有些幽怨的说了一句:“从咱们认识到现在,你和我一起坐过几次车?每次都是自己骑着马”

不等说完,刚刚翻身上马的世子爷已经麻溜儿的下了马。来到宁纤碧面前哭笑不得道:“既然阿碧这么说,我便陪你坐车就是,这也算是个什么大事儿?”说完让长福长琴牵着马跟在后边。那大黑马眼看主子都骑上自己的背了,却被女主人半途又给拉进了马车里,不由得十分愤愤不平的打了个响鼻。

马车辘辘,夫妻两个相对坐在车里,跟随着车子摇晃。沈千山便小声说了自己和太子在书房里的一些话,却见面前的妻子面色益发苍白。他不由得有些奇怪,连忙坐到宁纤碧身边,握住了她的手道:“阿碧,你怎么了?可是害怕亲王府败落?你放心,不至于的”

“若是至于呢?”却听宁纤碧郑重问了一句,沈千山愕然看着她,只见妻子目光坚定,见他看过来,便一字一字认真道:“千山,若是将来,我们家真的受了太子连累,亲王府败落了,到那时,你又要怎地?你…你会后悔吗?”

会后悔吗?

这个念头只在沈千山脑海中停留了不到弹指的功夫,心里便已经有了答案。他目光澄澈的看着宁纤碧,也是郑重道:“阿碧,还记得那时候咱们争论表哥的事情吗?你和我说过,这世上只有道理永存。如今,对于我来说,太子就是未来的正统,我找不到背叛他的理由,所以,帮他就是道理,即便因此而有了任何后果,我都愿一力担承,绝不后悔。”

宁纤碧看着他,夫妻两人便是这样默默对视着。良久,宁纤碧方舒出一口气,轻声道:“好,千山肯这样说,我便放心了。”话音落,不妨沈千山猛然搂住了她,在她耳边沉声道:“阿碧呢?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王府大厦倾倒,我再也不是什么世子将军,到那时,你会不会后悔?”

“你是世子将军的时候儿,我可也没有对你青眼有加。”宁纤碧斜睨了他一眼,却听沈千山喃喃道:“刚刚听你这样一说,我忽然就不安起来,我自己的选择,担承后果也是应该的,我只怕…只怕是伤了阿碧”

不等说完,便被妻子捂住嘴巴,只见她在自己怀中低了头,轻轻笑道:“我不过是这么假设罢了,你怎么就当真?更何况,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自然会和你一起的,难道我们是只能共富贵却不能同患难的夫妻么?”

她说到这里,终于抬起头来,注视着沈千山轻声道:“千山,无论将来王府会怎样,你我会怎样,咱们记住今天的话,不论有多么艰难困苦,咱们都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好不好?”

“这个自然。”沈千山搂住妻子,坚定道:“不论条件有多艰难困苦,但是咱们得好好活着,快快活活的乐着活着,然后一起白头偕老。”

“是的,就是这样。”宁纤碧松了口气:未来的灾难虽大,总不是灭顶之灾。只要有沈千山这句话,知道他能够看得开,这就足够了。即使不能再风光无限锦衣玉食,但是夫妻两个互相依偎着,她相信也能有恩爱甜蜜的日子,更何况,她也已经在慢慢的安排后路。

回到王府时,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夫妻两个刚进门,便见管家胡成迎上来,陪笑道:“世子爷和奶奶怎么才回来?贝公公已经等半天了,小的本来说要去太子府里通报声,公公又不让,只说宫里没什么事儿,等等也无妨。”

“贝公公?”

沈千山和宁纤碧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他们的确没有想到,贝壳子竟然会亲自登门,而且他竟然还等在这里,说什么宫中无事,那都是笑话儿,堂堂贴身服侍皇帝的太监总管,在宫中会闲来无事?

一边琢磨着,已经到了正堂,只见王爷沈蔚正陪着贝壳子在正堂说话,看见他们回来,贝壳子便站起身笑着给沈千山见了礼,一面似是有些好奇道:“听说世子爷是去太子府赴宴,府上要派人去通报,是奴才拦住了,太子殿下这么些日子都是闷闷的,难得世子爷过去欢笑一日,奴才可不敢扰了,世子爷瞧着太子殿下的气色如何?”

沈千山不明白贝壳子的用意,只好笑道:“太子殿下的气色还好,叫我们过去只是问了问捐衣服的事情,这不,回来的时候,太子也给我们带了两箱衣服,叫捐出去呢,到底是他细心,这些都是粗布衣服,并没有什么绫罗绸缎,说起来,我们捐的那些衣服里,也有些绸缎衣服,不过是没有好的罢了,如今想来,倒是不如布衣这样实用厚密。”

“太子殿下真是悲天悯人的仁义性子。”贝壳子笑着点头赞叹,越发让沈千山摸不出他的心思用意,因此只好笑着问道:“贝公公人忙事多,今日过来,不知又是为了什么?”

“倒没什么事儿,奴才本是领了皇上的口谕来的,如今和世子夫人说一声儿。”当下就把皇帝眼睛最近爱干涩的事儿说了,又笑道:“皇上说,当日世子夫人还劝他好好歇歇眼睛,只是国务繁重,哪里是想歇就能歇的?问世子夫人是不是有好方儿呢。”

沈千山松了口气,暗道原来是为了这个,因转过头看向宁纤碧笑道:“贝公公说的这事儿,倒让我也想起来,如今朝中老臣们年纪都大了,就是父亲,也已过了不惑之年,日久天长的劳于案牍,只怕对眼睛都不好,若是阿碧有方儿,何不说出来?让大家都能调理一下眼睛?”

贝壳子笑道:“若是这么说,那真是造福的事儿,前年不是还有个进士,明明学问是好的,只是和人走对面都认不出来,到底也是不能用了,唉!这真真是可惜。”

他们两个人在这里说着,宁纤碧早已经心里了然了,那个进士很显然是把自己累近视了的书呆子,一时间她却是没有什么好办法。然而皇帝和沈茂这样儿的,多数都是眼疲劳,倒不算难弄,眼药水儿嘛,正经说起来,比配制抗生素还要容易些。

因便吟吟笑道:“劳烦公公回去和皇上禀报一声,我现在手里也没有现成方子,少不得这几天把别的事情都推了,看能不能弄出一样专门缓解眼睛疲劳的药来。暂时这些日子,每当皇上眼睛酸涩之时,公公或是用热毛巾,或是用那冰水里浸出冷毛巾,给皇上敷一敷,便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一下。”

第三百一十五章 草木皆兵

“好好好,奴才明白了。”贝壳子连忙笑着答应,一面又笑道:“是了,这法儿当真简单,奴才真蠢笨,竟然都没想过。素日里皇上但凡累了,就洗把脸,眼睛便舒服一些,如今想来,这若是能用毛巾湿敷,岂不是更好?”

一面说着,贝壳子就欢欢喜喜的去了,这里宁纤碧和沈千山回到房间,不由得迟疑道:“贝公公专门来了这一趟,莫非便是为了传这个话?奇怪,这当中没有什么深意吗?总觉得不简单呢。”

沈千山笑道:“也别风声鹤唳了,就算是有深意,在咱们去太子府之后,便有贝公公传旨,这也是好事儿。倒是你说要研究方子,这是真的假的?要怎么弄?”

宁纤碧笑道:“这是我的事儿,说起来,还是从前偶然间的想法,只是时日久了,并没有将这想法付诸行动,如今既是皇上开口要,少不得要琢磨着将这想法给实现了。到时候给百草阁再添一味新药,岂不好?虽说大多数人怕是用不到,不过那些梓梓学子们一定是不会放过这样好东西的。”

沈千山听她说的笃定,也就放下心来,宁纤碧的药千奇百怪,他心中纵有疑惑,如今也早已学会等闲视之。因夫妻两个在自己房里用了饭便安歇了,不提。

往后这两天里,宁纤碧便按照记忆中的方子开始调配眼药水这种东西,只是这并非什么秘方之类的,相比起脑海中牢牢记着的各种秘方,这方子反而记不全,好在她也不是只靠记住的那些方子做药,身为药理学高材生,对药物自然也是有研究的,因此下苦功夫试验了几天。到底那眼药水是成型了。

只是这制作流程还没有确定下来,要继续制作确定,这眼药水倒也用不着做专门的药物鉴定,且那地方也鉴定不出来。

恰恰是在这时候儿,忽然间便传来喜信儿,说是有媒人上门给海棠山茶提亲了。

宁纤碧立刻便明白这定然是付明清派的人,不然海棠山茶只是丫头,别人要求娶,必然是来找她讨要,绝不可能还派媒人上门郑重其事的提亲。因匆匆出了药室。来到花厅门前,只见海棠山茶脸红红的在廊下站着,看见她。就连素来活泼的山茶都忸怩起来,让宁纤碧打趣了两句,便受不住,拉着海棠的手跑了。

宁纤碧这才在小丫头们的簇拥下见那衙门里的冰人去了。

“两个丫头,竟然也有贵人派媒婆上门提亲。呵呵,她可也不要得意的太过了。”

上房中,薛夫人正在榻上半倚着,听了白采芝的话,忍不住便冷笑出声。

白采芝连忙在一旁陪笑道:“说什么贵人,其实还不是看中了咱们家的势力。所以变着方儿的过来攀附?听说那个侍卫也是官宦之家,如今为了攀上咱们,竟是不惜将两个奴婢娶做正室。虽说那两个丫头不配,然而说起来,这也说明咱们王府炙手可热,总比门前冷落的好。”

薛夫人笑道:“你说的没错。听说那个小子还是当日打仗时跟着千山在边关的,他自然知道这两个丫头在那女人面前有多得意了。偏偏千山还宠着她,”说到这里。她慢悠悠喝了口茶,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轻声道:“倒是难为那小子,为了前程,竟纡尊降贵到这个地步。只是…我怕这个例子一开,府里那些没有着落的大丫头小丫头们,又要生出些不应该的心思了,你这些日子给我好好盯着,但凡有那妖妖调调想露原形的,立刻打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