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侧妃眸子一转,声音尖厉,“谁犯了事你们找谁去,将王爷请去是什么道理?”

沐正峰如今是全家最大的依仗,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后果不堪设想,是以柴侧妃才这样僵持。

若是沐子宣真的通敌叛国,那也不该牵连到他们身上,好歹他们也是皇亲国戚,怎么能因为出了一个孽障就全盘否决?可知她的子荣如今还在镇守望城,功绩斐然,这些都是能够一句话就抹杀了的吗?

郑芳宜一时之间有些懵了,整颗心惴惴不安,如今柴侧妃一吼,她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若是世子犯了事,你们尽可直接去拿了他,或是请与世子最亲近之人去回话,何故非要王爷?”

柳氏也醒悟过来,随即在一旁附和。

锦韵淡淡地扫了柴侧妃与郑芳宜一眼,眸中闪过冷冽之光,柳氏向后缩了缩脖子,暗自低下了头。

“我是他的母亲,知子莫若母,我不信宣儿会做出这等糊涂事来,不知是谁在背后诬陷诟病,理由简直是牵强可笑,殿下应该不会这般糊涂才是?!”

王妃握紧了拳头,全身隐隐发颤,死咬的嘴唇褪尽了血色,苍白如纸。

“母妃,”锦韵走近扶住了王妃的胳膊,对她点了点头,道:“子宣不会做出这等来,临行时他还让我耐心等着,军粮安全送到他便立马返回京城,绝不会有片刻耽搁。”

锦韵说完,目光又转向了沐世闵,“如今他人若果真是在北郡,那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或是被挟持,或是被威胁,这些都有可能,殿下还是了解清楚得好!”

“你们说的都在理。”

沐世闵点了点头,随即看向沐正峰,表情肃然,“所以如今父皇只是请叔祖父入宫详谈,至于最后的结果怎样,可不是尔等能够意断的。”

“也罢。”

沐正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管事实怎样,我且去一趟皇宫,陛下明理通辨,怎么样也不会冤枉了咱们!”

“王爷!”

柴侧妃急了,一双美目泛着氤氲,流露出强烈的不舍与眷恋。

沐正峰拍了拍柴侧妃的手背,细心叮嘱道:“我回来之前,照顾好毅哥儿!”

柴侧妃抽抽涕涕地应了,沐正峰对柳氏点了点头,她则自动站在了一边。

“妩音,婉柔照顾着毅哥儿,这府里便你要多看顾着,等着我回来!”

看着王妃那张清冷中透着淡淡疏离的面孔,沐正峰终究在心里一叹,刚刚与之擦肩而过,却不料袖袍却被人一手扯住。

沐正峰诧异的回头,对上王妃那双明亮中透着凄婉与哀伤的眼,“王爷,相信我们的宣儿,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沐正峰怔了半晌,温热的大手覆在那只骨节分明的纤弱手掌上,随后重重地点头,“我相信他,因为他是我沐正峰的儿子!”

说罢,一撩衣袍,头也不回地跨出了正堂。

沐世闵又给留守的士兵队长交待了些什么,饱含深意的目光扫了锦韵一眼,这才跟着跨了出去。

正堂的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屋外的兵戎铁甲,柴侧妃这才松了口气般地跌坐回了椅子上,只是愤恨的目光却射向了王妃,口中也不再客气,声声怨毒,“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好儿子,害了我们全家!”

第【198】章 婆媳之争

“啊啊…啊啊…”

毅哥儿稚嫩的啼哭声在正堂里回荡着,柴侧妃脸色不悦,直直地把孩子给放到了柳氏怀中抱着,冷冽的目光看向王妃,话音微讽,“怎么?说不出话来了?如今我们这般都因为你的好儿子!”

“没错,若不是世子,我…我们又怎么会受这般连累?”

郑芳宜越想越觉得不甘,她这是受的哪门子连累,好端端的便有这无妄之灾,恐怕这整个屋里最不值的便是她。

王妃、柴侧妃,就连柳氏都有自己的孩子,锦韵也有沐子宣的爱重。

可她呢?什么都没有,她甚至还怀疑沐子荣的心思压根就没放在过她的身上,她冤啊!

王妃没有说话,侧头看向窗外,似乎在想些什么。

锦韵站在王妃身边,看向一脸义愤填膺的两个女人,不由冷笑道:“若是今日出事的是大哥,侧母妃与大嫂也能这般置身事外?”

“子荣从小便养在王爷身边,饱读读书,忠君爱国,他怎会做出这等没脸没皮的事,置王府声誉于不顾?”

柴侧妃冷哼一声,毫不示弱,斜睨了过来,“怕只有那些野惯了没教养的孩子才不懂这三纲五常,尽做些有辱家门,祸国殃民的事!”

“你…”

锦韵咬紧了后牙槽,正待反驳,却被王妃一把拉住了手腕,轻轻地对她摇了摇头。

王妃缓缓站起了身,红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一身酱紫色鸢尾花长裙拖曳在地,随着她的行走如流水一般无声而动,锦韵觉着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王妃便已经站定在了柴侧妃眼前。

“啪”!

惊天地泣鬼神的一个响亮的耳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柴侧妃怒目圆瞪,眸中闪过惊讶、错愕,以及不可置信,柳氏与郑芳宜全都吓傻了,谁也没想到平日里最重规矩和礼数的王妃竟然能够做出这种事来?

“你…竟然敢打我?!”

柴侧妃捂着红肿发烫的脸庞,面色狰狞,银牙咬得咔嚓作响,愤恨的目光如熊熊烈火一般,恨不得将王妃给烧成灰烬!

“我打你,是因为你管不住自己的嘴,什么话也敢乱说!”

王妃秀眉一竖,沉静的面孔透出几分淡淡的威严,让人不敢逼视。

锦韵禁不住在心里拍了拍手掌,太痛快了,这可是她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柴侧妃那个老虔婆,她想打她很久了!

“王妃,我母妃说的哪里有错?若不是世子的过错,又怎么会累及家人,如今这个难关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度过?”

自从幽竹事件之后,郑芳宜难得和柴侧妃站在同一战线,为着自己不受连累,当然应该同仇敌忾。

王妃冷冷地瞥了郑芳宜一眼,“长辈说话,有你插嘴的余地吗?郑家的女儿就是这般家教?”

柴侧妃狠狠地瞪向王妃,口气怨毒,“怎么?你人都敢打了?芳宜说几句公道话都不可以?”

“就是在王爷面前我也是这么说。”

王妃淡淡地瞥了柴侧妃一眼,冷声道:“如今子宣投敌的事情还未得到证实,你们便自乱了阵脚,风言风语地管不住嘴巴!若是子宣真的出了事,你们脸上有光吗?以为把我们母子几人供出来就会没事了?还是以为你们能够独善其身?”

柴侧妃几人的脸色瞬间便变得难看起来,谁不知道投敌叛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但他们个个都家世不菲,若是娘家能够出面保他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锦韵冷眼扫过众人,轻易地便读懂了她们眼中的神色变幻,人都是自私的,有福之时可以同享,但有难之时却未必能够同当。

即使她再不喜欢他们,也知这个时候大家应该拧成一股绳,能够借助家族力量的便借助,能够出主意想办法的更好,一家人,总要共同度过这难关不是?

想到这里,锦韵不由缓缓开口,“我们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若是子宣真像…”咬了咬牙,眸中满是沉重,“真像三皇子所说的那般,我们一家人谁也逃脱不了,包括我,包括母妃父王,包括侧母妃,柳姨娘,大嫂…还有毅哥儿。”

锦韵故意这样说,只是想让大家清楚地意识到目前的形势,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是你置身事外便可安枕无忧,什么隔岸观火落井下石就趁早给收敛了去。

“凭什么?!”

郑芳宜尖叫一声,脸颊涨成了奇异的猪肝色,激动道:“你有婆婆和丈夫的爱重,死不死的自然无所谓,更何况那犯事的人还是你的丈夫,你最该死!”

“可我呢?我何其无辜?孩子没有,婆婆不喜,丈夫不爱,我犯得着为了你们沐家搭上这条性命吗?”

“对,我不能死,绝对不能!”

郑芳宜话语顿了几顿,情绪异常地激动,眸中光芒连闪,似乎悟出了点什么,随即带着点疯魔地笑道:“我要让父亲写信给子荣,我要与他和离,对,和离!如此我便不再是沐家人,沐家的生死与我也再没有关系!”

这话一出,柴侧妃与柳氏的脸色都是一变,眸中光芒闪动,那一瞬间都兀自低下了头去琢磨。

王妃与锦韵冷眼看着,目光中闪过不屑与嘲讽。

是,郑芳宜说的这虽然算是疯话,但若事情成真,无疑也是一条救命之道,端看个人怎么想。

你是愿意为名誉气节而死,还是带着另一种被人嘲讽的身份而生?

半晌,柴侧妃却是首先发了话,瞪向郑芳宜,冷冷道:“没想到郑家的小姐竟然如此贪生怕死,子荣若知道你是这般,定会以你为耻!”

“命都没了,还能想其他的吗?”

郑芳宜红唇微勾,语带嘲讽,这个时候她似乎什么话都敢说,“难道母妃不曾这样想过?若是父王一纸休书或是与他和离,您就可以回郡王府过逍遥自在的日子,犯得着同沐家一起死吗?”

“你放肆!”

柴侧妃高高扬起了手掌,却被郑芳宜一把给攥住,狠狠地甩向了一边,只见她梗着脖子傲然道:“想打我?在家中父母都未打过我,你凭什么?!”

说着,大力一扯,竟然将柴侧妃带倒在地,肩膀更是碰在了大圈椅的扶上手,立刻发出了“哎哟”一声痛呼!

锦韵暗暗点了点头,这才是她初入京城时见识过的模样,郑家千金果然不改嚣张跋扈的本色,即使被沐亲王府的条条规矩束缚着,如今也彻底解放了出来。

而很不凑巧的,柴侧妃成为第一个实际受害者,至于郑芳宜说她的那些腌臜话,她全是左耳进右耳出,就当是疯狗吠呗。

锦韵心里实在很爽,但碍不过王妃的眼色,不情愿地去将柴侧妃给扶了起来,可嘴上就像夹了蚌壳一般,绝对不会为她说半句好话。

“反了你?!竟然敢忤逆婆婆!”

柴侧妃一把甩掉锦韵的手,脸色铁青,实在是一天之内被人欺负了两次,她心中的愤怒已经到达了顶点。

王妃是正,她是侧,挨这么一下子她还可以到王爷面前哭诉一番搏取同情和怜惜,王爷自会为她出气,犯不着她亲自动手。

可郑芳宜一个小辈,还是她的儿媳妇,竟然就敢这样对她?她这张老脸还怎么搁?!

“婆婆?”

郑芳宜红唇微勾,嘲讽一笑,“你又什么时候将我当成你的儿媳?说往房里塞人便塞人,那样一个贱婢,你竟然还抬了她做姨娘,你不是明摆着打我的脸吗?”

“那是因为你生不出儿子,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我能容你到现在,你便该捂着唇偷笑了!”

柴侧妃理了理衣襟,不屑地看向郑芳宜,话语恶毒,似乎也再无顾忌。

是啊,想到郑家怎么对他们母子,她心中便始终存着一口恶气。

沐子荣在望城驻守,还以为能借助着郑家的势力做出点功绩,可郑家人是怎么做的?看着东郡不好惹,立马将能用的人都撤走,留下沐子荣孤军奋战,若不是有锦韵设计制造的那批海船,说不定自己儿子的性命便要交待在了那里。

更别说郑芳宜依仗着郑家的威势,平日里在王府也是作威作福,于她这个婆婆也算不得礼数周全,一切看在郑太尉的面子上,她不过是在容忍罢了。

如今大家既然撕破了脸,她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你个老虔婆!活该你儿子当不成世子!”

郑芳宜胀得满脸通红,一直怀不上孩子成了她心中的隐痛,若是她真生不了,将来离了沐子荣再嫁,恐怕也落不到好下场。

可与性命一比,她还是选择了后者,留着命要紧,将来给丈夫多纳几个妾,生的儿子自然也能记到自己名下,想一想,她的心气稍平。

“你…!”

柴侧妃气得全身隐隐发颤,那凶狠的目光似乎恨不得扑上前去将郑芳宜给生吞活剥了去,她当时怎么会瞎了眼,让王爷去向太后讨个情,求了这郑家的小姐,这不是要来生生气死她吗?

毅哥儿被两个女人的争吵声给吓哭了,柳氏在一旁哄着孩子,也不敢轻易介入俩人之中。

王妃眉目一沉,冷声喝道:“好了,你们每人少说一句!王府还没倒呢,你们就先窝里反了,让人听到,你们脸上臊不臊?一个婆婆一个媳妇,礼仪规矩都吃到肚子里去了?互相谩骂指责,你们与市井的泼妇何异?”

柴侧妃面上一僵,抿唇不言,可那隐隐高挑的秀眉也说明了此刻她心中意气难平。

郑芳宜还想说道两句,却又被王妃劈头盖脸地给喝了回去,“芳宜,我与你母亲年轻时也算有点交情,如今劝你嘴下留德,多顾忌点郑府的颜面,若是传了出去,郑家女儿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今日不论你是要闹着和离还是怎的都随你的便,风水轮流转,只期你他朝不要后悔!”

“和离!”

柴侧妃看了王妃一眼,终于沉了沉气,冷声道:“我是子荣的母亲,我替他做了这个主,如此忤逆婆婆的媳妇我们沐家不敢要,待会王爷回来便赐你一纸文书,你自且去吧!”

柴侧妃毕竟还不敢做得太过,依她的心性,郑芳宜这种泼妇是休了了事,可又怕郑家在外落井下石雪上加霜,所以她才退一步允了和离,这个女人再呆在王府一刻她都觉得堵心,趁早眼不见为净。

“那就好!待会王爷回来你可别不认帐!”

郑芳宜嘴一撅,终于满意地落坐在了椅子上,也宣告着这一场口舌之争外带些许武力抗衡的婆媳战争就此落下帷幕。

柴侧妃气得连连抚胸,心气难平地看了王妃一眼,终是一咬牙坐到角落里的位置自个儿低头算计去了。

正堂里骤然安静了下来,在柳氏的哄慰下毅哥儿也渐渐止了哭声,她挪动了脚步向王妃靠了过去,眼神扫过堂里坐着的俩人,低声道:“姐姐,这可怎么办?”

王妃淡淡地瞥了柳氏一眼,直看得她心里发慌,心虚地垂下了头,这才意味深长地道:“还能怎么办?要走的人早晚要走,留也留不住!”

柳氏缩了缩脖子,头埋得更低了,就在那一瞬间,她的心里可也闪过同郑芳宜一样的想法,如今被王妃看穿,她脸上也一阵发臊。

“母妃,你也坐着休息一会儿,等着父王回府再作定夺吧!”

锦韵将王妃扶到了椅子上,再看了看毅哥儿,哭闹之后这孩子很快便睡着了,柳氏自觉讪讪,也安静地坐到了一旁。

其实看着柴侧妃与郑芳宜决裂,她起初还是有些幸灾乐祸的,这两个本来便不是什么好人,如今这般也不会得到她半丝同情和抚慰。

但从她们俩人身上,她不免想到了王府中的一众,如今主子都成了这般,那下面的人还不知道会怎么闹腾起来。

只希望王爷能够快点回来,不管带回的消息是怎么样的,还歹能让大家高悬的心如尘埃般落定。

窗外响起几声清脆的鸟鸣,锦韵转过了头,透过镂空的窗棂却看不真切,只觉得心中亦发空落,本是阳春三月的时节,却生生觉出一丝冷意,她不由在心中默默念道:子宣,我不管你在哪里,做了些什么,只盼着你能平安归来!

第【199】章 求仁得仁

沐正峰回到王府时,天色已近傍晚,他的步伐很沉重,已至还未进堂屋,已经惊得屋内一众女人都站了起来,个个怀着殷切期待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木门。

“嘎吱”一声轻响,像沉旧的铁锯割开粗糙的木板一般,拉紧了每个人的神经。

黑色方头的云纹鹿靴当先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一身还未来得及换去的青色衣袍上沾染着点点黑色的墨迹,显得有些破败和糟踏,沐正峰不是一个人归来,在他身后,沐世闵的面孔缓缓地现了出来。

“王爷!”

柴侧妃已经控制不住地当先扑了过去,这几个时辰对她来说简直是煎熬,心里既期盼着沐子宣能够倒霉,但又不希望因为他的霉运而连累到大家,这样矛盾的心理让她整个人在这段时间内看起来特别阴郁,柳氏抱着孩子都不敢去打扰她一分。

沐正峰缓缓抬起了头,无神的目光扫过众人,似乎在寻找可以凝聚的焦点。

众人一见他这模样,都倒抽了一口冷气,柴侧妃刚刚攀上他的手臂都忍不住给弹了开来。

这还是王爷吗?

不过几个时辰便像完全换了个人一般,肩背佝偻,形容憔悴,眼窝边甚至泛起了皱纹,干裂的唇角上绽开了淡淡的血丝,整个人生生老了十岁不止,凑近了看去,那乌黑的浓发间竟然夹杂着一丝花白。

“王爷,您这是…”

王妃脸色青白,强撑着坐椅的扶手站了起来,缓缓走近,颤声道:“子宣…宣儿的事皇上怎么说?”

沐正峰眨眨眼,似乎终于看清了眼前之人,眸中神色深沉难辨,咬紧了牙根,只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从今往后,我没有这个儿子!”

“王爷!”

王妃面色大变,脚下一软,险些跌坐在地,锦韵快走几步,一下便扶住了王妃的肩膀,看向王爷,话语苦涩,却夹杂着最后一丝期盼,“父王…这不是真的…一定…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

她不相信沐子宣会投敌叛国,死也不信!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地方没弄清楚,一定的!

“没有误会!”

沐世闵踏前一步,高大身影笼在锦韵跟前,更显出她的娇小,只见他薄唇一勾,颇有些嘲讽的意味,“我本也相信小叔叔的为人,却不料竟是这个结果,那禀报之人能够细细说出小叔叔的言行体貌衣戴穿着,绝对不会作假…”

说到这里,沐世闵话音一顿,颇含深意地看向锦韵,“且…那人还瞧见他与北郡郡主沐青鸾的女儿甚是亲密!恐怕,小叔叔是中了美人计还犹不自知,可怜小婶子痴心一片为他守候,到头来却是所托非人!”

锦韵咬了咬唇,面色戚然,血色褪尽,拳头握得死紧,垂下了的眸中却闪过一丝精光。

沐青鸾的女儿自然便是简。理查德,若是沐子查会中了她的美人计,在布鲁斯南便早已经就范,何必等到今天,这其中一定有阴谋!

“殿下!”

郑芳宜惊叫一声,扑了过去,沐世闵侧身一让,她一头扑空,双手撑在了地上,狼狈不已。

“大婶婶这是干嘛?难不成…是想行刺?”

沐世闵目光微冷,对上锦韵他还有少有的几分耐心,可对上这个没头脑的女人,他便生不出半丝兴趣来,若不是和郑太尉私下达成了协议,他根本不愿意搭理她。

郑家女儿,一个入了宫成了妃,一个嫁入了王府,剩下的一个将来还会嫁给自己,若这三姐妹都是如出一辙的蠢笨,那他将来的日子会多么无趣。

“殿下,您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郑芳宜揉了揉发疼的膝盖,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矜持了,膝行几步至沐世闵跟前,泣声道:“求殿下为我作主!柴侧妃刚才已经允诺了我,若是王爷归来,便即刻赐我一纸和离文书,至此男婚女嫁与沐家再无一点干系!”

“喔,还有这种事?”

沐世闵颇含兴味地抬起了眉眼,若是沐正峰真的如此识趣,他便不用再想办法将郑芳宜给单独弄出来了。

只是沐亲王府如今正遭逢大难,郑芳宜却如此不忠不义,只求自己安生,这样的女子纵使身份显赫,富贵权势无双,也让他提不起半点兴趣。

沐正峰阴沉的目光扫向了柴侧妃,“她说得可是真的?”

柴侧妃面上一滞,随即咬唇道:“这等媳妇敢辱骂婆婆,于危难之时弃婆家于不顾,还留她何用?王爷便允了她,让她快快离去,省得碍眼!”

“殿下听到了吧?您可要为我作主!”

见柴侧妃脱口便承认了,郑芳宜面上一喜,期待的目光转向了沐世闵。

她原本只是在观望,还以为沐正峰走了一趟皇宫后会有扭转的局面,她到时候再找个台阶下,不用这样撕破脸,可如今看来,这沐亲王府真要倒霉了,她还不快跑,更待何时?

沐正峰面色铁青,一手颤抖地指着柴侧妃,“这…这就是你选来的好媳妇?!”

“我…”

柴侧妃哑口无言,面色臊红不已,当初她不知道在沐正峰耳边吹了多少枕头风,才使得他说动了太后将郑芳宜指给了沐子荣,可如今呢…想想她便后悔不已。

“王爷,”王妃沉沉地闭了眼,再次睁开时,已经是一片灰暗之色,“就让她走吧,心都不在这了,人留着还有何意思?”

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会投敌,他有皇上的信任,他有光明的前程,他还有父母妻子俱在,他如何舍得下?

可皇上与王爷这一番谈话,似乎在无形中便已经坐实了沐子宣的罪名,他们再说什么还有何用?更重要的是他们手中也没有证明他无辜的证据啊!

除非,他能从北郡归来,亲自向众人说明这一切!

她心里有着期待,但同样又怕期待落空,反倒是令人失望的结局。

沐正峰僵硬的转头,深深地看向王妃,面上难掩伤痛与失望,“有人亲眼见着那个孽障在北郡逍遥快活,不是被扶持,也没有被威胁…如此,你还相信他吗?”

“我…”

王妃刚一启口,泪水便无声而落,她的心比任何人都痛,那是她的儿子啊,十月怀胎,辛苦养育,那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若有人说他半点不是,她恨不得刨出那人所有的阴私,若有人伤他一分一毫,她便恨不得将那人给生夺活剥。

她没有丈夫的疼爱,唯一的期望便是这个儿子,如今这般,让她情何以堪?

“父王,我相信子宣,他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锦韵几步上前,握紧了王妃的手,看着王妃落泪,她心中的悲伤情绪也在瞬间发酵,若不是强自忍着,怕也要泪洒当场了。

她也知道这样的辨白是多么地苍白无力,可若是她什么都不说,难道就让他们这般认为吗?

“你相信?你相信又有何用?”

沐正峰仰天一笑,笑得泪水都从眼角滚落了出来,灼得人心慌,“没想到我沐正峰一身中正,临到末了竟然还老马失蹄,养出这等孽障,实在是家门不幸!”

“好了,话不多说,我会让人送来笔墨,你们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吧!”

沐世闵淡淡地开口,“王府我会命人彻底搜查,在未有分明之前你们都将会被软禁,希望各位配合,不要让我难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