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天内,锦婶将所有能教与婠婠的东西,全教了。怕婠婠不记得,她甚至还将自己平日呕心沥血才整理出来的一本《大家闺秀是怎样炼成的》全手绘本赠送予婠婠。这样,就算婠婠不用识字,也不用劳心去背什么《女诫》《女训》,看图便可深刻领悟到成为大家闺秀的精华所在。

临行前,锦婶突然又身上抽了两本手绘本出来,道:“若是面瘫的腿没有治好,你改变心意,我这还有《皇后是怎样炼成的》《宠妃是怎么样炼成的》等等,你要吗?看在老婆子我教诲你三天三夜的份上,就给你一个超级优惠价,五十两一本。”

“五十两一本?你抢钱啊?”婠婠鄙夷地拼命摇头,“谁要当什么劳子皇后宠妃,跟一堆莫明其妙的女人抢一个糟老头子?你好老头子这口,你自己留着吧。”

“那我这还有《京城最潮服饰搭配》《宫廷绝密美容秘笈》《宫廷华丽发式大全》,一百两一本。”

婠婠看着这三本秘笈,双眸闪闪发光,咬着银牙抗拒许久,终于下狠心如割肉般地付了银子。之后,她还不忘恶毒地讽刺锦婶:“我终知道元宝大叔为何相不中你,原因是你太吸血。”

锦婶并不气恼,数着银票,突然露出忧郁的神情,道:“老婆子我临行之前,再教你最后一招。就是若是你搞不定那个男人,那就搞定那个男人的钱。”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份,从第一眼见到锦婶的时候,婠婠也许便被这位老太婆猥琐又犀利的目光深深吸引。

望着锦婶远去的身影,她突然很想哭。

也许只有三天的师徒情份,但足以让婠婠刻骨铭心。这三天,她从没有称赞过老太婆,甚至每天都是与老太婆斗嘴争吵,但在心中她会永远记着,曾经有这么一位老太婆,鬼斧神工,让她从小猴子变成了仙女。

锦婶走了之后,婠婠又继续回到之前学习的状态。依照从锦婶那买来的三本书,她每天都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出现在柯贤碧面前,模样绝不逊色于万花楼的花魁,然而柯贤碧最多只在第一天,在她的身上淡淡地扫视一眼,然后眉心深蹙,迅速移开视线不再看她,往后对她的美貎,他仿佛就像是瞎了一般,什么都看不见。

她很是沮丧,很是气馁,但这种沮丧和气馁,她又不能轻易得表现出来。她从锦婶那学会的如何蔑视男人,所以每天她都会四五十度鼻孔朝天地俯视着柯贤碧。然而,柯贤碧的反应完全是像压在身上的千斤巨石突然一瞬间卸下了,松了一口气。

无论是沮丧气馁也好,还是趾高气扬也好,对于柯贤碧的腿疾,婠婠从来没有忽略过。只要是柯贤碧的事,她从来没有觉得麻烦过。

每日三叔替柯贤碧把脉针炙过后,开的药她从来不假他人之手,一定会上课之前将药熬好,然后送到柯贤碧的房内,甚至连他的饭菜都抢着送过去。每日除了温书、练字,还有跟着三叔学医,感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上茅厕都要算好了时间,练武也只能在睡之前随意挥几下,动了总比没动好。

周云志总是问她这样劳苦为哪般?她只能说,你不懂。是的,周云志不懂,有时候她也弄不懂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起初她还能坚持在上课的时候,“虎视眈眈”地瞅着柯贤碧,恨不得一口将他吞下去。渐渐地,每日由于起得太早睡得很晚,睡眠严重不足,很容易犯困,因此她在去柯贤碧房内上课之前,先用臭草薰一下自己的鼻子提神,但这样还是免不了上课的时候走神打盹。

若是换做以前,柯贤碧早已戒尺上扬,毫不留情地打在她的掌心上。

柯贤碧无法理解他一个残废之人,究竟有什么地方可以吸引这个怪丫头,居然这样坚持不懈。他的内心深处,莫明地会有一些隐隐悸动,然而这种悸动带来更多的却是让他感到烦燥不安。是的,他也许是为她的坚持精神而有所感动,但是再感动,也没有办法转变他的初衷。他是绝对不可能当她的压寨相公!绝对不可能!

连过了五日,终于又看到她倒在桌子上,他再也忍不住,狠拍着桌子对她吼道:“司徒婠婠!你是来学习的,不是来当小丫环伺候我这个残废的。若是你下次再因为熬药,上课再打盹,你就给我回去睡个够,不用再来学习了!”

婠婠被他的声音吼醒,神情茫然地看着他,渐渐地有些不知所措。她抿了抿嘴唇,突然,开始在课本下的一堆练字贴里翻找,直到找到一张她练过的字。她拿起那张纸,端端正正地举到他的面前,道:“我虽然闭着眼,但我的耳朵还是在听你说话。我没有荒废,每天都回去很认真地练字。”

柯贤碧看着白纸上一个个不再像是虫子爬过,略显端正的的字,薄唇紧抿。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你教我的这么多诗词里,我最喜欢的就是这首。还有,你不是残废,别轻贱自己,你的腿很快三叔就会医好。”婠婠的声音很轻。

听到她软软的声音,柯贤碧的心房之处却是蓦然一阵揪起,双拳不由地紧紧握起。他听着她念着《关关雎鸠》,心中突然一阵懊恼。他一定是昏头了,才会教她这首诗。直到那句“你不是残废”,就好像什么东西再一次直击他的心底,怦地一下爆了开来,温暖四溢。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是对不起大家,废了这么久才爬来更新~~上周是亲戚家小孩来南京玩,我累的像条狗一样,拖着我残废一样的狗腿陪两小孩在酷暑中爬动物园爬中山陵,崩溃啊~~~亲戚家小孩一走,那啥,自家小娃上补习班,天天为了 aoeiu折麿到崩溃,这哪里是他学汉语拼音,这是我在学啊~~~T T,还有那啥送他去学跆拳道,他他他问我会不会被打的头破血流,我说你练好了可以把别人打的头破血流,于是他像打了鸡血一样的去试课了,一堂课试下来,老师让他们打滚,他说滚的我头痛死了,你骗我~~我。。。。T T他又选了羽毛球,我又改送他去学羽毛球,他爹希望他学的,说将来学会了可以陪女朋友打,说练会了跆拳道难道要女朋友陪他打跆拳道么。什么逻辑?然后我说,其实你是想你儿子学会了陪你打吧,他爹说,你总算聪明一回。原以为我家娃自己选了打球后会练的很哈皮,结果学了没有两天,跟我说,妈妈能不能打个八折,剩下的两天课不上了~~~每天因为叫他做作业,我几乎天天要爆肝,养娃的人伤不起啊伤不起~~想当年小时候的我那么老实厚道,现在的娃~~~~

☆、第十四章

慢慢的,柯贤碧松开了紧握的拳头,缓和了神色对她道:“以后煎药的事就让小德来做,你可以继续端药进来。”

婠婠见他难得一见的缓和神情,心中甚是欣喜,暗暗念道:老太婆教的方法果然奏效。每次犯错,柯贤碧都会动怒地赶她走,换做以前,她一定拍着桌子跟他对吼:“狼来了!喊多了,谁理你呀。”这一次,她换了个方式,只差没有学老太婆西施捧心,娇娇弱弱地念出她最爱的另一首《上邪》。果然,漂亮相公动容,没有再继续为难她,反倒是退了一步竟然同意她端药进屋。这会不会是老太婆所说的他有些动心了?

一想到这,她心中无比雀跃,但又不敢过于表露出来,再没像以前一样蹦得老高,淑女式的保持着微笑,轻轻点了点头。

柯贤碧见着她轻柔的笑容,突觉一阵晃眼,也许是窗外的阳光过于刺目吧。他别开眼,对小德道:“小德,帮我把窗户关上。”

小德一脸莫明,念叨着去将窗户关上。

窗户关上后,屋内的光线果然弱了许多。柯贤碧暗暗舒了口气,抬眸看了一眼婠婠,轻声道:“字写的有进步,回去还是要多加勤练。”

婠婠点了点头,跟着又打了个哈欠。

柯贤碧眉头轻蹙,道:“今日课就到此为止,你回去好好歇息吧。”

“不要,三叔待会还要为你治疗呢。”婠婠摇头。

说曹操曹操就到。

顾彦朗准时拎着药箱立在门外。

柯贤碧知道多说无用,无论他再如何拒绝,如何抗拒,都动摇不了婠婠那颗铁一般坚定的心。所以,他索性放弃,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对着顾彦朗恭敬地道了一声:“顾神医。”

顾彦朗轻应一声,打开针包,开始备针。

婠婠迅速点好烛火。

未久,顾彦朗开始施针,每施一针便会问柯贤碧:“有感觉吗?”

柯贤碧如寻常一样仍是摇头。

顾彦朗继续施针,细细的长针布满了他的双臂、腹部、腰间。顾彦朗每扎一根针,婠婠都会纠结紧张地闭一下眼,仿佛那根针不是扎在柯贤碧的身上,而是扎在自己身上一样很痛。

顾彦朗见她这样,皱着眉摇了摇头,道:“婠婠,你这样怎么行?难道说以后你给病人扎针,扎一针闭一次眼?”

站在一旁的小德立即拍马屁,道:“婠婠小姐有进步,至少没有扎一针叫一声。嘿嘿……”

婠婠冲着小德甜美一笑,虽然她跟着顾彦朗学医也有些日子,可就是不习惯。

小德乐得心花怒放。

当一根长针刺进柯贤碧的右腿足三里的穴位,突然只见柯贤碧的右腿微微动了动。

婠婠没有闭眼,激动地惊叫起来:“三……三叔,你看,柯大哥的腿动了。小德,你快看,柯大哥的腿动了!他有知觉了!他有知觉了!”

柯贤碧难掩内心激动,甚至声音因激动变得颤抖,“我……有感觉……方才那针,我感觉到微微刺痛,甚至能感觉到针没入肉中的阻力。我有感觉……我真的有感觉……”

顾彦朗十分镇定地在柯贤碧左腿同样的穴位又施一针,柯贤碧的左腿也反射性地一动。顾彦朗遂道:“好现象。你比我想象中要恢复的快。”

柯贤碧感激地道:“多谢顾神医。”

顾彦朗挑挑眉,轻嗤一声:“小子,你应该多谢我们家婠婠。”

柯贤碧抬眸看向婠婠,婠婠突然觉得一阵羞涩,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一不小心,将滚烫的蜡烛油滴在他光洁的腿上。

“我……我我帮你擦了。”双手就在要触碰到他腿上的那一瞬间,婠婠下意地收回手,所谓约法三章,还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她不可以碰他,“还是你自己来吧。”

“不碍事。”柯贤碧平静地以手抹去那一滴烛泪。

难得做错事,柯贤碧没有责骂她,她抿了抿嘴,还是略带歉疚地看着他。

柯贤碧在心中暗叹一口气,无论婠婠对他怎样,也无论将来怎样,这份恩情他一定会铭记于心。他一定会尽他最大所能,将她调教成一位知书达理的好姑娘,让将来她的夫君一定不会后悔娶了她。一想到她会嫁人,他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美好的容貎,婀娜的身姿,再不似之前的粗犷山贼模样。但是无论她改变多少,他与她终究不可能……不可能……

这时,顾彦朗道:“待到你的双腿完全有知觉,你就可以找个支架撑着,练习慢慢挪动。”

柯贤碧回过神,不禁为自己方才的失神感到可笑。他居然会想与婠婠之间的事。

婠婠见他眉宇之间有些黯然,以为他在担心三个月的限期很快就到,于是便道:“你放心,虽然约定的三个月很快就要到了,你的腿才有些起色,请放心,只要有我司徒婠婠在,我保证我爹不会赶你走的。只要你愿意,直到你的腿完全康复,你想在我们天生寨住多久就住多久。”

柯贤碧感到意外,其实他并没有想到这么多,只是婠婠的心意,让他有些愧疚。无论婠婠如何对他,他必须冷淡以对,任何言语举止都可能带来误会,他不想让她想太多。终究有一天,他会离开这里。

他避开她热情的视线,紧握着双拳,淡淡地应道:“我和小德在天生寨多有叨扰,所有的花费也请贵寨务须和我客气。”

婠婠对他的心意,与他的态度明显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换句俗话说,就拿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

顾彦朗冷嗤一声,语带嘲讽地道:“丫头,既然有人不想贪这个便宜,你可是要把这住宿、用膳、医病等所有的费用算清楚了,别叫我们天生寨吃了亏。”

“当……当然。”婠婠噘起嘴,气得冲着柯贤碧直呼其名,“柯贤碧,你以为我们天生寨是开善堂的?!你放心好了,你走的时候,我一定会跟你算清楚。哼!本大小姐现下很困,回房睡觉了。”她将烛台重重地往桌上一放,然后气呼呼地甩着门离开屋子。

小德一见仙女生气离开,急急地叫唤:“婠婠姑娘,婠婠姑娘……唉……”他埋怨地看了自家少爷一眼。若说以前婠婠姑娘长得跟猿人一样,少爷拒绝,他能理解,如今婠婠姑娘美女大翻身,好学上进,又听少爷的话,对少爷又好,虽说是山贼,但也算是富庶人家,最最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她,少爷的腿才有得治。这样美好的婠婠姑娘,少爷为何还要拒绝?真是搞不懂少爷怎么想的。

听到屋门相互用力地冲撞声,直到听不到飞快的脚步声,柯贤碧这才松开紧握的双拳。也许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心安。

离开屋子,婠婠便冲到月牙滩,捡起一块石头便狠狠地扔进河里,石头在河面溅起很大的一阵水花。她紧握着双拳,冲着对面的山谷怒吼着:“柯贤碧,你这个白痴!你这个笨蛋!你这个猪头!气死我啦!气死我啦!气死我啦——啊——啊——”

山谷对面断断续续传来她怒骂的回声。

她又捡起一块块石头拼命地扔进河里,看着水面溅起的水花,直到扔累了,她开始自言自语地骂道:“司徒婠婠,你才是个白痴!笨蛋!你堂堂天生寨的大小姐,怎么会看上那么个面瘫?”

“我怎么知道我看上那个面瘫哪一点?我要是知道,我就不会在这里气地扔石头。”

“死面瘫!臭面瘫!坏面瘫!扔他!扔死他!”她紧握的拳头不停地挥着。

“啊……他不是面瘫,他今天对我说话很温柔的……”她抱着头纠结地蹲在地上。

“难得一次对你和颜悦色,叫好?!好个屁!你这是犯贱!”很快,她又抬起头,瞪着眼。

“好吧……我犯贱……”下一秒,她又垂下头。

心中另一个声音又道:“没出息,你应该鼻孔朝天的喷死他。”

“喷死他,怎么喷啊?喷不过啊……哎哟,烦死了,烦死了。漂亮相公怎么这么难搞?”她万分纠结,用手在拉扯着头发。

当看到水面上映出被她扯得乱蓬蓬的头发,她突然惊叫着起身,“哦,该死!姐的美貌怎么可以受损?老太婆留得手绘本上可是说要抓男人眼球的女人就得时刻保持美艳动人。”

气归气,吼归吼。吼完了,转眼之间,她便将生气的事抛之脑后,急匆匆地赶回去重新整理头发。

作者有话要说:那烟烟姑凉,难为你用手机抠这么多字来骂我,你是比我勤奋很多。我承认我很懒,可我不是因为是老作者所以依老卖老,我的速度现在就是这个德性,我也想快,谁不想天天跟个机关枪一样喷喷喷喷写一堆出来?我知道我现在的速度跟龟爬一样,所以发这篇文的时候我就说过了,写到哪算哪,跳坑要谨慎。我有自己的生活,我的生活除了写文之外,我还有工作我有家人我有小孩,我有很多很多的事。你说我把不写文的责任推亲戚和小孩上,难道我跟读者交流一下最近很累不可以么?小孩越来越大,难道我不该把更多的时间放在我自己的小孩身上吗?做为一名母亲我做错了么?泥马我是位大婶哪边又招人了?难道你不会有成为大婶年纪的一天么?我是大婶又怎么样?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辱骂一名大婶??????

☆、第十五章 婴儿学步

经过两个月的医治,柯贤碧的双腿完全有了知觉,只不过由于多年不曾站立过,腿脚一直虚弱无力,尚不能立起。

婠婠特地命人用木棍做了一个很大的支架,放在她最喜欢玩的月牙滩。这样,漂亮相公可以双手支撑在木架上慢慢移动,不容易摔倒,且河滩的景色宜人,漂亮相公不仅可以练习走路,还可以一边练习一边欣赏这孤兰山中最美的风景。

因为腿脚不便,柯贤碧除了平日偶尔会出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多半连天生寨的大门半步都不愿出。婠婠向他提出去月牙滩的时候,他想都没想便直接回拒。婠婠不得不使出美人计,引诱小德索性将柯贤碧绑架了。

美色当前,爹娘是姓啥名谁早已抛之脑后。小德壮着胆子,不顾柯贤碧的反对,跟婠婠一同将他强行推去谷底河滩。

柯贤碧一路抗拒着,直到月牙滩的美景映入眼帘,他讶异地甚至忘了眨眼,难得匪气四溢的天生寨四周居然还有这样静谧迷人的地方。

“柯大哥,来试试这个。有了这个,你可以每天练习走步,不用怕会摔倒。”婠婠跑向一旁的木架,将双手架在两边的木棍上,她撑着木棍一步一步向前挪着步示范给柯贤碧看,“这可是我司徒婠婠的智慧大发明,是得到我三叔认可的,你放一百二十心,尽管使用,不用害怕是什么三无产品。”

柯贤碧远远地看着木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心底犹如打番了调味瓶,五味杂陈。

婠婠双手抚在木架上,阳光从空中射下,从上而下,映照在她的身上,她的周身仿笼罩着一个美丽的光圈。阳光在她光洁白皙的脸上,闪闪地散发着耀眼夺目的光茫。

小德不禁赞叹:“婠婠姑娘,简直就像是仙女下凡。”

柯贤碧抿紧嘴唇,喉咙微动,慢慢推动着轮椅滚向木架的方向。

在婠婠和小德的帮助下,柯贤碧费力地站了起来,双手用力地支撑在木架上,他慢慢地抬起软弱无力的腿,向前吃力地移动。差不多用了一柱香的时间,他才前进了常人几步的距离,额头上布满了密密的细汗。

当他艰难地从木架的一端走完到另一端,内心的喜悦自是无法言语。十多年无法站起的奢想,如今却是实现了。

夕阳映照在河面上,折射出粼粼的波光。

柯贤碧望着那一片璀璨的金光,内心涌动,眼角竟然有了半分湿意。

日复一日,柯贤碧几乎可以支撑在木架上迈开步子行走,偶尔也会尝试着脱手前行,只是走不了几步身体便会承受不住,不得不再扶住木架。

婠婠又给他做了一副拐杖,这样他可以不用完全依赖着轮椅,偶尔可以支撑着拐杖行动。但不知为何,他的内心依旧会有些莫明的焦躁。也许是因为他可以站起来了,所以他会越发的想快一点能走动起来。然而每日拼命地练习,他却也只能拄着两个拐杖,颤巍巍的像个风烛残年的老者。又或许是因为待在天生寨里这么久的日子,他有些想家,他想快一点好起来,回到宿州,回到柯府。

这日傍晚,他独自一人拄着拐杖又来到月牙滩练习。自从婠婠强迫小德推他来这里,在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喜欢上这里。

谥静,安宁。一个不会有人打扰的静地。

也只有在这里,他才会无须顾虑,像幼儿学步一样,一步一挪。不,他甚至连幼儿都不如狼狈地练习走路。

他站在河滩边,踩着软软地泥沙,慢慢松开支撑着身体的拐杖,试图脱离拐杖前行,然而他只迈了一步,便狠狠地摔倒在地。

“柯大哥!”他正要爬起身,却听见婠婠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抿紧嘴唇,迫切地想要爬起来,然而腿脚依旧无力,他的急燥换来又一次的摔倒。就在他要第三次摔倒的时候,他的身体及时地被托住。

婠婠扶着他起身,将拐杖递给他,“我方才去找你,小德说不知道你去哪了,我就跑来这里看看,没想到你真的就在这里。”

他接过拐杖,一言不发,拄着拐杖意欲离开。

这时,婠婠出声拦住他,“你练的好好的,为何这么快又急着走?”

柯贤碧没好气地回道:“我哪里好好的?!方才若不是你扶起我,怕是我要一直趴在这里过夜了。”他别开脸不看她,拄着拐杖一步一挪地向前走去。

婠婠站在他的身后,道:“你的腿一直在慢慢变好,这是不争的事实。当初我做木架和拐杖给你,让你练步,是希望你好的快些。如今你已经脱离了木架,为何不能脱离这副拐杖?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你怎么可以放弃?难道只是因为一次的摔倒,你便不愿再试了吗?难道你之前摔倒的次数少吗?还是你想一直拄着拐杖这样走下去?”

柯贤碧顿住脚步,双手紧握着拐杖,用力过度,手背泛出条条青筋。

婠婠看出他的犹豫,接着道:“总是要经历这一天,不是今日摔倒就是明日摔倒。早一天摔,你也可以早一天站起来,不是吗?难道你怕痛吗?你每日被三叔的针扎,每日喝那么苦的药,这些你都能忍受,难道你只是怕摔倒的疼痛吗?”

柯贤碧背对着她,望着波光闪闪的河面,陷入沉思。

痛?他早已不知痛是什么。细针没入肌肤刺进穴位,苦不甘言的药灌入喉咙里,软弱无力却始终在拼命强迫着因站起来而疼痛的双腿……每一天他都在经历,他早已不知什么是痛。他在气馁的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而已。究竟还需要经历多少的失败,他才可以真正的站起来,只要一想到这个,他便会丧失信心。有一点,他承认她说的没错,无论怎样,都要经历这一天,早一天摔,他便可以早一天站起来,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他怎么可以放弃?

婠婠看着他的紧握着拐杖的手在慢慢放松,于是直呼他的名字,道:“柯贤碧,扔掉你手中的拐杖,走一步,试试看,你一定可以的。”

终于,紧握着拐杖的双手慢慢松开,他扔掉了拐杖,试着向前迈一步,然而身体在一瞬间失去了支撑的力量,他的双腿依旧软弱无力,他只是迈了一步,便如前一次一样,狠狠地摔倒在地。他狼狈地想要爬起,双腿却依旧不听使唤,再一次重重地摔倒在地。

婠婠心疼地看着他摔倒,想要上前扶他,却硬生生忍住,望着他颓丧的背影,鼓励道:“不就是摔倒了么,就算再摔倒又怎样?下一次,你一定可以走起来。”

柯贤碧听到婠婠激励的话语,双手支撑着地,爬起身,吃力地站了起来,坚持了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尚未迈开步,他便又重重地摔倒在地。

婠婠依旧忍着,道:“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