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夜叹了一口气,从这里出去,若是没有上面的通行令,是绝对不能出去的。而硬碰硬,就会惊动上面,的确是困难的很。

躲在城墙视角的死角处,玄夜静静地等待着,他在等待一个时机。

他,这次出去是要救人的,所以绝对要保存实力,能够不起冲突,就绝对不浪费自己的力量。

抬头看看浑浊的上空。地府之中是没有天空的,有的只是许多冤鬼怨鬼积成的浓浓的雾气。

玄夜在心中慢慢的估摸着时间,就快到了,屏住激动地气息。

厚重的铁门慢慢的被打开,玄夜微微眯起眼观察着前方,黑无常孤身一人走了进来。

玄夜没有叫唤,看着黑无常的身影越走越远,渐渐消失在永世城之中。

不敢轻易地展露自己的气息,过了约莫半盏茶之际,玄夜闭上眼睛,清念咒语,在自己身上施了一点幻术,很快的,原本那个干瘦的小狱卒刹那间变成了高大冷酷的黑无常。

微微检查了一下自己,确定自己不会露出马脚,玄夜方大方的走了出来。

守城的兵士看到去而又返的玄夜,皆有些奇怪的看着玄夜,玄夜却是大方的任有他们打量,一边学着黑无常冷酷的语气道:“阎王大人有任务交与我,尔等赶紧开门。”

在这里守城的兵士法力与地位都是不高,皆看不出玄夜的幻术,更加不敢得罪黑无常,连忙打开门。

玄夜的脚步依旧是缓缓地,他知道自己不能急,虽然现在的他早就急的忍不住一下子就到玉清绫身边,但是玄夜还是尽量放慢了脚步。

至于黑无常吗,他根本不担心,黑无常每天下午都要来看他,一待就是好久,只是在外边看着他练功,从不进门。

他施在那个狱卒身上的幻术,只要不要进去探他,或者是法力比自己高的人进去,就一切相安无事了。

五十六

稳步慢慢的走在大道上,不时有魂灵飘过,见到黑无常的形象,皆惊慌的避开。

这些魂灵多数都是由黑无常拘来,对于他的恐惧,深入人心,自然是第一时间避开。

其害怕程度不亚于当初玄夜在地府为非作歹时地府中人见到他时的害怕。

慢慢的走入了花田大道,玄夜闻着曼珠沙华的香味,看着娇艳如火的花瓣,心中无限的感叹。

这一次,怕是他最后一次能够如此自如的在地府中行走,他知道玉清绫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希望能够让玉清绫快快乐乐的渡过这最后的时光,然后,他,也会回到地府接受自己应有的惩罚。

穿行于曼珠沙华铺就的小道,玄夜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在地府中的耽误的时间越长,对他的形式也就越不利。

终于,走到了地府大门前。

慢慢的缓下步伐,收敛自己的气息。

玄夜走到大门之前。

地府守门之人虽然法力不高,但是五感却是异常灵犀,对于辨别不同的鬼怪尤其敏感。

上回玄夜能够顺利离去,不过是趁着阎王不在地方,偷了地府的通行证,才能够避开检查,但是如今玄夜手上并没有通行证,而是冒充黑无常逃出去。

“无常大人。”守门的鬼兵向玄夜叩首。

“阎王大人有任务交与我,尔等赶紧开门。”

用的是同样的借口,不过,却也是最稳妥的借口。

“是。”果然,并没有起疑。

看着大门慢慢的被打开,玄夜的心也慢慢的悬起。

正当玄夜要迈开步伐的时候,突然后边传来了判官的疾呼:“关门。”

玄夜听到这个声音,就知道事情败露。

唯今之计,只有硬闯。

还未等他们回过神来,玄夜就踢开守门的两个鬼兵,朝着门外跑去。

原来是想要靠着黑无常的形象顺利的渡过弱水,如今看来,也只能夺船而过。

“拦住他…”

身后是慌乱的疾呼,可是玄夜已经顾不得什么,一心只想往外冲,挡路者死。

“呼呼…”耳边是飞速跑步而产生的呼声。听着越来越远越来越弱的追赶声,玄夜的心慢慢的松下。

看着越来越近的弱水,玄夜心中慢慢的生出了希望。

突然,一道黑影闪过,不过是瞬间,玄夜却已经被踢飞倒在地上。

脚风迅猛而激烈。

“咳咳…”玄夜呕出一道血。

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防备,突然之间的袭击,玄夜几乎是来不及树立防护。

胸口之中猛然一痛,身上聚集的法力突然被打散。

捂着发痛的胸口,玄夜抬起眼睛,看着眼前之人。

阎王背着手站在玄夜跟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

冷声道:“回去。”

没有说话,玄夜的目光也是同样冷冷的看着他,别过头。

“愚蠢。”

冷冽的声音如同利刃一般划向玄夜的心口。

玄夜吐出嘴里的血腥,看着阎王,突然冷笑:“我虽然愚蠢,但是不会懦弱到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阎王心中猛然一沉,但是脸上依然沉静。

“懦弱,你知道什么才是懦弱,明知自不量力还要去,明知这样做是害了两个人还要去做,这就是你所谓的勇敢。”

“不过是蠢人的做法。”

“是吗?自不量力,蠢人…”玄夜低声的笑着,支起自己的身体,手紧紧地捂住发痛的胸口。

“如果一个人孤活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意义,你所谓的理智,不过是你根本就不懂得爱,我真替你和你所爱的那个女人感到悲哀。”

阎王没有说话,他知道以着玄夜的聪明才智,那些事情根本就不能瞒过他,所以长久以来,他选择的是不告诉,而不是蓄意的隐瞒。

只是,玄夜并不知道的是,自己当年何偿不想陪着他的母亲一块儿去了,没错,一个人孤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确是已经失去了意义,可是玄夜不知道的是,比起顾虑自己的感受,更重要的是一份责任,继承家族的责任,继承自己所爱的人给予自己留下的责任。如果一味的只是顾全着自己的爱,那是最自私的做法。

而如今,玄夜毕竟是太过于稚嫩,对于他来说,心中所爱才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意义,这样的玄夜又如何能够担得起更大的责任。

闭上眼睛,阎王慢慢的转过身体,沉声道:“你走吧!”

玄夜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目光落在阎王身上。

他感受到阎王身上浓浓的悲哀与沉痛。

勉励将自己的身体支起,玄夜突然双腿跪下,目光落在阎王身上,重重的叩下三个头。没有说话,站起身体,依然转身离去。

对不起…

“大人,少主他…”

赶来的判官见到阎王一人站在弱水边上,目光沉痛。

心中既惊又疑惑。

玄夜这几天的练功进度,他心中的多少明白,依着玄夜现在的实力,根本就没有办法打过阎王,可是如今玄夜却不在,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阎王将玄夜放走了。

可是对于这个孩子,阎王有多少的期望,判官又如何会不清楚,阎王又怎么会让玄夜继续步入那个深渊。

“走吧。”

阎王没有多言,只是据起他的衣摆,然后朝着地府之中走去。

身影慢慢的淹没在那片黑色之中。

“大人,如果现在去追,定能将少主追回。”判官知道将玄夜放走后会承受的后果,一脸着急的劝道。

黑色渐渐浓郁。

“如果可以,让他看到后果,又何尝不是历练他的一个方法。”

冷峻的声音之中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却隐忍的隐藏了太多的情感。

五十七

即使是在这个看似无限美好的环境之中,日夜更替,仍然是依着轨迹不断运行。

打量着身边的房子,玉清绫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

没有想到,兜兜转转,竟然又到了这里。

斑驳的墙壁,枯旧的柱子。

还有那高高横亘的房梁。

此生没有想到竟然还有机会回到这里。

对这个地方,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的回忆。

耳边充斥回响的是自己当初狼狈的样子,哀求的声音,绝望的哭声。

可是现在这个境况,容不得她选择。

山上已经不是可待之地,后宫各地都是守卫重重,只有这清冷的冷宫,依然是那么的荒凉寂寥。

却正好是藏人之所。

转身回眸看到站在她身后的轩辕隶,不禁脸上露出了苦笑。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安排。

他们选择用来藏身的房间,正好是当初她被逼上吊的那间房子。

目光落在了高高的悬梁上,那里留着她最痛苦的回忆。

眼前仿若是飘过了一根白绫,高高的悬挂,凳椅倒塌的声音。粗重的喘气挣扎声。

深深地梦境,让她无法挣脱,记忆深处的回忆,让她无法释怀。

可是,如今选择在这个房间里,对于她而言,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看着那脑中有着深刻痛苦记忆的摆设,不断地提醒着自己,让自己清楚这一切,幻境中出现的美好的一切,都是假的,不是真实的,她的孩子,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在门外守着,不用担心。”

赶了一夜的路,一路之上,东躲西藏,玉清绫身体并不好,脸上早就露出了疲色,刚才轩辕隶看到玉清绫的脸色并不好,以为玉清绫是支撑不住才会如此,故而善解道。只是他不会想到,自己带着玉清绫找到的这个藏身之处,就是玉清绫和他的孩子葬身之地。

“不用,我去打点清水,替你把手重新包扎一下!”玉清绫抬起头,看着轩辕隶的手,刚才因为情况紧急,玉清绫只能够给轩辕隶做最简单的包扎来止住血,不过,在现在手头没有药的情况下,

只能够保持轩辕隶伤口的清洁度来恢复。

虽然知道这点小伤对于轩辕隶而言根本就不足为患。但是在现在她只能够一味的拖累轩辕隶的情况下,她也想尽自己的一份心。

或许是看到了玉清绫眼中的渴望,轩辕隶并没有阻止,只是点了点头。

玉清绫慢慢的走到了院中,她记得就在这里的中间大院有一口井,朝着井口处走去,玉清绫拿起放在井边的一个木桶,将木桶甩进井中,慢慢的放下绳子。

并没有打太多的水,只是小小的半桶,玉清绫将绳子收回。提起水,正要离开,突然井边波光粼粼,发出淡淡的白光。

玉清绫手一顿,目光落在了井里。

波光闪过,突然井中传出了孩童清脆的笑声。

“咯咯…”

玉清绫手一软,手中的绳子一松,木桶甩了几下,水从桶中跳出。

冰凉冰凉的,落在玉清绫的脚上。

冰冷的触觉带着钝钝的痛觉刺激着玉清绫。

擦干净的脸上的水,玉清绫却没有再理会井中几乎是伸手而出的孩子。

拼命地告诉着自己,这一切,不过是幻觉。

抬起头,努力将眼中的泪水逼回,转过身体,看着荒寂的冷宫。

孩子,早在千年之前就已经永远的离开了。

闭上眼睛,玉清绫费力拎起水桶,慢慢的走回了冷宫。

轩辕隶站在冷宫窗前,就那样默默地看着玉清绫。

他也听到了孩子的哭声,他几乎是要夺门而出,他怕玉清绫再受到什么伤害,可是脚步落在门前,却生生的停止了。

玉清绫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坚强的多,她没有被幻想迷惑,虽然那些幻想无时不在,真实的可怕。

可是,轩辕隶只看到玉清绫脸上露出了一丝令人哀戚的表情,那么心碎那么悲哀。然后再次睁开眼睛,却是清明一切。

他不知道玉清绫想到了什么,可是看着这样的玉清绫,自己的心,在不觉之中却是抽痛不已。

看着玉清绫朝着房内走来,他迈回了脚步走到了窗前。

玉清绫坚强而脆弱,她一定不愿意自己脆弱的一面被他看到。

既然她不想,他也不会勉强。

轻轻的将缠在轩辕隶手上的白色布条拆下。

玉清绫看着轩辕隶手上的伤口,紧紧地咬紧牙关。

皮肉内翻,凝结而成的血块已经发黑贴合在轩辕隶手上,手背上,一大块皮肉之中甚至还有石屑陷在其中。

重新从衣摆上撕下一条补,玉清绫用清水沾湿,慢慢的将轩辕隶手上的血迹擦干净,一点一点,轻轻地。

终于,血迹被清理干净。

看着陷在里面的石屑,玉清绫从头上摘下一根玉钗。

没有抬头,眼睛有些涩涩的。

玉清绫一点一点慢慢的将石屑挑出。

她不敢抬头看轩辕隶的表情,她甚至不敢打量轩辕隶。

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明明就可以熟视无睹,明明就应该对他不理不睬。可是为什么要为了她冒这个险。

强忍住泪水,将轩辕隶的手包扎好。